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取了车子,张冲一路走,一路又和毛豆商量起来,张冲道:“眼下这东西算是有些了,只是这人还没有凑齐,也是件恼人的事。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毛豆想了想,道:“我倒是认识几个好手,不过那几个人都是前三队的,拉过来怕是有些难。”张冲摆了摆手,道:“想都不要想,我们五队,哪个想来,就说我们两个,来到这五队,心里好受吗?”毛豆笑了笑道:“这倒是件真事。除了前三队那几个,倒真有几个人听说咱们演武的事,来找过我,我略了解了一下,不是身手不行,就是品行没有把握。”张冲道:“选人身手只是参考,品行才是关键,莫要引了来,反害了我们。”毛豆道:“所以,我也没有敢在大哥面前说。”张冲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要在我们五队里留意。”毛豆道:“我刚到五队,熟的人不多。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慢慢留意也就是了。”张冲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还是那个原则,宁缺勿滥。”
两个人正说着,却听见前面一阵喧闹。张冲抬起头来,见巡山营的兄弟正押着四五个人往这边走过来。被押的人中,有一个大汉,不知为何,拼命地挣扎起来,巡山营的人见了一拥而上,将那人放翻在地,大家一顿脚乱踹,直到将那人打了个半死,才收了手,又从那被押的人里找了两个出来,将那汉子架起来,继续向前走。
走得近了,巡山营里有一个和毛豆相熟,便和毛豆打了个招呼。毛豆上前和那人聊了几句,才回到张冲身边。张冲便问:“发生了什么事?”毛豆笑道:“我前几天就听说了,咱们上边那人,最近要动一动,所以让咱们送些人头过去,这个传言果然是真的,咱们眼前这些人就是那些人头。”张冲笑道:“巡山营押的是些什么人,怎么眼生得很?”毛豆道:“有从山下抓来的,有的是别的山头的人,刚才造反的那个是个官兵。”
张冲一楞,道:“官兵?咱们义州向来是官匪一家,怎么还会有官兵?再说了,这官家是好惹的吗,大当家的什么时候变得牛气起来,连官兵的头都敢拿来充功?”
毛豆道:“大哥你枉上山这么多年了,这里面的道道倒真不如我知道的多。咱们义州官匪一家是不假,那只是总的来说。若官不是一家,那么匪还能是一家吗?”
张冲不解道:“官不都是皇帝老儿的吗?难道另外还有个太上皇不成?”
毛豆笑道:“官自然都是皇帝老儿的,不过咱南汉国,什么都缺,可独不缺这官。其实官和匪差不了多少,匪多了山头林立,官多了,派系自然多如牛毛。比如咱家跟的便是知县大人,再上头是义州的长史。可县里主事的,不光知县大人一个,县丞、县尉手底下都有山上的人。所以,我们见了官兵,无论是哪里的,都要客客气气的。但我们上头那人若是不待见谁,我们也就不客气,该抓抓,该杀杀,咱要是客气了,只怕上头那人就对咱们不客气了。刚才那货,是跟着县尉过来剿我们的,这县尉和知县大人一向不和,不灭他灭谁?”
张冲这才听明白,笑道:“也有道理,不过,我以前还真没在山上见到过这种官兵俘虏。”毛豆道:“你以前不大下山自然没有见过,其实官兵基本上不用抓上山,在山底下就都放了。咱们义州的规矩,一个官兵五两银子,见银子便放人,这个人活该他倒霉吧,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人来交赎金,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张冲叹道:“我看那人倒象条好汉,这样白白死了,倒也可惜。”毛豆听了,也是一楞,道:“你不说,我倒没留意,你且等等我。”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等毛豆回来,张冲问道:“没头没脑得跑哪儿去了?”毛豆喘了口气,道:“你刚才说那人象条好汉,我才觉得他有些面熟,刚才追过去一看,果然是那个人。”
张冲怪道:“你认识他,难道他也是骁骑卫的?”
