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 第203部分

　　　　盖元礼同样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于梁有什么好计策，没想到这小子当真是醉了，顿时冷哼几声，顺势接手了大唐队伍方面的持续，总算没有乱套。

　　　　只不过，突厥人刚刚走完时，这老狐狸便感受到了背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本能的回头一看，却是四五个尉迟子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以盖元礼的身份，哪会在乎他们几个后生，背负着手淡淡问道。

　　　　“我们大哥请你去厢房一叙。”。尉迟子弟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都是粗人，毫不掩饰内心情绪，那冷漠的态度便表明了对盖元礼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第471章　隐藏的人（）　
“哼，你们在消遣老夫么？他醉成一滩……”，盖元礼正要发怒，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眼神中散发出利芒，顿了几秒钟后，突然沉声道，“你们带路！”

　　　　尉迟子弟还是面无表情，一行人转身就走，片刻后，便到了于梁醉卧的厢房，一字排开横在外面，摆明了不相信盖元礼的样子。。

　　　　这老狐狸何等受过如此鸟气，又是闷哼几声，却没有拂袖而去，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屋子里，于梁正好端端的坐在桌子旁边，哪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你来了？”，于梁笑了笑，从身边拉出一张椅子，颔首道，“坐吧。”

　　　　盖元礼坐下，冷冷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你装醉骗过突厥人，是为了什么？”

　　　　“我开个玩笑，行不？”，于梁恶趣味似的耸着肩，口舌道，随即便被盖元礼怒目而视的眼神瞪了回来，无奈的摇摇头，摊手道，“好吧，我说真的，这是在给你机会！”

　　　　他顿了顿，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敲着桌子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趁机好好观察一下突厥人！”

　　　　这才是于梁的真正目的，他知道自己作为和谈的主将，一定会被对方盯得死死的，就算想从阿史那赫利那里获取一些突厥人的情报，那也得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行，可以想象，这么大的使节团队，各人空间几乎为零，怕是那阿史那赫利自己也会找千百理由避开和自己见面的机会。

　　　　没有哪个人喜欢做二五仔，哪怕是突厥人也一样，若不是被于梁掌握了大量把柄，连弑父都敢的人，翻脸不认人再正常不过。

　　　　所以于梁今日刻意夸张的表现了一下，将突厥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让人有意识的忽略盖元礼的存在，而这，也是给这位老狐狸最好的收集情报的机会……看得见的拳头不可怕，隐藏在暗中的毒牙才是致命的！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会在陛下面前，摆明了要你作为副手，而他老人家也同意了？”，于梁突然抛出一个题外话，意味深长的看着盖元礼道，“陛下何等聪明的人，他知道我和宁王水火不容，为什么会要你这跟宁王走得极近的人来参与这来难得一遇的和谈机会？”

　　　　这问题极为陡然，盖元礼足足愣了一秒钟，才淡淡颔首道，“愿闻其详。”

　　　　“第一，你和宁王不一样，他不希望大唐与突厥和谈，那样边关无仗可打，他绝对抓不住军权。”，于梁伸出一根指头，冷然道，“而你，虽然算是宁王派系，但骨子里却是代表着大士族的利益，对于你们而言，稳定和家族长久不衰才是最关心的事！”

　　　　盖元礼眼神中露出深深的忌惮，他从这句话中，立刻知道了于梁已经抓住了本质。

　　　　以盖元礼为首的朝臣，之所以大部分都将宝押在了宁王身上，并不是因为欣赏宁王这个人，而是认为他一旦登基后，能保住现有的大士族门阀的利益！

　　　　而和谈成功则代表着大唐将进入相对的稳定期，对士族阶层的好处显而易见，他们这群既得利益者，最怕的就是变革。

　　　　“所以你不会破坏和谈的进程，用你作为副手，我是比较放心的。”，于梁见他明白，这才笑着给出了总结。

　　　　盖元礼垂着手，静静的立着，半响后才抬头，脸上的皱纹都显得深了一些，缓缓开口道，“还有其他的理由么？”

　　　　“还有一个。”，于梁晒然笑笑，打了个响指道，“我选你作为副手，也是因为你……能够胜任！”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森然道，“我要的副手，是在关键时刻能作为奇兵使用的人物，一旦我这个主将被人针对上，副手便要另辟奇径，为和谈开启新的局面，从这个角度来说，连裴度都不够格，更不用说什么张贤之之流。”

　　　　于梁深深的看了盖元礼一眼，笑道，“我当然希望选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担任这重要的位置，很不幸的是，除了你之外，我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合适的人选……”

