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贝勒一人过来吗?”静妃接着转而问向小太监。
“回静主子的话,只有贝勒爷一人求见。”小太监小心作答,这位主子可不好惹,那可是在三宫六院赫赫有名的“前皇后”呢,脾气大了去了!
“知道了。”出人意料,废后今天表现的十分沉稳和淡定。
“皇后,他一人前来,说明这几次三番的事情,他现在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了。毕竟,景仁宫的康妃。不过只是她儿子的一枚棋子而已。我看,还是见一见吧,听听他怎么说。”静妃温柔劝解着自己的亲侄女,脸上居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
“可是姑母,他这小‘造粒噶’【蒙语“混蛋”的意思】着实可恶,居然把我们耍的团团转!怎么就不能让我出口气呢?难道你不生气吗?”皇后还是心有不甘,一脸委屈。
“呵呵,‘高山跑死马,怒气可伤身’。乌伦珠日格,不生气哈!你还年轻。有些人、有些事你现在还参悟不透!‘森林中没有不弯曲的树。天地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2'。如果他小玄烨不给我们来这么一出,也许我们都不会把他当回事呢!”静妃孟古青连着用了两个蒙古族的谚语,努力化解皇后心中的那团火气。
看着皇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静妃接着说道:
“他这是要告诉我们。现如今在这紫禁城里。别看他才不到三岁。可也出落成一个人物了,有些事情,他的确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了。其实啊。他越是这样,就证明他是想交好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特别是我们两个女人!”静妃笑着轻展玉指,冲着自己和皇后比划了一下,举手投足间,却尽显从容。
“交好我们?哪有如此交好的?又为何要交好我们?”皇后一脸的惊讶。
“为何不能如此交好呢?哈哈,乌伦珠日格,亏你还是草原上来的蒙古女儿,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蒙古人最钦佩英雄?他如果不使出一点手段,我们岂不还是看扁了他,把他当做寻常幼童一般对待?他如果一箭射下了草原上高高飞翔的雄鹰,我们自然会拿出最好的马奶酒,给他唱最悠扬的长调!”静妃目光洒向远处,就好像看到了无尽的草原一般。
“哦,原来如此……他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的厉害罢了!”皇后似有所悟,征询一般看着自己的姑母,见到她点头赞许,这才接着问道:
“那他为何要交好我们呢?他现在可是在慈宁宫和位育宫两边都被宠爱着呢!”皇后逐步领悟了一定要在弘毅身上下足功夫、多加思考的道理。
“不错,皇后说的很是。他现在有皇太后和皇上的宠信,看似红极一时,就像春天草原上盛开的花儿。可是,皇太后也好,那个薄情的皇上也罢,都是草原上的春风一般,有些时候可以温柔拂面,可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风沙四起了!更要紧的是,皇太后和皇上,根本不是一股风,反而经常是东风冲西风、西风压东风!你说是不是?”静妃循循善诱。
“呵呵,姑母说的在理,这两年来我也有所体味了。”听闻姑母这个形象的比喻,年轻的皇后会心的笑了。
“那你想想,这朵美丽的雏花,怎么才能在狂风肆虐中生存下来?”静妃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太监,还是接着问皇后。
“你!今日听到的话,但凡有半句让别人知道了,你可明白你的下场?”皇后注意到了静妃的眼神,突然厉声指向侍立一旁的执事太监。
“奴才知道,奴才万万不敢!”吓得小太监“噗通”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静妃满意的冲皇后点了点头。刚才这一眼,也可以算作是对皇后的随机培训、临时任务,就看看你能不能明白一个眼神的深刻含义。皇后也不是呆傻,自然知道静妃的想法:这启祥宫里的人,能不能保守秘密,还要我这个正主“皇后”来判断、来下令、来发威。
“姑母,那朵小花要自保,难不成要依靠这高墙之外的……”皇后急切转回正题。
“高墙之外?哦,皇后是说佟佳一门?呵呵,你也太高抬她了!”静妃冲着景仁宫的方向怒了努嘴。
“为何不能?那位可是固山额真、三等精奇尼哈番【三等子】呢!”皇后却继续指向高墙之外。
“固山额真?‘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而已!皇后记住了,这大清朝,只有满蒙八旗才是精锐,又以我蒙古八旗为最!他一个汉军奴才,小小的三等精奇尼哈番,现在上不了台面。不过,我看将来他们倒是可以反过来仰仗这位小贝勒爷飞黄腾达的。”静妃说着,目光更加深邃了。似乎看得更远。
“哦,那……那朵小花要靠什么来生存呢?”皇后不再纠缠于墙外的佟家,而更关心墙内的“小花”。
“要靠深深的扎根于它脚下的沃土!”静妃因为皇后没有追问自己佟家为何将来会仰仗小玄烨,有些失望,却还是和蔼而坚定的说。
“沃土?”
