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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他们进屋,侍卫匆匆过来护卫正厅房门时,着黑袍持剑的身影带着周泰等一干亲卫走过了长廊,紫髯下双唇紧抿,一双碧眼微红的盯着这般半阖的门扇大步过来。孙辅皱起眉头,朝过来的孙权等人说了句:“仲谋,你这是怎么回事?”
“堂兄,权无意冒犯。”过来的孙权站到石阶前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头看着侍卫身后的堂兄,目光随后挪移到旁边的那对母子身上,“我只是来带乔氏和孙绍离开,堂兄也可以随我一起走,如今大军进城,也有宵小作乱,唯有突围去南面,才有转机。”
“城中当真严重到如此地步了?”
孙辅心里多少有疑虑,毕竟孙家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东,说没就没了,心里多少有些不信,“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伯符那么辛苦打下来的啊……”随即,他望向妇人怀里的孩子,不管是真是假,还是要保下伯符血脉才行,“绍儿,你和你母亲随我们一起走,路上可能有些辛苦。”
那边的孙绍警惕的看着门外的孙权,看到对方踏上石阶时,着急的朝孙辅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孙权不是好人,他想欺负我母亲……”说到这里,少年的声音陡然尖锐拔高,脱口而出:“…还有,我父亲没有死,他现在就带兵入城了!!”
“什么?!”孙辅瞪大了眼睛,猛的转头看向走近的孙权,大声问道:“仲谋,绍儿说的你可听清了?到底是不是他说的这般——”
门前原本稍放松的侍卫在听到这番言语,紧张起来,有人横刀想要去阻拦,被过来的身影旁边的壮汉一刀劈翻在地,四周孙权的亲卫也冲了过来,那些侍卫只得退进门内,也在同时,孙权的声音嘶哑响起来。
“堂兄,把她母子交给我吧,否则你我都难以突围的!”
孙辅咬紧牙关,想起了往昔追杀冒名孙策的事情,他目光锐利起来,猛的挥手:“没有可能!伯符把江东交给你看护,你就是这样护的?他是兄长,是亲兄弟啊!你差点杀死他,现在还来祸及妻儿,叔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杀——”孙权并不多话,拔剑直接杀了上去,左右的周泰带着亲卫下意识的拔刀跟上,瞬间撞在就要关上的门扇上面,嘭的撞击声拔高的同时,府中的侍卫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军中亲卫,二十人转眼就被剁翻,孙权踏着一地鲜血冲进来,看到侧面席间靠着木柱的母子,径直走了过去。
兵器碰撞、厮杀响起厅中时,歌姬、侍女尖叫着躲到墙边,瑟瑟发抖的蹲下来,也有的惊慌中胡乱走动,被冲进来的士兵乱刀砍死,就在孙权伸出手抓住龇牙咧嘴的少年,目光看着乔莹,说了一句:“兄嫂,权得罪了。”的瞬间,附近一名抱着托盘,看似惊慌的侍女,掀开了木盘。
一柄短刺猛的照着孙权扎了过去。
呯——
孙权下意识的抬剑隔在胸前,尖锐的兵器抵在剑身发出脆响的同时,他几乎下意识反应的拉开距离,也同时与那边的母子拉开了几步。下一秒,那侍女捏着短刺,拉着乔莹和孙绍,喝了声:“姐姐快走。”
“快走——”
此时,孙辅带着剩下的几名侍卫也拦了过来,边战边退,护送那边母子上了就近的阁楼,大吼:“把东西堆住梯口。”
二楼上,那侍女松开乔莹和孙绍后,奋力将旁边摆放花瓷、盆景的摆架推倒在楼道,又跑去将一卷卷竹简往楼梯上丢,最后孙绍也跟着过去,合力将书架一起推倒堵住了梯口,透过障碍的缝隙看下去,下面的十余名府中侍卫和孙辅已经被包围,一个个中刀倒下,仍旧竭力奋战,试图拖延时间。
某一刻,最后一名侍卫倒了下来,身中数刀的孙辅被旁边一名士兵踢了一脚,歪斜的倒在楼梯上,仰起的脸上、口中都是鲜血,眼睛一眨不眨的仿佛在看缝隙后面的孩子和女人,含血的嘴笑了一下,然后怒瞪双眸,撕心裂肺的大喊:“孙权!孙仲谋——”
孙权就像受伤的野兽,双手竖握白虹剑,“啊——”的嘶吼,在堂兄的胸口刺了下去,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脸上的一瞬,狰狞的抬了起来,通红的眼睛直直盯着堵住的楼道,一顿一句:“清理出来,或者从外面翻上去,把人给我抓住!”
