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张氏兄弟等人,他们之所以愿意入幕为僚,非是因为我大清得已天命,而是为以地方安定,过去西营闯营皆为贼寇,可现在,若是张苍水领兵来犯,虽我等言其为贼寇,可于这湖广遗民士绅看来,他们却是前明之兵!”
人心!
这才是洪承畴忧心忡忡的原因所在,他用了四年多的时间争取的人心,随都有可能功亏一篑,之所以明白这一点,是因为既便是他自己也知道“大义何在”。
“姑且不闻湖广士绅本身大都以遗民自据,便是已经入幕之人,亦极有可能暗自与贼寇勾结,如此,大好之局,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洪承畴的脸色显得很是难看,对于从降清的那天起,就以“助大清入主中原”为已任的他来说,依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极有可能导致他终身背负“汉奸”之名,即便是身后亦为世人所不耻,对于为大清打拼这么多年,眼见大清即将成为中国正统又将成为泡影的他来说,又怎么可能不忧愁?
“司马过虑,几年来司马于湖广缙绅可谓是恩同再造,他们自当报以司马之恩……”
这话别说是洪承畴自己不信,但是说出这番话来的蒋应泰自己都不相信,而且从司马的话中,他又未偿不知道其话中的意思,不是那些人会做什么,而是那些人可能会干什么。
他们极有可能与贼寇勾结,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一但他们与南昌贼寇互相勾结,到时候这长沙幕府对于南昌贼寇来说,又岂还有秘密可言?
而更让人担心的,即便是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洪承畴也不能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因为他无法确实谁会勾结贼寇,无论采取任何手段只会导致双方那本就薄弱的信任毁于一旦。
“报之以恩……但愿如此吧!”
一声长叹后,洪承畴又继续道。
“其实,眼下的局势,虽是恶劣非常,诚不利于我大清,但是于我大清来说,倒不是没有破局的办法,只是……”
话声略微一顿,洪承畴若有所思的凝眉思索片刻,然后才继续说道。
“只是不知此策能否成功,再者……”
看着北方,洪承畴冲着蒋应泰说道。
“其实,此事的关键,归根到底还是在江北啊……”
第126章 清河(第三更,求月票)()
不知从何时起,这越发热闹的清河县变了模样,街道两侧那凌乱招牌、布挡比之去的都规整许多,那街边角落里堆积着的垃圾,也被清运出城。只使得这清江城相比过去整洁许多。
一身便装行走于街头的朱明忠,瞧着这整洁的街道,虽说寒风瑟瑟但是心情却显得很是不错,与初来清河时所目睹的脏乱完全不同。
“旧时这市间官府收以捐税,需要对其加以管理、修葺,而清虏窃据时,捐税照收,但于市间街道路桥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垃圾亦不派人清运,久而久之,这市是自然是脏乱非常……”
跟在经略的身边,作为清河知县的何成章说起话来,显得很是谨慎,他曾是常州知府衙门的七品官员,也算是最早归降的官员,这次能被委任为清河知县,除去信任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有几分本领。
“颂任,我听说你到了这清河之后,除了整治这城间秩序,清运垃圾之外,还修了百处厕所,让这城中再不见重污叠秽之处,而且这厕所虽是免费,虽有专人看管,然每月仍可为官府得到数十两。说说,此事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心情不错的朱明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语气中全是不加掩饰的称赞。
“经略,旧时厕所,人者必须交钱。故行人便溺多在路途,虽有厉害的官吏惩治,但颓风不可挽,甚至有的官员也在道上便溺。加之清河本就是行商云集,这牛溲马尿自是难免,以至于城中尽是重污叠秽,触处皆闻。”
作为吏员的何成章在提及此事时,语气难免显得有些得意。
“所以,下官便效仿《照世杯》卷四中《掘新坑悭鬼成财主》穆家老汉掘新坑之举,于城中设立新坑,非但不收费,还提供厕纸。如此,加之官吏管束,行人自不在路上便溺,虽厕所有人收费,且有人看管清洁,看似花费颇多。但是,其间溺物却可以出售,卖到城外种田的庄户人家,虽是得银不多,可如此一来,这城中不见重污叠秽之境,纵是倒贴上几十两银子却也是值得的,只是未曾想,谁料还获得此许的收益。真的是“强似作别样生意”……”
何成章的感叹让朱明忠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之后便点头赞同道。
“这市政管理,本就是门生意,若是操持得法,自有其赢利之处。不过所得银钱,你能取之于民而用于民,将其用于修葺街巷,实是难得。”
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朱明忠来说,他自然喜欢洁净的城市环境,在街上走着的时候,他更是不时的提出一些建议,从设立专职管理市政,整治环境卫生时。
“这市政所需费用,除官府补贴之外,还有就是从酒楼店铺中征取,所取非常有限,多者每月不过数钱,少则不过数十文……”
借鉴着后世市政管理经验提出一些建议的时候,突地一间商铺吸引了他的注意,是间西洋钟行。这里什么时候开了间钟表行,朱明忠便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商铺便可以看到摆于架上各式坐钟,与衙署的那些尽是西洋风格的坐钟不同,这些钟上的花样皆是中式花样。
“这位客官想要什么样的钟式?我们常记可是南京有名的钟行,这些钟表虽是西洋钟,可你瞧这纹样,皆是我大明的纹样,钟件皆是本行匠人所制……”
那掌柜的一瞧见进来的两人,不用瞧他们身上的打扮,便是两人的气度,也知道这是两个主顾,毕竟这坐钟从不是寻常百姓能用得起的。
“哦,这钟都是你们自己的制的?”
