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城外的军队射来书信,告知他们曹操病危的消息,徐晃将那讯息撕碎扔下城墙:“此乃公孙止攻心之计,尔等且莫上当!”
一众士兵继续休息,他走在城头,死死咬着牙关。
“主公……主公……”
残阳如血。
哽咽的声音压的极低,望着南面许昌的方向,一遍一遍的念着,城外,西斜的残红照着大地,徐晃看到一支万人骑兵朝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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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红的霞光中,两柄长兵在半空交击,溅出火星。
司隶,虞城。
城上、城下无数视线里,一红一黄两匹战马交错而过,金铁之声在空气里炸开,卷毛赤兔兜转回来,背对城墙,女子横戟勒马:“叔父如今觉得玲绮武艺如何?”
“算是合格了。”张辽收刀点了点头,“不过要拿下虞城,可不只是武艺而已,到时,叔父不会手软的。”
吕玲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城墙,以及上面魏越、成廉、宋宪三名将领,“叔父你看,他们都是我并州人,你也是。”她回转头来,促马缓缓靠近过去:“为何并州人要与并州人厮杀的你死我活,当初我父亲和叔父带着一众兄弟追随建阳公出来并州,流的血还不够多吗?”
“这不一样,辽如今是曹将,城墙上的所有人弟兄也都是曹家兵将,不是小孩过家家那般分对错,玲绮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的是你——”
张辽刚一说完,一道雄浑威严的声音从身后的西凉军阵中传出,他急忙策马回头,分列而开的阵列,一匹通体黑色雄俊的大马缓缓而出,铁蹄踩在地上发出叮叮的响声,上面那持缰坐着的身形亦如他记忆中那般高大威猛,金锁兽面吞头铠,腰挎一柄手臂粗的汉剑,披风随风摆动时,仿佛山岳般矗立在人眼前,有种无法逾越的错觉。
“奉先……”他轻声唤了声。
过来的骑士,在两丈距离驻马停下,山风抚过斑白的头发,一对浓眉倒插鬓角下面,威目如星的直视张辽:“文远,如今天下局势已变,该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一直这样拖下,将来你的孩子、孙子都将活在这遍地烽火的世道,人命贱如草,你说他们将来知晓明明有机会生活在太平盛世,却是错过了,会不会恨你?”
“。…。。。要是天下继续这样乱下去,曾经和我们一起从并州出来的兄弟们还有几人能还?文远,这辈子我们打的仗够多了,别让我们的后辈也走这样的路,你也不想他们将来有一天死在这样的战场上吧?我们受过的苦,不能再重演一遍了!”
吕布一脸平静的看着微微颤抖的张辽,之后,他抬起头望去城墙,声音陡然高亢呐喊出来:“。…。。。我并州儿郎何在!”
一勒缰绳,纵马在城下跑了起来,雄浑的嗓音再次呐喊。
“并州儿郎何在——”
“并州儿郎何在——”
安静的城墙上,一名名并州士兵望着下方跑动的身影,成廉一拳砸在墙垛上,大声回应:“成廉在!”
紧跟着,魏越也大声喊出:“——末将魏越在!”
四周,密密麻麻的的士卒、校尉听到将领的嘶喊,将原本对准下方的兵器、弓弩收了起来,然后高举过头顶,双眸都在变化出强烈的情绪,巨大的声音化作一股,在这一瞬间怒吼出来。
“并州人在此——”
天云都被震动。
张辽慢慢拱起手,声音平缓的开口:“并州张辽……”然后斩钉截铁的落下:“——在此!”
