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捡起地上的衣裙,这才将自己遮掩起来。
“夜晚寒冷,妾身吩咐厨房那边煮了些东西,给夫君补补身子…。。”蔡琰将稀粥放到案上,捋过一缕垂下来的头发到耳后,端起汤羹吹了吹,给自家男人递过去,“。…。毕竟公务繁多,太过操劳,伤身体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像是没看到那边发出声响,正穿戴衣裙的任红昌,语气温和亦如平常,但屋里的人都能感觉得到蔡琰视线的余光,其实一直都在盯着对方一举一动。
公孙止取过瓷碗喝了一口,端在手里,接下来却是不知该如何做了,毕竟这样的事……他真未经历过,就算前世,也不过只是赶在相亲途中的单身男人,眼下脑子里有些空白的感觉。
但也只是片刻,他转过身看去窗棂那边穿戴好衣裙的任红昌,偏头对妻子开口解释:“这件事上,为夫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也并非夫人看到的那般…。。那位是任红昌,夫人该是有些印象的,当年那夜刺杀,便是她派人做的,这月余以来,蹇管事下面的人发现有几人常在周围晃悠,今日就将她们捉拿到府中审问……嗯……脱衣服是另外一回事,为夫也有些意外。”
“夫君一向律己,妾身心中自然是知晓的。”
在蔡琰说出这番话的同时,任红昌的声音也在晃动的灯火那边传来:“纵横无疆,所向披靡的北地狼王…。。竟向妇人开口解释。”
公孙止皱了皱眉头,“之前我也与你说清楚,现在可以走了,再这般胡搅蛮缠,就真的会死。”
“夫君,还是让妾身来与这位任姑娘说话吧。”蔡琰知道自家夫君做事向来直来直去,纵有计谋也只是图谋天下,怎能用在女人身上。
这边,公孙止点了点,径直走出书房,将里面让给两个女人,至于妻子会不会有危险,他倒是不担心,毕竟离开并不远,有什么异响,随时都可以冲进去,身形立在木栏后面,仍由风雪扑在脸上,其实一刀杀了那个女人,就没有太多烦心的地方,但往日终究是自己先对她不起在先……
“真是一个烫手的女人。”
他低吟了一句的片刻,屋里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情绪里似乎并未有太多的波动,也没有前世中新闻那种泼妇间的厮打。
投在窗棂上的人影微微晃动,蔡琰朝对面的女子笑了笑,“任小姐为国除贼之事,琰在北地也有耳闻,甚是敬服,今日见面不如以姐妹相称如何?”
任红昌系上腰带,斜眼过去:“公孙夫人这张嘴真是厉害,才一见面,红昌就平白矮了一截。”她轻声说着,手指挽着一缕青丝轻摇慢步的走在窗棂前,眸子同时也直勾勾的盯着一直面带笑容的蔡琰,“……不过谁叫红昌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平白挨了一刀就算了…。。后来又被人嫌弃,只得以身做饵为国除贼…。。到的如今,还不是要由着别人来。”
“妹妹如此自由,怎的说事事由着别人。”蔡琰轻笑了一下,走近站到距离对方两步之遥,“何况又长的如此精致美艳,换做琰是男人,也未免不会心动。”
蔡琰的神色看不出有被别的女人勾引自家夫君而动怒的情绪来。
“姐姐说的真好听……”任红昌到底经历过许多事,带着三人由中原闯荡到北地边境,话语争锋相对上,也不会多让,“…。。那红昌就让姐姐身边的男人动心,不就好了?”
她嘴角还带着血迹,红唇微微勾勒出微笑,靠近过去,声音轻柔的一字一句:“要是再怀上一两个孩子,后院该是热闹的。”
“妹妹这想法……”蔡琰来一面说着,一面慢条斯理的往回走,宽袖左右一拂,在长案后坐下来,“。…。。妹妹有此想法便是更好不过,夫君膝下就只有正儿一个孩子,公孙家又岂能人丁单薄,要是能生出一儿半女当真最好,要是好生养,不妨多生几个,如此便让公孙家人丁兴旺,妹妹将来也能老有所依不是?”
蔡琰依着对方的话,说的却是堂堂大气,屋中安静了一阵,站在火炉旁的任红昌脸色并不好看,自然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羞恼的绯红终究还是从脸颊延伸到白皙的颈脖。外面,公孙止听到屋里说话声停了下来,此时夜里的降雪越来越大,深邃的黑色里也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笼罩整个天地,然后只听到身后的门扇吱嘎一声响动,回头时,任红昌红着眼眶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子伸手很快抹去就要滑下来的水渍,仰起脸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的说出声音:“公孙止…。你知道吗…。。”白雾从她口中吐出,弥漫的时候,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沁了出来,划过脸颊。
“。…。你知道吗……红昌远远站在宫舍里看到你将卫觊斩杀,他想对付你,是我安排人把他推出来的……宫里有人反乱,逃走一个,也是红昌将他偷偷杀掉,免除你和曹操的危险,就算是袁绍,我也是这么做的……所有对你不利的人,红昌都会想办法把他(她)杀掉,因为你只能是我的…。。”
眼眶闪着泪渍,她后退两步,望着对面的男人,嘴里依旧在说:“。…。。红昌对你的好,可也不是这样拿来欺负我啊!!”
