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本来已经挑好了几匹成色较好布的充当样品,只想讲价的时候好开口,可没承想,那几个伙计直接将所有的布都抬了进来。
春来走过来将布翻了翻,很熟练地将夹在中间的一匹发了霉的布扯了出来,满脸鄙夷地抖落着,冷笑道:“看看,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张冲以前没少干过以次充好的事,自然不会因为让人揭穿了而感到尴尬,但杨闻却不一样,当时就挂不住了,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张口结舌,一句话也不出来了。
张冲到看杨闻这个样子,心想这货应试是废了,自己再不出手怕是不行了,故意看都不看那个叫春来的小伙计,只笑着对顾老头道:“掌柜的,出个价吧。”
顾掌柜没有因为杨闻他们的货色差而表露出任何的不屑,仍然笑着道:“不知道杨老板想要多少?”
“掌柜的不瞒你说,我们这批货是二百七十两进的,也是我们流年不利,库房遭了山洪,把货都冲走了,就剩下这些布了。现在急着用现银,没办法才出来甩货,我们也不要谎,只给二百两就好。”
“二百两?”春来几乎跳了起来,他当伙计也有几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得如此大方的人,叫道:“你去抢好了。”
“住口,滚一边去,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顾掌柜的扭头喝斥了春来一句,又回过头,笑着对张冲道:“这位小哥,你出的价老头儿觉得有些高,能不能议一议价?”
“当然可以。”张冲很爽快地摊了摊手,道:“掌柜的也出个价吧。”
顾掌柜的想了想,道:“若是以往,你们这样的货我们是不收的,但你们杨老板一看就是实诚人,小老儿真是诚心想交这个朋友。你们远道而来,又急着用银子,我也不管东家怪罪了,今天就做主收下了,价钱吗,二十两如何?”
“不是吧。”张冲夸张地张大嘴巴,惊道:“不带这么砍价的,人家最多是拦腰砍,好嘛,您老这一刀下来,连小的脚底板的老茧都砍掉了。我也不非得二百了,一百八十两如何?”
顾掌柜很坚决得摇了摇头,道:“再加五两,若再高,我确实做不了主了。”张冲自然不依,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么降那边升,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杨闻在一边又忍不住了,听顾掌柜的将价格提到五十两,没等张冲开口,便急忙应道:“好了,五十就五十吧,赶紧点货交钱吧。”
张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这货到底是哪头的?他的心理预期是八十两,底线至少是七十两。五十两就成交,这是在侮辱一个资深销售的业务水平吗?顾掌柜的被张冲一顿胡搅蛮缠,头也大了,正担心脑子会一时短路,被张冲钻了空子,忽然听到杨闻开口,一锤定音,心中大喜,急忙吩咐伙计将布担到后面,又到柜里,打开箱子,取了两锭银子,特意用戥子称了,足足二十两。
杨闻看了点了点头,张冲不情愿地走上前,苦着脸将银子收到怀里。生意做成了,顾掌柜的心情不错,一个劲地邀请杨闻留下来,吃了酒再走,但杨闻心里有的是事,哪肯多待一刻,便客气地回绝了,然后起身告辞。顾掌柜见杨闻去意已决,也不强留,肩并肩地将他送出了大门。
杨闻出了大门,顾掌柜的回过身,悄悄拉了一把张冲,凑过脸来,伏在他的耳边,小声道:“这位小哥,我这边还缺一个得力的帮手,有没有兴趣过来帮忙?”
张冲闻言,微微一笑,低声道:“多谢掌柜的抬爱,我能不能考虑一下再给您老回话?”
顾掌柜的连连点头,道:“不急不急,想好了,就来找我。”
出了大门走了一会,杨闻回过头来问张冲:“那掌柜的和你嘀咕了些什么?”张冲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挖你的墙角,想让我跳槽到他那边当伙计呢。”杨闻笑了起来,道:“别说,你小子做起生意来倒真是一把好手,怎么着,动心了?”张冲轻笑一声,道:“太累,没兴趣。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刚才为什么这么急地答应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一嗓子,我们最少丢了二十两银子。”
杨闻摇了摇头,叹道:“是我心急了,我不是也怕这买卖黄了吗?”“黄?”张冲冷笑道:“那老东西是个老狐狸,到嘴的肥肉,他舍得松口吗?我说句托大的话,以后再有这种事,要么你别让我来,若要让我来,你就不要来了,不然真不够闹心得。”“好了,好了,算我错了。”杨闻拍了拍张冲的肩膀,笑道:“以后这种事,就全交给你了,我不管了还不行。”
第七十六章 艰难的生计()
五十两银子买起东西来可就真的不够用了,五百斤白面,一百斤麻油,十坛好酒,再加上杂七杂八的物件,银子就用得差不多了。双河镇肉铺的荣屠户看着堆得满满的车子,只道来了大客户,急忙扯过一扇牛肉,吆喝道:“快来看,快来买,真正的雪花肥牛。”
听到荣屠户的叫卖,杨闻等人真的停下了脚步。张冲见状,上前问道:“你这牛肉怎么卖的?”“上好的肥牛。”荣屠户用刀拍着案板上的肉道:“客官,你看看,绝对是好肉,只要六钱银子一斤。”
“六钱?”张冲有点蛋紧,忍不住摸了摸瘪瘪的银袋,道:“你这牛是太上老君骑的那头吧,这也太贵了吧?”