……
许都,一群群世家派遣耳目集结探听情况,不断的选择站队,想要将自家的利益更大化,有人联姻纠成一股大势力,有人选择皇权想要除掉曹家余孽,一时间风起云涌起来。
杨府之中,老人拒绝了登门的官吏和豪族,再次进门闭户,甚至将杨修驻足将家中,他经历的风浪非常人能比,望着皇城的轮廓,隐约间觉得除了要变天,应该还有一场阴谋藏在这片夕阳的光芒下面…。。
曹府,开满鲜花的庭院小圃之间,绝美的女子坐在水池边观赏着水中欢快的鱼儿,偶尔她拖下莲鞋,露出纤弱白皙的脚踝,轻点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好看的眸子不时瞟去某一个方向,露出媚态。
躲在假山后的青年在这一刻看呆掉了,心绪不宁的回到书房,回想起那一幕,浑身都在燥热,不久之后,他写下一篇文章……名叫《洛神赋》。
金殿内,天子威严端坐接受众文武的朝拜,对于朝中没有曹操的身影,他终于感觉自己像一个皇帝了……
在这个月底的下午,所有人、所有的事都在城中不断发生、汇聚,直到沐着夕阳而来的骑兵跨过兖州陈留,直扑而来时,出现了裂痕,然后都将在之后的某一天内倾倒下来。
第七百二十四章 公孙叔父()
旭日初升,空气尚未燥热起来,凉爽的晨风里,人来人往,然后纷纷跑去街边檐下,酒肆、食肆二楼也站满了人张望北门方向,一支千余人的马队踏着重重蹄音进入城中。
街道、北市集口人头攒动,后方看不到的百姓,踮起脚尖,努力伸长脖子的朝那边望过去,城中曹兵手持长矛将涌动的人墙推回去,亦有差役在其他接口敲锣让还赶来的人回去,以免冲撞进城的骑兵。
北地骑兵进入许都这条突如其来的的消息,已在城中迅速扩散,之前隐蔽性太好,当队伍抵达城池五十多里时,才被人知晓,此时观望的人群之中也有不少各世家大族的眼睛掺在里面,对于双方原本该是战争状态,突然带着这么点人手就进了许都,不少人都还在这种消息里没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铁蹄步入街道。
数面白色狼旗抚动,以两列行进的近卫狼骑腰挎双刀,进入城门后,他们目光一直都在盯着周围楼舍每一个人不放,而后面的五百白狼骑挂枪马侧,一手握缰,一手按刀,如其将领一般,面目严肃冷漠,余光同样蔓延过两侧窃窃私语的人群,无数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面白狼大旗下。
“那就是北地都督……”
“…。。上一次见的时候,老朽头发都没白完……没想到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次过来,这位都督想要做什么?不是在和丞相打仗吗?”
“。……谁能说的清,这些封疆大吏今日打,明日和,不都是常态嘛,就是零零总总死的百姓可就不值了,听说冀州那边流民聚集起来也好几万人,等到了冬天,这些人要是没官府帮衬,多半都要死在荒郊野外……”
“懂什么,这样的人才威风!”
人们细细碎碎的言语中,目送这支长长队伍远去街道,在集市尽头拐去了方向,然后人群还在低声交谈着散去,有的带着着亲眼见到的情景,飞奔回到主家府上汇报。而另一边,队伍还在前行,街市两旁的人群依旧不见少,公孙止骑在马背上,对于四周交头接耳的低语,只是嗡嗡的一片嘈杂,并不关心,此刻想的是即将要见到卧病在榻的曹操,对于那位丞相,他心里多少有着复杂的情绪。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如果当初公孙止没有决意南下去追吕布晦气,就不会劫到现在的妻子,刀砍任红昌,甚至就不会遇上被徐荣打的差点败亡身死的曹操,这中间夹杂的许许多多事,或许就不存在两人之间,因此,他可能还在草原奔波,或成为真正歇斯底里的恶狼,也或者被鲜卑、匈奴、当地郡县官府联手剿灭……也就不会有现如今的北地了。
“首领,前面就到了。”曹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
思绪停下,公孙止‘吁’了一声勒停绝影,抬起头看了一眼挂着曹府二字的门匾,沉默的翻身下马,之后,轻声说了句:“随我进府。”便是举步走上了石阶。
与此同时,府内后院言语之间暗藏刀剑。
“子建!你告诉,这卷竹简上写的什么——”
一卷竹简摔在庭院之中,摔的四散溅开,曹丕站在檐下的台阶上,目光泛着血丝盯着院中相貌清秀,一身淡蓝深衣的曹植,后者怔在那里,看着一片竹简翻滚到自己步履边上,白皙的脸颊顿时泛起一丝红晕,微微低下头不敢回应。
“洛神…。。洛神宓妃……哈哈哈——”曹丕一步一步走下来,将地上其中一片竹片举在手中朝对面的弟弟扬了扬,唾沫都在笑里飞了出来,“……。你是我亲弟弟啊,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相对兄长的癫狂、愤慨,曹植年龄尚小一些,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绪显得复杂低落,微微垂下的余光里,那梦牵魂绕的女子就站在对面的廊檐下,正依着廊柱看他,脸更加的红了,低下声音:“兄长……植错了……往后,我搬出后院,去外院坐就是,父亲如今病重,你别说给他听……”
“你心里还知道父亲病重!”曹丕走进他,紧抿双唇哼了一声,稍许,他语气缓和下来:“大兄不在多年,你是老三,为兄总的要照顾于你……这件事就算了,以后你我都不要提起。”
曹植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拱起手:“植谢过兄长。”
“不过……”
天光照下来,曹丕贴近过去,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往后不要在父亲面前卖弄文才……”他将手中那枚写有‘感甄赋’三字的竹片塞进曹植手中,“。…。。好好待在家中喝喝小酒,写写文章,以后曹家将会不一样了。”
说完,又笑了起来,意气风发的转身走去长廊,将甄宓揽了过来,抬起手:“走吧,记住为兄说的……以后,心思多放在文章上,你写的不错!”
