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堂上,人群低首不语。
“豫州南面叶县陡然爆发瘟疫,出人意料啊,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谁碰上谁死,常人家中几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光的也不在少数,桓帝、灵帝时,八次大疫,哪次不是死几十、上百万的人,那尸体能堆的漫过城墙。。。。。。。所以,你们觉得这是老天的意思,是天下大乱的征兆,挡不住,就不挡了。。。。。。。继续躲在家里成天叫着为黎民百姓、为江山社稷!!”
声音响彻大殿,曹操转过身一手压着剑柄,目光凶戾:“你们上过城头吗?想不想上去看看——”
。。。。。。。
城中,巨大的校场上,数千囚徒从不同的牢狱长列而出,聚集起来,前方,一身狼绒甲胄的公孙止站在他们面前高高的木台上,高台下方是一排排持刀的狼骑、曹卒,以及染着烈火的大鼎,热浪翻滚,扭曲了人的视线。
下方密集的囚犯晃荡着铁链,望着视野中的一切,显得不知所措,高台上,公孙止迈步向台沿走了过去,风吹过来,卷起了披风,高大的身躯,缓缓抬起手,他的声音犹如明媚天气里的旱雷炸开。
“诸位,知道带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南方,名叫华佗的老人带着一男一女行走在荒芜的原野,偶尔停下来,灌了一口水,望着眼前遍地尸骸铺开的一切,阳光正灿烂照过大地。
。。。。。。。
朝堂。
“你们要看不见!”曹操拉过一名不说话的大臣袍领,声音咆哮:“那操带你们去看,好好的看看,你们口中的天下黎民,如今是如何的死去!”
“我曹操自起义兵以来,从未向人求过施舍,今日也不会。你们坐在家中,想看我的笑话时,先拍拍你们的良心会不会痛,若是没有曹操,你们算的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在郭汜、李傕刀锋下瑟瑟发抖的羔羊。”
怒吼声中,他一把将手中的那名大臣推倒在地,拂袖转身站到御阶中间,噌的一声,拔出倚天剑,剑尖扫过垂首的一道道身影。
“把你们从前那一套都给我收敛起来,今日你们与我齐心救灾,若有人还心存侥幸,那我就让他全家都去城外好好过,感受一下身染瘟疫的痛楚。”
。。。。。。
南方,荆州,长沙郡。
须发黑白相间的中年将领将闹事的几名浪荡子丢到长街,腰间一张大弓让人侧目,然后转身进去人满为患的府衙里,望着坐堂看病的医者,心急如焚,最终还是叹口气,站到长龙的队伍里,耐着性子等待。
阳光照在祥和富庶的襄阳,刘表看着素帛上的消息,忍不住叹息,招来谋士,商议了许久,不久之后,城中聚集起了不少粮秣,开始装车,他连夜写了一封信函交给带队的将领,又叮嘱了几句。
城池外的相间,背着长柄铁锤的大汉,不时向人打听去往南方长沙的道路,偶尔遇到几伙毛贼,顺手打发了,继续赶路。。。。。。
许都,名叫程昱的中年男人,望着一具具被铁钩穿过的尸体,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坐下来,吩咐身边的侍卫:“再杀几批。”
说着端起酒水喝了一口,离他不远,凄厉的惨叫不断传来,数名死囚被剥光了衣服,被士兵强行清洗了身子,按到案板上,一刀剁下了脑袋,开膛破肚,犹如牲口。
。。。。。。
所有的事情都在这片雨后的灿烂阳光下汇聚了,七月底,赈灾开始。
第三百四十七章 降临的厄难()
冀州,邺城。
袁府里呈着严肃的气氛,夹杂着紧张的仆人不免多看了一眼,被管事的呵斥了几句,低头跑开,管事哼了一声“不长眼。”后,目光望去议事的大厅,里里外外都有匆忙的身形来去,偶尔有人打开门,捏着公文快步跑出府门,跨马离开。
正厅内显得有些安静,袁绍一身常服,直愣愣的看着手中那张素帛沉默的坐在长案后方,旁边几位谋士,郭图、逢纪、田丰、审配、沮授、荀谌分坐两旁席位。
此时,袁绍手中的消息是今日凌晨从兖州那边过来的,刚看到这份情报时,睡意顿时全无,欣喜若狂,到的后面,渐渐变得沉默起来,两侧的一众谋士都在低声交谈,有的脸上笑意甚浓,豫州爆发瘟疫,毁的曹操的根,对河北来讲,自然是好事。
某一刻,交谈的声音中,有两人的目光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人正是田丰,他看着上首的袁绍,施礼拱手:“主公,豫州大疫本是件喜庆事,丰今日或许要触霉头了。”
“元皓,但讲无妨。”袁绍放下素帛,眉角挑了挑,似乎早有预料。
“启禀主公,自古瘟疫难防,百姓十之九死,尸骸遍野,如今天光炎热,若是传播过兖州,随人来到冀州,后果难以预料。”田丰低声说道:“。。。。。。此时谈笑曹孟德,为时过早了一点。”
席位中,沮授点了点头,也抬手:“元皓之言不无道理,瘟疫眼下方才是大敌,当封锁黄河以南,拒绝任何百姓、商人入河北境内。”
“言非如此,纪反而觉得大可放心才是。”另一边,名叫逢纪的谋士轻轻饮了一口温酒,不在意的笑了笑:“瘟疫随重,但绝对过不了豫州,更何况兖州?曹孟德也是多谋决断之人,麾下荀彧、荀攸也都是有见识的人。”他瞥了一眼斜对面端坐的荀谌,轻放下杯盏,“。。。。。怎么可能任由瘟疫施虐?”
