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我为包衣佐领,自然只会效忠您,效忠皇家,效忠大清!非但如此,我手下的弟兄们也都会如此,绝不背弃我们的誓言!”别克托先理清自己和小玄烨的关系,说的信誓旦旦。
“嗯,说得好!”
“但谢尔盖也是在圣母面前立过誓言的,他是需要为普世牧首和莫斯科的大牧首宣誓效忠的!”
别克托聪明!弘毅深以为意。同样都有誓言。却冲着不同的对象,这一点很关键。
“你的意思是说……”
“主子,谢尔盖身为神甫,自然会对莫斯科的大牧首俯首帖耳的!恰恰现如今尼康大牧首在罗刹国如日中天。甚至已经凌驾于那个阿列克谢一等公之上。假若此风传至京师。恐怕对您不利啊……主子,这一点您不能不防啊!”
说着,别克托配合着自己的语气。煞有介事的双膝跪倒,匍匐在地,又扭着脖子,想小家伙投来语重心长的一瞥……
必须说,别克托这句话来的太及时了,也正和弘毅的心思!
“不错,正教与天主教不同,毕竟,他和罗刹国结合的太紧密了。依我看,正教就是罗刹国的国教,罗刹就是正教的附体!的确不得不防……”弘毅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与网上肤浅的言论不同,弘毅对由尼康大牧首引起的“分裂运动”有自己一套理解——
苏联体制下,将尼康引起的分裂运动说成是具有消极反动的性质。因为一些分裂派活动家所宣扬的末世论、洗净罪孽的思想和鼓吹脱离“现世生活”等,促使17世纪下半期大批农民和工商民离乡背井,逃往伏尔加河流域和东乌拉尔、西伯利亚等荒漠地区和森林里,在那里修建起一些旧礼仪派的隐修所。17世纪末又开始广泛发生各种残酷的集体和个人自杀事件,包括**、溺水自尽、绝食饿死等。政府对分裂派的镇压加剧了这种逃亡和自杀行为的发生……
但作为早起分裂运动的代表人物、大司祭阿瓦库姆,对于弘毅来说还是有正面意义的。当年,阿瓦库姆愤然斥责对分裂派的迫害,他说:“真奇怪,他们怎么不愿了解,怎能用火、鞭挞、用绞刑架来建立信仰呢!哪一位圣徒这样教导过,我不知道。我的耶稣没有教导我们的圣徒用火、鞭挞、和绞刑架来推行信仰。”
他给沙皇阿列克谢一世写信说:“请您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们,拘捕那些毁灭您灵魂的异教徒,烧死他们这些恶狗,拉丁人和犹太人,释放我们这些自己的人”。但当他知道沙皇决定采用尼康的思想后,就把请求变成了抨击。他写道:“兽有两只脚,两种权力标志着:其一是胜利者尼康,另一个是帮凶阿列克谢。……他虽仁慈,但用双脚触及教会,并修改了教会的章程。”
他坚信有罪的是沙皇,沙皇要为此付出代价和遭受苦难。阿瓦库姆说,“用火烧笃信宗教的信徒,你自己将受上帝的火燎”。阿瓦库姆后来又寄希望于新的王位继承人,发现毫无结果以后,便从反尼康转变为反沙皇。但自始至终他并未涉及世俗政治,只是把沙皇作为宗教上的“敌基督”者来反对。
然而在他的身后,俄国社会上各种复杂的矛盾却在这场宗教纷争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使这场宗教上的异见运动具有了越来越丰富而深远的内涵。其中之一,就是在沙皇政权和官方教会的残酷镇压下导致的旷日持久的“分裂运动”,对俄国民间的反抗运动影响极大,在俄国素来有民间的“十字军运动”之称。很多人从教会内的“持不同政见者”变成反对沙皇的“持不同政见者”,成为前近代俄国最大的反对派。
由于官方教会不承认民间教会,把民间教会称为“分裂派”,把忠于旧教的人叫做“分裂派教徒”,国家剥夺分裂派教徒的一切权力,把宣传旧教教义的牧师监禁起来或判处死刑。但是越是迫害,民间反抗情绪就越强烈,分裂派的受压制和受迫害,在下层老百姓心目中赢得尊敬和同情。
于是,十七世纪后半叶开始,俄罗斯大地上出现了一批不认同官方思想的人,他们认为沙皇代表的不是真正的东正教国家,而是一股玩弄权势、假宗教之名控制国家的恶势力,这造成官方与民间宗教的分裂。而他们有义务有责任在民间、在沉默寡言的人民中寻找真理、寻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基杰什城(蒙古入侵时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城市,为了不被蒙古铁蹄践踏,全城沉入湖底,以后每当国家危难之时,湖底都会传来卫彻大钟的响声),寻找纯净的、不被污染、不被官方扭曲的真正的东正教王朝。
