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 第204部分

　　　　独自静坐了一刻钟左右，于梁将肚子里最后一点酒意消耗干净，随即抖擞起精神，豁然而起，坚定的走出了屋门，带着早就蓄势而动的尉迟子弟，踏上了鸿胪寺最中央的正殿。。pbx。

　　　　那里，阿史那娄龙已经恭候多时了，这场左右大唐与突厥格局的历史大事件，也终于在于梁和阿史那娄龙的直接对视下，拉开了帷幕。

　　　　整个鸿胪寺大殿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修建得异常洪伟，轻轻松松就能容纳个几百号人。

　　　　当然，这次和谈的人数可不少，方方面面汇总之后，也有近千人之多，这等跑腿小吏早就在大殿中恭候着，数百个人头攒动，除了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外，诡异得可怕。

　　　　阿史那娄龙带着他的突厥属下坐在自己的区域上，这位未来的突厥王眼睛一直盯在大门处……自从知道了于梁即将到来的消息后，他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没人敢小觑这个年轻人，毕竟仅从外表来看，对方便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气势，那是上位者的威严，还有草原人特有的睿智。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于梁终于走了进来，浑身步履轻飘，脚下生风，跟洗了个澡再享受了按摩一样舒爽。

　　　　他的样子很随意，丝毫不像是出现在和谈这种正规场合，倒像是去野外郊游一样……只是这一次，大唐这边的大小官吏并没有觉得不妥，或是他丢了国家的面子。

　　　　因为，和谈需要轻松和自信，他们在于梁脸上发现了这些亮点。

　　　　于梁微微笑着，径直走到阿史那娄龙面前坐下，颔首道，“我是这次和谈的大唐主事官，我叫做于梁。”

　　　　他一本正经的介绍着自己，哪怕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早就一清二楚也一样。

　　　　同样的，阿史那娄龙也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公事公办，严格按照外交程序，双方刚互通姓名，再传递了彼此首脑的文书，一番寒暄后，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这是我方对于和谈提出的条件。”

　　　　阿史那娄龙不是个急性子，不过他知道于梁的厉害，丝毫不给开口提条件的机会，抢先一步将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绢帛递了过去。

　　　　于梁草草看了几眼，随即将这东西交给了副手盖元礼，后者可没有这么草率，仔细看了半响，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毫无疑问，突厥人提出的要求非常过分，根本不是在和谈，更像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傲视对方。

　　　　于梁指了指绢帛，皮笑肉不笑道，“你认为，我会答应么？”

　　　　“你们没得选择，我王已经屯兵十万在边界，你们不答应的话，我们不介意兵戎相见。”，阿史那娄龙异常坚持，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

　　　　事实上，他也没有说谎话，为了配合这次和谈，突厥人的确算是将大部队南下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上……相信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在两天之内抵挡大唐的边塞。

　　　　这消息石虎已经提前告诉过于梁，所以他倒也不惊讶，毕竟兵来将挡，突厥人可以玩硬的，大唐自然也一样。

　　　　“如果要兵戎相见的话，我们奉陪，你们不妨打听打听，以并州幽州为界，大唐有多少官军在驻守着，保管你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论起打嘴炮来，于梁不属于任何人，况且此时本来就是需要气势的时候，狂妄的话来张口就来，旁边的盖元礼直捏冷汗，生怕他一时口快毁了和谈大计。

　　　　当然，无论是于梁还是阿史那娄龙，看上去威逼得紧，实际上话语中除了威胁外，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就这么扯皮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这可苦了双方记录的小吏，都换了两拨人，各个手都写麻了，背地里叫苦连天。

　　　　眼看着和谈陷入僵局，盖元礼几次都已目示意于梁，要他切入正题，可是于梁故意视而不见，继续与阿史那娄龙虚耗着，最终让这老狐狸都失去了耐心，找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当然，在这老狐狸看不见的角度，阿史那娄龙和于梁的眼光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下，彼此都能发现其中蕴含的笑意。

　　　　于梁自然不是故意支走盖元礼，毕竟人家是副手不是？他这么做，是为了配合阿史那娄龙而已。

　　　　这位突厥****虽然嘴巴上说得凶，但一双手指却在桌子上敲敲打打，于梁瞧得真切，这分明是当初在突厥时，两人约定好的暗号。

第474章　背地勾当（）　
他想单独和自己谈……于梁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过以此时两人的身份，要做到私下里交谈，谈何容易？

　　　　于梁毫不怀疑和谈这些天，自己只要踏进这个屋子，身边绝对会围绕着一大群人，谁叫他是主事官呢……

　　　　所以他得找机会将其他的碍事者一个个弄走，尤其是盖元礼那老狐狸……不知道这人在和谈队伍里安插了多少暗桩，可以说，于梁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