“对,沃土!在这后~宫之内,你是皇后,也只有你才能成为他玄烨可以深深植根的沃土!否则,即使他今天得宠万千,来日就怕狂风摧残!”静妃目光炯炯。却又深不可测。似乎看到了日后景象一般。
“帮他?这小家伙才刚刚要挟了我们……”皇后有些着急。
“皇后!不要自乱分寸!你只听到一声狼嚎,还没有见到凶猛的狼群,怎么就要匆匆逃命吗?毕竟,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静妃终于展现了一点点的威严。就把对面的皇后吓得乖乖就范。
“可我……我算什么沃土?怎么扶持他这朵小花?”皇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连皇帝的正眼都得不到,说不准哪天就成为第二个废后了,怎么去当人家的“沃土”?
“呵呵。我想,门外的小家伙会有办法。否则,他怎么会找上你我呢?”静妃满意的笑了,似乎在肯定自己的判断。
“他有办法吗?”
“嗯,就让他来想给你办法,使你坐稳皇后的宝座。那我们就来给他想办法,做他茁壮成长的一片沃土!”静妃该换了后半句的主语,用‘我们’代替了‘你’。
“可我有什么办法呀!”年轻的皇后还是沉不住气了,也没有听出静妃话中的变化。
“皇后不要忘了,你还有我!我的美丽的侄女!”静妃使劲点了点头,又用力握了握皇后的手,接着说道:
“只不过,先要看看他给我们送上怎样的礼物!”
“礼物?”皇后现在只剩了“复读”她姑母说话的份了。
“皇后,让他进来吧,我们一起看看他的是一只低飞捕猎的雄鹰,还是一只偶尔飞上毡房的母鸡。”
静妃说完,也不等皇后发话,就冲还一直跪在地下的小太监挥了挥手。早就耳闻目睹废后种种飞扬跋扈的执事太监,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
……
“皇额娘!静妃母!'3'”终于登了启祥宫正殿的弘毅,头也不抬,看也不看,就一口气喊出两位“挂名额娘”的尊号,打千儿之后就半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玄烨啊,你怎么看也不看,就知道本宫在皇后这里呀?”静妃有些愕然于这小家伙的做派,胸有成竹一般,连个“请安”的话也没有,就只是招呼两声,打个千儿就完了?!貌似吃定了咱们娘两个了吗?!
“回静妃母的话,儿臣是来给皇额娘和您送礼来的,如果今个儿皇额娘的启祥宫少了您,儿臣还真不敢贸然前来了呢!儿臣怕惹皇额娘恼怒……”
送礼?果真是送礼?皇后忍不住偷望了静妃一眼,转而狠狠怒视那个执事小太监。
'1' 皇后的名字“乌伦珠日格”是作者弘毅杜撰,意思是“彩云”,正史中没有论及。各位大大千万别以为这是正史记载的了。作为一部,我要注意不能把正史和演绎猜测混为一谈,以免各位不太熟悉这一段历史原貌的读者们天长日久有了认识上的误区。此事多亏【青梅竹马小x】同学经常加以考据并提醒我!所以,借此机会郑重声明——本虽然秉承以历史原有脉络为情节展开基线的原则,但是杜撰、猜测、演绎成分不能避免,也不可废弃,否则就成了历史的复述了!故而自今日起,凡是正史中的确出现的事件、人物,我都会用加注解的方式做一阐述。明显杜撰的地方,会在文中直接提及说明。这么做也许会给带来些许不爽,但是,的确怕误了许多爱好历史的童鞋们的前程!抱歉了。
'2' 这两句都是蒙古族谚语。
'3' 考据《清实录》和清代帝王《起居注》之后,弘毅认为:清代皇子称呼父皇的妃嫔,口语为“妃母”【估计此处满语的“母”,不会用“额娘”一词,而是另外找词语代替】。书面语里,在皇帝大行之后,会称他的妃子为“皇考某妃”。另外,皇子除了生母和嫡母之外,是绝不叫其她妃嫔为“额娘”的。再说明一点,其实我们现在常用的“儿臣”一词,在清初皇子口中,一般是自称“子臣”的,只不过被诸多清宫戏给带坏了、带懒了,所以弘毅也就随了大流,写作“儿臣”了,省得各位看着别扭。欢迎指正。(。。)
第一百二十五章——虚礼也是礼()
弘毅“送礼”一词乍一出口,就先把皇后“拿下”了。尽管说者无心,然而听者有意!
皇后恶狠狠瞪着门口,心中差点失了分寸:难不成是这个下人走漏了风声?别看我平日里对你们不薄,可这件事早就提醒了你,你个狗奴才还敢明目张胆违抗我的命令,看我如何收拾你!