雪花吹进来,落在俩人身上,公孙止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犹豫了片刻,最终才开口:“。…。。这些,我都不知道…。。甚至从未与你说上过几句话,更何谈喜欢,不过你要是肯,我纳你入门。”
“不稀罕!”
任红昌抹去眼泪,慢慢后退,手抚过木柱、木栏,摇头:“红昌命苦是天给的,但还没下贱到没骨气”
说完,转身朝长廊那边跑去。公孙止在檐下又站了一会儿,招来蹇硕:“把她们几个好生安置。”宦官领了命令离开的同时,蔡琰施施然的从书房里出来,“刚刚她说的话,夫君有心疼吗?”
公孙止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出心里那种古怪的情绪来,随后问她:“在书房里,夫人羞辱她了?”
“不轻不重,或许稍有些重了点。”蔡琰挽上他的手臂,看着庭院里的风雪落下,轻声道:“夫君啊,她是宫里出来的,那里勾心斗角是是常事,能活着都是心性坚韧之人,哪里能被轻而易举几句话哭成这样。”
公孙止嗯了一声。
“那妾身先回去了。”蔡琰转过身子,也不再多说话,带着侍女径直离开了这边,弄的公孙止站在檐下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女人心思,比打仗还难猜。”
五百三十章 年关()
建安五年最后的一天。风雪在前一天夜晚悄悄的停住了,沮阳城中大街小巷呈出喜庆的氛围,置办年货的百姓在肉摊上挑肥拣瘦,这些年北地逐渐富裕,肉食从草原过来,已不是稀罕货了,讨价还价的的声音里,不时回头叮嘱身边一起带出门的孩子不要乱跑。
人**织横流,膀大腰圆的身影带着几名家中护卫走在长街上,身边还搀扶着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偶尔看到路边货摊有中意的,便停下来挑选,潘凤披着大氅,或像一头野熊,大手一挥:“买买买,都买了!”
“用不着买了做什么,你这憨货。”香莲按着后腰直起身,白了他一眼,“。…。这是挑给夫人的,不再贵,但要精致的,说了你不懂。”
潘凤连连点头:“夫人说什么就什么。”眼珠子不时盯着那孕育着生命的肚子,笑的脸上皱纹都堆了起来。
随后二人又逛了一阵,这才上了马车,按着时辰来到公孙府邸,马车缓下来停稳后,潘凤急吼吼的下了马车,去将香莲牵着下来,此时府邸院门已是人来人往,城中官吏、本地大户依照往年习惯都聚集过来吃年饭,而乌桓、匈奴等外族将领也从城外过来,比俩人先行进去。
门口,李恪带着侍卫在外面接客,只有见到城中、军里颇为重要的人物,他脸上方才挤出一点笑容,待到潘凤夫妻俩过来,他懒洋洋的看了对方一眼,直起身迎了上去。
“哈哈哈…。。李恪,往日你不是府里迎客的吗?怎的被派外面来了!”潘凤要为人父了,神色表情颇为正经了许多,伸开双臂大步迎上去,然而对面过来的李恪看也没看他,直接来到香莲面前,盯着她肚子:“还有多久吃喜酒?你可是府里老人,到时候可要先请我。”
香莲看了眼旁边尴尬伸手的夫君,掩嘴轻笑一下,伸手挽过潘凤,“李将军也真会逗人…。。不过,要吃喜酒可要等到两月后,要满月才行啊。”
“李恪,等会开席,看我不收拾你!”潘凤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就被香莲拉着走进了府门。
李恪望着他背影喊了声:“那你先打一套醉拳再说。”
……。
府邸内上上下下的丫鬟仆人忙碌的穿梭,地面、檐角的积雪都被打扫干净,窗棂、门扇也贴上了喜庆的图案,公孙正拉着东方钰在后院穿梭,毕竟都是孩子心性,不时将树梢上的雪花摇下来,捏着雪团朝对方扔过去,溅在屋檐下时,蹇硕踩着积雪快步走了过去,朝手下的小管事不停的叮嘱,毕竟每年年关北地各方军中、府衙大员都会过来,每桌菜式都不能出一点差错,事事都要盯着才行。
快要到晌午,诸事才堪堪停歇下来。
后院,喧哗热闹的人声隐隐传来这边,公孙止坐在房里亲手帮蔡琰插上步摇,看着铜镜里的妻子笑了笑,便去那边架子旁将大氅取下披在了身上。自那晚过后,这些天来,蔡琰对他的态度虽然不变,但终究有些不咸不淡的,只有到了今天,才稍微有些好转。
冬日的阳光正从窗外照进来,蔡琰坐在铜镜前勾勒细眉,身后传来穿衣的声响时,手轻轻放下,说了声:“夫君。”言语间,侧过的脸庞带着几分温柔。
公孙止看着她,脚步走到床沿坐下握住妻子的手,“终于舍得与为夫说话了?”
