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磊的话虽然是不无道理,可是听在朱明忠的耳中,却让他的眉头紧锁,甚至有些不满的说道。
“难道本王就要为了天下人满意,把自己的脑袋交出去吗?”
现在朝廷还不还驾在朱明忠看来,根本就是与他的脑袋挂上了钩,至于其它,不过只是空谈。
“大王的安危自然是第一位的!”
这一点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钱磊看着大王,先是沉默片刻,而后才说道。
“所以,在这个时候,必须要下定一个决心!”
决心?
什么决心?
盯着钱磊,朱明忠并没有说话,钱磊同样也没有说话,他们两人只是在那里看着彼此。一时间这房间内的气氛显得分外诡异,因为都没有说话,所以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朱明忠沉声说道。
“那同样也是下策。”
“那”是什么,两人都很清楚,但却都没有直说,此时两人就像是在那里打着哑迷似的,都不愿意把话说的太过明白。
“确实是下策,可是却没有办法,如果不行此策的话,恐怕就难保大王的安危。于臣等而言,大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钱磊的语气显得很坚定,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同样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至于大王这边……他们知道,大王绝不会表示同意的,能够默许此事,就已经是大王的底线了。毕竟,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至少不是一件可以告知世人的事。
“嗯……”
沉吟中,朱明忠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钱磊。
“大王,臣等以为,这是最后的选择了!”
朱明忠依然选择了沉默,他并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说道。
“朝廷还朝……既然京师已经克复,朝廷理应还朝,本王身为大明的臣子,是绝不会阻拦朝廷还朝的,待朝廷还朝之后,本王的重担也就可以卸下来了。”
大王的回答,让钱磊点头称是,现在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了,随后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江北的事务,待钱磊告辞后,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大王,然后才默默告退。
而在钱磊离开之后,一直心不在焉的朱明忠眉头略微一锁,然后又长叹了口气。叹息之余却又不住的摇着头,那神情中略带着些许可惜。但随后,他的目光却变得坚毅起来,他很清楚,现在他已经没有丝毫退路了。
“哎……”
一声长叹从朱由榔的口中发出时,但是随后他的神情变得激动起来,那脸庞甚至因为兴奋,而变得微微发红。置身于这皇家园林之中的他,目中尽是对京师的向往。
万安不过只是偏安之地,他很快就能回到大明的京师,回到他从未曾去过,却一直渴望着的地方。
紫禁城!
很快,他就能回到紫禁城了!像大明朝的历代皇帝一样,住在紫禁城中,号令天下了,而不是像现在战战兢兢的呆在他们身边。
“父皇,我们真的快回京师了吗?”
朱慈煊看着父皇,尽管他的神情中带着憧憬,但是却又有一些担忧。
“快了,快了,皇儿,你就放心吧,自从张尚书上书之后,楚藩、闽藩,还有南安侯,晋藩都已经先后上书,表示朝廷应尽快还驾京师,即便是他淮藩,再反对亦不能与天下为敌。”
看着朱慈煊,显得极为高兴的朱由榔又继续说道。
“皇儿,自你出世以来,你我父子便是颠沛流离,虽说至万年后,不受颠沛流离之苦,可是却难免忧心安危,毕竟,淮王跋扈,这里总不是你我父子二人的长居之地……”
曾几何时,在朱由榔的心中,淮王可是忠臣,而现在,在他的眼中,淮王早就成了“跋扈之臣”,说是“跋扈”,实际上却是“目无国君”,如此,他自然不愿意呆在万年。
“父皇,当初,若是没有淮王,恐怕现在我等早已身死于缅人之手了。”
虽说只有十五岁,但是朱慈煊却没感受到淮王的跋扈,他仍然记得当年在缅甸时所遭受的屈辱,相比之下,在万年的日子反倒是更自在一些。
“皇儿,你不懂得!”
因为两个儿子先后先后散佚民间,其它四个儿子接连早殇,只有这一个儿子的朱由榔对朱慈煊自然是宠爱非常。
“当年他确实是曾有恩于你我父子,可是他当年施恩不过只是为图报,不远万里救驾,看似忠君,可其实不过只是为了借为父之手,脱离郑氏,谋求自立罢了,为父已经满足他的这一要求,于他而言,为父也就没有了用处,现如今……”
凝视着北方,朱由榔的话声一厉。
“清虏北遁,天下不过刚现太平,他的野心便尽显无疑,暗请他人制造谣言,言称他是孝烈皇帝之子嗣,如此制造声势,不过是为篡位弑君铺路而已,为父虽记他当年救驾之功,可是今日他却是意欲杀我父子,为父又焉能让其如愿?”