这些分裂派人士坚信“每个个人都具有上帝的形象”,上帝的统一性与人类自身的多元性是不矛盾的。他们的矛头是直指沙皇的,而且也是有纲领、有目标、有组织、有行动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分裂派人士的理想王国是带有浓厚修道院色彩的共_产_制,但因为它过于重精神性,宣传的更多是形而上的东西。很多文献资料都是以宗教文献流传,在一教(国教)独霸的情况下,也被当作邪教宣传品而销毁,留下的东西较少。
因为俄国历史上官方东正教一元化的统治地位、中央集权君主**的建立和自由农民的消失即农奴制的确立这三个过程基本上是同步的,反对这三者的力量,即反尼康新教的宗教反对派、反**皇权的政治反对派和抵制农奴制的社会反对派也就常常混在一起。
足见教会的分裂开始了俄罗斯生活和俄国历史的深刻分裂,分裂派始终不认同沙皇制度,把他们看作是“敌基督”的莫斯科贵族的篡逆势力。旧礼仪派的实际锋芒,不仅针对教会礼拜仪式的病态的、虚假的感情,而且针对不可能有任何积极的宗教因素的魔鬼的王国——沙皇俄国。
在弘毅眼中,俄国的宗教反对派运动为人文知识分子的抗争呐喊提供了深厚的宗教底蕴。“近代人文知识分子”啊!多么美好的一个词眼啊!若是中国早一些出现此类“近代人文知识分子”,那就更加美好了……
而眼下的大祭司阿瓦库姆和其身后的“近代俄国知识分子的精神之祖”——分裂运动,都将是弘毅可以好好加以利用的!
“主子,如此说来,这个谢尔盖他……”
眼瞅着小玄烨默不作声陷入沉思,别克托迅速重新整理起自己原本已经草就好的对付谢尔盖的全套方案。
“哦,你以为如何?”弘毅此时脸上的表情自己不清楚,但在别克托眼中,那简直是深不可测!
“奴才以为,应该逼着他宣誓效忠皇帝陛下,而不是只效忠大牧首!”
“如果他不同意呢?”
“他不同意?那他就是莫斯科的走狗、爪牙,那可就……”别克托狠劲涌上心头,配合着自己的阴险,还十分夸张的用右手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没这么严重,”弘毅差点没笑出来,太可怕了,杀头自己从来没想过,至于吗这?“我想他还是会明白其中利害的,而且也不必宣誓效忠我皇阿玛,关键是他今后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大牧首服务,还是为自己的前途效命!”
“前途?”这次轮到别克托想不透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第三百五十三章——阿尔巴人队(卅八)()
别克托对谢尔盖实在是拿不太准,弘毅也是一样。
但就算拿不准,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因为,作为世界基督教的重要组成部分,天主教以耶稣会为代表最早来到了中国,目前也算是平稳发展。新教还在英国等欧洲国家自己玩,来华日期尚不明朗,东正教眼下在中国也就是谢尔盖级别、位置最为“显赫”了。
弘毅没有理睬别克托的不解,低声说道:
“你回去以后,万万不可在谢尔盖面前透漏今日我二人的谈话。”
“嗻!”
“还有,你自己也不可流露出一丝半毫对他的芥蒂之心!”
“嗻!”
“非但如此,你还应处处谦让,把他做个神甫一般敬仰!”
“这……”
别克托难以理解,既然小爷都认可了自己对正教干涉王权种种的论述,也对谢尔盖心存疑虑,为何还要他这个堂堂四品佐领对小小的六品骁骑校谢尔盖“敬仰”。
“你不明白?”弘毅看出了端倪。
“是,奴才不明白为何要敬仰不能效忠大清皇帝的一个神甫。”
现如今,别克托早就将曾经在黑龙江流域上风雨同舟的、那一星半点的、与谢尔盖的患难之交抛到了脑后,只记得此人在时下“自己的”阿尔巴牛录里实在是“德高望重”,恨不得借助小玄烨的力量将其除之而后快。
“呵呵,记住。保持你的这份坦诚,将来会有大用。”弘毅先肯定了别克托的实话实说,然后转入重点:
“我来问你,你信奉上帝、并愿意按照他的指引走向天国吗?”
