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奔驰起来的北地骑兵以老带新的方式重新扩编,经历西征七年,怎么躲避箭矢最有效、怎么对付直面冲来的敌骑,经验已是丰富无比,更何况大秦最严密的方阵都在他们铁蹄下支离破碎,眼前一州之地的士兵如何能挡下
延绵数里的战场,兵器、呐喊的声浪撼动这片空,赵云、阎柔以及吕玲绮带领的三支骑兵互相配合穿插,途中若是看到重新组织起来的荆州兵,直接推了过去,奔涌的洪流将他们大片大片的击溃。
“关羽在那边!”阎柔缓下速度,眺望的视线中,他指着重重叠叠的军阵后方,关字大旗赫然在目,还未发出命令,最近的一支荆州骑兵终于赶来支援,名为潘俊的将领将他拦了下来。就在相隔不远的右侧,一支为数一千人的白狼骑犹如呼啸的洪流朝之前阎柔所指的方向杀了过去,一抹白袍银枪的身影已经杀到了最前面。
头戴红翎的女将领着并州铁骑也紧跟在后。
混乱中,一名白须披甲的老将也冲了过来,挂刀挽弓朝重叠攒动的人的头顶瞄准了那青色显眼的敌将关云长。
沸腾的厮杀、撞击已蔓延荆州军中阵,一道道冲刺而来的骑兵贯入人堆,这边将校指挥着各自的部曲组织枪阵迎了上去,刺在身着铁甲的并州铁骑上擦刮出一道道白痕,火星在金属声音里不断闪烁,然后……轰轰轰……
一匹匹高速而来战马撞在人的身体上的声响,血肉迸裂飞溅、盾牌破碎,有的荆州士兵倒飞砸在后面同袍身上,有的直接被撞倒在地,冲入人群的铁蹄疯狂翻腾,卷起凄厉的惨叫,犁出一道道长长的血毯,推进的锋线上全是血肉乱飙、人仰马翻的情景。
呯
大刀斩过刺来的龙胆枪,关平厉声嘶吼:“滚开!”霎时,他晃动的视线之内,刚刚被一刀斩偏的银枪陡然划过地面,带起无数的泥土四溅,在空中轮出一道巨大的半月弧形。刚好收刀的关平余光中看到几乎在空气挥的弯曲的长枪,猛的抬刀一挡,便是梆的巨响。
整个人差点被这一挥击,砸的差点掉下马来,顿时一拉缰绳,关平一夹马腹冲入自家阵型与对方拉开距离,赵云看了看涌上来的荆州兵,也不急于追赶,当即带着白狼骑迂回避开迎来的枪阵,寻找其他薄弱之处而去。
沸腾的战场朝四面八方蔓延,又被游散的一支支小队骑兵逼迫的朝自家中阵压回去。关羽不停的下令让一支支后备的队伍填补阵列空缺,然而五万人对阵十万,对方士兵也都是战阵经验丰富之辈,厮杀的锋线就算他如何努力挽救,仍一刻不停的朝他这边缩拢。
“父亲…父亲”关平提着大刀奔回了中阵,他虎口还流着鲜血,铁盔也掉了,发髻披散颇为狼狈。“打不过了……原野上根本不是那吕布的对手,回襄阳据守才是正途。”
“不许后退!”
关羽嗓音低沉的朝儿子吼了一句,片刻间,他陡然间寒毛倒竖,某一个方向有寒芒进入他余光里,下意识的偏头,就听关平喊叫“父亲!”的声音里,头上一松,感受到了空气里的温度,伸手一摸,那顶金纹龙首盔已是不见了,带着哐当的声响在地上打转,一支羽箭钉在上面摇摇晃晃。
“后撤”关羽这才意识到这北地军里还有难得一见的神射手,开始带着中阵缓缓后撤,与锋线拉开距离,以免混迹其中的神射手暗中放冷箭,然而徘徊四周的骑兵已经紧紧的盯着这边一举一动,看到帅旗移动的刹那,这片战场上有声音高亢的呐喊起来:“关羽后撤,荆州兵败了”
偶尔也有声音附和的响起,虽然不能决定胜败,却是对锋线上厮杀的荆州兵造成不小的心理负担,当有人真的看到中阵与他们拉开距离后,阳光西斜的时候,原野上的战场易主,溃败如海潮的士兵朝四面狂奔,关羽所在的中阵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折了一阵还是损失的起,只是对于失败,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
“攻心之策…这吕布当真人老成精了。”
不久,他鸣金收兵退回樊城,等待机会反扑,而原野上,骑兵依旧凶猛的追赶溃散荆州兵,而投降的直接带回军中。
“怎么说关羽退回樊城了?”吕布看了一眼战报,交给旁边的女婿陆逊,“先收拢俘虏,招降一部分,另外,传令魏延绕过宛城,让他戴上蔡瑁张允二人。”
传令兵走后,陆逊将战报收起来:“温侯,南方初秋多大雨,很有可能爆发山洪,汉江水也会随之暴涨,如此不可在低洼处驻扎军营,以免被人水攻。”
“如此就依贤婿之言,收兵后,往地势高处修筑军寨,来日再兵临樊城。”
六月十六之后,连续下了两场大雨,让双方无法再战,关羽带着一队骑兵巡视了周围,见晋兵军营都在地势高处,只得将心中原本的打算掐灭,只得弃了樊城回守襄阳这座坚城。
二十这天,襄阳城上早已改撤旗帜,‘吕’字大旗让他感到头昏目眩,魏延提着龙雀刀站在城头上指着他:“关云长,襄阳已失,江东也难以分身乏术,如今你何不投降!”他旁边站着的两人,正是蔡瑁、张允二人,他们原本就是荆州人,尤其是蔡家乃是大族,樊城一役拖住关羽主力,他们便是绕道来到襄阳,让城中旧部打开了城门。
“关君侯,想不到我蔡瑁又站在这襄阳城头了吧。”蔡瑁抚着下颔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关羽,“如今,君侯心中当是什么感受?瑁真想听听。”
“无耻”关平在城下大吼,正想挥军攻城,那城墙上,魏延挥手:“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走!”