府邸外面的街道,一拨一拨的士兵、骑兵正往这边赶来,原本聚集等候在府邸外的孙权最后一支兵马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手持重枪的骑士杀了进来,随后在这片黄昏里,淹没在涌来的兵锋里面,趁乱逃出来的人,惊恐的朝府邸中跑去。
孙策一枪将一名逃窜的士兵钉死在门上,拔出,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进去,他身后,周瑜、陈武、程普、甚至凌统、甘宁等将领紧随在后。
后院正厅,正劈砍、枪挑堆积在楼道的障碍,听到前庭出现混乱的声音,一名名带血的士兵朝这边疯狂的跑来,其中有人被石阶绊倒扑在地上,吓得哭喊出来:“主公,那些叛将带兵杀过来了……兄弟们死的死,降的降,挡不住了!”
“主公,事不宜迟。”周泰看了一眼还未清理完的楼道,“现在还有机会赶紧从后门离开,快啊!”
孙权提着剑微微一退,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和周泰带着身边数十名亲卫冲往后院的小门,快要跨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一道曾经非常熟悉的身影。
“兄长……”
他转过头,被周泰拉着冲出后门,奔上了巷子里,一路朝南门穿行过去。与此同时,走入大厅的孙策看到孙辅的尸首时,伸手将对方至死还握着的刀松开,眼角止不住的流下泪水,“堂兄,策回来晚了……”
“父亲——”
楼道上面,隔着堆积的障碍后方,孙绍的声音在响:“是孙权杀的,他想带着我和母亲,以此来脱困,堂叔父不允,就被他杀了。”
“绍儿?!”孙策站起来,隐约看到被看出一道缝隙里,露出半张少年的脸,随后,就听妻子的声音也在后面开口:“夫君,妾身和绍儿并无大碍,快去追孙权,他才走不久!”
孙策朝缝后的母子点点头,原本的担忧终究安稳了许多,留下百余名心腹士卒和陈武帮忙清理杂物,便是带着剩下的人从后门追了出去,才跨进巷子里,就听不远的街道隐约传来呼喊:“抓孙权!”“他带着人在巷子里——”“朝南门去了!!”“都让开,我要为婆娘报仇——”
无数短促嘶喊的话语来自不同的声音,但都无一例外的指明了方向。孙策与诸将对视一眼,追到街道上时,诸葛瑾、虞翻、顾雍、张昭等人披头散发拿着兵器也走在街上,见到为首的孙策,老泪纵横:“我等有眼无珠,还请吴侯降罪——”
“请吴侯主持公道,畯一家老小被杀了十五口啊!”严畯跪在地上哭喊起来。
孙策没有理会他们,视线之中,只见许许多多的百姓拿着自家的农具、厨具、挑担、棍子涌在街道上,其中,也能看到衣着奢华但狼狈的世家子弟,大声宣扬这场动乱原本不会出现的,皆由孙权引起来的云云,又将谋害黄老将军的事翻出来,就连一名老妪听了,默不作声的返回家中拿起一把镰刀冲了出去,一些原本家中就死了亲人的百姓,更是发疯的四处寻找逃窜的孙权一批人,不到片刻,规模变得庞大,大街小巷都是这些人的身影,有人见到逃窜的孙权后,也不冲上去,大声的呼喊引来更多寻仇的百姓。
一时之间,孙权狼狈的在巷子里兜转,不时冲上街道就看到黑压压一片涌过来的士兵和百姓,不得不调头回去,寻其他的路径,身后的士兵也越来越少,部分见势不对,悄悄离开了,就算被捉,顶多就是俘虏罢了,再跟下去,会被围殴致死。
几乎大半个城池的追堵之中,孙权浑身汗渍,衣袍紧紧贴在身上,发髻散乱难见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周泰冲上前大喊:“那边守将快快打开城门。”然而城门下的江东士兵并未所动,只见头裹白孝的黄柄持刀走过人群站在前面,红着眼睛盯着这狼狈的十来人,以及为首的孙权:“碧眼贼,今日就让你给我父亲偿命——”
侧面,头戴红翎,持月牙戟的吕玲绮骑着卷毛赤兔缓缓过来,偏头抬戟,指着对面的周泰:“莽汉,投降吧,天下都变了,还打什么。”
“哈哈!”周泰大笑起来,握紧刀柄举过了肩头,声如雷霆:“本将只知谁待我如心腹,我便为他而死,今日唯有战死罢了,我先杀你这女子——”
然后嘭的一声,铁盔飞了起来。
高亢的声音在瞬间戛然而止,魁梧的身躯捏着刀已经趴在了地上,对面的吕玲绮愕然的看着地上转动的半块墙砖,抬起头向后望去,城楼上,皇帝负着手站在那里正看着这边的情况,旁边的父亲却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正在与旁人说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俏脸不由笑了一下,不过随即又嘀咕:“好不容易有个对手。”
“你打不过。”高顺面无表情的在旁边补上一句。
“高叔父你…”
