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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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隋-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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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来,咄吉思虑再三,终于改变了战略。他只留下少量兵力牵制马邑三座大城里的隋军,其余的人马则撒布开来,在马邑的乡野村镇之间大肆搜刮钱财物资,掳掠青壮人口。同时他还传信给还在五原和榆林跟隋军为了一城一池拼的头皮血流的俟弗利:地盘咱不要了,抢钱抢粮抢花姑娘才要紧,见势头不好赶紧撒丫子跑路。不管你们跑不跑,到时候本汗是一定要跑的,莫谓言之不预也!

    李渊和王威把王仁恭的告急文书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没有从中看出朵花来,整整一晚都在唉声叹气。

    皇帝为了防备李渊,把河东一分为三。王仁恭的地盘在北三郡,宋老生在西三郡,剩下的地方名义上归李渊,但是他又被王威和高君雅看得死死的,命令不出太原、楼烦两郡。三方势力据地自守,互相监督,无皇命不许去别人家地盘上串门。这样一来整个河东令出多门,处于一个四分五裂的状态,这种状态在和平时期没问题,不但可以防止领兵大将据地自立(比如李渊),还能使其互相监督,帮皇帝省省心。可是现在一打起仗问题就来了,王仁恭求救,李渊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要是不救,一旦马邑有失,河东丢了半壁,李渊这个名义上的主官就罪该万死。要是去救,那就违背了无皇命不可越界的旨意,李渊同样罪该万死。要是现在再去请皇命,河东到江都几千里往返下来,弄不好王仁恭的骨头都烂光了,李渊还是罪该万死

    自从发现自己怎么都难逃被皇帝一刀砍死的下场之后,李渊就力主马上发兵北上救援,并慷慨陈词曰:为救国难,愿一力承担陛下罪责。可王威就是死活不肯表态,倒不是他故意难为李渊,也不是他怀疑王仁恭的军情有假,而是实在左右为难。

    “唐公,非是末将推三阻四,不肯出兵救援王总管。只是河东匪患未靖,高匪昙晟仍然占据上党、长平蠢蠢欲动,其他地方上小股蟊贼草寇也是此消彼长。若是我等北上马邑与突厥人陷入苦战,一旦内地有警不及回援,闹出了大乱子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再者近日我等与晋阳的消息断绝,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旦晋阳有失,我等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李渊人称“李婆婆”,人磨叽、说话更磨叽,磨嘴皮子本是他的优势项目,可是跟王威磨了一夜徒劳无功难免也有些心火旺盛,气哼哼的道:“河东但凡有些名头的贼匪,如今哪个不被老夫清剿殆尽?高昙晟那个假和尚除了会念经会骗钱还有什么出息?若不是为人掣肘导致老夫粮械两缺,如何容得他蹦跶到今日?而且这些不过癣疥之疾,如何比得上突厥人对我大隋之威胁?至于说晋阳,虽然消息断绝,但是你我皆知,其方圆数百里之内可有一支人马是高将军麾下一万精兵的敌手?更何况宋老生就驻扎在正平,一旦晋阳有警,其麾下的两万骑军三日内可至,什么人能三日内拿下晋阳城?子风你是天子近臣,当知陛下心意。若是陛下在此,难道会坐视突厥人猖獗而让我等坐视不顾?”

    “这”王威无言以对,可是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难以下定决心。

    “老夫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将军还是无动于衷,老夫实是无可奈何啊!罢了,突厥人重兵犯境,肆意蹂躏我大隋子民,老夫身为汉家苗裔无法坐视,这就去击鼓聚将,带领河东军救援王总管。王将军只管回晋阳去罢,惟愿念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上,给老夫备好一口薄棺,有朝一日老夫死于国难,也好有个葬身之所”

    李渊动了真怒,口中的子风也变成了王将军,一拂袍袖扭头就走。王威大惊失色,慌忙阻拦,皇帝给他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盯住李渊,哪能让这老倌脱离视线?

    “唐公您误会末将的意思了,末将并非不肯发兵援助王总管,只是觉得此事重大,须得从长计议”

    “马邑军情一日急似翌日,如何容得从长计议?王将军莫要阻拦老夫,老夫去也!”

    “唐公走不得啊”

    李渊正和王威拉拉扯扯,突然中军大帐的门帘一闪,一个浑身血迹、气息奄奄的红翎军使被王威的两名亲兵架了进来。军使一见王威,鼓足最后的力气抽出沾着三根红色鸡毛的告急文书,颤声道:

    “王将军,大事不好!半月前有反贼号称伪楚王杨逆独子,起兵数万造反,正在围攻榆次。高将军率本部兵马急往榆次救援,特命卑职前来告急!”

