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监工、连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都没有返回紫禁城的弘毅都叹为观止,对三百多年前大清朝的建筑水平有了彻底的再认识!当然,八月十六那一天,苏麻喇主动请旨,策马奔驰到这新成的“木兰围场”,为小贝勒爷玄烨送来了一大堆皇太后、皇上御赐的吃食,看着一脸汗水泥水的小家伙,苏麻喇情不自禁把弘毅揽在怀里,好一个泪眼婆娑……
顺治十二年八月二十日,皇帝亲率镶黄旗前锋营驾临木兰围场,随行侍驾的还有一众议政王大臣、六部九卿、满蒙汉尚书和皇上身边几乎所有的内大臣。
“玄烨,朕把你的大阿哥也带来了哈!”一进入御帐,福临就指着帐外对玄烨说道。
“儿臣知道了!”弘毅也不管三叩九拜之礼还没有进行,故意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嘎嘎”笑着就冲出帐外,把如今刚刚虚岁三岁的福全拉了进来。两兄弟一见面,抱在一起又叫唤又蹦高的,把一个皇帝行在弄得像个幼儿园一样热闹。所有人也没有挑刺儿的,都望着皇上的一脸天伦之乐陪着高兴。
“阿浑阿浑,你要来做大将军吗?”弘毅牵着福全的手,认真的问道。
“窦窦,皇阿玛说了,这次让你先来,福全就是看看,也好给你出个主意!”福全更是一脸严肃,说的义正言辞。
“好啊好啊,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大阿哥,我们去向皇阿玛请战!”两个小小的多罗贝勒,身着补服,一本正经的跪在御座之下,还是福全先说话:“启禀皇阿玛,儿臣福全、玄烨,请命和内大臣鳌拜决一死战,看看皇家爱新觉罗的贝勒,能不能用一群罗刹长毛打过大清第一图巴鲁!”这套说辞,自然是来的路上,四叔岳乐言传身教的结果。倒是弄得一旁的鳌拜好一个尴尬,恨不得土遁了事。
“哈哈,好好,你们两个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雄心壮志,朕的大清后继有人呀!那你们两人,谁做主帅谁做偏将?”福临心里乐开了花,顺着话题半逗半引的问道。
“回皇阿玛的话,福全虽年长,但这次木兰演习乃是玄烨的主意,儿臣不能抢功,自然是心甘情愿做个副帅!”福全回答的恰到好处,不做主帅,也不做偏将,而是副帅!
弘毅心中有一丝微动,注意到了这个回应的微妙之处。看来你能够改变历史,历史也会潜移默化改变你的周边人和事,这一个“副帅”,绝不是福全能够自己参悟出来的。本来嘛,满语才刚刚能够应对了,哪会有这些个主意?但会是谁的主意呢?皇帝?岳乐?庶妃董鄂氏?或者是……皇太后?如果是福临、岳乐或者董鄂氏,倒也正常,但如果是皇太后,背后的心机可就复杂了,不得不早加防范!再加上那一日苏麻喇过来抱着自己哭鼻子的事情,自然是心疼自己,可心疼的是自己在荒野风餐露宿,还是另有他意……先暂且记下,当务之急还是演习!
“玄烨,你不说话,可是不愿意?”福临见跪着的二阿哥有些沉默,以为他有什么想法,便问道。
“儿臣可没有不愿意,皇阿玛,儿臣是在想,如果我们两个小皇子输给了鳌拜大人,还请皇阿玛圣裁公允,别为难了我们的第一巴图鲁才好!”弘毅眼睛一转,买了个乖巧。
“哈哈哈,朕还真是认为你们二人必输无疑呢!”福临和满屋文武一起笑了起来,鳌拜也是跟着哈哈,只不过对这位以前没有太多接触的二阿哥有了更多的上心,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思,敢于揽事情、善于找台阶、乐于送人情,仅这三条,他日就必有大为!这次演武自己必须小心伺候了,至于输还是赢,自然还是实力说话!无非是不能让这两个小贝勒爷输得太没面子就好!本来嘛,堂堂大清二等公、内大臣、巴图鲁鳌拜,陪着两个皇子来着新成的木兰围场演武,所有人都认为就是一场大大的游戏罢了……
翌日,皇帝升点将台御览,群臣侍驾。
鳌拜帅一千前锋营骑兵,悄悄遁去,不知身在何处。两个小贝勒爷,以弘毅为首,率领三百罗刹降兵,先来御台前跪谢天恩。这三百哥萨克人早就被弘毅的“洋包衣”别科托夫说服妥当,都知道这次军事演习只有真正表现出自己的最高本事,才会赢得一丝生的机会,才会有可能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如果真的能大获全胜,在这富饶的博格达皇朝大地某个营生也是可能的!你看那个探险队小队长别科托夫,摇身一变成了博格达皇帝最器重的儿子的农奴,连那些关押自己的中国士兵都对他有说有笑、客客气气了,哪里还能看出来几个月以前他还和大伙一起成为俘虏的样子呢!