就在这时,孙权后方的出来轰轰的脚步,他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呜咽咽的一片人,士兵、百姓都在里面的围了过来,而为首那道熟悉的身影,让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夕阳的天光里,越来越近的身形遮蔽了他的视野,如同巨大的阴影覆盖了一切。
“…兄长……”
啪——
对面,孙策抬手,轰的一下将他扇的在地上翻滚,“你还知道我是你兄长。”愤怒到极致的声音,也是冷漠到了极点,他抬头看了看城楼,上面的公孙止点头:“交给你吧。”
孙策垂下头,走过去却是并未殴打发泄,只是静静的与对方坐在地上,望着夕阳伸出手臂将他揽了过来,“仲谋,知不知道黄老将军死的时候,他说了什么?他说让为兄放了你,毕竟是亲兄弟,少了一个都不好……攻打丹徒的时候,凌统也说过,他父亲是被甘宁射杀的,可是那是各为其主,也怪不得谁,可你我是兄弟啊……”
孙权浑身都在发抖,他看着远处一张张愤怒的面孔,咬牙挤出声音:“兄长……弟知道你念亲的人,可否……可否……”
身边的声音并未理他,只是安静的说话。
“……你我兄弟,乃至堂兄也好,都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算做错了事也有商量的余地,可你为什么要对为兄妻儿下手?为什么要杀死堂兄,知不知道,他为我孙家立下过多少过劳,你把他闲置在家就算了,为什么要杀他啊!”那张面无表情的的脸有眼泪流下来,望去的夕阳正慢慢落下去,最后一缕光线消失的时候。
孙权的脸上带着惊恐、扭曲的剧痛,微微张着嘴,所有的表情都定格了下来,身子轻飘飘的靠着兄长孙策,一起看着最后的夕阳落下去。
鲜血从后腰流满了地上。
…
城楼上,公孙止转过身,带着一众将领离开了城墙,下去的时候挥手:“整顿兵马,收拾残局,尽快将江东全境收复,就这样。”
青龙元年,五月底,建业城陷,割据江东的孙权身死,吴侯孙策站出来稳定局势,消息传开后,交州
第七百八十章 俯瞰这人世间()
改年号之后的六月中旬,北方仍旧处于日头多过雨水的时候,上谷郡沮阳城内外在十余年中变得四通八达,来往的商人在这个季节跑的最勤,南来北往的商队畅通无阻,拉载货物的辕车从未空下来,不是牛羊皮毛就是贩到北地的南方稻米,同时也流通来自各州的见闻、消息。毗邻道路的是忙活在田地里的农人,再过两三月,该是可以收获了,除去上缴的,剩下的还能在城中置换些钱帛,将家里婆娘、孩子养的白胖一些。
农人放下农具,直起腰让凉风吹过颈脖时,他笑眯眯的望着走过道路的乡邻,对方牵着一双儿女赶着清晨的日头还不毒辣去往城里,孩子欢快的跑前跑后,遇到商队还扬着小手与人打招呼。这一切不仅仅只是农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踏实和温暖。
沐着阳光的树叶,在城外卸了货物的商队,陆续给主家打声招呼,走进了城门,熙熙攘攘的长街具有了大城的气势,街边的商贩揭开了蒸笼、檐下打开门做生意的商铺、招呼过往行人的酒肆伙计,都在这片天空充斥着生活的市井气息。
酒肆、食肆中文人雅客、游侠豪绅谈起最多的还是晋王登基称帝的消息,如今的上谷郡沮阳城隐隐被称为龙兴之地,又扼制草原、中原、辽东的商贸,搬来这边定居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就连一些原本瞧不上北地贫瘠的南边的豪族世家,也在这边置下宅子,偶尔过来居住一段日子,也算得上悠闲。
毕竟如今战事已经停息,幽、冀、中原各州已经连成一片,官府腾出手治理地方匪患也明显改善许多,南来北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其中,还有一部分寒门子弟读书有成后,来到北地谋取官职,事实上,北地原先的录取制度并没有因为公孙止登基后而沿用许都那一套,仍旧我行我素的将寒门子弟下方基层,也或遣去西域、辽东、散落的鲜卑部落里教习文字、汉话,考察圆满后,再进入官衙成为官吏阶层,想要升迁,就要拿出更好的政绩来,才有机会出任县令、县丞之类的职务。
公孙止称帝南下之后,公孙正已经从学习政务,转而开始亲自批阅处理北地政事,从起初的手忙脚乱、犹豫不决,再到王烈、邴原、李儒等人从旁指点,渐渐适应下来,两个月下来,原本圆润的脸,消瘦了一些,但也精神坚毅,下颔蓄起了些许胡渣,令其显得沉稳许多。
“也不知江东那边战事如何。”
车辕从府衙驶出,处理政务至半夜,凑合睡了一觉,卯时三刻,才与东方钰一起乘车回府,公孙正脸上多少有些疲态,望着车帘外来去的行人,笑着说道:“说起来,最近拜访我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