“贵,这还贵吗?”荣屠户冷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现在官府查得紧,这也就是你们赶得巧,正好我们镇里两头牛顶角,顶死了一只,不然就是十两你也买不到。真不是我吹,今天你们出了这个门,方圆五十里内,你若能再买到一两牛肉,我这片肉就白送给你们。”
张冲粗粗一算,自己口袋里的钱连二十斤肉都买不到,总不能为了吃两顿时牛肉,以后的日子都喝西北风吧,只能象小孩子骗自己一样,道:“我却不喜欢吃牛肉,渣渣约约地咬不动。”
“咦,这位客官,你咋恁说话呢,我这个可是小牛肉,肉嫩得很,指头粗细的一段柴就能炖得稀八烂,便是没了牙的老太太也咬得动。”荣屠户急忙争辩道。
“我天生不喜欢不行吗?”张冲有些恼羞成怒,瞪着眼睛高声说道。双河镇虽小,但毕竟坐落在官道上,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各路山贼也经常光顾,荣屠户自然有些见识,早就看出来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倒象是哪座山上下来的,知道惹不起,慌忙改口道:“那就是了,有些客官就是不好这口,没关系,我这边的肉全得很,柴鸡、山猪,什么肉都有,大爷喜欢哪样?”
“你是个买卖人。”荣屠户变脸的功夫让张冲都感到有些佩服,笑道:“猪肉怎么卖?”荣屠户陪着小心道:“一斤只要八十文,大爷要不要来点?”
张冲隐隐听说,古代的人一般是不吃猪肉的,可能是觉得猪太脏的缘故,只有那些下里巴人才会吃,所以价格才会偏宜,于是笑道:“你这儿有多少?”
“上午只杀了两头,最多有三百斤。”
“那好,我全要了,你去扛出来,装到车上吧。”
荣屠户喜笑颜开地答应着,一边忙不迭地将猪肉往外扛。装好了车,张冲站在肉案前付帐,看上面钩子上还挂了只猪头,便道:“买了你这么多的肉,这个猪头就饶上吧。”说着伸手去拽,荣屠户慌忙护住,哀告道:“大爷,没有这么买东西的,这猪肉本来利钱就小,你就可怜可怜小的,真的不能饶。”说着,顺手指了指案底的一个大盆,道:“这里还有一盆猪血,就送与大爷了。”
“好吧。”张冲倒也不嫌少,招呼了一声大河,让他把盆子端走。结清了帐,正待离开,扭头看到案子底下另外一只大盆里还放着一挂下水,便弯下腰笑道:“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索性这挂下水也送我吧。”说完也不管荣屠户同不同意,拎起来就往外走,郑屠户跟在张冲后面追了出来,抬头看到大河黑着个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又缩了回来,骂又不敢骂,只能站在檐下哭号道:“这生意没法做了。”
走出双河镇,杨闻深深地叹了口气,黯然道:“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沦落到这般天地,竟然为了一点银子,一点点的蝇头小利,和奸商小贩讨价还价。”张冲觉得自己买肉时赚了便宜,到现在仍然处在兴奋期,听了杨闻的话,很有些不以为然,他实在无法理解这帮从王牌主力军出来的家伙,究竟这份骄傲的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就是因为在那里面混了几天,就以为自己成了天之骄子吗,还不是炮灰一个,与自己这种匪兵甲的角色有什么不同吗?“道不同不相与谋。”张冲强忍着想喷一下这个老愤青的念头,心中默念道。
虽然中秋节还有一段时间,但现在杨闻他们一下子搞来了这么多东西,饱餐一顿是没有问题的。山上的气氛一下了热闹起来,大家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彼此看过去,也比往常顺眼了,暮色渐浓,野鸡凹里弥漫着一派祥和之中。
美酒、美食是需要有同样美妙的心情来相配的,张冲此时的心情差到爆,几杯下肚,又醉了个一塌糊涂。酒精制造的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差,张冲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缓过劲来,打开门,一脸颓废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毛豆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张冲呆呆地样子,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低声道:“老大,你这样不是个办法,我看不如我们下山去,再不济也能得点消息。”
“说的容易。”张冲抬起眼皮看了毛豆一眼,低头慢慢道:“翠峰山离我们这儿骑马都要二三天的路,若是步行,怎么着也得四、五天,你觉得杨闻会放我们下山吗?”