关羽将青龙偃月一摆,策马狂奔起来,周围厮杀的呐喊声轰然炸开,密密麻麻的人潮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远方,尾随追击的北地骑兵也从樊城方向推了过来,踩出轰轰轰的沉闷声响,与西征军的荆州步卒展开合围。
“我关羽大好头颅在这,尔等来拿”
阴沉的天光里,高大的身影骑在马背上,朝着密集涌来的士兵冲锋过去……
……。
六月底,公孙止进驻汉中,接受了张鲁的投降,也算兵不血刃的拿下汉中郡,只等十五万军队云集过来,朝蜀地开拔。
战争的阴云笼罩蜀地之时,来自荆州的求援信送到成都已是七月份的事了。
此时的刘备正忙于布置兵马,安抚拉拢新降的益州将领、官吏,张飞也带兵返回,严颜以降将的身份进入成都,当东面消息过来,大厅之中正大宴各军将领,从荆州进来的人,身上血迹已经干涸,斑斑点点的在甲胄上,甚是凄惨。
“主公……荆州被吕布施虐…”那送信的只是一名将校,原本也有几人,但途中被北地斥候追杀,早已死去,只有他带伤来到这里,看见握着杯盏坐在首位的刘备,直接就哭了出来:“。…君侯退守樊城就派末将来蜀中求援,途中……途中还看到襄阳也被偷袭,一支家眷队伍趁混乱逃了出来,可末将形单影只帮不上……主公……君侯无路可退了啊…”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无数目光望着首位上的身影。
杯盏颤抖的摇晃,刘备眼睛空洞了片刻,又恢复过来,眼眶泛起湿红,轻轻放下铜爵,起身朝那将校过去,将他搀扶起来:“。…云长他……”
“末将离开时,还无事…但过了一月,就不知了。”
“襄阳丢了没什么……只要云长无事就好……你岂下去休息,明日再过来与我详说……”
持续的话语陡然被打断,一只铜爵乒乒乓乓摔在了地上,张飞拳头捏的咔咔直响,他冲过来,眼眶发红的大吼:“兄长,二兄都快被人杀了,还吃哪门子饭”抬脚轰的一下,将最近案几蹬倒,菜肴、汤水洒了一地。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第七百四十章 血染荆州(中)()
厅中灯火通明,不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刚刚,你们可都看到了…。。”
“。…。这三将军的脾气真如耳闻那般暴躁,若非左将军乃他兄长,否则何人能容他。”
“我说的非这个,而是荆州之事,晋王挥军南下,三路齐进,西蜀、荆州、江东遍地烽烟,其心当真是要雄纳天下十三州。”
“。…。。此言差矣,以正观之晋王兵马虽盛,但新得中原,人心不稳,许都不牢,就如此大动干戈,必不长久,只要挡住兵锋数月,待寒冬时,自会退兵罢战,此刻许都空虚,有怀大义者,振臂一呼,中原倾覆只在片刻之间。”
“孝直素有谋略,可为何只说好话,不说我等处境?晋王挥兵南下确实有弊,但左将军新得益州,蜀地都官员都还没熟悉,汉中就已在那位晋王手里,荆州战事更是一败再败,而江东孙权也在鏖战长江,无暇他顾,换句话讲,左将军外无援军,紧靠这七八万兵马迎击晋王十五万大军……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正厅之中,黄权、刘巴、雍茂、费诗与左侧席位的李严、法正、蒋琬等人言辞交锋,一时间颇为激烈,毕竟蜀地新降,一部分蜀中官员并非心甘情愿,此时荆州、汉中危机迫来,分歧自然就暴露出来。不过真正拿主意的还是退避后堂的刘备。
灯光延伸,有人探头朝后堂望去,隐约还有怒气夹杂在这边的争吵中响起。
“大兄有了偌大基业,难道就忘了兄弟之情义?”