“此时谈正事,远图这是何意?”沮授看不过去了。
这边袁绍静静的听着众人话里夹枪带棒的言语,表情未变,只是手中愈发用力,然后呯的一声,将素帛压在桌面,目光抬起来:“上党郡胜负未分,时间太长了,着令通知过去,让颜良他们退兵吧。”
“都这个时候了。。。。。。”他吸了一口气,负着手走到中间,沉下声音:“。。。。。。你们还闹什么?”
曹操若是在这场瘟疫中元气大伤,对于他来讲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只是有些事情只有处在他这样的位置上方才看的清楚,正如刚刚田丰、沮授所说,万一瘟疫施虐来到冀州,也是难以抵御的。
然而当下,还有一个在袁绍中最为紧迫的事,一月前,冀州一带出现大股的骑兵在周围烧杀抢夺,对方为首那人也是悍勇异常,寻常将领率兵追击,反被对方打的大败,而后他又命麴义,然而那人并不接敌,仗着骑兵的速度迂回袭击他处,直接将麴义所领的先登营甩出一大截。
这位养伤一年多的四州之主终于对麾下互相对掐的谋士爆发了出来,经过田丰、沮授身边时,脚步稍停了停,侧脸望了望二人,又看向敞开的门扇,外面阳光明媚,眯起了眼睛,神色复杂的开口:“瘟疫厉害不假,但不至于让我惊慌到如此地步,早年。。。。。。我与阿瞒乃是挚友。。。。。挚友啊。。。。。就是那种。。。。。那种一起胡闹。。。。。形影不离。。。。。。”
“他羽翼未丰时,寄于东郡,要什么,我给什么,如今反过来,他曹操想要反抗了。。。。。。但是你们知道吗?真想有一天,他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说:‘本初,那家好像娶了新妇,我们过去闹他一闹。’。。。。。。。。想想,又是不可能的了。”
说完这话,袁绍身形有些迷离的晃了晃,随后,负手跨过门槛立在光芒里,不久,他朝厅里的众人挥了挥手。
“传令拉一批粮秣过黄河,给他送过去,再告诉他,往后恩断义绝,沙场见。”
夕阳在天边烧出壮丽的红霞,鸟雀飞过了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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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偏西,许都皇城。
“皇后今日城内出事了。”
一身宫廷衣裙的任红昌在后宫一处花圃找到了正往回走的伏寿,两张美丽的脸孔贴近轻声交谈。
“出什么事?”
“。。。。。。原本已离去的公孙止又陡然折转回来,烧了耿侍郎府邸,又杀了对方,国丈因此也被牵连,罢了持金吾,改任了辅国将军、散中大夫。。。。。。眼下皇后的计划,不得不夭折了。”
一朵鲜花,折断在了少女的手中。
想起那日夜里的屈辱,心火莫名的又烧了起来,咬牙沉着脸,片刻后,又摇摇头,低声道:“。。。。。。那日你想出那离间公孙止和曹操之计,却是未成功,累及孤受辱,他二人如今依旧亲密无间。。。。。。算了,眼下城外疫病施虐,灾民遍野,孤身为大汉皇后不能拿百姓生死当做儿戏,此事暂时搁下,一切以灾情为主,孤不再想看到长安那一幕再在许都出现了。”
“皇后既然如此想,红昌自然不会横加阻拦。”任红昌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笑容有些凄然,随后,转身缓缓离开。
美艳的背影在夕阳下越走越远。
。。。。。。。
七月初,数批许都囚徒戴着脚链走出城门,在灾民中宣传需要注意卫生之类的事情,下午,上百座粥棚开始搭建,城中差役、骑兵四处出动,搜捕一些有罪名的豪绅,抄家缴粮。
七月十一,官仓开放,仅剩不多的余粮也拉出城,大量的差役上街,敲开官员家中大门,太尉杨彪率先捐出粮秣做了一个开头,装载救命粮食的辕车陆陆续续被运出,清查登记,再发往城外。
七月十三,有灾民发现稀粥中有了些许肉脯添加在里面,虽然很少,但却是让啃食草根树皮的人来讲,是难以形容的。。。。。。美味。
随后的数天,肉粥、汤药成为每日必不可少的东西,直到七月十七这天,人群中爆发出了第一次混乱,有人哭泣、有人大叫呼喊、有人直接昏厥倒下,相对赈灾这样的大事面前,原本就是一些每日都会发生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直到天空飘起黑烟,更加难以让人接受的复杂,降临在了城外所有人头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什么肉()
晨日升上云间,好像只照亮了半边的天空,许都的城头上,能看见的轮廓,黑压压延绵在城池下方展开,大地在沉寂过后,随着晨光照射下来,人群聚居,显出悲戚破落的情景,远远近近,熬粥的大鼎忙碌起来,升起了淡青色的炊烟,戴着脚链的囚犯敲着木勺喝骂端着破碗的几名瘦弱的难民:“……昨日就说过,老弱先舀,尔等听不懂是怎的?!”“还有你!插队的也滚到后面去——”
那被喝斥的几人脸上虽有菜色,但眉目间有着凶戾,然而对面发放稀粥的却是狱中囚徒,同样也不是善于之辈,若不是脚上戴有铁链,早就将手中木勺打了过去,随后,招了招手:“下一个赶紧过来。”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踮着脚,伸长了手臂,将破了几个豁口的陶罐递上去,脏脏的小脸有些胆怯,话语期期艾艾:“伯……伯……我娘病了……能舀……一点给我吗?”