父皇的话让朱慈煊整个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并不知道,父皇为何会这么以为,但是看着父皇的模样,他仍然试图为淮王解释道。
“父皇,若,若是他想要加害父皇与皇儿,又岂需要如此,以,以儿臣看来,此等谣言必定是他人捏造,是为离间父皇与淮王,借父皇之手,加害于淮王。”
太子的话,让朱由榔的脸色猛然一变,眉宇间更是带着一丝不满,最后他盯着太子说道。
“你年岁还小,不懂!”
这一声“不懂”之后,朱由榔的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只听他说道。
“其实,为父未尝不愿与他做一辈子的君臣,让淮藩与国同休,淮藩于国有大功,为父焉能不知,可是……”
沉吟片刻,朱由榔常叹道。
“非是为父不愿,而不能!”
见太子正欲开口说话,朱由榔伸手阻止了他。
“你的心思,为父又焉能不明白,可是,为父身为一国之君,无论如何都不能为人情所惑。如今,四藩坐大,朝廷权力虚设,为父若欲为君,便非得削藩不可,若是四藩连通一气,为父又焉能削藩,现在淮藩为众藩所指,为父只能趁势而为,消淮藩安天下,待到淮藩之势尽归朝廷时,你我父子的自然是安危无虑,如此,既可徐徐图以削藩,待到闽藩、楚藩以及晋藩平定之日,就是天下真正太平之时!”
第一次朱由榔在他人的面前表露了他的心思,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才不愿意放过眼下的机会,即便是明知道,所谓的“貌似先帝”很有可能是谣言,他也选择了相信,毕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父皇,如,如果,淮王真的是,是孝烈皇帝的子嗣呢?那该怎么办?”
看着父皇,知道父皇心思的朱慈煊的心头不由一乱,以至于说出了这句话他想都不敢想的话。
“先帝……”
沉吟片刻,朱由榔朝着北方看去时,长叹道。
“想来先帝自会体谅朕的选择的……”
第97章 主与幕(第一更,求支持)()
对权力的渴望并非渴望有行善权力,而是渴望占有权力本身。
永历十六年夏末开始,尽管清虏的威胁尚未除去,但是在看似中兴的大明朝,却又一次被乌云笼罩。从“淮王貌似先帝”,再到“诸藩请朝廷还驾”,诸如此类的流言。与其说是流言,倒不如说是天下人对四藩执掌天下兵权,朝廷虚立的担心。
在权力的面前,无论是朝廷也好,藩王也罢,都表现出了对权力占有的欲望,在权力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越发的直接。
这场权力之争,谁会是最后的赢家?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是对于身在京师的李子渊来说,现在,他却处于一种前所未有亢奋之中。
“没想到晋藩居然也会上书,如此一来,等于这天下皆赞同朝廷还朝,如此一来,他朱明忠也就孤掌难鸣了!”
也难怪李子渊会这么得意,所有的一切甚至比意料的还要顺利,非但各藩表示赞同,更重要的是现在朱明忠已经被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对于一直视其为最大的对手的李子渊来说,自然乐得看到朱明忠陷入这种境地。
“现在,无论他如何辩别,于朝廷来说,他这个“孝烈皇帝子嗣”的名义,真也好,假也罢,于朝廷都没有任何意义,唯一的作用就是考虑怎么收拾他!”
李子渊得意着,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道。
“现在,他若是敢扣留朝廷,到时候,孤就会立即号召天下兵马讨伐其不臣之径,如若他放朝廷回京,一但朝廷斥其不臣时,孤亦会全力支持朝廷打击淮藩,总之,无论如何,这一次,非得彻底把淮藩打掉不可!”
李子渊在提及这两个选择的时候,兴致勃勃的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应该如何与闽王一同讨伐,一同分割江北。
“淮藩一除,闽藩便不足为惧,孤届时只需要利用闽王与南安侯之间,挑其内斗待其内斗正酣时,领兵入闽,如此闽藩自然可以平定,然后是晋藩了……”
晋藩……亦不足为惧!
一但吞并淮闽两藩,天下又岂还有人能抵挡得了他的兵马!