曹丕搂着妻子意气风发的离开这边,正要去自己的侧院的时候,链接的廊桥前方,外院传来喧哗,他停下脚步正要唤附近一名侍卫去看看怎么回事,一名仆人已经从前院那边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二公子…。。不好了,是那个杀人不咋眼的公孙止……”
“公孙止的军队杀到许都了?”曹丕连忙松开妻子,“何时的事?”
那仆人连忙摆手,急的快要咬到舌头:“不是,是公孙止带着千余人入城了,现在人都已经入府,朝这边过来了,还有曹统领、荀侍中一批人都陪同在侧。”
旁边的‘甄宓’眼睛一亮,嘴角难以察觉的勾起笑意,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身旁的夫君如何应付,然而不等曹丕做出应对之策,链接前院的长廊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四周的曹府侍卫都在这一刻紧张起来。
“都过来——”曹丕终于大喊出来。
数十名侍卫,以及刚好巡逻过来的一队士卒纷纷上来组成阵列,将廊桥、长廊出口堵了起来,就听哐哐哐…。。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甲胄上的铁片震动响声越来越近,两拨持刀的甲士涌了过来,在看到集结列阵的曹府士兵时,唰的一下,齐齐拔刀,一股沙场征伐中的杀气顿时散发开来。
惊得阵后的曹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都住手!”曹纯、荀彧同时开口,“把兵器都收起来,公孙都督是应主公之邀来许都,尔等休要乱来,都退下!”
挥退四周曹兵,曹丕连忙走上来,目光紧紧盯着对面开道的铁甲之士,“叔父,他们怎么来许都?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二公子随我们一道过去吧。”曹纯对他回应了一声,后方开道的甲士也在过来的巨大魁梧汉子抬手动作中,整齐的收刀归鞘,继续前行。
在到了曹操卧病的寝房门前片刻,公孙止一身甲胄,带着李恪、赵云才走过一众甲士,出现在了曹丕面前,他的记忆里,只记得小时候偷偷与家姐偷看过对方,那时候自己还很小,对于这位都督的样貌早已记不清了,如今人再次出现在面前,终于了深刻的印象。
“曹丕?”
龙跃虎步而来的公孙止在门前停了停,眸子微微斜了斜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曹丕身高堪堪到他耳边,听到冷漠的询问,拱起手,正要说出“正是丕……”的话语之中,公孙止已经收回了视线,伸手过去推门,一面将腰间的佩刀解下来,陡然扔了过去。
正拱起来的手,连忙摊开,曹丕将抛来的七星刀抱在了怀里,表情怔了一下,就听跨入门槛的身影,侧过脸来,响起声音。
“我这把刀重,好好拿着站在外面等……。以后见面记得先叫一声叔父!”
随后,房门呯的一声关上。
第七百二十五章 许都之乱()
檐下众人安静的站在门外,金色的初阳升了起来,树荫轻轻的摇曳,蝉鸣声里,敞开的窗户之中,有人走过地上的光斑,拿起了药罐。
药味弥漫,曹操躺在床榻上,脸色枯黄,斑白的头发散乱蓬松,慢慢疲倦的睁开眼睛,浑浊的视线里,看到熟悉的身影端着药碗走了过来,想要挣扎坐正,公孙止的手按在他枯瘦的肩上,“好好躺着。”然后,在床沿坐了下来,慢慢搅动药水,等着凉下来。
屋子里显得静谧,汤药热气渺渺,伴随的还有些许屎尿的臭气,敞开的窗户外蝉鸣一声接着一声传进房中。
“。…我以为你不会过来。”
“是,原本不打算过来的,邺城都快打下来了。”浓须下有了笑容,木勺又在汤药里舀了一舀,又说道:“那徐晃倒是一员良将,那般攻势下还能撑住半月,常人难及。”
听到这番话,曹操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精神,看着搅拌汤药的公孙止,白须随着笑容张开:“操有良将何止徐晃一人,这可是我大半辈子所得……现在……。都交给你了。”
“丞相不后悔?”
搅动的手停下来,公孙止抬起脸看过去,似乎对于过来许都,心里多少有些预料。
“后悔什么?”曹操轻轻摇了摇头,撑着手臂使劲让自己能坐起来,细密的汗珠泌上了额头,整个人虚弱不堪,还是笑了笑:“操做事从不后悔,唯独后悔两件事……宛城折了最看好的儿子,还有……清河,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若是早早知道她心事,多陪她说几句话,事情或许就不是这样了。”
公孙止想要开口,对面的老人挥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