毛豆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旁边无人,小声道:“只要想下,我倒有个办法。”张冲眼睛一亮,急道:“说来听听。”毛豆便上前一步,伏在张冲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张冲点了点头,笑了起来,道:“好主意,你去准备吧。”
毛豆刚走不久,一个亲卫便进了张冲的院子,看见张冲便上前行礼道:“张队长好,杨头领有令,请您过去说话。”张冲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换了衣服就来。”
山上的难关暂时算是挺过去了,杨闻的心情好多了,见张冲进来,笑着伸了伸手,示意他坐下,又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递到张冲手边,开玩笑道:“小三哥,听说昨天又喝高了?”
张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失态了,失态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别,别,男人不喝点酒还算爷们吗?”杨闻在张冲对面坐下,笑道:“我今天找你来,不是要讨论喝不喝酒的问题的。你怎么看现在山上的局面?”
“钱。这个是咱们发展的瓶颈,我以前只知道咱们缺钱,现在知道了,咱们真不是缺钱,而是没有钱。昨天卖布的那些钱,现在还有多少?五两,三两?再这样玩下去,等把这些东西吃完,咱们的前景也就明了了,只有等着饿死。”
“没错。”杨闻面色沉重的道:“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动起来。”说着拿过一叠资料,递给张冲,道:“你看看,这是周围的财主的情况,你说说你的想法。”
张冲接过资料,刚看了两页,一个亲卫就跑进来,报道:“毛豆来了,说有事要找张队长。”
“什么事?还要跟到这里,你去告诉他,让他在我房间等我。”张冲有些不耐烦地道。
亲卫有些为难地道:“张队长,毛豆好象很急的样子。”杨闻听了,急忙道:“你去让他进来吧,别真有什么事,耽误了就不好了。”张冲便点了点头,道:“既然队长都这么说了,就让他进来吧。”
没多会功夫,那个亲卫就把毛豆引了进来,毛豆看上去象是一路跑过来了,进了屋气还没有喘匀。张冲看了看毛豆,道:“什么事这么急三火四的?”毛豆抱了抱拳,回道:“刚才,我和大河去巡山,在山脚下遇上三个人,其中一个大河认识。”
“哦?”张冲笑了起来,“这倒新鲜,大河在这儿还能遇上熟人,看来这个世界真小啊,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人是天神教的一个香主,这算不算特别?”毛豆总算是把气喘匀了,笑了反问道。“什么?”杨闻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问道:“确定吗?”
“绝对能确定。”毛豆干脆地回答道:“大河以前曾经去东阳国水师当过卧底,那个时候,那人经常去东阳水师中传教,所以认得清楚。”
“他们来这儿做什么,你们搞清楚没有?”临来野鸡凹的时候,赵戎给杨闻布置了三个任务,第一当然是迅速发展壮大队伍,第二便是留意查找金库位置,第三就是暗中调查天神教的事情。自从出了过山蛇事件,天神教就成了卡在赵戎喉咙上的一块骨头,可亲卫队对天神教的调查却一直停留在表面上,找不到突破口,没想到,刚来这野鸡凹没多久,自己的下属就发现了天神教的踪迹,而且盯住了一个香主,杨闻怎能不激动,急急地问下去。
毛豆回答道:“还不是很清楚,因为怕让他认出来,我们只能远远的跟着,断断续续地倒真的听了几句,好象是这个香主过来,要见一个什么重要的人。
第七十七章 追踪()
杨闻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让亲卫将自己的兵刃取来,一边看着张冲笑道:“走,我们一起瞧瞧去。”
毛豆听了急忙上前,道:“杨队长要多带些人,听大河说,那个香主武功高深莫测,若是人少了,怕拿他不住。”
“是吗?”张冲停了停,转头朝杨闻道:“大河一向不开玩笑,他说的话应该靠谱。我的意见是暂时不要动他们,既然他们要来见什么重要的人物,不如等等看,到时候再一网打下去,很可能能兜住条大鱼。我看这件事不如这样,就让我先带几个兄弟过去,一路跟上去,就算抓不到那个什么鸟香主,只要能知道咱们这边的那个重要人物是谁,就有得赚。”
杨闻想了想,道:“有道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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