作为兄长的朱大勇,只是默默的听着朱大咸在那里说道着两藩,无论是晋藩亦或是临国公,对于大明来说,都是一个极为敏感的存在,尤其是后者。
“如果为兄所料不差的话,陛下必定不愿夺他们两人性命吧,否则这两年,随便寻个借口,恐怕也就将两人收拾了。”
朱大勇笑着反问道,因为只有兄弟两人的关系,所以,倒可以无所顾忌的畅谈,虽说他们兄弟两人之间,曾经心存芥蒂,但是现在所有的芥蒂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陛下仁义,事事以国为先,对他们可谓是极尽恩宠,只是,他们为自保,不愿交出兵权,总归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朱大咸摇头轻叹口气。
“恐怕不是他们不愿,而不能,毕竟他们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一人富贵,还要考虑其麾下将来,或许,陛下仁义不杀他们,可昔日旧怨,又岂能轻了?这朝中恨不得食其骨的官员,可是为数不少,不知多少官宦家眷亲族皆死于闯贼、西贼之手,纵是不能杀两贼,若能杀其下属,亦也能告慰亲族了。”
作为报社主编的朱大勇,对于朝政,有他的了解,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名臣名将身死于朝政,死于政敌勾陷之中,有这些前车之鉴,那些人自然不敢轻易入朝,即使是蜀王已经入朝安享富贵的前提下,也不愿轻易放弃权力。
“可不正是如此,无论是他日政敌勾陷、亦或是其它原因,总之入朝之后,必定势若危卵,如此,他们又岂会轻易入朝为朝臣?”
朱大咸摇摇头,然后长叹道。
“我担心,最后即便是陛下百般不愿,恐怕也只有兴兵讨伐两地了!”
“其实,也不尽然……”
瞧着朱大咸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朱大勇笑道。
“哦?难道大哥有何良策不成?”
“良策倒也谈不上,其实办法眼前就有一个,我以为只要陛下愿意采纳,想来他们势必愿意遵从朝廷。”
“哦?”
朱大咸诧异看着兄长,这几年虽说父亲尚未原谅他,但是他们兄弟两人却已经冰释前嫌,也正因如此,自然知道朱大勇腹中亦是颇有才学,陛下以其为报社主编,可以说是大才小用了。
“大哥不妨说来听听。”
“我听说,陛下有意封桂王于海外?”
尽管封桂王于海外的消息,是朝中机密,但是作为报社主编的朱大勇自然有他的渠道获知这个消息,而且关于桂王就藩一事,现在朝野之间也是偶有各种消息传出,其中封藩海外,就是有些朝臣的建议。
“嗯……”
点点头,朱大咸倒也没有隐瞒他,而是直接答道。
“确定如此,原本陛下有意将占城为其封地,毕竟孝匡皇帝曾言能于占城安乐亦是人生乐事,所以陛下有意以占城为“安乐州”,将桂王封藩于安乐州。可正好从南天门传来消息,巴达维亚已经由荷兰人献纳,所以陛下又临时起意,将巴达维亚易名“宣南州”,以宣南为桂王封地,令其“宣大明天威于南藩”。”
作为阁臣的朱大咸当然知道桂王封藩一事,也知道屡次更改的原因,之所以,将其封至比南天门更为偏远的“宣南州”,并不是为了“宣大明天威于南藩”,而是因为那里距离大明足够远。
“宣大明天威于南藩……”
默默的点点头,朱大勇可以想象得到,将桂王封藩于宣南,陛下也是仁至义尽了,如此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可以置桂王于宣南,为何不能置晋藩于海外?”
