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皇太后有些不解。
“出路,就是不让他们富贵出毛病的法子。”
“什么法子?”福临追问。
“玄烨愚笨,至今还没有得法,请皇阿玛赎罪!”弘毅避而不答,要知道,当年拜读阿越的穿越大作《新宋》的时候,就知道安置闲杂宗室最好的办法,就是海外殖民,建立宗室亲领的海外飞地!(《新宋》之法大同小异,只不过不是飞地,而是藩属国。但弘毅认为,飞地还可以半直辖,国主就是行政长官,外交、军队还要掌握在中央政权手中,说白了,就是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的路子。百十年后,那时候海路交通、通讯手段都应该有所发展,这个办法可以水到渠成了吧)。
“呵呵,不急不急,反正命你为下五旗宗室总理,你就慢慢想个得体的法子便罢!”皇太后松了一口气一般急忙说道,弘毅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福临估计应该是泄了一口气。但是,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玄烨想不出,当下他这个当皇帝的也是一样想不出。
好在问题已经提出来了,而且是一个严肃的重大问题。光是宗室成为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在百十年之后的大清大街上搬弄是非,就会让皇家威仪颜面扫地,这对于励精图治的顺治皇帝来说,那可不是能够容忍的。
看来,让玄烨当这个宗室总理,还真是委派对了!
“玄烨,宗室之事,自然有皇太后坐镇,谁忘记了宗族圣训,谁就是大逆不道。你就放心好了。再说说那要害——包衣。”福临急切询问,让对面的弘毅恍然大悟:皇太后不想听宗室的话题了!
“是!这各家各府豢养的包衣,也是必须重视的。”弘毅顺着福临的问题开腔作答。
“包衣人乃我满洲旧俗,实为依附于王公贵胄的世袭家奴。太祖太宗之时早就成例:包衣的总管之权在国家,只有皇家拥有对八旗内官员与兵丁赐予或收回包衣的权利,拥有包衣的官员或兵丁仅有权奖赏或责罚自家的包衣,而无权杀害,也无权私自买卖、交换、或赠送。”
“但入关之后,新投充入籍的包衣奴才往往只知道有家主,而不知有国主,直一味效忠于家主,却无视皇家国主之威。此之所以张狗子居然于闹市之中刁蛮闹事之根源!”
福临听了频频点头,皇太后却是眉头紧皱起来。可惜弘毅一味卖萌,此刻后脑勺冲着皇玛玛,根本无从知晓。
“长此以往,奴才主子的主子就不是奴才的主子,主子奴才的奴才就不是主子的奴才,岂不乱了根本?”弘毅这一套欧洲封建主和封建农奴的关系理论,在福临这里十分警醒,却触动了皇太后作为满洲宗族势力总代表的神经。
“玄烨,你先下来说,皇玛玛腿有些乏力了。”皇太后准备教训一番眼前的父子二人了。
弘毅被苏麻喇抱上旁边的座位,这才从苏麻大姑姑的眼神中瞧出了刚才漏掉的端倪,赶紧心思飞转,找寻对策。
“那这包衣人,玄烨又待如何?”这次轮到皇太后发问。
“皇玛玛,包衣是满洲祖制,定然不可偏废。”弘毅先奉上一颗定心丸,这才接着说:
“但任其无视皇权,终将生出祸患。”这是后面的杀威棒。
“所以,可以再次明确包衣奴才的进出之门在皇家,奖惩之法在皇家,俸饷支出也赖于皇家。哪家王公大臣需要新入包衣,就报来皇家,统一招募,统一分拨,库银支付包衣用度大半,剩下的小部分由主家分担,岂不更好?”弘毅接着掏出个“胡萝卜”,弘毅版“胡萝卜加大棒”政策新鲜出炉了。
“那也好,记住了,只要宗室不和皇家离心离德,这大清的天下就太平无事了”皇太后思索良久,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听着却是触目惊心。
“儿臣谨记!”福临紧接着表态,一是认可弘毅的办法,二是确认这件事情已经得到皇太后的应允了。
“皇阿玛,儿臣说到宗室,还想为一人求情。”弘毅跳下座位,郑重其事启奏。
“哦,为谁?”福临问道。
“星保。”
“什么,就是纵奴殴伤你的显亲王富绶之弟爱新觉罗·星保?”
