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 第253部分

　　　　于梁再次点头表示理解，宁王那种好大喜功的个性，一旦出手不弄出个大新闻都不好意思见人来着……当然，突厥可汗也不是软柿子，想动此人，得掂量一下牙口硬不硬。

　　　　“两边都是精锐，人数也多，我们这群人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杯水车薪。”

　　　　尉迟威又淡淡解释道，不得不说，这位老将的庙算本事相当不错，正视自己实力丝毫不偏颇。

　　　　这让于梁更有兴趣听到他的做法……对方既然知道这些缺陷，却还是只带了三位数的人马来，想必另有奇谋。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混乱。”

　　　　尉迟威眼瞅着于梁，没有再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我准备汇集人马后，绕到两边交战的后方去。”

　　　　“你想抄了宁王的后路？”，于梁兴趣来了，他虽然不懂兵法，但军事常识还是有的。

　　　　尉迟威却笑着摇头道，“不仅仅是宁王，还有突厥人。”

　　　　“……那个，虽然我不怀疑你的能力，但就凭咱们这么点人，怎么做到同时抄他们双方的后路？”

　　　　于梁摸着鼻子苦笑着，发现这隔行如隔山的谚语真是至理名言，以往只有他抖包袱，今日却被尉迟威逗得不要不要的。

　　　　“断后路也有很多种办法。”

　　　　尉迟威莞尔一笑，自信的颔首道，“最笨的法子是用兵据守住敌人的必经之路……当然，就目前这种局面，是肯定没有的。”

　　　　“而我要做的，是在他们的给养上打主意。”

　　　　尉迟威淡淡道，“他们都是轻装而来，不会驻留多久，据我估计，最多只带了几天的口粮……草原上补给可不像咱们大唐，没吃的就去袭击几个村落找给养，这里的部落看到大队人马，跑的比什么都快。”

　　　　于梁微微一愣，想不到尉迟威这种老将吐槽起来也是功力深厚，当然，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宁王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想速战速决，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拖住他，不能让他一击得手。”

　　　　顿了顿，尉迟威又笑道，“当然，宁王麾下的私兵暂且不说，他这次出手，肯定带上了很多被煽动的边军精锐，这些人都是大唐的好儿郎，不能让他们无辜丧命。”

　　　　“所以我们也不能让突厥可汗反击一手，将这只奇袭部队一口气消灭掉。”

　　　　“你准备怎么做？”，于梁不想再猜测他的战法，反正肯定是自己想不到的层面。

　　　　“……烧粮！”

　　　　尉迟威淡淡一笑，给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建议，“没有粮食，两边都没有持续战力，初期谁也拿不下谁后，一定会各自退兵。”

　　　　“……天才的想法。”

　　　　于梁伸出大拇指，虽然他还是不懂这做法的高明之处，但是尉迟威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他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是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烧？”

　　　　“那得看他们双方的粮道放在何处了……事实上，我已经提前派了几个得力探哨深入到这片区域里，相信不久就有消息传来。”

　　　　尉迟威再次证明了他常胜将军的尊称不是浪得虚名，这种战局未开便下部下好几手妙棋的人，绝对值得信赖。

　　　　所以于梁要做的，便是点头而已。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只带几百人来了，你根本没想过加入到两边的战局中去……似乎偷袭粮道，几百人也够了。”

　　　　于梁摸着下巴，莞尔笑道，“相信宁王和突厥人很快的就会收到你满满的恶意……”

　　　　尉迟威自傲的笑笑，抚着胡须道，“我尉迟家的名头，总还是值几个钱的。”

　　　　两人相视一笑，这足以影响大唐和突厥未来历史走向的决策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588章　如野狗一样奔跑（）　
三天后，距离大唐边境三百余里的一处平坦草原上，出现了一群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这里是一片荒废的草场……哪怕是春天，也只能瞧见斑驳稀疏的野草，裸露在外面的，是大片大片的泥土。

　　　　游牧民族迁徙的规律就是这样，哪里有肥美的水草，就举族迁徙往哪里，而留下的满目苍夷，就只能交给大自然来慢慢恢复了。

　　　　草原上很辽阔，尤其是这种已经废弃了的草场，走上半天都不一定见着一户人家，要是独自上路，怕是孤独感能将人逼疯。

　　　　当然，大部队行军的话，那又不一样了……按照尉迟威的说法，这是绝佳的路线。

　　　　没有路便没有人烟，也就减少了被发现的可能。

　　　　于梁相信，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这只队伍潜入到了突厥内部……事实上，从边境出发开始，他几乎就没有见过什么人影。