朱大勇的建议一出,朱大咸立即反驳道。
“此事断无可能,异姓不封王,这是祖训,将其封藩于海外,令其领藩卫,不过只是易广州为海外罢了,如此朝野自然难平。”
作为阁臣,朱大咸当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朝廷不可能接受一个异姓藩王领有数万府卫于卧榻之侧。那怕那卧榻之侧是距离中国甚远的海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摇头轻笑着,朱大勇不无讽刺的说道。
“赵宋如此,今时亦是如此,可却不知道,若是卧榻之侧无人相争,这榻上之人恐怕就会就此酣睡,指不定,便会于睡梦中为猛兽所噬。”
不无讽刺的说出这句话后,还没等朱大咸反应过来,却听朱大勇又继续说道。
“过去几年间,为兄一直观读西洋史书,西洋所处之欧罗巴,有如旧时战国,诸国纷争不断,各国为了图谋国强,练兵、重商、航海,并引入各国人才,某国稍有进步,他国立即加以效仿,如此一来,学问之法自然是百家争鸣,全无丝毫停滞之说,而反观我中国,自秦汉以来,虽说分久必和,可偶尔总是停滞不前,如此也是不足为怪——这是因为我中国达到高峰之后,往往无法取得进一步突破,而之所以无法取得突破,正是因为内部竞争有限,在内部竞争无法寻求突破时,就需要在外部找到的推动力,就如同春秋战国时列国纷争一般,若一国停滞不前,那么势必为他国所吞并,而反观春秋战国时,那时只有列国纷争,灭国之战,可反观始皇帝大一统之后,王朝往往覆灭于内患,即便是代代盛世,亦不过只是重复旧时老路,长久以往,再加上数百年酣睡,自不能与诸国纷争、日夜奋进的西洋诸国相比……”
朱大勇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番话只让朱大咸变得目瞪口呆起来,这也难怪,相比于朱大咸,作为报社主编的朱大勇的视野更为广泛,当朱大咸在那里操心国政的时候,他则沉迷于同言馆翻译西洋各国书籍之中,与其它人专注于科学不同,他同样会翻看西洋各国的史书,在惊叹于西洋文明不逊于华夏文明的同时,同样也有了许多的反思。这种视野上的差别,使得朱大咸甚至完全没有完全明白他所说的话。
看了一眼朱大咸,朱大勇稍顿了一下,然后又解释道。
“大咸,如果当年天下各宗藩皆领有强兵,逢清虏入寇之时,又会如何?”
“各藩自会领兵抗虏!”
没有任何疑问,朱大咸几乎立即肯定的回答道。其实在过去的几年间,朝野对于满清入寇也曾有所反思,而其中一个反思,就是为何诸藩全无用处,而各藩无用的根本原因,就是各藩手中无兵无权。
“可,你别忘了,若是许藩王领兵,谁知道,会不会再有削藩,再有靖难?”
朱大咸的反问换来的却是朱大勇的讽刺。
“所以,才有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说法,这种说法归根到底,还是不够自信!至于所谓削藩,同样也是源于不自信,朝廷领有天下兵马,尚不能放心一地之藩王,若是卧榻之侧,无人鼾睡,自然也就自己酣睡不醒了,到时候,吃肉噬骨的可就不是亲藩了!一边是对亲藩防范,一边又是亲亲之情不容有伤,糜费天下钱粮,养的不过就是一群待宰的……朱,家子孙罢了!”
这些话过去朱大勇只是在心里想,他无法和任何人说的。因为这些话着实大逆不道。
“大哥!”
朱大咸的眉头猛皱,厉声说道。
“别忘了,晋藩是出于西贼!”
面对小弟提醒,朱大勇反问道。
“可,桂王是亲藩啊!既然能封桂王于宣南,为何不能封晋藩为其随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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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黄河(第二更,求支持)()
“藩无罪何故流万里。”
甚至还不等桂王封藩于宣南的旨意于廷中发出,那边消息灵通的报社就将这一新闻发出,一时间各种争论不止,而一句“藩无罪何故流万里。”就似乎大有一副皇家苛刻宗藩的意思,不过这总归是皇家内部的事务,虽有争论,但影响倒也不大。
正当报纸上争论着“藩无罪何故流万里。”的时候,身为皇帝的朱明忠却已经离开京师,沿黄河开始的河务巡视,毕竟现在中都就在黄河边,所以新朝对河务极为重视,因为黄河年久失修,所以此时的黄河岸畔,尤其是北岸,总能看到正在忙碌着整修大坝的民夫。
在经过其中的一段河道,得知河务总督潘明礼就在工地上,于是朱明忠便命人传他到船上来。
得知陛下巡视河务,身为河务总督的潘明礼立即从他的船上下来,来到到皇帝坐着的多桨船上求见。尽管是命人传他过来,但在他上船时,朱明忠还在埋头批阅着文书,见他进来,也只是抬了一下头说。
“不要行礼了,坐吧。”
便又继续写下去。
只是在圆凳上坐了半个屁股,然后潘明礼便一直等陛下写完了,才小心谨慎地说。
“臣不知圣驾巡视河工,未能接驾,还请陛下恕罪。”
看了一眼潘明礼,朱明忠说道。
“身为河务总督,自然是河务第一,至于迎来送往的琐事,无需分神!”
潘明礼的曾祖父是明代著名的水利专家潘季训,四次出任总理河道,主持治理黄河和运河。潘季训在治河中,总结了前人对于黄河水沙关系的认识,提出了束水攻沙的治河方针,对后代治黄有重要影响,而潘家在治河上也是家学渊源,正因如此在河务总督的人选上,最终朱明忠选择他作为河务总督。
“现在北河道修建的怎么样了?”