毛豆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他是水师的。以前,我们骁骑卫和水师配合作战时,我们营负责联络,所以我见过他。那个人是水师里的一个小校,听人说他水上功夫了得,所以我的印象特别深。”
张冲道:“这水师的人不好好待在船上,跑到山上不是来找死吗?”毛豆笑道:“他若真待在船上就不是找死,而是等死了。”张冲道:“此话怎讲?”毛豆道:“水师的日子只怕比咱们五队的日子还要难过些。”
北人善车马,南人仗舟楫,这话到了南汉国就有些尴尬了。南汉国的名字里虽有个南字,但境内却没有多少水道湖泊,唯一的一条大河还是与东阳国的界河,所以谈不上什么仗舟楫。若说他们是北人,举国上下连一个像样的养马场都找不出,要是真的善车马,也不至于从立国之日,便被北蛮国薅着头发揍了。
南汉国被夹在善车马的北蛮国和仗舟楫的东阳国之间,日子过的是相当痛苦。幸亏南汉国开国时的几任帝王全是励精图治的贤主,北募骑兵,南组水师,也能将自家的锦绣江山守的固若金汤。
一开始,水师和骑兵的地位是一样的。后来,东阳国的国君一代不如一代,从最初的大规模渡江作战,逐步退为小分队渡江袭扰,最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守着自家的江边,心里只祈祷着南汉军不要过来。现在东阳国也就是水军还有点战力,至于陆军,基本上已经烂透了。按理说,南汉国如果有一支差不多的水军,只要能把骁骑卫送过河去,灭掉东阳国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可惜现实中没有太多的如果,南边才消停,北方的北蛮国却折腾的越来越凶了,时不时就南下侵扰。北蛮国全是骑兵,南汉国主力则全是步兵,打仗不是看碟,冷兵器时代,步兵见了骑兵,基本上就抓瞎了,打得过追不上,打不过跑不了。没办法,南汉国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发展骑兵上。
现在南方局势已经明了,东阳国自保都已是勉强,南汉国就算是把河边的军队全撤了,换上几个胳膊上带红箍的大妈,东阳军也一样不敢过来。南汉国权衡再三,决定暂时不动东阳,先把气喘匀了,腾出手,把北蛮国打残了再会来吃这只煮熟的鸭子也不迟。
随着南汉国战略重点的转移,水师的日子就难过起来,粮饷补给越来越不正常,先是拖,后是欠。水师的弟兄也是人,也要吃饭穿衣,养家糊口,军饷拿不到手不说,连吃饱肚子都困难,自然军心不稳。水师的高层虽然没有衣食之忧,但看到别的队伍里同级别的人,克扣军饷,倒卖物资,赚的是钵满盆满,就眼热的不行不行的。回头再看看自己,倒卖物资就算了,朝廷不给补给好多年了,原来那点早就卖光了。军饷倒还有,不过一年鬼才知道能发几次。算来算去,现在的水师除了人没有别的,高层们便自然地将眼光聚焦到了这帮士兵身上。有的士兵被安排到大户人家看家护院,有的被租给镖局帮人家押运物资。象跟随朝廷剿匪这样的大活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得好手才有资格去,所以那个小校才被选上了。
毛豆出身骁骑卫对水师的事也算了解,张冲听完,好久没有说话,抬起头来,对毛豆说:“你说水师的这个人怎么样?”
第三十八章 高利贷()
毛豆一楞,这才明白过来,笑道:“这个人的战力不是咱们山寨里寻常人可比的,若能把他收过来,定能事半功倍。但现在有两个问题。首先是这个人是怎样的人,我们都不清楚。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怎么将他留下来。要想救他,说容易很容易,只要出五两银子,一定能把人救下来。不过,关键是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若要留下他,只怕是难。”
张冲想了想道:“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你有没有路子,能让咱们先见那人一面,也好摸摸他的底。”
毛豆不假思索的道:“这个容易。只是银子的事要抓紧。按照惯例,最快明天一早,最迟后天,这人就送走了,到那时就算有了银子也没有办法了。”
张冲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你先去办这件事。”毛豆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张冲又叫住他,从怀里掏出十几个铜钱,塞给毛豆。毛豆看了一眼,也不推辞,拿过来放在袖袋里,径直去了。
“今天倒是怪得很啊。”听张冲开口借钱,黄蝶儿满脸疑惑地问道:“你的骨头不是一直硬得很吗?怎么了,想通了,想做小白脸,也好,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娘便养着你也无妨。”
张冲一脸地黑线,尴尬地笑道:“素质,注意素质。请你听清楚了,我不是找你要钱,我是借,一定会还你的。”
黄蝶儿笑道:“那你对我说,你要钱做什么?若是正事,我给你也就是了。若是做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算借也不给你。”张冲一时不知如何说起,便含含糊糊地说:“我是要买个人。”
