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答应过曹公、也看在子脩的面上,孤今日就把你脑袋挂到皇城墙上。”
他神情冷淡的扫过周围其余人一眼,转身负手举步离开,挥手:“把他们几个都给孤丢进廷尉审讯,待孤处理完事,再来过问!”
“晋王,攸…”
不等荀攸说话,公孙止已经举步走了出去,两侧把守的虎卫营甲士冲了进来,将六人全部枷了起来,许褚送走晋王后,朝荀彧叔侄拱了拱手:“得罪了!”然后,一挥手:“带走——”
天光渐渐暗下来。
此时冲入城门的几匹快马飞奔过几近无人的街道,天空时有时无的零星雪花沾在风里倒伏的胡须上,曹昂风尘仆仆的在曹府门前勒马,快步走入里面时,见到卞氏坐在厅间低泣,‘甄宓’站在旁边安慰,见到庭院大步而来的身影,连忙在卞氏耳边说了句,后者连忙捏着绢帕站起身,“子脩,快救救你弟弟们啊……”
首位上,丁氏将手中拐杖在地上拄响,喝斥一声:“我儿回来,还哭什么,坐下说话!”
曹昂进来朝母亲见礼后,才询问其事情始末,丁氏并不知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只见到曹丕脸打的不成人形,被士兵抓走关进了大牢,连带荀家叔侄、曹真、曹彰、张绣也都一起被抓走,打听一番后,知道是被关进了廷尉。
“我就知要闯祸!”曹昂跺了跺脚,说了声:“我先去一趟牢狱,再去寻晋王求情。”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出了府门直接翻身上马,这时,甄宓的身影跟着追了出来,她站在灯笼下,眼眶也有些湿红,朝马背上的曹昂福了一礼,声音哽咽道:“还请大兄一定救出妾身夫君……”
“子桓也我弟弟,自不会看他死。”
说完,扬鞭抽了一记,带着数名亲卫冲入街道的夜色里。‘甄宓’擦了擦眼角的湿痕,一朵朵白雾自她红唇里飘出来,出神的站了一阵后,拖着长裙回到侧院卧房中,对着铜镜略施了些许粉黛,遮掩之前的憔悴,然后披上一件狐裘悄然离府。
………
夜色里,又飘起了风雪。
在廷尉府下了马,曹昂着麾下亲兵带着自己信物去了里面通传一声,随即才走进大牢,穿过狭长的通道,昏黄的火把光也难以驱走里面的阴冷潮湿,铺砌的干草在他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还能听到不远的某一间牢房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这里是荀家叔侄…”牢头举过火把朝里面照了照,两道身影端坐在两团草铺上面,听到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看到外面的曹昂时,荀彧朝他点了点头:“去看看子桓吧,今日他伤得不轻。”
曹昂其实大抵还是知道这俩人忠于汉室,就算一直闲赋在家,也不愿成为公孙止麾下谋臣,而曹丕的计划,他们也都未参与过,只是给予一些建议,或者规劝不要急躁之类。
“那昂先过去看看子桓,明日就去见晋王,到时先放二位先生出来。”
“无事,彧坐的端行的正,并不怕。”
曹昂拱了拱手离开,沿途还见到另外两间牢房的曹彰和曹真,宽慰几句后,便是跟着牢头在最后一间停下,打开沉重的铁锁,铁链叮叮当当一阵哗啦下来,惊动了昏睡的曹丕,他陡然发出一声惊叫,从草铺上坐了起来,披头散发下面的脸颊淤肿的不成样子,张大着缺牙的嘴躲进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缩成了一团。
“子桓……”
曹昂走了进来,在发抖的身影面前蹲下来,“……你就那么想要回这个身份?”