掌柜的话,让朱明忠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五十几岁的掌柜,原本他只以为这年头钟表应该都是自西洋进口,可谁曾想居然有了国产货,甚至在这清河居然也有国产货。
“正是本行自制,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常记本就是南京有名的钟行,制这西洋钟已有数代,这次若非是应家中故友之请,恐怕也不会于清河设行……”
就在这时,那边的门帘掀开时,走出来的却是熟人。
“子树?”
见徐又铮从钟行后间走出来,朱明忠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而徐又铮也是连忙见礼道。
“末将见过经略。”
经略!
那一旁的掌柜,顿时傻了眼,急忙惶恐的见着礼。然后便小心翼翼的避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这几位大人。
想到之前徐又铮已经多次说过怀表不够炮兵使用,朱明忠看着徐又铮问道。
“子树,莫不是这钟行是你从南京请来的吧?”
徐又铮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经略,您不是说过这行军打仗首重计时,怀表非但炮兵需要,其它各军也需要怀表,所以末将便请人从南京寻得钟行,请其代为制作怀表,未曾想这常记钟行与我家本就有故,所以在末将信至之后,这常计便遣人来清河设立分铺,并遣来了多名表匠,于清河制表。经略,您里请……”
将经略请进钟行的后间,朱明忠可以看到那烛光下,几名工匠正在用工具修制着齿轮,装配怀表,这个时代的钟表,皆是手工制作,每一件钟表,都堪称是一件艺术品,也正因如此,其价格才显得很是昂贵。
“经略,你看,这是表行按末将的怀表式样所制怀表,不过这表壳上有我忠义军纹样……”
像是邀功似的徐又铮拿起一块表壳,送到朱明忠的面前,看着黄铜制的表壳上精美的纹样间的“忠义军”三字,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子树有心了,这怀表我看除了可用作计时,亦可用作赏赐,用于奖励那些立下战功的官兵,鼓励他们的……”
突然,朱明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那手指微微一颤,心底顿时懊恼起来,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想到被自己遗忘的事情,朱明忠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懊恼,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第127章 勋乱(第一更,求月票)()
不过只是区区数日的功夫,一个锦盒便扬州从被送至衙署内。
在送到朱明忠的面前时,他正与钱磊、吴品洪、屈大均等人在那里商讨着推行“甲兵制”的事宜,毕竟,现在忠义军已经在江北站稳了脚,推行“甲兵制”更是势在必然。
在推行“甲兵制”上,现在众人虽说已经达成共识,但仍然有些分歧,有人主张借大胜之威立即推行“甲兵制”,也有人主张,先确立保甲,然后再推行甲兵。总之各有各的道理,一时间却也是争执不下。大家之所以坚持己见的原因非常简单,是因为“甲兵制”事关重大,牵涉到江北数百万人,同样也牵涉到江北的将来,由不得他们不加以谨慎。
心知“甲兵制”事关重大的朱明忠,并没有立即做出决定,真理越辩越明,大家多辩论一段时间,总不是什么坏事儿,不过要控制好节奏。以免这种辩论变成了争执,变成了双方的矛盾。
所以在这锦盒送来后,朱明忠便直接借此转移起了话题。
看着盒中这虽谈不上巧夺天工,但是却也精美非常的勋章,朱明忠的唇角微扬,脸上溢出了灿烂的笑容,
荣誉!
