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皇宫给于梁留下的印象是无上君权带来的压迫感的话,那么这宁王府则明显是凛冽兵锋的杀伐之气,走在其中,那一草一木都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一般……这已经不能用匠心独运来解释了,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地方带上了宁王自身的气质!
这宁王,也算是个人才了……于梁微微叹了一口气,对这位骄横的王爷评价好了几分,无论对方如何飞扬跋扈,在军事上的确有两把刷子,也难怪能笼络那么多的大唐将士入麾下,抛开他的身份不说,个人魅力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大唐并不算太平,甚至可以说,周围都是敌人……西南的吐蕃,北边的突厥,东北的高句丽,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大唐需要一个能够守卫国土的君王,仅从军事能力和个人威望来看,宁王的确算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可惜了,谁叫你惹了哥哥我呢?于梁很快的收拾起了悲天悯人的心思,从离开丰顺县的那一刻起,他就跟宁王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
“于大人,里面请。”,在于梁走神的时候,游德彪已经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偏厅,应该是专门会客的场所,四处通风,能看见活水与假山,景色异常优美。
于梁晒然一笑,跨过门槛而入,宾主双方坐定后,自有宁王府下人送来茶水果脯,尉迟子弟不着声色的拉了拉于梁的袖子道,“大哥,小心有毒。”
“没事,他们不敢。”,于梁轻轻摇头,落落大方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份从容不迫的态度让游德彪都不得不承认,自家主子面对的,的确是个人物。
双方喝了一口茶后,游德彪这才轻咳一声问到,“于大人今日造访,有何指教?”
“我说了,我就单纯逛逛。”,于梁顺口笑着给出了与刚才同样的说辞,故意忽视了对方那副“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那大人你要逛多久?”,游德彪只觉得眼皮直跳,恨不得指挥家将将他轰出去。
“不久,这杯茶喝完就差不多了……”,于梁再次挑逗他的神经,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这么兴师动众就是为了喝一杯茶?脑子没进水……游德彪嘴角直哆嗦,甚至连带着面目表情都有些抽搐,他紧紧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这杯茶已经见底了,于大人若没别的事,请回。”
“呵呵,也行,那就不唠叨了。”,于梁当真放下了杯子,说走就走,在众人大跌眼镜的注视下,抽身离开了坐席,径直走出了出去。
出了大门外,尉迟子弟几乎齐声问道,“大哥,你到底在搞什么?”
于梁面对如此众口一词的言辞和一干大小舅哥幽怨的眼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觉得我在胡来?”
“难道不是么?!”,他旁边,辰七同样异常不满的反问道,这小丫头了没那么多顾忌,一肚子郁闷不吐不快。
他们一行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护卫着于梁的安全,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作为东主,于梁也该多少体谅他们的工作不是?明明屁事没有还往危险的地方钻……
于梁眉毛一扬,耸肩看了看他们,咧嘴道,“哎,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咳咳,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总不能直接张口问那游德彪,你们家主子最近在干什么,有没有针对我于某人的计划不是?”
尉迟子弟和辰七齐齐愣住,顿了半响才失声道,“你是去打探情报的?”
“废话,不然我还真欠那一口茶么?”,于梁白了他们一眼,抱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起来,你们一点都没有配合我的行动来着……”
尉迟子弟顿时尴尬的低着头,而辰七则不服气的反驳道,“你又事先没给我们交代清楚。”
“给你们交代清楚的话,你们能保证不露出马脚么?”,于梁双手一摊,“不会真认为那游德彪吃素的……更何况,你们注意到没,我们在内院走的一路上,都被人盯的死死,有无数双眼睛在观察我们的来意。”
辰七回想一下,顿时勃然变色道,“难怪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你一点武功没有,怎么会察觉的?”
“这种事不用武功,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于梁立刻白了她一眼,一句话让辰七郁闷的差点吐血,这不是讽刺她笨么?