“三将军,岂能这般顶撞……”
“我与我兄长,军师插嘴过来做什么,讨打——”
或许是张飞的声音太大,怕影响到正厅宴请的蜀地一众降臣,也或真怕他动手打了诸葛亮,背负双手望着窗棂外夜色的刘备皱眉转过身来,抑着声音:“三弟怎的与军师说话……”说到一半,看到瞪来的铜铃大眼,他叹口气,缓和下语气:“……为兄如何会眼睁睁看着云长败亡,只是翼德实在太过急躁,什么事不可好生与我说道。”
“那大兄何时派兵?!”
刘备看着三弟那张脸上眸底爬满血丝,虎须怒张,便是握住对方手,“为兄恨不得马上就在荆州,与那虓虎决一死战,救出云长,可翼德知不知道,蜀地刚到我们手里,新附之人都未收心,更何况随军入蜀的兵马哪有不累的道理,就连那公孙止都知晓休养生息一阵方才动兵南下,你我难道会不知?”
“兄长就是舍不得!你忘记兄弟!”张飞挥拳呯呯砸墙壁上,震的灰尘剥落飘下来,他来回大声叫嚷一句,又停下脚步看去对方,咬紧牙关:“……大兄头无冕冠、居无片瓦,我与二兄可曾相离左右?!这益州要我说,还没二兄头上一顶绿巾重要!”
“翼德!”
刘备声音大喊了一句,再次抓紧对方手臂,眼眶微红起来,“云长乃是兄弟,一个益州如何比得了!只是公孙止逼迫太甚,如今拿下汉中,进兵成都实乃迫在眉睫之事,倘若你我一走,益州必反,到时云长还未救下,后面又被北地骑兵追杀,那就真的进退两难,死无葬身之地啊!”
到了他这般地位和年纪,情绪能轻易收敛,此时还能湿红眼眶,多少到让对面的张飞有些动容,怒气也稍有收敛。
“大兄处境为难…。。弟没想过太多,但二兄那边也需要……”
“翼德先听我说。”刘备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将他拉至身前,“……荆州危及,为兄也担忧云长安危,但事无巨细都要一样一样的来,等击退公孙止汉中的兵马,为兄立刻带着翼德回援荆州,解云长之困,你看如何?”
灯火照着黑汉身形慢慢后退半步,张飞望着他一阵,摇了摇头:“也可…。。分兵前往!”
诸葛亮从旁边靠近说道:“三将军,公孙止十五万大军,里面更是猛将如云,若没有将军压镇,就算亮有千般谋略,恐也难以抵挡。”
“我兄弟说话,你走开!”豹头环眼转过来,怒瞪眼珠的朝他吼了一句。迫的诸葛亮捏着羽扇尴尬的看了看主公刘备,颇为尴尬的朝旁边退开两步,后者挥了挥手,让诸葛亮不要放在心中,他看着张飞片刻,低声道:“军师之言,不无道理。这样,翼德留下,为兄遣已去上庸的刘封、孟达二人先带兵过去解围,毕竟二将身处荆州最近,不用半月就可抵达,随后翼德与为兄将公孙止兵马击退后,再折返荆州如何?”
灯火摇曳映着这片沉默,张飞捏紧拳头好一阵,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如此只能听大兄的了。”便是拱了拱手:“弟无心情继续喝酒吃肉,就先回去了。”
他走到屋檐拐角又回过头来:“还请大兄快些派出书信让刘封二人出兵荆州。”
言罢,方才大步离开。刘备背负双手转身走回屋内,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诸葛亮跟在后面,轻摇的羽扇稍停,凑过去低声道:“三将军脾气急躁,他与公孙止有旧,难免不会悄悄出城去见对方,虽不会做出对主公不利之事,但对军心终会不利。”
“翼德随我二十余年,自会有分寸。”刘备慢慢走在去往前院的长廊下,周围安静了片刻,他陡然发出叹一声叹息:“。…。。传令四门不得放我弟出城就是,翼德他该是能理解的。”
话语顿了顿,开口问道:“…。。军师,我们收降刘璋的士卒加上入川时的兵马,总归也有十一万,粮秣也算充足,与汉中云集的十五万军队一战,有多大胜算?”
“战胜渺茫,不过亮倒是有战平的办法。”
看到刘备往来的目光,诸葛亮抬起羽扇指向南方:“送一些金银绸缎给南蛮之地的酋王,让他们出兵与主公联合,这些人有勇少智,正适合送去前线打头阵,用来消磨北地军的锐气,到时主公再以城关据守,可将公孙止拖垮。”
“如今…。。只能这么办了。”
刘备点了点头,抬起头,夜空繁星密布,月辉清冷的正照下来,远去府邸的张飞独自骑马在夜色的街道上溜达,黑夜寂静,周围空无一人,他抬起头压抑的怒吼一声。
“兄弟有难不救,算得什么手足啊——”
一颗流光从他仰望的视线中划了过去,消弭在漫天星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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