别科托夫现在可是趾高气昂得很!因为自己的主子爷、多罗贝勒玄烨已经和自己拍了胸脯,说这次军事演习结束之后,就准许他以及今后那些罗刹人、哥萨克人入籍为包衣,只要他们宣誓效忠大清皇帝,就可以保留自己的东正教信仰,还可以编入隶属镶黄旗的军队,自己就成为满洲第四参领第十七佐领,从五品官衔,属下这些哥萨克骑兵称为“罗刹队”,并分别授予他们六品至七品的官衔,享受与旗人同等的优厚待遇,与中国官兵一样得到国家的住房、领取生活费和分到耕地,单身的哥萨克还可以被赐予中国的寡妇为妻,只是现在他们还暂时没有自己的教堂,只能去参拜天主教的南堂和东堂。那又何妨,要知道,这可是俄罗斯皇家禁卫军都没有的待遇呀!自己已经和手下那些个哥萨克人的头目都说好了,没有一两个愿意回去继续给沙皇做农奴了,而是要留在这大清做军官!
弘毅上马之前还十分亲切的冲别科托夫微微点头,弄得这位新入籍的洋家奴好一个激动,急忙学着满洲人的风俗给自己的主子爷打千儿行礼。弘毅心中暗自说道,别科托夫,你可比后世的阿尔巴津人'2'有福多了,刚来就能好好露一小手了……
'1'木兰围场在清代是原始森林和辽阔的蒙古草原。到了清朝晚期,宫廷下令,对木兰围场原始森林进行砍伐。到了清朝晚期,原始森林被砍伐一尽。全国解放后,1962年,国家决定在此建大型机械化林场。经过林场工人几十年的艰苦努力,现在木兰围场已经成为全国最大的人工林场,浩瀚森林已经恢复当年的活力。
'2'阿尔巴津人,中国人里面俄罗斯后裔组成的群体中的一个。他们是1685年移居到北京的俄罗斯哥萨克人后裔,现在有250人左右,主要分布在北京和天津,有一小部分居住在黑龙江。一些资料认为他们被归类为中华民族里面的俄罗斯族,另一些资料认为是满族。17世纪40-80年代,雅克萨登上了历史的舞台,雅克萨在通古斯语中的意思,是河流冲刷形成的河湾。那里本是索伦部达斡尔人的领地。清崇德五年,也就是公元1640年,皇太极征索伦部,烧毁了原有的雅克萨木城。其后,索伦部达斡尔人首领阿尔巴西在旧址兴建新城。顺治八年,俄罗斯人攻占该城,遂以阿尔巴西之名,命之为“阿尔巴津”。康熙22年、24年、25年,清曾多次派兵进剿,最终占领该城。期间,多有俄罗斯俘虏和哥萨克投诚,遂被遣至京师。俄罗斯人,便称之为“阿尔巴津人”。1685年中**队攻占了阿穆尔河上阿尔巴津要塞(雅克萨);45名俘虏被押解到北京,从此开始了俄国人在中国生活的历史。康熙皇帝对待阿尔巴津人相当慈悲,让所有阿尔巴津人都住在东直门的一个胡同里,把他们编入军队,隶属镶黄旗,编为满洲第四参领第十七佐领,称为“俄罗斯队”。并分别授予他们四品至七品的官衔,享受与旗人同等的优厚待遇,与中国官兵一样得到国家的住房、领取生活费和分到了耕地,单身的哥萨克被赐予中国女人为妻,最初,阿尔巴津人没有自己的教堂,阿尔巴津人参拜天主教的南教堂。后来,关帝庙转给了阿尔巴津人。起初这些哥萨克人被允许与当地被杀头的罪犯所留下的寡妇结婚。他们的后裔与当地中国人结婚,尽管他们已经不再说俄语,但是他们的东正教信仰得以保存。
第四十三章——战壕出奇效()
弘毅和福全,分别被两名御前侍卫夹在身前,纵马直奔城堡而去。
身后,罗刹鸟枪兵在别科托夫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列也是迅速进入了那个仿照胡马尔城堡、“几乎”原版复制的方形城堡。很快,一杆杆鸟枪就从密密麻麻的设计孔探出头来。
弘毅站在城头看着那群罗刹鸟枪兵纷纷就位,而且相当一部分迅速消失在城门洞里之后,这才看着身旁的别科托夫,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主人,一切就绪!”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别科托夫的日常中文已经掌握了不少。
“好!”弘毅高举右手,猛地一握拳,身后的一面正白旗立即左右挥舞,示意点将台上的贵宾们:守方准备完毕,好戏即将上演!而一旁的福全早已是迫不及待的喊着:“战!大战!”