第七十八章厌战情绪() 
这下李渊没话说了。他费尽苦心的隔绝太原与楼烦的联系,就是为了给杨霖那小子创造时机,使其一举拿下晋阳。到那时候他就主动了,怎么处理晋阳、怎么收拾王威,甚至怎么糊弄皇帝还不是他跟杨霖商量着办,演场大戏的事?至于突厥犯境、王仁恭被围关他李渊什么事?这天下是姓杨的又不是姓李的,李渊早就过了当愤青的年纪,凡事没有好处他才懒得理会,所谓北上抗突不过是拖住王威的一个说辞罢了。

    可惜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条漏网的臭鱼腥了李渊的一锅汤。王威得知了杨霖造反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当场强硬的要求李渊立即与他一起回军平叛,可是李渊坚决不肯答应,坚称所谓叛军不过蟊贼流寇借杨逆之名生事,还是突厥犯边更重要,必须北上援助马邑。两人争执不下,又不约而同的不愿分道扬镳、坚决要把对方拉入己方阵营。这一吵就吵了好几天,不但李渊和王威吵,河东军和右侯卫也在吵,而且差点动了手,直到晋阳那边有更多的消息传来,这才吵不下去了。

    自从得知太原出了事,王威二话不说派出骑兵打通驿道,李渊手下的那帮假土匪只好退避三舍,于是很快就有最新的消息传来:高君雅轻军冒进中了埋伏,万余府兵全军覆没,高君雅这个蠢货也兵败被俘,晋阳成了空城一座,危在旦夕。

    这回李渊没话说了。他毕竟是太原留守,要是连晋阳老窝要丢了都无动于衷,还梗着脖子非得去跟突厥人较劲,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王威不跟他拼命才怪。于是大业九年十一月初七,太原正副留守李渊和王威统率四万大军回援晋阳,当全军急行两昼夜终于赶到晋阳城下,累得跟灰孙子似的趴在地上喘得有上气没下气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全都傻了眼。

    只见晋阳城头仍然高挂着隋字大旗,零零散散的几个慵懒的守兵也都穿着隋军的土黄色衣甲,城门也一如从前那般大敞四开,进出的百姓来来往往,一个个用奇怪的眼神瞅着这帮闲着没事把自己跑成死狗的傻大兵,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和恐惧的神色。而在官道旁的一座草棚之下,一小队人马立在那里恭敬的迎候着这支军队的主将到来,为首一人不管是李渊还是王威都很熟悉,也都很奇怪:这不是窦琮吗?他怎么跑到晋阳来了?

    话说杨霖自从坑了高君雅、撵跑了窦琮之后,就再没干过正经事。本来他的兵就不多,战兵只有一万五千人,两仗打下来战损了千余,窦琮带走了三千人,盛彦师带着一千多人在榆次改造俘虏,他就带着剩下的不到一万人满太原郡的瞎溜达。

    杨霖先是跑到了平城。平城在大业八年曾被河东巨匪甄翟儿攻破过,城墙到现在还到处都是窟窿,根本无法防守。当地的两千多驻军几乎是抱着与城偕亡的决心背城结阵,准备跟来势汹汹的叛军拼个你死我活。谁想到或许是平城将士悲壮的气势震撼到了杨霖,他对着平城城下那个小小的步兵方阵发了一阵子呆,嘟囔了一句“都是一群死脑筋”,然后就领着目瞪口呆的部下退走了。

    然后他又溜达到太谷。太谷本来驻有千把人的郡兵,不过高君雅倾巢而出救援榆次的时候,就近把太谷守军都调到晋阳看老窝去了。太谷县令实在没办法,破罐子破摔的把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赶上了城头,爱守成啥样就守成啥样他也不管了,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在了县衙大堂的梁柱上。结果杨霖带人刚来到太谷城下就被吓了一跳,城头上边密密匝匝的挤满了老百姓,青壮男子们手里拿着菜刀粪叉什么的勉强还有个守城的样子,那些妇孺们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砖头瓦块算个什么意思?那些老汉老婆婆们颤颤巍巍的站都站不稳了,还把拐棍举到脑袋上又是怎么个情况?杨霖他们离着城墙还有百步之遥,那些战战兢兢的“守军”们就把仅有的那点滚木礌石和灰瓶什么的几乎扔了精光,几个年纪大的、曾遭过土匪祸祸的老人家,一看到这些漫山遍野、凶神恶煞的土匪蜂拥而来,情知守城无望,心灰意懒之下纵身跳了城,一时间竟然追随者众,太谷城下尽是人的肉体撞击大地发出的恐怖闷响。

    杨霖又是心酸又是懊恼,再一次的带头逃走。他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为大隋子民尚未泯灭的武勇和血性而感慨万分,另一方面也为自己这个反贼的身份和倒霉的运气闹心不已。这年头反贼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太坏,他亲爹杨玄感就不用说了,就连张金称、卢明月、格谦之类的泥腿子登高一呼,都能四面景从、八方来投,占块地盘、招几万人给自己打工简单得跟玩似的。可是轮到他倒好,老百姓宁可自杀,官兵宁可决死一战也不投降,甚至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搞得他除了榆次连块根据地都找不到,都快没有隔夜粮了。