那名凶恶的囚徒看了她一眼,木勺荡开浮在稀粥面上的肉,将下面米栗舀的厚实一些,翻进陶罐里:“拿去,不够再来。”
“嗯,谢……谢……伯伯。”小女孩将陶罐抱在怀里飞快的跑入了人群。
这样的队伍已在各处城门施粥棚排起了几支长龙,不少灾民大多面带菜色,神色凄惶,端过破碗或手心里的那一点点带点肉丝的稀粥,沉默不语,也有千恩万谢躬身的,嗡嗡的嘈杂里还是有人提及丞相曹操,还有那日入城的北地都督公孙止……毕竟那天对方在城门口说的那番话,让人记忆犹新,晌午之前许昌果然有了施粥的举动。
“。……老李,你也发善心了?”
十余人组成施粥草棚的队伍里,一名囚徒望着了小女孩跑去的方向,笑着看向握着木勺,面相狰狞凶戾的中年男人,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与对方交谈。
木勺舀过一人,暂时没有了人过来。
被叫老李的男人在鼎边敲了敲木勺,眯起眼睛:“她太小了,遭了这样的罪,活不活的过明天都难说,人。肉就还是让其他人吃吧。”
“那帮死囚平日叫嚣的厉害,呵呵……如今全都在了这里,当官的可真够狠的。”那人朝鼎里看了一眼,笑起来。
“不然别人为什么是官,而你我只是阶下囚呢。”
“还真是这个理……”
交谈之中,公孙止、曹操以及一干朝中文武跨上城头,眺望下方乌泱泱,看不到边际的灾民群,作为豫、兖、徐三州之主,同样将家中粮食大部分放入接济灾民的粮队里,闹的府中每日也只是两顿素餐,下人更是一日一餐。
将近半月以来抽调粮食、压制城中粮价,杀的头也有数百颗,而公孙止和曹操每日将散朝后的百官带到城头上走一走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出的粮秣是否让外面的百姓吃进了肚子里,这样的做法一方面堵住中饱私囊的声音,另一方面也让大多数人心里升起悲悯,方才能产生与他俩人一样的共鸣。
嗡嗡嗡的悲戚汇聚的声音弥漫在下方的空气里,偶尔扑上城头,让观望的一众人心里泛起死亡的恐惧和潜在的危机感,及同情的悲悯全都混杂在了一起。很大程度上,这样的惨剧比战争来的更加让人揪心,一面是死亡的痛楚,另一面,则是他们给予了下面所有人生的希望,纵然在这过程中,会有无数的生命在中途戛然而止。
但终究还有更多的人带着希冀活下去。
“这就是你们给予的……”望着下方显得渺小的一道道蹲坐地上的身影,吸溜掌心、破碗里的稀粥,公孙止沙哑的说了一句,“……你们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话,并不得到身后一众文武的认同,毕竟起初大部分人是被逼着捐出粮食,心中若是没有膈应,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并没有表现出愤慨,各方调配下,他们每日站在城头也感受到了瘟疫所带来的压力。
“都督让我等发出感慨,那么我也想问问都督,稀粥里为何有肉食……”沉默的城墙上,有一人站出,低声道:“我等朝中大臣家里俱都吃素食,灾民却是有荤腥,这点还请都督给予答案。”
“看来陈议郎心里是报有不平啊。”曹操转过身瞪着那人片刻,然后浓须下嘴角咧开笑了起来,大手猛的一挥:“放下吊篮,让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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