面对这小玄烨一而再、再而三让人惊讶的事例,皇太后和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1'拜叩之礼,最高等为三拜九叩,或叫“三跪九叩”,是古代最隆重的大礼,一般只有祭天,或者在大典礼中才进行。减一等有“二拜六叩”、“一拜三叩”,最简单的是“一拜一叩”。三拜九叩指封建社会进见帝王及祭拜祖先的大礼。实际上,古代的“三拜九叩”各有其修真含义。
“拜”:就是自祭其身,把自己这一百多斤的身体祭献出来,这是古代的解释。现代,可以作其它的解释,就是把这个身向天地祭献,愿舍其身。“叩”:就是顶礼恭敬。因为,头部里面是整个性体系统最集约的区域。古代行礼有“九拜”。《周礼·春官·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以享右祭祀。”稽首是跪下后,两手着地,拜头至地,停留一段时间,是拜礼中最重者。顿首是引头至地,稍顿即起,是拜礼中次重者。空首是两手拱地,引头至手而不着地,是拜礼中较轻者。这三拜是正拜。振动,是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拜。吉拜,是先拜而后稽颡,即将额头触地。凶拜,是先稽颡而后再拜,头触地时表情严肃。奇拜,先屈一膝而拜,又称“雅拜”。褒拜,是行拜礼后为回报他人行礼的再拜,也称“报拜”。肃拜,是拱手礼,并不下跪,俯身拱身行礼。推手为揖,引手为肃。其实也就是揖。这是军礼,军人身披甲胄,不便跪拜,所以用肃拜。其他几种拜礼都是正拜的变通。
第八十三章——东北未禁恳()
一提到那位胆大妄为、纵奴行凶的星保'1',两位上位者不约而同的一个劲摇头。
“不可!玄烨,这次你万万不可恣意妄为。孙狗子判其徒留,乃是按大清律例。星保纵奴行凶,要行家法!流徙尚阳堡,这是必须的。否则,天家脸面何存?你皇阿玛威仪何在?”皇太后准备拍板定调,不这么办,当日给富绶的亲娘、豪格的继任福晋,同为博尔济吉特氏的堂妹、名义上的儿媳妇的那一张臭脸,可就白费了。
“皇阿玛,他才十几岁呀!”弘毅毫不放弃,转而向福临投去求援的目光。
“他阿玛十几岁的时候,早就跟随太宗皇帝拼杀阵前了!”福临也是不同意。在这一点上,他十分赞同自己额娘的果决。
时下星保没有任何爵位在身,而且还不是豪格嫡子,只是庶出六子,身份地位都不高。况且玄烨被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满朝上下可都盯着呢,如果不拿一个人出来消消火,福临最最看重的、也是任何少年皇帝登基亲政之后都会看中的所谓皇家威仪,怎么能够下得了台?
“那就想一想他可怜的阿玛,我的大伯、武亲王豪格,行不行?”弘毅也是急了,脱口而出,把两人晾在了哪里。
“武亲王含冤而薨,留下他们几个兄弟,自然缺少父爱,这一点,比起有皇玛玛、皇阿玛疼爱的玄烨,可是凄惨许多呢!”弘毅见自己这一招初见成效,赶紧使出杀手锏。
果然,皇太后愣住了。豪格之死,死在多尔衮手里,于这一点,她知道福临至今无法释怀,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好不对,平白给才见起色的母子关系添堵。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回避。
皇帝也愣住了。豪格是皇考太宗皇帝的长子,自己的长兄,当年和多尔衮是最有能力竞争这个皇位的。他只是一时欠考虑,在宗亲大会决定皇位继承人时,居然说自己“福小德薄,非所堪当”,放弃了争取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说,长兄豪格,甚至是将皇位拱手让给了自己,无论承认与否,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孤儿寡母的,自己要是不顾情面处罚了他,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毕竟,那是自己的亲侄子。
“好吧,重罚可免,家法不废。就让他革去宗室,入侍卫跟值,也好长进一些。皇额娘,您看如何?”半响,福临终于表态,将原定的“先革去宗室旗藉、流徙尚阳堡。之后彰显皇室亲近,改判宗人府圈禁”的策略,进行了调整,而且主动征询大家长、皇太后的意见。
“就依皇帝意思吧!”皇太后如释重负,欣然接受看似能取得的最好结果。
“儿臣替豪格大伯、星保阿浑,谢过皇太后、皇上隆恩!”弘毅舍得下本钱,跪倒施以大礼。
“起来起来,玄烨,你就是太过善良啊……”福临长叹一声,却让地上的弘毅为之一颤!
弘毅暗自心惊——太过善良?自古以来,做皇帝的可不能太过善良,说要杀谁就杀谁,这才是帝王霸气!不行,要改变这个不利于顺利交接的印象才好。可,我真的不愿意杀人!