这一问,弘毅原本以为会得到十分肯定得答复,没成想被提问者却明显一怔,吞吞吐吐起来——
“这……主子,我……,我现在……”
“哦?记住我说的话,在我面前尽管有一说一!”弘毅不得不正视自己不曾料到的情况。
“嗻!奴才自从在阿穆尔河上滥杀无辜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会成为上帝的选民。到了大清。皇上和主子对我也未曾有半点责罚,这就更加重了我的疑虑。毕竟,我的手上血债累累……”
别克托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你说的不错。皇阿玛也是念在你当日乃是受了莫斯科那班庸主佞臣之蛊惑,才犯下罪孽。况且你拨乱反正。愿意为大清效命。这就是识时务。上苍有好生之德。你指证匪首斯捷潘诺夫的种种恶行,将功赎罪;你收拢一众降人之心,共同为我中国持戟。又是大功一件。你就不必自责过甚了。来日方长,现如今你已是四品武职,立功之处多多益善就好了!”弘毅出言宽慰道。
“主子,奴才……”底下当日的罗刹殖民者别科托夫、今天的大清佐领别克托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一番有罚有奖、有贬有褒的中肯之言,比在圣母之下祈祷无数遍都管用。
“也就是说,你已经不再相信上帝?”弘毅一边抬手叫起,一边追问。
“是,主子!现如今,奴才心中就只有您的命令,为您奴才愿意……肝脑涂地!”别克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信誓旦旦。
“好!我信你!”弘毅没想到一个洋人居然主动改弦更张、不去崇拜上帝,反而崇拜起自己来了,这也未必是件坏事。不过另外一面的影响也很重要。
“但,别克托,你有如此心意很好。可你想过没有,你的手下多是哥萨克人和立陶宛人,他们无论是希腊正教还是罗马公教,但都已经成了上帝的信众。你可以不再信教,那他们会一夜之间改弦更张吗?你敢保证吗?”
“这……奴才……不敢保证!”别克托仔细一想,再一次实话实说。
“所以啊,你的手下至少目前还是正教教众,他们的神甫就必须为他们服务。非但如此,我还要你今后也要像模像样和他们一起举行弥撒、礼敬上帝……”
“这是为何,主子?”
“为何?因为你是我选定的阿尔巴佐领,你就必须替我管带好了这帮罗刹降人!”
“嗻!奴才明白了!”
“当然,你如果实在是已经离经背道了的话,做做样子就是了,也不必把那些弥撒、祷告放在心中。”
“嗻!奴才记住了。”
“至于谢尔盖,就让他先在你帐下听差,你要好生待他,不得刻薄与他。除此之外,队中有人要做祷告、礼拜之类的,也全交由他来统协,你不可阻挠掣肘!”
“嗻!”
“当然,多加留意……”
“哦!奴才绝不辜负主子期望!”
“嗯!将来嘛,谢尔盖长期留在你的佐领里也不是那么回事。一则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你也知道;二来,如此安排其实也是浪费了他,他的用处,我早有思量……”
主仆二人行云流水一般的一人一语,“呼啦啦”好多事情就这么定额累下来。直到现在弘毅才放慢语速,给自己一个畅想未来的时间。
“……”别克托识趣的闭了嘴。
良久,弘毅再次说道:
“过些日子,我会给谢尔盖寻一处合适的地界,让他来主持一座教堂之事,也算是人尽其才,顺便看一看他到底是要如何做。将来你的牛录一旦出征,你就带上他,做个随军牧师,看紧了他!”
关于“随军牧师”一说,别克托其实在自己的营中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和小爷不谋而合,也就顾不上谢尔盖可以“自立堂口”所带来的一丝不悦了,欢欣鼓舞的满口应承:
“奴才一定照办。”
“唉,我说别克托,你可别给我想歪了,我让他随军,不是要你把他找个机会去送死,知道吗?我是要看他在面对昔日东主的时候,作何反应!记住了吗?”弘毅发掘出一丝隐隐的杀气,急忙道破要害!
“嗻,奴才明白了……”别克托好生无奈啊。
“呵呵,是敌是友你都不明白,先不要记着失落!”弘毅其实一点也笑不起来——作为上位者,自己有时候一句话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果不加以解释,往往会被曲解、歪解,甚至是误解、误判!
“奴才知道了。但如果这个谢尔盖真的就是对那个大牧首尼康惟命是从,不等主子发话,我也顾不上多年情面,一刀砍了他!”别克托总归是有些“不落忍”。
“哈哈,就算他是尼康的人,也不怕。我们走着瞧!”弘毅先是诡异的一笑,算是对别克托的回应,接着颇有意味的说道:
“再说了,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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