那边,羊毫笔放下桌面,蔡琰挥手让摇瓶出去后,转过身望着他,轻声道:“妾身也是会生气的,但不会怄气。往日常说自己不介意夫君纳妾,可真看到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自己家里,心里……心里还是在意的。”
虽然夫妻多年,又生过孩子,但到底还是二十几岁左右的女子,纵然往日坚强,涉及到心中底线,终究还是难以忍受的。
公孙止摩挲她的手背,笑道:“你看,好端端的哭什么,为夫其实也没想过要纳妾。”
这话语说出来,蔡琰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她在屋外跟夫君说的话,妾身也是听到的,一个女子受了那么大委屈,又做那么多的事,其实夫君心里还是很有感触的,这…。。这几天妾身也在想,夫君如今基业渐成,只有正儿这么一个子嗣,外面臣子多少也会议论妾身会不会善嫉,不同意夫君纳妾,与其纳外面的女子,不如就把那位任小姐纳入府里吧。”
公孙止揽过她,揩去落下的泪水,轻轻拍着:“。…。。这事往后再说,夫人之前不也说过她是宫里出来,装的很好吗?这事往后拖一点吧,至于她做的那些事,心里确实有些感触,但与喜欢是两码事……”
“只要她心向着夫君,其他的事,妾身不在意的,多一个人,只要习惯就好,何况夫君这般地位,若没有一两个侍妾,别人会怎么想,只有正儿一个子嗣,下面的人嘴上不说,心里也都会担。”
她越说,哽咽的越严重,手指不停的抹去眼泪,但到底经历过许多事,抽泣了一阵,恢复了理性,趴在肩头哽咽的说道:“妾身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只有正儿一个子嗣……为什么不能为夫君多添几个孩子。”
“生孩子这事…。。为夫也有责任…。。”
稍缓,蔡琰从怀里起来,抢过了话语,她握住公孙止的手,“既然任小姐喜欢夫君,就纳她过门吧。”
“往后再看吧,可怜多过喜欢的。”
公孙止摸了摸妻子的额头,随即也起身将她牵着,拿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不过,今日是年关,哭哭啼啼的,还以为我公孙止关着房门在打婆娘,走吧,该是要开宴了,来笑一个。”
女子被他最后一句逗的破涕笑出来,抢过在脸上胡乱摸过的毛巾,轻轻擦了几下,这才随公孙止走去门外,当夫妻俩来到前院时,便是开席了,整个庭院都沸腾起来。
随着热闹、喜庆的喧哗到达顶点,侧院某间房内,门扇轻轻打开,还是早先一身破旧衣裙的任红昌走了出来,望着沸腾的方向,身旁脸上有五指印的女卫跟着走出,抿了抿唇:“今天是年关了,他们好热闹……”
听到‘年关’两字,任红昌站在原地望着那边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响,双唇里低声挤出一个‘哦’字,远处热闹的嘈杂,让她耳中都是嗡嗡的声响,片刻后,脚步轻挪,呆呆的转身回到冰冷的房间里。
自王允死后,她便没有家了,带着麾下姐妹躲进冰冷的皇宫,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虽然出身宫廷,可里面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和死亡,若是往前提,任红昌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有所谓的家。
僵硬的身形,孤伶伶的走到阴暗的角落,抱着双臂靠墙坐下,片刻,有眼泪掉了下来,无声的哭出。
………
已到年关,天下所有的忙碌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江东,孙策站在阁楼望着徐州方向,他再一次在名叫陈登的人手中铩羽而归,不过他并不气馁,豪迈的转过身,朝江东众文武举起了杯盏。
“明年,我们继续!”
翻过今年,将会是新的开始,至于年中那场刺杀将是过去的事了,不过追查依旧在继续下去。
庐江,有人慌忙的跑过寒风里,后方有箭矢嗖的一声钉在他后背,鲜血洒在地上时,有人勒马停下,将刀锋压在抽搐的身体上,将死的人呢喃一个名字:“…秦…。。罗敷……”
……。
豫州汝南,白皑皑的雪迹上还残留有鲜血,这是刚刚结束一场小规模的厮杀。
带着尸体回城的军队受到热情的款待,刘备高举着爵递给下马的身影,关羽捧过酒水朝四周走来的将领,张飞、陈到、周仓、关平…。。以及孙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