　　　　于梁当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若是有可能的话，他甚至还想全部上自己的班底，那样才能保证利益最大化，不过显然这并不切合实际，就算皇帝肯完全放权下来，他也没可能组织出这么一批人才。

　　　　换句话说，他只能装作听之任之，自己占据着和谈主事官的位置，而其他具体操作的人员则按照规则，由三省六部中那些中坚力量构成，也算是给大士族阶层一个交代。

　　　　于梁的目光和举动中已经给足了暗示，让阿史那娄龙不要急，慢慢的等机会，后者会意，继续与他不紧不慢的针锋相对，又耗了大半个时辰后，周围闲杂人等终于渐渐的离开了现场。

　　　　阿史那娄龙目光一闪，突然面色变恶，豁然起身，不由分说的拔出了腰间佩刀，刀锋直指于梁，大骂道，“你们大唐人，是在消遣爷爷么？”

　　　　于梁错愕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同样拍案而起，将尉迟子弟召到身边，讥讽道，“就是消遣你们，那又怎么的！”

　　　　两人这动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周围的书记官和副手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话说，面前这两人明明正谈着无营养的话，怎么会说吵起来就吵起来呢？

　　　　只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尉迟子弟和突厥侍卫们便架在了一起，大有大打出手的趋势，吓得其他人赶紧退开，逃到外面去喊帮手来劝架。。

　　　　一时间，于梁和阿史那娄龙身边空出了不小的区域，两人眉色齐齐一喜，吩咐两边人继续演戏……话说尉迟子弟和阿史那娄龙的侍卫可是在一起并肩杀过人的，哪能相互间认不出来。

　　　　“时间紧迫，咱们不废话，你提出的要求，有些过分的，跟咱们在突厥约定好的不一样。”，于梁矮下半个身子，急声皱眉质问道。

　　　　阿史那娄龙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对大唐进行过调查，这些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你们的人对我可不大友好……在边界时，我的队伍被人袭击过一次。”

　　　　于梁微微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是宁王的手段，当下冷笑道，“我事先已经给你们说过，有人想破坏和谈，所以你的理由不成立，再说了，我可是提前给你传递了消息，算是对你的安全很负责了吧。”

　　　　阿史那娄龙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暖，总算是笑了笑，点头道，“那倒是，我跟于兄弟你以私论的话，自然是莫逆之交，不过，这两国相交，总不能因私废公。”

　　　　“这不叫因私废公……我就直说了吧，咱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摸清楚对方的底牌。”，于梁飞快的扫视周围一眼，继续急声道，“若是彼此提防的话，会耗掉很多无用功夫，你也不想浪费时间不是？”

　　　　他顿了顿，含笑眨眼道，“所以咱们不妨先划下一个道道来，约定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条件，然后在这方面讨价还价，这样才方便省事嘛。”

　　　　阿史那娄龙有些心动，却不敢相信于梁的言辞，他可是见过这人智商多么妖孽，没准一个疏忽就将自己了也说不定。

　　　　于梁见他犹豫，无奈的耸肩道，“好吧，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说一个大唐的底线要求。”

　　　　深吸一口气，于梁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你们得让出代郡、幽州沿线的土地来。”

　　　　“这不可能！”，阿史那娄龙顿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在突厥人的眼里，吃到嘴里的东西，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这是对和谈的保证。”，于梁知道他的反应，笑了笑，飞快解释道，“你们既然需要贸易，那么就应该知道，商路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眼下从大唐去突厥，没有现成的官道，必须翻山越岭，而代郡和幽州沿线是唯一可能作为道路的平原地段，若你们的人将这里霸占着，你说商贾们敢不敢放心在路上走？”

　　　　他这质问铿锵有力，阿史那娄龙顿时为之一顿，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依旧不服气道，“这是领土问题，没得商量。”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你们的领土，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实质上。”，于梁寸步不让，沉声道，“从名字上就看得出，这片土地全部都是大唐命名，你说算谁的？况且，就目前而言，你们的人也没有完全控制住这片土地，只要我们大唐愿意，可以随时派兵在沿线移动，这对双方而言，都是容易引起争端的。”

　　　　“……那也不能将土地白给你们！”，阿史那娄龙气势再衰三分，论起口才，他怎么会是于梁的对手，只是嘴硬而已。

　　　　“咳咳，我没说让你们把土地“白给”，甚至，都不算还给大唐……而是，交给我！”，于梁眼珠子一转，说出了一句惊天的话，当场将阿史那娄龙镇住。

　　　　于梁意味深长的笑笑，咧嘴道，“你不要忘了，我那南岱乡的地盘就在这条线上……”