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对于未来有了足够的信心,毕竟,一直以来,在李子渊看来,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只有朱明忠,也只有忠义军。但是现在,朱明忠已经不足为惧了,他完全可以借助朝廷、借助大义的名义,把淮藩彻底解决掉。
“大王,现在,淮藩已经陷入进退两难之境,我等只需要做观其变既可,还有另一件事……”
许云程看着李子渊,沉声说道。
“你是说洪承畴吧!”
点点头,许云程说道。
“大王,洪承畴除掌握数省之外其麾下尚有近二十万绿营以及吴三桂等数万精锐,若能将其收降,非但可得数省之地,更可得二十余万大军,若能得其相助,大王自然可无虑其它了。”
洪承畴的数省地盘和数十万人马,一直以来都被李子渊视为一块肥肉,甚至于他来说,这也是他在将来能够在面对朱明忠时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对朱应升极为看重,因为他是洪承畴的亲信,这次更是派他去了长沙,可是直到现在长沙那边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大王,臣以来,长沙那边应该再派人催一催了!”
本就对朱应升得大王重用而极为警惕的许云程,并没有说朱应升的任何不是,而只是委婉的言道着边那拖的时间太长了一些。
“嗯……”
沉吟片刻,李子渊摇头说道。
“不!”
断绝拒绝许云程这个建议的李子渊,摇头说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初在他离开京师的时候,就与孤约法三章,他此去长沙,孤对他要绝对信任,绝不能因为时间过长而督促,况且,朝廷那边还要去处理一二,毕竟,想要让他洪承畴归降而来,就非得有朝廷那边的许可不可!”
无论是洪承畴也好,吴三桂也罢,他们的罪名委实太大,这两位可以说是满清入关的“大功臣”,也正因如此,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接受他们的投降,即便是李子渊,也不得不谨慎应对。
对于此,李子渊明白,洪承畴同样也很清楚,这也是他为何会派朱应升北上的原因,只不过李子渊并不知道,洪承畴所寄希望的中介借助其投降,而不是归其属下。
其实,各怀鬼胎,这句话着实不假,非但洪承畴如此,就是朱应升同样也是如此,不过即便是如此,至少在表面上,他们仍然是显得颇为亲近,完全是为对方考虑的模样。
“其实洪某于将来,早就没有了任何想法!”
看着面前的朱应升,洪承畴的语气显得极为诚恳,当然也显得有些无奈。
“于大明而言洪某人可以说是罪孽深重,天下恨不得食洪某之骨的,何止一二?即便是朝廷,若是能容洪某人安享天年,就已经是莫大的思赐了,洪某又岂敢还想其它?”
这番话听起来是极为诚恳,若是寻常恐怕真以为这些话必定是洪承畴的心里话,毕竟,谁都知道,洪承畴确实是“罪孽深重”,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至于其它又怎么可能有会有奢望?
可曾被洪承畴称之为“当世诸葛”的朱应升又岂不知道洪承畴的想法,甚至当初他之所以北上,也正是因为洪承畴不甘于此,现在洪承畴为什么会这么说,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心有不甘。
对于曾又灭亡大明为己任的洪承畴来说,他曾经想用毁灭整个大明,让大明为其名声陪葬作为代价,现在,大明的中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已经没有了退咱的他,自然不甘心为满清陪葬,他不是大明的忠臣,同样也不可能为大清尽忠,可他想的不仅仅只是保住性命。
毕竟,对于洪承畴来说,他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至于其它,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这番所谓的“安享天年”,不过只是虚言假语,对此,朱应升又岂不了解?
“中堂,”
放下手中的茶杯,朱应升只是随意的说道。
“中堂以为大明朝廷岂可能让中堂安享天年?”
这句话看似不大,可是却让洪承畴的心头猛然一紧,对此他又岂不知道,他之所以会向朱应升委以虚蛇,是因为现在的朱应升恐怕早已经不是他的幕僚,而是李子渊的幕僚。
“以在下看来,即便是中堂现在降了朝廷,恐怕皇上也会下旨杀中堂,毕竟,以中堂的罪过,即便是永历能容得中堂,天下又岂能容得了中堂?”
一句话,让洪承畴的眉头猛锁的同时,后背冷汗瞬间涌了出来,不过他仍然选择了沉默。自家的事自己明白,他洪承畴又岂不知道自己的罪孽到底有多深重,自然也知道朱应升所言非虚。
从洪承畴的额头看到其冒出来的冷汗,朱应升心底先是冷笑一声,随后才说道。
“中堂,今日中堂之所色犹豫,无非是寄希望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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