后面侍立的执事太监分明看到一向温柔贤淑的皇后,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杀气,吓得狠狠将脑袋砸在青砖之上,带着哭腔喊道:
“主子,不是我!”
什么情况?——跪在地上的弘毅被弄了个莫名其妙,使劲翘着屁股扭头看着这位小太监在那里“鸡啄米、碎碎念”。
“皇额娘,这是……”——这是演的哪一出?怎么比我还会演?
“没事了,你下去吧。”却是静妃的声音。
身后的小太监叩头谢恩,流着鼻涕眼泪退了出去。
“呵呵,这个小太监莫不成得了失心疯?语无伦次的,玄烨勿怪。哎呀,看被他闹得,贝勒爷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说话吧!”静妃故作惊诧,说了一串,才叫弘毅起身。
这一会儿她已经有了判断:小太监出门片刻功夫,身后还跟了一个她永寿宫'1'自己的贴身宫女,自然没有机会向弘毅吐露什么。况且刚才小太监跪拜,门口那个宫女也是冲自己轻轻摇头。如此说来,这小玄烨难道天降祥瑞到了能掐会算的地步?
“是啊。玄烨快起来,额娘疏忽了。”有了静妃的提点,皇后这才发话。
“儿臣谢过皇额娘,谢过静妃母。”弘毅不再多想,从容起身落座。
“玄烨,你刚才说是来‘送礼’了。怎么这么多礼呢,皇额娘这里不缺什么用度的。”皇后客气开场。
“回皇额娘的话,这礼物,却不是儿臣所送,而是另有其人。”弘毅故弄玄虚。
“哦?另有其人?是谁呀?”皇后微笑问道。
“儿臣是替皇阿玛来送礼的!”
此言一出。惊得静妃立即起身。款款肃立,端正了姿势,然后向前迈出左腿,双手扶左膝。眼看着右腿就要半跪了。一旁的皇后也是早已起身。只是还没有做后续动作而已。【此处赘述一句:清初简谱。绝对没有清宫戏里妃子们拿着手绢往肩膀头甩来甩去的动作。此处礼仪才是正途。】
弘毅看得明白,这两位是要给皇上行“请安'2'”之礼,来答谢自己所谓“礼物”了。于是。他“慌慌张张”从座位上“弹跳”而起,抢前两步,一把扶住静妃的胳膊肘,“诚惶诚恐”地说道:
“哎呀,静妃母快快请起,都是儿臣无状,惊扰二位娘娘了!儿臣说的不准确,皇阿玛所送之礼,并非实物,而是‘虚礼’!”
“这……”皇后闻听此言,忍不住这个气呀!——你小子又来砸场子了这是!刚要作势训斥几句,闻听一旁静妃却不温不愠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臣妾这一礼,也还是要恭迎圣训的,哪怕是‘虚礼’也罢。”
弘毅小小身躯,实在挡不住静妃执意“半蹲儿”之力,情急之下,只好也闪在一边,陪着这位废后、还有皇后一起给,东边的皇帝行问安之礼。
礼毕,起身,重新落座。
弘毅心思飞转: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小小“调戏”一下二人,来试探一下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斤两,也好相机而动。结果皇后是“中计”了,眼瞅着就要动怒,静妃却来了个“将计就计”,把自己还是拖下了水。充其量,双方算是平手。看来,今天这礼物送的,一定要谨慎为之了。
“玄烨,那皇上是赐我们什么‘虚礼’呢?”静妃还是平静似水,款款发问。
“回静妃母的话,”弘毅顿了一下,转而将满语换做了蒙语,继续说道:
“儿臣刚从郑亲王府上回来,知道两位娘娘此时必在一处,寄托对简郡王多罗福晋的哀思。故而觐见,以求宽慰皇额娘与静妃母,请……请节哀!”弘毅说完,不厌其烦的重新跪下来,冲着两位正儿八经行“一叩三拜”之礼。
闻听玄烨这么一说,皇后当先忍耐不住,张口来了一句:
“我那可怜的姐姐呀!愿长生天赐予你安息……”接着就泪如雨下,小声啼哭起来。要知道,郡王的正妻才是个“多罗”福晋,算不上国丧,这后~宫禁地,万万不允许你大哭大悲的,娘家亲戚也是不行,因为,你完完全全已经属于皇帝,属于爱新觉罗家了。
“唉,皇后节哀吧,长生天会眷顾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的!相信她到了极乐世界,一定会快乐无忧的!”静妃虽然也是垂泪,却还要顾及体面,所以只能温柔劝解。
好一会儿,皇后才勉强止住哭泣,只是不停抽噎。静妃得了空闲,又含泪冲着弘毅说道:
“玄烨,起来吧。你这孩子真是懂事,知道咱们蒙古人亲眷人亡故了,是不会主动请安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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