黄蝶儿听了吓了一跳,叫道:“什么人,这么贵,还要五两银子。你不要当大头,尽着人蒙。我告诉你,山下这几年年景不好,人不值钱,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还要会女红,懂理家的,也不过是七八钱银子。”
张冲苦笑道:“我自己都养活不过来,买的什么大闺女。”黄蝶儿道:“不是大闺女又是什么人?噢,我知道了,你不会去给哪个姐儿赎身吧?那些superstar可贵得很,动不动就要几千上万两,便是义州城有点名气的也少不了几百两,你拿五两去连寒碜一下都也不够。难道是那些私窠子,暗门子里的,小张啊,你的品味有问题啊。”
张冲恨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用你肮脏的心理去度量一个高尚的人,越说越没谱了,连暗门子都出来了,我象那种人吗?”黄蝶儿盯着张冲的脸看了半天,慢慢地道:“倒真不象,你就是那种人。”
张冲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好吧,我没对你从头说,只是觉得麻烦了些,现在看来,不说明白更麻烦。”于是便从头到尾将事情说了一遍,黄蝶儿听了,想了好一会道:“你这事到底靠不靠谱啊,银子倒是不多,可他毕竟是官兵,与咱们山贼是两类人,能不能收住他的心可难说,莫留下个祸患放在身边,那麻烦可就大了。”张冲点头道:“我也正耽心这件事呢。我已经吩咐了兄弟,等我先去摸摸他的底,再做道理。”黄蝶儿道:“这倒有必要。”说着从袖带里摸出一块银子扔给张冲,又道:“小心行得万年船,还是慎重些。”
张冲接过银子,掂了掂五两有余,笑道:“如此便多谢了。”转身待要走,黄蝶儿却笑道:“就这样走了吗?”张冲心中怪道:“还要怎的?莫不是要吻别,这样不好吧,哥是借钱,又不是卖身。不好,若她要用强,可咋办,要不我就从了她?”正想着,又听黄蝶儿道:“这银子说好是借的,现在连个借条都不写吗?”
张冲拍了拍额头,笑道:“光顾着高兴了,一时把这正事给忘了。借条当然要写,我都准备好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并一块炭条来,写了“今借到黄蝶儿现银伍两整。”又在下面工工整整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黄蝶儿道:“你看这样可行?”
黄蝶儿看了一眼,怪道:“哪有这样借钱的道理,利钱都没有一分?算了,我也不必借给你了,只送你好了。”张冲急忙道:“这利钱自然是要给的,只是不知道你要多少?”黄蝶儿飞了一个媚眼过来,道:“我们这么熟识了,怎好多要?”张冲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酥了,笑道:“不管要多少,只听蝶儿吩咐。”黄蝶儿便拿过炭条,在下面添了一行小字,再递回来,笑道:“只要这些,你看可好。”
张冲接过来一看,当时惊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利钱要七分,想钱想疯了吧,你去抢好了。”
黄蝶儿看张冲的狼狈样子,娇笑道:“若要是讨,那是乞丐,大家都是山贼,自然是要抢的。”张冲急忙将银子扔还黄蝶儿,道:“这钱我不借了总行吧。”黄蝶儿笑道:“你想借,我便借,你想不借,我便不借,你把老娘当什么人了?这事由不得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张冲笑道:“我不给你借条,你也是妄费心机。”见黄蝶儿上前要抢那纸条,知夺不过她,急忙张开口,要将那借条吞进肚子里。黄蝶儿见了,一步上前,单手掐住他的脖子,直把他的舌头都掐了出来。张冲喘不上气来,只得举手告饶,老老实实地将借条交到黄蝶儿手里。黄蝶儿拿过借条,这才松开手,摸了摸张冲的脑袋,笑道:“这样才乖吗,早早给我,还用吃这种苦头?”
张冲猛咳了几声,又使劲晃了晃头,怒道:“别动我的头,我最恨别人摸我的头了。”黄蝶儿冷笑道:“便是老虎屁股,老娘也敢摸上一摸,你这狗头,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这么说话的,我好好的脑袋让你拿来与那大虫的屁股比。”张冲顿了顿,又恨恨地道:“我也不按手印,你那还是废纸一张。”
黄蝶儿笑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不就是个手印吗?那更容易些。”说着,一把拉过张冲的手来,从头上摘下簪子,照着他的中指肚扎了一下,血便从伤口处滴了出来,黄蝶儿也不管张冲疼得怪叫,只扯了那指头,在借条上重重按了一下,笑道:“这下齐了,你可以走了。”
张冲一进寨门,毛豆便寻了过来,凑上前,小声道:“事情都办妥了。”张冲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跟在毛豆的身后,绕到巡山营后面的小角门,毛豆上前,轻轻敲了几下,便有人过来开门。
毛豆引着张冲,在巡山营里七转八转,最后来到一个僻静角落里小屋里。两个人进得门来,毛豆先将张冲安排居中坐了,才转身出去。
不一会功夫,便见毛豆,连同他那个巡山营的熟人一起押着水师的那个汉子走了进来。巡山营的那个喽兵又小声叮嘱了毛豆一句,“定要快些。”便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
屋子里恢复了平静,张冲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