“好了,咱们别说那么多闲话,赶紧回去。”,见这丫头要发飙,于梁赶紧抢先一步上了马车,带着尉迟子弟飞快的离开,辰七冷哼一声,这才气呼呼的跟上。
不过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辰七的倔脾气上来,非要扭着于梁问个是非,被这丫头烦得没办法,于梁只好让她也上车来,两人并排而坐。
车厢里孤男寡女的,正是“增进感情”的机会,换做其他姑娘,于梁多半要动手动脚**一番,不过瞧着辰七那面无表情的脸孔时,他明智的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种武力值爆表的中二少女,还是少惹为妙。
第366章 去哪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辰七带着三分不满,七分好奇的神色问道,于梁两手一摊,“说来话长,总得给我一点酝酿的时间。”
他倒也不是刻意推托,的确是心中所想犹如细密的蜘蛛网,看上去连成一片,但真要理起来,却是没有丝毫头绪。
顿了顿,于梁严肃起脸色,沉声道,“你不觉得,最近宁王派系的人消停得太厉害了么?”
“……你把人家打压了那么多次,他们总该吸取教训!”,辰七显然不认可这个理由,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别的人或许会,不过宁王却肯定不会……”,于梁这才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的话,晒然道,“宁王身上带着非常浓烈的军人作风,这种性格的人,韧性一向很好,哪怕将他打趴千百次,只要还剩一口气在,都会凑上前来咬一口,更何况,人家现在可比我们强势得多。”
这正是他今日非要进宁王府一探的原因,所谓管中窥豹,要评判一个对手的优劣,从细节入手是最省事同时也是最有用的。
辰七有些茫然,不大明白于梁为何这么肯定,也不敢随意反驳,只是皱眉道,“所以你才非要进宁王府么?”
“眼见为实嘛,况且我还真看出了一些门道。”,于梁重重点头,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凑在辰七耳边悄声道,“你不是说,宁王府养了死士么?感觉到他们的杀气没有?”
辰七越发糊涂,只觉得脑袋都被于梁卖弄玄机的话语绕晕了,抿着嘴嗔问道,“杀气那种东西还能感觉到?反正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暗中被人盯梢外,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这就对了!”,于梁一拍手,声音大了起来,差点将辰七耳朵震麻,“就是因为没有危险感才更加值得注意……你想,就算宁王府很大,那些死士人数少说也有个几百号人,总不能凭空藏起来,那他们去哪儿了呢?”
辰七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事情关键所在,讶然道,“难怪石虎首领最近往这边加派了人手收集情报,也是为了找寻这些人的动向么?”
妈的,这么重要的线索居然不告诉哥哥我,你这丫头不够意思!
于梁暗骂一声,飞快的瞪了辰七一眼,这丫头倒是敏锐得很,不悦的回瞪着他,“是首领不让我说的,我这是看你自己猜到的才说出来,好心没好报,哼!”
“行行,过去的事就不说了,石虎还跟你说了什么?”,于梁不想跟她扯皮,又急声问道。
“……首领没说什么,哦,对了,最近好像有不少弟兄外出公干。”,辰七犹豫片刻后,还是吐露一些风声,于梁眉毛一扬,冷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嘛。”
辰七顿时眼前一亮,做好洗耳恭听的样子,于梁也不再含糊,直接切入正题道,“我怀疑宁王这次出京城,秘密带走了大量死士,至于这些人的动机和去向,暂时不敢肯定。”
以那王爷的野心和权利,能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想要凭空猜出他的意图,除非是神仙下凡还差不多。
他顿了顿,又细细解释道,“今日去宁王府一行,疑点很多,首先是那府上的护卫力量比我想象的少,而且从实力来看,也不如以前打过交道的那一批,这便说明,宁王将府上精锐力量调派了出去。”
“当然,这可以用跟他随行护卫安全的理由来搪塞过去,但是你不要忘了,他宁王又不是去打仗,只是在边军巡查那么一圈,没必要带那么多的人。”
“而且他走后,按道理讲府上也应该有亲眷管事,然而今天接待我们的是游德标,将这位首席智囊留在京城,未必没有掩人耳目的意思。”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今日游德标对我们刻意忍让,我几次挑衅他,他都没有动气,像是生怕激化矛盾一样……以他的身份,没有理由怕我,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不想惹麻烦。”
“那么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见过宁王的人怕麻烦?起码我没见过,所以我可以肯定,一定是宁王在外面图谋什么大事,而不希望后院起火,弄出事来让他分心。”
“这也正好解释得通为何我在春闱上独断专行,宁王派系的人反弹力量却不如想象中强的缘故,甚至连张硕之被打入大牢,他们都没有丝毫营救的苗头。”
于梁一口气说了半天,听得辰七眼睛都瞪直了,嗔目结舌反问道,“你只不过在宁王府待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得出了这么多结论?”