    这回他学精了,偃旗息鼓一昼夜奔袭七十余里,连夜拿下了全无防备的清源县城,然后派侯君集带一千人化装成隋军模样驻扎在城北二十里的龙山。龙山山口扼守着通往晋阳的官道,一侧是绝壁难攀,一侧是滔滔汾水,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战时只要少量兵力即可封锁山口,隔绝晋阳以南的交通,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杨霖也没闲着,干的全是跟突厥人一样缺德的事:抢粮抢人。他一进城就去官仓转了一圈,转出来之后就下令他手下的那帮前土匪们重操旧业,去城里城外所有的财主、富商家里打劫!不是杨霖想劫富济贫,更不是想闹革命,而是全军都快断粮了,偏偏清源县官仓干净得能饿死老鼠。要知道清源距离晋阳不足百里,向来都是晋阳的粮仓,晋阳里边有些身家的官绅几乎都把自家的田庄放在了清源,怎么可能没有粮食?果不其然,李仲文和邱师利这帮前土匪轻车熟路的抄了一圈家下来,光金珠财宝就拉了十大车,铜钱更是堆了一百多车,不过这些东西杨霖可不稀罕。让他高兴的是,搜剿到的粮食足有七万石,足够他的兵吃一年了。

    除了抢粮他还抢人,不过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抢的,只抢工匠和老农。只要是这两样人,统统蛮不讲理的抓走送往磨坪山,唯一人道一点的地方就是可以带走家属亲眷。房玄龄等人对杨霖的做法并不反对,但是认为光有工匠和农夫是不够的,还应该多抓些读书人。不过杨霖对这一建议嗤之以鼻,还特意嘱咐李仲文,凡是说话带“之乎者也”四个字的统统都撵走,绝不能让这些败类混入我们纯洁的磨坪山,带坏了山上的风气。李仲文等武将闻言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倒把房玄龄气了个半死

    两天之后,李君羡带着辅兵们赶着大车,押着抢来的千余人口去往榆次,然后转道回磨坪山。杨霖闲得无聊,不顾房杜等人的阻拦,带着五千兵准备去蒿泽钓鱼。

    这一路走,房杜还不停的在他耳边唠叨,认为他就算不想趁虚占领晋阳,也应该积极备战。不管是北边的王威还是南边的宋老生早晚都是要打过来的,如果杨霖想打,最好的选择就是强势占领晋阳,再与唐公里应外合、见机行事。如果杨霖不想打,趁着磨坪山还没暴露赶紧撒丫子往回跑也来得及,这满太原的闲溜达算是怎么回事?还钓鱼,这大冬天的钓个屁的鱼?过几天不被人家吊旗杆子上都算他命大!

    杨霖被他俩吵得头大,干脆向他俩交代了实情:他确实是不想打了,也不想回山,你们说该怎么办?

    杜如晦脾气比较暴躁,一听这话立刻火往上撞:你想找死自己去,别带着这几万人陪你一起去死!

    “克明兄啊,这回是小弟第一回正儿八经的打仗,二位兄长呢?”

    “我等年纪虽长,却也是第一次亲临战阵,不知统领为何有此一问?”

    “没啥。可能是因为小弟年少无知,以前一直觉得打仗就是那么回事,无非是抡着刀子砍人呗?这回亲身走了这么一遭,感觉很不好。都是一样的汉人,长着一样的面貌,说着一样的话,都是娘生爹养好不容易活到这么大,就因为身上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就非得杀个你死我活,为啥呀?凭啥呀?我想不通,而且突然之间对打仗这件事非常的厌恶,一闻到战场的味儿我就想吐。可是包括皇帝、唐公、王威、宋老生,甚至还包括你们又都逼着我不打不行,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听说有些人一闹心了逛逛街买买东西心情就能好,我很穷,穷得连你们都快养不起了,只能穷逛。等哪天心情好了,再捏着鼻子给你们打仗去。”

    “可是现在咱们的形势很不利啊,哪有时间给统领消散心情?一旦南北合围过来,咱们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老房老杜啊,你们想占领晋阳、据城死守就是个馊主意。咱们的兵现在就是个样子货,打顺风仗、占便宜仗还凑合,一旦跟人家硬拼就得露馅。你们信不信,咱们只要被围在晋阳城里头,用不了一个月这帮玩意就得溃散?所以我把大家伙东一坨、西一堆的弄得到处都是,就是怕被人家逮着,而且人少了跑起路来也比较方便嘛。”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怎么办啊?”

    “因为我还没想到办法啊!所以我要去钓鱼,说不定钓着钓着就有主意了。”

    “”

    杨霖还在跟房杜胡诌八扯,有亲兵来报,前边有个车队拦住去路。

    “什么情况?”

    “启禀统领,有一个当官的说他是祁县县令,特来特来慰劳我军!”

第七十九章大名士和贱皮子() 
祁县县令?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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