　　　　盖元礼脸上罕见的露出复杂神色，不知道对于梁这话作何感想，半响后，才默默点头道，“你觉得，你找对人了么？”

　　　　“那得看你能不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这场酒宴，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我想你应该能从突厥人那边，看出些什么名堂吧。”

　　　　于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诡异的眨了眨眼睛，他相信，这老狐狸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盖元礼生出一股极度荒唐的感觉，他和于梁，明明就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几天前还恨不得算计死对方，此时却不得不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这种化敌为友的错愕感让他非常不适应。

　　　　当然，在于梁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盖元礼却没有隐瞒什么，当真将自己观察到的情报说了出来……于梁说得没错，和谈这事，他站在大士族立场上，是极力希望促成的。

　　　　站在这个角度，两人便有了合作的可能！

　　　　“那突厥使节虽然年轻，不过是个聪明人，一直保持着很冷静的头脑，从他急切的想开始谈判的举动来看，手上应该掌握了相当多的杀手锏，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他们这次来的人很多，看样子是想来一次全面的商讨，为了情报上不落后于咱们，不得不维持一只庞大而专业的队伍，所以整只使节队伍以年长者居多，很多人都会说大唐话，怕是看重这些人的阅历吧。”

　　　　“这只队伍分工很明确，等级也足够森严，其中应该还隐藏了几个厉害人物，我注意到宴席后排的一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我觉得此人不容小觑。”

　　　　盖元礼侃侃而谈，渐渐的让于梁变了脸色，不得不说，这老狐狸真不是盖的……他能管中窥豹看出突厥人的端倪这并不稀奇，毕竟在大唐的高位上干了几十年，眼力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

第472章　要不合作？（）　
真正让于梁惊讶的，是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发现阿史那赫利的存在……按照盖元礼的口述，那个值得注意的“年轻人”，绝对就是这小子。。

　　　　真是厉害的对手……于梁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很好的稳控起来，他和阿史那赫利的关系绝对不能暴露，所以此时不能让盖元礼看出自己任何心思。

　　　　“那么，你的结论呢？”，于梁笑了笑，主动别过话题道，盖元礼沉吟一下，不答反问，“那是你的事，你才是和谈的主将。”

　　　　“呃，别那么客气嘛，我很需要你的参考意见……”，于梁哪肯放过这摸他底的好机会，略微顿了顿便取来两套笔墨，笑着道，“咱们就效仿一下当年的赤壁英杰，如何？”

　　　　他指的，自然是诸葛亮与周瑜定火攻的经典段子，盖元礼学富五车，哪能没听过这个典故，轻哼一声，也不再推辞，径直背过身，刷刷的写了几笔，于梁顿时晒然笑笑，也快速的书写起来。

　　　　片刻后，两人同时摊开纸张，赫然瞧见两张纸上写着同样的一个字，微微一怔之下，居然同时笑了出来。

　　　　他们写的，都是……“拖”。

　　　　“很好，看来咱们想到一起去了。”，于梁嘿嘿笑着，打了个响指道，“对于突厥人而言，他们对于和谈的准备一定非常充分，不过这次主场是在咱们大唐，所以时间耗得越久，局面越复杂，形式就对咱们越有利。。”

　　　　盖元礼微微点头，轻抚胡须道，“这次突厥人虽然派的是未来继承人，但终究不是突厥的决策者，最终的拍板还是需要突厥可汗，此子在出行前，肯定被告知了哪些事可以自己做决定，那些事必须上报到突厥可汗那里，我们只需要找到他不能做决定的地方，提出要求，此子必定进退维谷，到时候便可以趁机提高其他方面的价码。”

　　　　不愧是老狐狸，这招当真阴毒得紧……于梁心中暗骂一句，脸上却是一点不变，甚至还笑出声来，伸出大拇指道，“很好，那么咱们依计而行，半个时辰后，通知突厥人，正式开始和谈。”

　　　　盖元礼微微点头，嘴角似乎动了一下，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于梁的眼睛，随即笑着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便是。”

　　　　他和盖元礼尿不到一壶去，但这并不妨碍对这老狐狸的高度评价，于梁相信对方一旦说出了什么话，就算不是金玉良言，起码也值得听一听。

　　　　“……和谈会持续很久，最好各个击破，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的底线，我认为，在无关紧要的小条件上露出破绽，引诱他们跟进，会让他们暴露得更快。”