　　　　尉迟威对周围的地形简直如数家珍，他知道从哪里走最适合……行军也是有讲究的，如何最大程度的保持底下士兵的体力绝对是一门大学问。

　　　　于梁只感觉到这种行军是一种舒服，尽管胳膊有伤，他也不觉得怎么劳累，比起前些日子自己带队时如野狗一样狂奔简直判若两人。

　　　　嗯，较真来说，这一路上，他们只是“几乎”没有看见人影。

　　　　尉迟威铁血的一面在此处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派出探哨，一旦发现任何突厥游牧民，根本不讲条件，直接杀了。

　　　　于梁并不反对他的做法，反正他对突厥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倒是一些新招募的游侠儿颇为不适应……这些热血青年骨子里还存在着某种骑士精神，认为不应该波及普通的百姓。

　　　　当然，尉迟威一句话便让他们闭了嘴。

　　　　“当战争来临时，拿起屠刀的，也是这些人。”

　　　　很正当的理由，这位老将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对如何对待突厥人早就有了最标准的答案。

　　　　随着尉迟子弟亲自带队的几次出手，队伍中的杂音终于消失了，这些新征召的游侠儿被尉迟威锻炼得非常不错，或许是早先带出去“拉练”过一阵子，几天下来，整支队伍的血腥气终于被养了出来。

　　　　这无疑是个利好消息，因为，按照尉迟威的推测，与突厥人的辎重部队短兵相接的位置，就在这附近。

　　　　午时三刻，太阳正毒，部队停下来靠着水源休息，布置了必要的岗哨后，尉迟威主动靠到于梁身边坐了下来。

　　　　这位老将军没什么架子，与普通士卒打成一片，同吃同睡，甚至还亲自守夜……当然，一干尉迟家的子孙自然不会让家主这么劳累，纷纷踊跃顶替着。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兵如子？

　　　　于梁一边想着，一边让出了大半个屁股……尉迟威这几天没有刻意找过自己，可以预见，这次谈话会非常有趣。

　　　　“或许，现在宁王和突厥可汗已经打起来了。”

　　　　果然，尉迟威劈头一句话便让于梁的眼睛一亮，他笑着反问道，“何以见得？”

　　　　“……路上留下的痕迹。”

　　　　尉迟威眼神中精光一闪，“我派出的探哨在沿途发现了埋锅造饭留下的痕迹，还有人马从草上走过的踪影。”

　　　　像是知道于梁不会理解一样，他又解释着，“咱们大唐与突厥人行军方式并不一样，我能看得出来，这些蛛丝马迹非常杂乱，应该是不同人造成的。”

　　　　“你的意思是？宁王在尾随着突厥人的辎重队伍，寻找时机袭击对方大本营？”

　　　　于梁瞬间猜出了他的潜台词，话说这种用兵风格的确像是出自宁王的手笔。

　　　　“应该是的，从地面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双方的行军速度都很快，看来突厥人也发现了背后的不妙，想要摆脱对方。”

　　　　“……至于结果如何，下午便能见分晓。”

　　　　尉迟威神秘的笑笑了个关子，任凭于梁怎么追问都不说。

　　　　用过午饭后，队伍又再次出发，于梁明显感觉到气氛严肃了很多……专业术语讲，叫做临战状态。

　　　　除了他以外，每个人都取下了弓箭，长刀出鞘，随时准备迎敌。

　　　　而尉迟威则处在队伍最中间的位置，可以清楚的洞察全局。

　　　　又行了一个时辰左右，空气中开始迷茫着淡淡的血腥味，而周围的草地上，搏杀过的痕迹更加明显。

　　　　“……谁赢了？”

　　　　地上没有尸体，除了血迹外，连断肢和片甲都没有留下，战场打扫得相当干净……这从侧面证明了，赢的那一方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后事。

　　　　“宁王的人，突厥没理由会打扫战场。”

　　　　尉迟威淡淡的给出了解释，让人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

　　　　队伍继续出发，又行了约莫三里地后，于梁终于看见远处遥遥的升起着浓烟。

　　　　“嘿嘿，我们来的真不慢。”

　　　　尉迟威瞧得真切，眸子里闪过一丝嘲弄之色，向于梁颔首道，“看来咱们运气不错，不用两头跑的，宁王帮咱们解决了突厥人的辎重部队，咱们只需要解决他手下的私兵便是。”

　　　　于梁微微一愣，看着远处的黑烟道，“你是说，是宁王的人在捣鼓这玩意？他们不是要掩饰行踪么，怎么看上去跟放狼烟似的。”

　　　　“……因为他们在烧尸体。”

　　　　尉迟威晒然笑笑，给出了答案，又狡猾的咧嘴道，“通常这个时刻，是胜利者精神最放松的时候，相信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于梁顿时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道，“那老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咳咳，那就请于小兄弟你发令吧。”

　　　　尉迟威谦卑的笑笑，将队伍正式成军后第一次的战斗指挥权交给了于梁。

　　　　“……去吧，玩的痛快些。”