平缓低沉的声音里,湿冷的墙壁上方,只有脸大小的窗户,有风雪吹了进来,落在兄弟俩人头上,外面的夜空已是漫天大雪,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同样穿行过这片风雪里,驶过夜深人静的街道,在晋王府外面的巷口停下,下来的窈窕身影披着狐裘,拖着长裙走入巷子里的侧门。
挂满冰霜的树枝在风里摇曳,透着灯火的窗棂上映着还未睡的身影正伏在长案后面处理公务,对于今日发生的事,公孙止其实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此次回许都的重心还是贾诩送来的书信上面,想想,明日该是有人要过来,给他详细汇报了。
毕竟称帝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
门外的灯笼摇晃,传出几声李恪打哈欠的声音里,长廊那边一名女子的身影走过一只只灯笼光,在明暗交接的光芒里朝这边迈着莲步走来。李恪看她一眼,哼了声继续阖着眼假寐,旁边的许诸正与典韦斗酒,此时停了停,瞪着眼珠子走近的女子,伸出手肘捅了捅巨汉,低声道:“那不是丕公子的婆娘嘛,怎的能进来这里……”
“别问,继续喝酒。”
典韦不耐烦的声音里,‘甄宓像是没看见这边三人一般,径直过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进来。”的话语,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吱嘎一声,门声轻响。
缓缓阖上的门缝断去了挤进来的风雪,女子转过身,她望着长案后面处理公务的身影片刻,慢慢伸手去了腰间,待到公孙止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目光时——狐裘、长裙无声的落在地上。
光洁的就站在他面前,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妾身郭照,过来侍奉晋王就寝……”
她垂着眼帘,睫毛微抖的轻声说了一句。
第七百六十二章 扑朔迷离()
屋外隐约传来粗野的劝酒声,明晃晃的书房内,脚裸迈过地上的裘衣、长裙,或许有些紧张,郭照浑身都在发抖,胸前那对雪白浑圆都在走动之中微微颤动。
“把衣裙穿上。”
长案后面,公孙止皱起了眉头,搁下毛笔,目光冷了下来,看着走近过来的女子,“孤让你匿藏曹府,不是让你来暖被的。”他手指在案桌上敲了敲,对面听到声音的郭照这才停下,站在铜炉前的光芒里,下意识的伸手遮住饱满的双峰。
曾几何时,这样的画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公孙止面前,斯蒂芬妮……任红昌……再算上这郭照已经是第三次了,每一次的背后哪个没有目的,他自然也不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沉默了片刻,大抵是想到了原委,低声道“……你是为曹丕来求情的吧?”
摇曳的铜炉光芒里,郭照环抱着胸脯,颤颤兢兢的点了点头,深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勇气抬起脸,与冰冷的目光对视,张了张双唇,声音有些艰难“晋王……妾身只是一介女子,对于家国大事并不是很懂……”
“但是作乱,你该懂?!”公孙止起身,负手走了过去。
郭照点了点头,金钗摇晃。
“妾身懂…但希望晋王能念在妾身这么多年来为北地传递消息的功劳…”她眼眶有泪水掉了下来,鼻子也瞬间变红,断断续续的声音“…能不能放他一条活路。”随即,手指抹了一下划过脸颊的泪渍,低下头,“…妾身知道夫君他犯了天大的错,可自从公爹去世,兄长曹昂回来,他一天都没有好过,甚至做梦都会惊醒过来……他其实心里害怕…害怕晋王突然有一天想要杀他,也害怕大兄曹昂会杀他。”
公孙止挑起女子的脸,看着梨花带雨的容貌,笑了一下“所以,你就脱光了身子,跑到孤书房拿这身体替他赎罪?”
湿红的美眸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妾身知道晋王刚征伐回来,还未发泄途中精力…”她吸了吸鼻子,当着公孙止面跪了下来,旋即,趴伏在地上,“…特意洗干净了身子。”说着,郭照将下身抬高一点,“只求晋王能放过妾身夫君……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妾身也一无所有,只有他了,求晋王饶他一命……求…”
声音里,陡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摸上了她撅起的后臀,眼睛便是闭了起来,一滴滴眼泪从眼角掉下来,滴在毛毯上面,发出压抑的哭声,手指死死抓紧毛毯。温热的大掌游走了片刻,就听公孙止的声音在后面叹了一句。
“真是不错的身段……”
手掌收了回来,抓过地上的衣裙丢了上去,公孙止转身走去长案那边“……天下美人,孤若想要,何止百千……就算是你,不管情不情愿都能把你抱上床榻,可惜现在看你这模样,孤也没兴趣,把衣裙穿上,赶紧滚吧。”
郭照抚开遮掩在身上的衣裙,手、脚地上爬动,抱住正走去首位的腿,发髻松散凌乱的垂下来,口中惊慌的说道“晋王!妾身求求你,放夫君一条活路吧,照给您磕头!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啊……”
“求求你放过他吧——”
她哭喊起来,脑袋嘭嘭的磕在地上,额头渐渐发红起来的时候,一只步履伸了过来,隔在中间,阻止了再次磕下去的额头,郭照抬起脸来,下意识的看着对方“晋王答应了?”