朱明忠提到的“北河道”,指的是利用北直隶境内的北宋黄河故道让黄河改道北流。
将黄河改道北流,这是治黄治淮的关键。自从南宋时黄河夺淮,河道由北改南,再到潘季驯治河以后,黄河南岸的河堤加固,断绝了黄河向南决口的危险,从而使黄河的河道变得比较稳固。但这并不符合现在大明需要,所以两年前,朝廷才决定利用北宋黄河故道,让黄河改道北流。
“陛下,北直隶黄河故道,虽说已经荒废数百年,大多数河段只剩一堆沙泥,虽然经人工挖掘后既可恢复如故,可如此一来工程量极大,预计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方可完成河道挖掘。”
十年!
默默的点点头,朱明忠说道。
“十年……用十年时间的换取一劳永逸,倒也值得。一但黄河改回北宋故道,自荥阳北流入海,那么淮河的压力就可以减轻。”
之所以治理黄河,是为了解决淮河的问题,现在淮河位于京畿道内,关系着京师的安危,自然不能像明代治理黄河一样只想着“保漕”、“保运”,现在对于大明来说,最关键的是恢复淮河河系,
“黄河的夺淮夺泗入海,淤塞了淮河下游入海通道,造成淮河两岸洪水排泄不畅,四处泛滥,这也是淮河两岸旱涝不断的根本原因。黄河侵占了淮河的入海河道,使得原本成形的淮河水系出现紊乱,从而导致自然灾害频繁发生,或涝或旱。现在虽说淮河下游部分河床已经被抬高,令先祖当年“蓄清刷浑”,淮河含沙量较少,水清,为了加强冲沙力量,令先祖又加高、加厚高家堰大堤,将淮水拦蓄于洪泽湖,提高洪泽湖水位,使清水可以顺利入河,借清水之力,冲刷浑浊的黄水。认为,这样清口以下的河道,便会更为通畅。不过这一工程效果不大,因为淮河水少,不敌黄河,清水很难顺利入河,可一但黄河北归故道,没有了黄河河水补充,“蓄清刷浑”自然也能起到效果,久而久之,相机放水冲刷河道,淮河河道应该能够恢复旧时模样,如此淮河流域自然可以恢复……”
听着陛下的话,尽管对于陛下这种“黄淮各复其道”的治河理论早已经研究过无数次,但潘明礼仍然会惊讶于陛下的治河方略。其实说白了,这个治河理论,就是采用一定的人工干预,进面借助自然的力量,恢复黄淮两条河道的旧貌。
“淮河为害的根本原因是入海口为黄河所夺,只要恢复其入海口,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至于黄河……”
沉吟片刻,朱明忠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问题的根本在于河沙,而黄河上绝大多数所有的河沙,都来自于陕北,自从秦汉于陕北地区垦殖,伐尽山林,变草原为耕地之后,黄河就不可逆转的成为一条泥河,所以,治黄的根本还是治少,而治沙的根就是陕北。那里本就贫瘠不适合耕种,待陕西收复之后,朕计划将陕北各府县裁撤,百姓迁移至东北或者四川等地,陕北完全封禁,二十年内,若是陕北地区无人伐木、种植,其当地的树木就会生长起来,耕地也会变成草地,只要没有人去破坏,那里的环境,必定会在几十年内恢复如初。”
封起来就长草了,这是二十一世纪一位环保专家的“以自然之力恢复自然”的理论,生态系统也如生物有机体一样,存在适应环境和自我修复的各种能力。利用自然力进行生态修复的过程可以简单理解为“围封”,就是在保证土壤不损失的前提下,促使自然分布的各类繁殖体种子、孢子、果实、萌生根和萌生苗等能够“安家落户”并得以自然繁衍。
类似的试验不仅在北方的治理沙化土地的过程中取得成效,在南方治理荒山时,同样取得极为显著的成果。只要大部分生态退化没有超过生态阈值的地方,均可借助自然力恢复,人工恢复应为辅助措施。自然力恢复尤其适合广阔的沙地草地、草原、荒漠、南方山地、北方山地之阴坡等。因为那些区域土壤保存较好,且具备植物生长所必需的水、热、光、养分等有利条件。在地广人稀的区域,更应提倡自然力恢复。
或许在二十一世纪无法做到将陕北地区的人口迁移,然后封区育林育草,但是在这个时代,经过几十年的天灾人祸之后,陕北地区的人口不过只有区区几十万,加之无论是四川或者东北,都需要移民补充,迁民封地恢复环境,自然也就没有问题。
只不过,到底需要多少年才能完全恢复陕北黄土高原地区的生态环境,朱明忠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自然之力下时间会修复一切。
“淮黄先治沙,治沙先治根。”
默默的念着这几个字,潘明礼发现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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