　　　　于梁很想撰几句激励士气的文辞，当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是个务实的人，相信尉迟威和这些军士们也一样。

　　　　所以他用最朴实的语言给出了回答，然后便目送尉迟子弟带着一干游侠儿直扑而出……如同脱缰的野狗。

第589章　袭粮道（）　
于梁眼睛都看直了，生出一种微妙的错愕感……他眼睁睁的看着大队人马绝尘而去，整个人都僵硬住。

　　　　这跟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哪里有战场杀伐的庄重，跟隔壁村械斗差不多嘛。

　　　　这架势，这步伐，这杂乱的程度……好歹骑兵冲阵，也有点行头不是？

　　　　倒是坐镇的尉迟威见怪不怪，甚至还微微点头，一副满意的样子。

　　　　“怎么，于兄弟，你脸色有些难看？”，很快的，这位老将便发现了于梁那微妙的表情，诧异的问道。

　　　　“……那个，你们以前作战，也是这个样子的？”，于梁筹措一下说辞，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伤了这位老将的自尊心。

　　　　“是呀，有什么问题？”，尉迟威理所当然的点头。

　　　　“……难道不应该摆个什么阵势，这么乱糟糟的，呃……”，于梁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不是没见过大战的场面，当初在凉州对阵宁王私兵时规模也不小，但他本能的觉得那是私兵和马贼之间的较量，属于业余水平，而眼下尉迟威亲手教出来的战士，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专业的吧。

　　　　“摆阵？有那功夫，够对方跑好几回了。”，尉迟威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失笑道，“于兄弟你想当然了。”

　　　　“两军对阵，真打起来的话，其实没有什么章法可言。”

　　　　尉迟威笑了笑便解释道，“那些叫阵什么的，都是说书先生想出来的噱头，真上了战场，谁搞那些表面功夫。”

　　　　“要么守，要么攻，都在于抓机会，讲究一击溃敌。。”，说起本行，尉迟威话语明显多了不少，晒然道，“所以硬要说的话，便是找对方的漏洞，然后不管采用什么办法，击溃之。”

　　　　这理论于梁是服的，因为他很快的发现了这种野狗狂奔进攻的办法非常有效……当大队骑兵出现在对方视线时，这些慌张的敌人纷纷上马逃窜。

　　　　当然，失了先手想要逃掉不是那么容易的，又或许是先前的血拼让这些人丧失了体力，总之，在尉迟子弟带队突袭之下，几乎没什么代价便崩盘了。

　　　　就这么简单？！

　　　　于梁随着后续护卫人马前往战斗的地点，看到一长排的俘虏，都穿戴着宁王私兵特有的标志，顿时整个人生出荒谬的感觉来。

　　　　他跟宁王私兵可打过不少交道，虽然看不起这些人，但从来不否认对方的战力……而今日，尉迟威教训他们跟打小孩子似的，这份指挥能力，当真强得可怕。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他们刚刚袭击了突厥人的送粮队伍，正处于恢复期。”

　　　　尉迟威从俘虏的口供中得到了最新情报，立刻与于梁分享起来。

　　　　他们想的不错，宁王的确出手了，而且还毫无保留，打出了一记全力重拳！

　　　　这位疯子王爷带着数千精锐官军，混合着两千死士，混合着一些突厥不臣部落，一共上万人，纠集成庞大而残忍的队伍，共同袭击突厥可汗的营帐。

　　　　而于梁等人预计偏差的是，双方不仅打了起来，甚至还已经交手了数次！

　　　　“……什么！他们已经打了三天？”

　　　　当得知这消息后，于梁脸色顿时严峻起来……三天，足够决定战局了。

　　　　“嗯，整整三天，这些俘虏口中逼问的情报，真实性是可靠的。”

　　　　尉迟威轻描淡写的擦拭了一下手中的血迹……逼供嘛，哪能不见血。

　　　　“根据他们的供词，突厥可汗那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尽管宁王将进攻时间选在了晚上，又出其不意，但他还是组织起了抵抗，算是只吃了个小亏。”

　　　　“宁王见偷袭不成，便决定硬吃，以心腹死士做先锋，不计成本的攻击突厥可汗的本部，三天来他们双方交手了数次，谁也奈何不了谁。”

　　　　随着尉迟威的描述，于梁完全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副多么残酷的画面……以宁王那视人命如同草芥的态度，双方的尸体已经可以填平南岱乡外面那条河了吧。

　　　　他咽了一口吐沫，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突厥可汗支撑不住了么？”，显然他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兵力上还行，不过他们快没有粮草了。”，尉迟威晒然笑笑，指着那浓浓黑烟道，“这些人都是突厥的护粮队伍，宁王也做了两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