相比于古人好赏银钱,朱明忠更相信荣誉,一只拥有荣誉感的军队其战斗力绝非银钱刺激的雇佣军所能相比。
而什么能够代表荣誉?
勋章!
没有比勋章更为合适的了,不仅仅是因为其廉价,而是因为它特殊的意义,令其承戴着特殊的荣誉,几乎象征着军人荣耀。
毕竟“人好名”是天性,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行。国人同样好名,同样会因为勋章所包含的特殊意义,而对其心驰神往。
毕竟,相比于其他任何奖励。勋章是可以佩戴在身上,可以让所有人都看到的物件,只要看到了他们的勋章。就会明白他们所立下的功绩。就能够让他们在所有人的面前,昂首挺胸的显摆自己的功劳。
盒中的这块勋章是一个铜胎掐丝珐琅的景泰蓝物件,瞧起来很普通,但却是朱明忠亲自设计的,他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景泰蓝勋章,只需要通过一纸文书,就可以赋予其别样的意义,从而令其成为荣誉的象征。
这件事办得有些太迟了。还好现在并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其实最好是宿迁之战时,就发放这种勋章,毕竟,打铁要趁热。不过现在也行,现在发放倒也来得及。
“好了,大家先把“甲兵制”放上一放,无论何时推行,慢慢的总能商讨出来一个结果,正好,前几日我命人全扬州制的东西已经送来了……”
借着手中的勋章,打断众争论的朱明忠笑道。
“大家看看这枚“勋章”!”
从经略的手中接过勋章,钱磊有些不解的问道。
“经略,这是?”
“勋章,故名思议,就是彰显功勋之铭章,而这个勋章,正是忠勇勋章,正是为了表彰我忠义军将士奋勇杀敌之举!”
见众人都是一副有些不解的表情,明白这个时代的国人对于勋章,并没有任何认识的朱明忠便笑着解释道。
“你们看这个忠勇勋章中心为武士出战图,四周为光芒,象征荣获此章者,为保卫国家,效忠朝廷,如古时武士,头可断,节不可屈,忠勇之光四射,为国人所敬慕。颁授捍御外侮、英勇作战、负伤不退或临危指挥战斗,因而致胜的军人……”
这枚勋章是“忠勇勋章”。在朱明忠制定的勋章体系之中,属于普遍发放的勋章,几乎每一个参加宿迁之战的军人都可以得到他。
当然,这种普遍性的授勋。也有着其特定的含义,不仅仅是为了表彰那些军人在战场上的牺牲。同样也是为了彰显他们的英勇,弘扬他们的军功。解释着“忠勇勋章”的颁授含意,朱明忠又继续说道。
“之所以颁授勋章,正是为表彰我忠义军将士之忠勇,别小看这小小的勋章,这勋章,便象征着军人的荣誉,证明其为国所立的功勋!”
或许在场的这些人不知道勋章是什么,但是他们只需稍听经略解释,立即明白了这勋章的作用。
“哦,那这勋章,岂不就类似于“丹书铁卷”?”
吴品洪有些好奇的看着手中的勋章,这勋章瞧起来倒很是精美,与想象中的“丹书铁卷”截然不同,但他的心底却犯着嘀咕,这会不会有些逾越了?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想法,吴品洪便觉得这勋章似乎和那丹书铁卷有那么点相似。而他这么一提醒,更是让其他人的脸色微微一变。
“丹书铁卷?”
自语着这四个字,屈大均的眉头微挑,那脸色瞬间便显出了一丝异样。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所谓“丹书铁券”,是指古代帝王颁授给功臣、重臣的一种特权凭证,也是百姓们常所说的“免死牌”、从汉代即有,到了明代,铁券制度进一步完善,明太祖朱元璋从法律上规范了“丹书铁券”的颁授对象,仅限于立有军功,被封为公、侯、伯的勋臣。而朱明忠不过只是江淮经略使,自然不能颁授“丹书铁卷”。
当然,他们考虑的并不仅仅只是逾越的问题,他们同样也在考虑,勋章是给谁的?给哪些人的?
“丹书铁卷?”
吴品洪的话,让朱明忠先是一愣,随后笑道。
“怎么能与“丹书铁卷”相提并论,“丹书铁卷”所授者皆是被封为公、侯、伯的勋臣,而勋章所授者却是有功将士,不论其官职高低,只要其是我忠义军官兵,只要他于沙场上曾奋勇杀敌,皆可依军功授勋,这勋章,可不是什么免死牌,只是……”
沉吟片刻,朱明忠缓声说道,
“只是象征着其从军时的荣誉,而且,若是其阵亡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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