“谁叫我思路敏捷呢……”,于梁臭屁的自夸一句,还未等辰七翻白眼,便苦笑着道,“不过我还真猜不到宁王的真实目的,希望那位王爷暗中动用了这么多的力量,不是针对我。”
若是在“死贫道”和“死道友”二选一的话,于梁闭着眼睛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辰七白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话,一行人重新回到大理寺,于梁径直来到后堂,屁股还没坐稳,柳青青便轻身而入,禀告道,“东家,外面有个人相见你,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你帮我接待了便是呗,反正跟你谈也一样。”,于梁打了个哈切,非常不负责任的踢皮球。
柳青青无语的撇撇嘴,又好气又好笑道,“东家,若我能接待,还用得着跟你汇报么?……那人执意要见你本人才肯说话。”
“这么执着?是什么人。”,于梁这才有些重视起来,最近来求他的人多如牛毛,弄得他都不厌其烦了,否则也不会让柳青青做主。
“看上去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气色容貌都像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不过人还算精明。”,柳青青思付片刻后便给出了答案,她也算是阅历丰富了,简单的察言观色断然不会出错。
“……好,我见见他,为了保险起见,让辰七和尉迟子弟都在暗中护卫着。”,于梁兴趣又多了几分,决定看看这不速之客是何方神圣。
第367章 意外的情报()
柳青青领命而去,片刻后便领着一个合中身材的人走了进来,于梁迅速的在对方身上打量几眼,顿时多了几分惊讶。
柳青青判断的没错,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大富人家……穿着或许会骗人,不过模样和气质却做不得假。
这人约莫四十出头,鬓角头发已白,额头上皱纹清晰可见,身材偏瘦,皮肤黝黑,但气色又不像是寻常庄稼人,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看上去胸有沟壑,并非碌碌之辈。
于梁还在打量他的时候,这人已经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草民见过于大人。”
“不用客气,我也不是什么大人,和你一样,都属于草民阶级。”,于梁立刻笑着纠正他的话头,他知道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时候。
“于大人快人快语,草民佩服。”,这中年人感受到了他的友善之意,感激的笑笑,态度越发恭敬。
于梁请他入座,两人吃了半碗热茶后,于梁才放下杯子淡淡问道,“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草民姓唐,父母粗鄙,自小便只有小名,不提也罢,我半辈子在北面黄河上打渔为生,承蒙一干同行弟兄看得起,都称我为唐老大,在下便斗胆,请县学的先生给起了个正式名字,唤作唐河生。”,这人很快的报上了字号,虽然说的话很短,但是蕴含的信息量非常大,听得于梁眼前一亮。
“原来是唐老板,幸会幸会。”,于梁颔首笑笑,偏着头道,“我就说最近运气不错,这不,刚刚回来就遇到了好朋友。”
这唐河生微微一愣,随即大喜道,“愧不敢当,草民何德何能,能和大人你交朋友。”
“扯淡,谁说朋友还要分等级的?咱们投缘,自然就是朋友,若不投缘,你就是王公大臣,我也一样不鸟。”,于梁晒然笑着,语气中带着深意,这唐河生似有所悟的点点头,拱手道,“谢大人抬举,草民感激不尽。”
他见于梁比自己还要沉得住气,就是不问自己为何而来,这份定力着实让人佩服,当下不敢拖延,接过话头道,“于大人,草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于梁知道戏肉来了,长安城是关东腹地,而这唐河生千里迢迢从黄河中游而来,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要说的事绝对不简单。
“回大人,草民和一干弟兄在黄河上以打渔为生,不过这买卖养家糊口不容易,所以仗着手上有些渔船,偶尔也呛行跑跑运输。”,唐河生话锋一转,低声道,“所以严格来说,草民和大人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于梁听得一愣,随即猛然醒悟,拍掌道,“是了,以前柳青青运送了一批粮食从水路去南岱乡,为了隐蔽没有用商船,而是委托信得过的熟人化整为零,看来那人找的运输队伍,就是你们喽?”
唐河生没想到他思维如此敏捷,顿时佩服的点头道,“没错,正是草民,从那时起,草民便知道于大人是个好说话的东家,所以这次才斗胆冒险而来。”
“……前些日子,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商船沿河北上,看样子是往边境去的。”,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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