“好了好了,咱娘仨还是不能安安稳稳的吃顿饭呀!唉,算了,撤了吧。”皇太后也是听到了福临这一句突兀的评语,急忙吩咐道,眼神里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撤了御膳,祖孙三人重新落座,例行“唠嗑”。
“皇帝,今日前边儿'2'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说给额娘听听,解解乏闷。”皇太后故技重施,所谓“曲线”干政。
“皇额娘,今日还真是没有什么有趣之事。”福临望了一眼玄烨,一刹那弘毅分明看到了一丝无奈之意。
唉,五十多岁的“年轻”皇太后,你不让她找儿子经常唠嗑解闷的,如何排解这后~宫的“寂寞空虚冷”?福临小伙子,你就“将就凑付忍”吧!弘毅与皇帝“神交”一下,默默安慰。
也许是明白了小玄烨的无声之语,也许是看到皇太后脸上的阴暗失望,福临愣了一下,还是继续汇报起来——
“要说有,倒是还真有一件,皇额娘听听,可算有趣。”
“太好了,玄烨也想听呢,皇阿玛说吧说吧!”弘毅急忙欢呼雀跃一般,以示对福临的鼓励。
“哦,只要不算干政,额娘倒是乐意听皇帝说说,取个乐子也好。”皇太后如愿以偿,立即换做期待之色。
“嗻!”福临不知为何,突然学着大臣的样子在凳子上佯作打千儿,逗得他老娘真是乐开了花一般。
“好了,皇帝,叫外人瞧见了,那不是乱了体统,哈哈。”布木布泰心情大好,笑着嗔怪。
“说那辽阳府知府'3',叫做张尚贤的……”福临说得轻描淡写,提不起十分兴趣,却不料这第一句话,就把一旁准备听故事的弘毅给惊住了!
学国际政治的曾弘毅,当年对刚入关不久、颇具战斗力的中早期清政府居然对沙皇俄国鲸吞蚕食外兴安岭大片土地视若无睹,十分不理解,冥思苦想之后,得出若干原因。其中就更是万分纠结一条:为什么不移民屯守?为什么荒芜广袤良土?若是大行垦耕,成了后世的“北大仓”,那个当权者会忍心舍弃?
弘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到图书馆查阅了大量资料,忙活了一个月才弄明白。(各位,弘毅上大学是在上世纪末,那时候要查个学术资料,就要去图书馆,因为,连电脑还都不能普及,也木有互联网,更不要说什么“度娘谷哥”了!现在的孩纸们,你们现在写个毕业论文有那么费劲吗??!)
原来,清初有过一段时间鼓励向关外移民,可惜康熙六年(1667),开始在山海关、喜峰口等九处边门设关卡稽查,对人们出山海关严格限制。之后几年里多次修筑柳条边墙,划关外为禁区。到了乾隆朝才更上层楼,把“龙兴之地”变成了“汉人禁区”,从而开始了“康雍乾嘉道”五朝近二百年的东北封禁,也直接导致了外兴安岭以北大片土地的拱手相让。一直到咸丰十年(1860),清政府才首先开放了哈尔滨以北的呼兰河平原,翌年又开放了吉林西北平原,直到最后东北的开禁放垦。从这一点上说,康熙朝是东北封禁的罪魁祸首。
但,现在的弘毅,一想到康熙六年,那时候玄烨还没有亲政,四大辅臣死的死、怂的怂,就是鳌拜自己说了算了,照现在这位皇太后热衷保守的劲头和决心,估计封禁就是她和鳌拜的主意了。当然,也不排除康熙亲政后对保守势力的妥协和迎合,才导致了大片国土的荒无人烟!
而最先发现东北地广人稀之危害的,貌似就是这位叫做张尚贤的人,还在顺治十八年,不顾顺治皇帝刚亡故、康熙初登基的微妙时刻,上了一个《谨陈奉天形势疏》的折子,引起了朝廷轩然大波,也促成了只有几年功夫的小小移民潮。不过弘毅清初记得,那时候他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奉天府'4'府尹了,而不是辽阳知府……
“张尚贤……知府?”弘毅又犯了老毛病,自言自语,幸亏听着满语,有了语言环境,也是用满语跟着说的。
“哦?玄烨知道此人?”皇太后依旧那么机警,立即撂下皇帝,转问弘毅。生怕这位“皇二子”居然连关外的汉人官吏都开始结交,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啊?孙儿不认识这个什么张知府……”弘毅急忙开始转入斗智模式,开动脑筋寻找对策。
“那你为何发问呀?”皇帝也是好奇。
“哦……玄烨只是不明白,盛京'5'所在乃是我大清龙兴之地,为何让一个汉人做了知府?”弘毅故作无知。
“哈哈,他虽是汉人,却是在旗的。况且本朝入关以后,朕多次下旨要开垦关外,这个你确实不知。因为……”福临终于找到一件小玄烨不明所以的事情,很是自得,故意卖起了关子。
“儿臣愚钝,请皇阿玛明示!”弘毅一脸急迫,更是让福临十分得意。
“玄烨别急,因为啊,你那时候还没有出生呢!哈哈!”福临得逞。
“玄烨请皇阿玛示下才好呢!玄烨要多多增长见识,才能襄助天子呀!”弘毅决定满足一下他的小小虚荣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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