皇帝一声令下,“兴!”高台之上的镶黄龙旗立即迎风招展,接着,远处一阵号角齐鸣,鳌拜的一千精骑出动了。
鳌拜的确是一员战将,并没有因为对手两个毛孩子加上一群洋毛降兵就掉以轻心。昨天他就仔细查看了这两处城堡的具体位置,心中也就有了打算。这方形城堡建在一处平缓的平台高低上,背后紧邻一条大河,其余三面却是一马平川,连个可以纵马加速的缓坡都没有,一高一低,优劣立显。
鳌拜没有冲动行事,而是压着一营千骑的马步,齐刷刷、慢悠悠自西面十里之外而来。进抵距离城塞八里之处,还按照实战标准操作,立即停止了前进,改为横向缓缓跑马。同时放出几名斥候,在鸟枪射程之外、距离城头跑马观望。只不过城内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
这可不是犹豫怯战,而是在给战马一个预热时间,同时防止城墙上的红衣大炮轰击固定目标。要知道,清初已经对红衣大炮的使用十分熟练,鳌拜自然之道一尊三千斤的红夷大炮可以轻松打到七八里外。尽管按照约定,今日这山寨呼玛尔城并没有配备守城利器红衣大炮,可鳌拜一切从实战出发,展示了一员宿将的基本素养。
不一会儿,鳌拜命令斥候归队。大旗一挥,一千骑兵留下一百作为中军,其余九百分作三个方向,准备自西南东三个方向将城塞团团包围起来。
七八里的距离,在一千骑兵眼中算不得遥远,甚至根本不能将战马的速度提至极限。不过这一次围城小战也不必太过迅速,反正将将跑起马来,一可以躲避城头的鸟枪,二可以更加准确的在马背上施放弓箭。
九百骑兵以迂回机动的路线,很快就逼近了城塞之外的壕沟半里左右,开始迅速加速冲锋。这个距离再加上壕沟与城墙之间的百余步距离,城头的鸟枪还是根本够不到的!镶黄旗先锋营的士卒开始分出两路,继续沿着射程的边缘去南边和东边,而负责西边的三百马队也开始一边提速一边分散,准备迅速跨越壕沟,到城头之下搭弓放箭,然后再趁着鸟枪换药装弹的功夫迅速撤退,准备第二次进攻。
远处的鳌拜满意的看着这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一次有序展开。按照这次演武的约定,清兵箭簇前面一律改三棱箭头为单棱钝头,并包以棉花,沾以石灰,只要有罗刹人身上落下白色石灰印记,那就是阵亡。而罗刹降兵的鸟枪里面,也用打磨圆滑的软质粘土球替代了铅丸钢珠,涂以朱砂,中枪之后虽也痛疼,但不致命。只要是清兵身上落下红色印记,那也一样算作阵亡!不过现在看来,罗刹人在两个小孩子的指挥下,还没有意识到这相对分散又互相呼应的几百骑兵一旦提起速度,那鸟枪兵即使列阵齐放,也不能斩获多少……
正在鳌拜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城塞帅旗下,突然大旗挥舞,接着罗刹人特有的号角声响起,但见那原本并没有引起鳌拜太多重视的壕沟里,居然出现了一排鸟枪兵,差不多二三十人的样子,也不瞄准就“乒乒乓乓”一顿放枪,瞬间就倒下十几匹战马。
鳌拜一惊,昨日还在嘲笑这小贝勒爷不懂战事,把个壕沟挖的曲折迂回,还那么窄,不到一个马身的长度,而且还浅,不到一人高,人站在里面都刚刚到胸口,这简直就是儿戏了。所以今天才回如此大胆的准备纵马跨越,谁知这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藏了一些罗刹鸟枪兵!好在这些鸟枪换药装弹的程序十分繁琐,即使是在城垛之后,再次开火也需要好久时间,那时候余下的骑兵早就冲到城下了!
正在这时,眼前的一幕让鳌拜傻了眼——第一排鸟枪兵没有立在原地装药填弹,而是俯下身子不见了踪影,身后却站起另一排二三十人的罗刹兵,又是一阵“乒乒乓乓”,又是十几名骑兵落马!再接着就是如此第三次。三百骑兵折了五六十,后面的战马不得不有意减速,避免马踏同袍。这一减速,大大便宜了罗刹人,原本第一排的鸟枪重新端了起来!一阵齐射过后连着又有两拨,鳌拜又损失了五六十人!鳌拜急忙令左翼回撤,跑到距离壕沟之外“木刺障”不足十几步的前锋营将士只好勒转马头,又被装弹完毕的三排鸟枪兵放倒了五六十,三百人跑回中军,只剩下了一百多一点。
另外两队骑兵也好不到哪去,壕沟里的鸟枪兵对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移动过去的骑兵从容瞄准,轮次射击,也是大有斩获。有些骑兵见势不妙,直接冲过壕沟逼到城下,准备回过身来箭射壕沟中的罗刹人,结果城头又是战旗一展,城垛口里又伸出一二十杆鸟枪,一起对付这一两个冲过壕沟的倒霉鬼,那自然是没个跑了……
一个时辰之后,九百前锋营骑马跑回来不到四百,损失过半。那余下的五百多人,揉着身上的点点红斑,勉勉强强从地上爬起来,去追赶自己受伤受惊、四散而逃的战马去了。
鳌拜大为恼火,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而且他断定,这个结果也是木兰演武场中所有文武大臣所无法预见的!
“众将士,跟我冲!”鳌拜大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