　　　　盖元礼侃侃而谈他自己的想法，于梁听得面色一凛，不得不说，这老狐狸一旦认真起来，给人的压迫力绝对不容小觑，事实上，于梁也有类似的想法……他对阿史那娄龙的了解无疑更深，知道这人虽然聪明，但到底还嫩了些，打顺风仗的时候或许能游刃有余，但一旦遇到阻碍，便会自我犹豫起来。

　　　　以突厥可汗的眼力，肯定知道自己儿子在这方面的不足，想来也会有补救的措施，不过缺点就是缺点，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改变得了的，将之当为取胜的突破口理所当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还有一个更好的计划。”，听到盖元礼的建议后，于梁脑海里灵光一动，突然产生出一个奇妙的点子，当然，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来。

　　　　“你有什么顾虑？”，盖元礼何等眼力，瞧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有了几分明悟，似笑非笑道，“你是在犹豫，该不该跟我商量？”

　　　　于梁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他的话，反而意味深长的问道，“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双方易地而处，你敢完全相信我么？”

　　　　盖元礼怔住，哑然无语……于梁不信任他，他又何尝会信任于梁不是？若不是这次赶鸭子上架，两人还斗得你死我活来着。

　　　　双方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心思，最后还是于梁皱了皱眉头，率先打破僵局道，“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先说出我的计划，你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做。”

　　　　他顿了顿，没给盖元礼回答的机会，径直道，“我们要分工合作，一人负责几个项目，让突厥人不得不对应，然后，各个击破！”

　　　　这策略是建立在己方单个人员的能力在对方之上的基础上，以个人的优势为积累，从而取得全面胜利的法子……当然，现实的问题是，于梁和盖元礼能不能有这么默契的合作！

　　　　对于这老狐狸的能力，于梁从来没有怀疑过，但真上场了，这人能发挥出多少能量，那就难得说了，于梁相信，尽管两人都不希望和谈破灭，但细节方面的思量，那就相差远了。

　　　　比如，于梁不认可和亲这种手段，而盖元礼则认为应该答应突厥人。

　　　　显然，盖元礼也知道两人之间的隔阂，异常惊讶的看着于梁，似乎不相信他敢放权这个举动……要知道，于梁当日在皇帝那儿是立下了军令状的，一旦失败，那是死一百次都无法弥补的过错，而对于盖元礼来说，顶多是责罚了事。

　　　　“这是目前我们能采用的最省事的法子，不过你应该知道咱们的关系，要做到无保留信任很难，所以我需要你给出一份承诺，然后才依计行事。”

　　　　于梁侃侃而谈，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他本来就是一个惜命的人。

　　　　盖元礼勃然变色，差点就要拂袖而去……以他的身份，从来都是他给别人提条件，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苛刻他来着。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这老狐狸看上去气得差点就要爆炸，但过了几秒钟后，却当真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要什么承诺，我不一定答应你，却不妨听完再说。”

第473章　口舌之争（）　
“呃，不要勉强，我还不想咱们本来就不咋地的关系更加闹僵。”，于梁苦笑一下，终于小声的说道几句，话音还未落下，盖元礼便勃然变色，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绝对不行！”，这老头子斩钉截铁的说着，于梁微微叹了一口气，两手一摊道，“那算我没说过，计划取消，等会儿我独自去跟突厥人谈，你不用做任何发言，作壁上观便是。”

　　　　盖元礼冷哼一声，负气的站起身而走，行到门口时，却听到背后传来了于梁的咳嗽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妨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于梁抱着最后一丝努力，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要命的事嘛。”

　　　　“……哼！”，而回答他的，则是盖元礼更重的哼声，还有那头也不回的坚决态度。

　　　　这老头子，真特么的倔强难缠……待他走后，于梁的脸色也冷淡了下来，嘴上浮现出一丝略带讥讽的笑容。

　　　　其实盖元礼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从一开始，于梁做的计划便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完成和谈这项艰巨的任务，若能说动盖元礼帮忙，那是锦上添，若不能，最多也就是更加辛苦一些。

　　　　求人不如求己，这一向是于梁的座右铭，特别是在如此关键的事件上，他更加倾向于将权利总览在自己手中，那样，即便是输了，也无怨无悔。

　　　　更何况，在他的思维中，还真没有“失败”这两个字……从阿史那娄龙踏入大唐国土的那一刻起，和谈的结果，其实已经有了定论！

　　　　独自静坐了一刻钟左右，于梁将肚子里最后一点酒意消耗干净，随即抖擞起精神，豁然而起，坚定的走出了屋门，带着早就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