　　　　阿史那娄龙这才恍然，捏着拳头道，“你是想将这片地区弄成你的地盘？”

　　　　“那是当然，南岱乡虽然地势不错，但也是一块弹丸之地，我需要战略缓冲地带。”，于梁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沉声道，“所以这片土地，我志在必得。”

　　　　阿史那娄龙这次到没有立刻拒绝他的提议，而是仔细思考起来……毫无疑问，将土地交给大唐和交给于梁其实是一个概念，但是在于梁的话中，却又透露着不同的信息。

第475章　我比你懂（）　
他自己的地盘……阿史那娄龙敏锐的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顿时豁然开朗。

　　　　“若我将这片地盘交给你，你准备怎么做？”，阿史那娄龙沉声问道，没等他话音落下，于梁已经笑着道，“很简单，我会将这块地方作为双方贸易缓冲区，无论大唐还是突厥，都不能派兵进入。”

　　　　阿史那娄龙眼睛都瞪直了，按照这要求，分明是中立的土地不是？就算突厥人这边答应，那大唐的皇帝，又如何肯接受？！

　　　　“你放心，这片地方，在我手上，比在你们手上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来。”

　　　　于梁瞧出他顾虑的心思，进一步游说道，“这是咱们和谈的基础，说白了，你们需要各种物品来满足你们族人的日常需求，这其中最根本的，就在于商贾。”

　　　　“商人逐利，但他们会考虑风险和收益，若没有十足的保证出入境平安，就算最终开了这条商路，也没有哪个商贾敢涉足进来。”

　　　　于梁把话说得极重，也有根有据，阿史那娄龙并不想反驳他的话，只是微微点头道，“我需要好好想想，不能立刻答应你。”

　　　　“你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于梁飞快的看了看周围，皱眉道，“我们之间单独交谈的时间不多，所以很多事必须一锤定音……我可以额外的给予你们好处，当然，作为回报，你懂的。”

　　　　阿史那娄龙眼睛一眯，有些回味过来，低声反问道，“你这是在拿大唐的利益自己的利益，就不怕被你们大唐的皇帝发现么？”

　　　　“只要你嘴巴不乱说的话，那就没事，事实上，若对我自己没有好处，我干嘛要将这种苦差事揽下来，成功了功劳是上头的，失败了自己挨骂名。。”

　　　　于梁晒然笑笑，并不掩饰自己的私欲，站起身道，“那么，好好考虑一下吧，明日再交谈，我会光明正大的将这个条件抛出来，至于你要怎么应对，那是后话。”

　　　　说罢他便在尉迟子弟的簇拥下与阿史那娄龙拉开了距离，此时，驻守在鸿胪寺外的卫兵们也正好赶到。

　　　　双方气氛立刻僵硬起来，每个人都将手按在刀柄上，似乎马上会大打出手一般。

　　　　几乎同时，盖元礼也现身了，看到如此光景，恶狠狠的瞪了于梁一眼，质问他为什么会将事情搞成这样。

　　　　“这些人太野蛮了，根本没法交流，让他们冷静一晚上吧，明日再说。”

　　　　于梁坦然与他对视着，像是没看见盖元礼眼中的怒火一般，轻飘飘的交代下一句话，带着尉迟子弟转身就走。

　　　　似乎是配合于梁的言辞一般，阿史那娄龙果然非常野蛮的一脚踹在面前的桌子上，愣是将梨木的桌子踢飞了两三米远，毫不掩饰自己愤怒的情绪。

　　　　“若你们大唐再这般无礼，明日不必再谈，必定兵戎相见！”

　　　　这便是阿史那娄龙撂下的狠话，当然，是通过翻译官的口，不过饶是如此，也让一干大唐官吏感受到了压力。

　　　　开局不利啊，才第一天，这和谈便有谈崩的迹象……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于梁回到鸿胪寺中的临时住所，刚刚坐下，盖元礼便径直走了进来，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你闹肚子了么？”，于梁哪能不知道他为何是这幅表情，却装作如无其事的笑嘻嘻嚷道。

　　　　“哼，这就是你的谈判手段？”，盖元礼根本不吃他这套，面色阴沉的喝问道，“怎么会跟突厥人闹得这么僵！”

　　　　这老狐狸，真当自己吃素的么……于梁冷哼一声，脾气也上来了，抄手道，“他们要惹我，难道我还要小心赔不是，开什么玩笑，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样没种。”

　　　　他这人吃软不吃硬，若盖元礼好生相问，于梁不介意透露些口风来，但这么直冲冲的顶撞自己，不骂他几句，于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