公孙止目光平淡的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走吧,孤答应了,曹丕在最不好的时候,还有你这样的女人陪在身边,当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摇晃的灯火里,说话的身影朝地上的女人挥了挥手“走吧,孤答应你了。”
“谢晋王不杀之恩…谢晋王不杀妾身夫君……”喜极而泣的女子还想再磕几个响头,被公孙止阻止,他背过身去望着窗棂,“赶紧穿上衣裙走吧,过两日再去廷尉迎你夫君回家。”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一阵之后,郭照又在背后说了几句谢恩的话语,门扇方才打开,退出书房后,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渍,朝檐下不远的三名晋王近卫福了福礼,转身走过长廊,迎面与一名披白狐裘,淡蓝碎花衣裙的相错而过。
后者走出几步,停了停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从丫鬟手中端过粥羹去往书房,许褚、典韦、李恪放下杯盏,起身朝她拱了拱手。
“三位将军慢饮,若是不够尽管让仆人去取。”
伏寿笑着朝他们三人轻声说了句,随后推门而入,正好看到公孙止从窗棂那边转过来,她将门扇关上,把粥羹递过去,搓了搓葱白的手,往上面哈了口热气,眼里全是男人的身影“这天愈发冷了,夫君也该休息了才是。”
“许昌公务堆积,不多处理一些,明后两日恐怕都没有空闲了。”公孙止喝了一口,放到一边,握住女人的手,拉近怀里取暖,“外面天寒,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怜儿睡了吗?”
感受到大手里的温度,伏寿眨了眨睫毛,脸色有些羞红,点了下头“已经睡了……夫君,刚刚妾身看到一位姑娘从这边过去,她好像是曹丕……”
“过来以身赎夫的。”
伏寿愣了一下,“以身赎夫?那夫君……”
“没兴趣…孤又不是牛,哪里能到处去耕田的。再说,孤就没想过杀那曹子桓。”公孙止说到这里,上身陡然朝那边倾了过去,在女人的惊呼声里,一把将对方横抱了起来,笑道“不过……自家的田,还是要耕耘一番的。”
伏寿红着脸拿拳头捶了一下男人肩膀,随后将头埋进宽厚的怀里,被抱着走进了屏风后面,放到了一张软塌上……
同样的夜,廷尉监牢内,响起争吵、推搡。昏暗的牢中,身弱的青年捏着对面披甲的男人的手腕,激烈的想将对方推开“不用你好心!公孙止突然回来,一定是你悄悄给他书信,就是见不得我好,你走啊,不用你来可怜!!”
曹丕使劲的将对方向牢房外面推,面容狰狞,青筋都鼓了出来,站在他面前的曹昂仅仅被推动两步,沉着目光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弟弟,轻描淡写的挣脱,然后扬手,便是啪的一声,一掌扇在对方脸上,力道并不大,但声响还是清晰在这片牢狱响了起来。
捂着脸颊的曹丕干脆往地上一趟,“来啊,你打死我——”
曹昂站在原地紧抿着双唇,看了一眼刚刚打他的手,深吸了口气,在弟弟面前坐了下来,嗓音低沉“我的弟弟子桓,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记忆里,他乖巧懂事,也聪明伶俐,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跑前跑后的叫兄长,有时从外面给他几个街边小玩意,能高兴好多天……他不像现在这个样子,为了一个公爵之位,为了家业,视我这个兄长为眼中钉。”
撒泼耍横的身影在地上不闹腾了,安静的牢房之中,曹昂的语气有些哽咽。
“……宛城一役,为兄被人在河里救了下来,伤好后,也没打算回到这许都,因为我知道啊,知道谁要害我……但为兄不愿回来,就是不想将来你我兄弟相残,何况那时你还很小,什么都不懂,若是害了你,为兄这心里更加痛苦。”
“可你还是回来了……夺走了丕的一切。”昏暗里,地上的身影冰冷的回了一句。
“…为兄后来去了北方,那时候的公孙止还是北地都督,联合辽东剿灭鲜卑、乌桓,将整个草原都收入囊中,那时,为兄很佩服他,父亲也很佩服他,毕竟他走了我们一直想走的路,子桓,你没去过北方吧?没见过辽东大雪,还有延绵没有尽头的草原?那里有无数的牛羊和战马,无数的人给他放牧,更有许许多多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士兵给他卖命,那时候为兄就知道,终有一天,这位北方都督会南下……”曹昂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在说“所以为兄选择继续留在他麾下,以便将来好保全曹家。”
昏黄的颜色里,他抬手擦了擦脸上可能存在的水渍,看着趴在地上的曹丕,“若是为兄不接下曹家的担子,将来会怎么样?父亲已经走到尽头了,若是我不接下这些担子!你以为靠你这点小聪明能有翻身的机会?你现在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谁说我一定会输!若不是你通风报信,我怎么会输——”曹丕从草铺上坐起来,朝兄长嘶吼出声,手挥舞之间,草屑都在横飞,“你是我兄长!所有人都向着你,都觉得你比我厉害、比我聪明,拿的都是你不要的东西,现在又回来,从我手里拿走,我就是不服啊——”
“那是父亲将中原基业送给晋王,拿来保全曹家、夏侯家的!”
曹昂也朝他吼了一声,然后摇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没看清楚,以为只要为兄被传出那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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