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势造英雄。当时,王家的海外贸易正处在一个瓶颈期,不仅不能再往前发展一步,甚至大有日趋萎缩之势。许多被家族看好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去插手这个乱摊子,如果扭转不了局势,白出了力倒没什么,只怕还会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记败笔。这倒给出身劣势的王海安一个机会,没用过多的争取,便轻轻松松地成了其中一艘大商船的主事。
崔应顺此时已经在海上漂了多年,结识了不少做海上勾当的海匪,他见王海安急于打开局面,便暗中鼓动王海安做销赃的生意,结果两人一拍即合。从此,崔应顺便脱了水手的短褂,摇身一变,穿上长衫,成了王海安自办的商行的掌柜的。
灰色生意的背后是暴利,王家因此再次生意兴隆。没过几年,王海安便凭借着自己商行的财力如愿以偿当上了家主。本来崔应顺也该跟着鸡犬升天的,可谁承想,正当他春风得意之时,销赃之事东窗事发。王海安为保住自己家主的位子,关键时刻,只能弃车保帅,将事情全推到了崔应顺的头上,并把他逐出王家,交给官衙处置。
王海安还算仁义,暗中打点,崔应顺被流放到边地不到三年就被放了回来。崔应顺回到静海老家后,老老实实地蛰伏了几年,等风头完全过去了,便在王海安的资助下,自己开了船行,实际上仍然做自己的老本行,这么多年下来,就靠着吃点王家的残汤剩水,也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整日里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在静海山区俨然也是**人物。
在静海山区,敢公开和盛唐商行叫板的,除了崔家,尚诚真想不出还能有谁。凭着现在盛唐的实力,弄死崔应顺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但既然他这次敢玩的这么大,那肯定是得到了王家的支持。河州王家搅了进来,这件事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咱们商行就这么几条破船,能赚几两银子?比起王家来,怕是连喝汤都算不上吧,王家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吗?”张冲的疑惑不无道理。河州四大家明争暗斗,路人皆知,可这种争斗是有个度的,毕竟都是大家伙,真咬起来,唯一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这一点大家都非常清楚。
“怕不只是银子的事。”尚诚摇头道:“咱们的规模虽小,只怕王家担心的是张家有意借咱们商行插手海贸,凭张家的实力,用不了几年,就能把王家的势头打压下去。海贸是王家的聚宝盆,真要那样的话,他们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这样说来,做到这么绝也不算是太过分。”
“理虽如此,但王家敢下此决心,我还是有点吃不准。”张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想一想,静海卫的官兵前脚刚走,只都海盗后脚便到了,这也过于蹊跷了吧?”
“我敢说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阴谋。”尚诚肯定地道:“就是因为时机拿捏地过于准确了,看似是天衣无缝,实则是最大的漏洞。”
“这样问题就来了。”张冲皱着眉头道:“王家的底细咱们也算摸得清楚,他们家族的势力不出礼部,而调动兵马,却是兵部的事情。”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如果从义州守备府那边做文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尚诚道:“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在军中也是常事。”
“不然。如果只是调动厢军或许有这种可能,可静海卫地方虽小,但却属边军范畴,若没有兵部的指令,随意调动,那可是谋逆大罪。他们王家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戴上这顶大逆不道的帽子。造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这里的厉害,他们应当比咱们更清楚。”
张冲正说着,突然听到屋外有人说话,不由欠身往外看了一眼,原来是小六儿正站在廊下与光头强聊天,便招了招手,高声叫道:“原来是六儿来了,进来说话吧。”
小六儿听张冲唤他,急忙走进屋来,见张冲神情已经恢复到往日的状态,心中大喜,上前行了大礼,又与尚诚拱了拱手,等他问候完了,张冲才开口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确是有大事要来禀告爹爹。”小六儿笑了笑,转头对尚诚道:“我本是去寻师父的,过去后才听说师父到了爹爹的房里,便跟着过来了。”
自从听说危急时刻,小六儿拼死也要去迎救自己,尚诚对自己这个徒弟更是另眼相看,于是点头笑道:“既然是大事,那就说来听听吧。”
小六儿清了清嗓子,看着张冲,正色道:“爹爹可记得上次去清溪时,厉家二少爷身边有个师爷?”
张冲略略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记得,那人是个形容猥琐的家伙,现在回想起来,好象还有点印象。”
小六儿转头看着尚诚道:“师父,我跟你说过,我们去霍家台时遇上了一个奸细。我今天才想起来,那个奸细就是厉家的那个师爷。”
“怎么会是这样?”尚诚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可记得清楚。”
“绝对没有错。”小六儿点了点头,道:“刚才我特意和白玉山核实了一下,的确是他无疑。”
“这就对了。”张冲笑了起来,“厉家的势力基本上集中在兵部,静海卫的守军突然被调到州城,就解释得通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世界这么大()
河州四家中卷进三个来,而且是二打一的局面,张冲感觉这个地主叫得真心有些累。不管怎么说,厉玉平和崔应顺是厉家和王家的两条狗,这是确凿无误的事实。俗话说得好,打狗得看主人,张冲想把棒子举起来容易,但究竟要不要落下去,落下去打哪儿,打多重,那可真得好好地掂量掂量。
四家的实力的确有高低,但差别并不是太大,就象在一个三角形中,其中两条边之和是绝对大于第三边的,这也是两家敢朝盛唐商行呲牙的底气所在。
四大家的实力此消彼长。如今,张家的旗帜老张铤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张家的势力明显处于低谷。同时,南汉在与北蛮的战事中,占尽了上风,兵部这个时候在朝中如日中天,厉、王两家要是再不抓住机遇,趁其病要其命,那就太没有大家族的气度了。
“这件事先放一放吧。”张冲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道:“静海卫一役,虽然只都海盗被咱们全歼了,但咱们也是元气大伤,现在别说是动厉家和王家,就是崔家,咱们啃起来都有些咯牙。如果我算得没错,那么他们肯定还会有后招的,咱们能做的就是盯死了崔应顺,实在逼急了,就先拿这老狗开刀。”
尚诚和小六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只能跟着一起叹了会气,小六儿才开口道:“那就先不说这些闹心的事了,刚才光顾着过来回报奸细的事了,还没有给爹爹道喜呢。”说着做了揖,道:“恭喜爹爹再收螟蛉。”
张冲笑了笑,道:“你也知道了,以后你也多看顾一下海娃子,我看这孩子也是块好料。”
“不错。”尚诚点了点头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特意查看了一下咱们的防卫,不能不说周全,就算是我,想不声不响地摸过来,也不件容易的事。这娃有两下子,以前也没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做到这样,资质是相当不错。”
张冲轻轻一笑,道:“你刚才说周全,我倒想起咱们的周掌柜来。好久也没见他了,今天你俩要是没事,就陪我去林场走一趟吧。”
周全正为张冲的状态忧虑,忽然听说他往林场这边来了,心中又惊又喜,急忙换了衣服,匆匆赶到大门口迎接。
“你这个老周,林场让你搞得真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啊。”张冲看着站在大门口的周全,快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朗声笑道:“想搞你个突然袭击,可真不件容易的事。”
周全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只快步迎上去,拱手行了个礼,道:“小的给员外大老爷请安。”
“不必多礼。”张冲虚搀了一把,笑道:“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进到林场议事的大厅,大家分主次坐好,张冲开门见山问道:“老周啊,现在商行护卫队的人手可是缺的紧,你这边还有合适的人选吗?”
周全顿了顿道:“不是很多了,靠得住身手又好的,最多还能挑出来二十来个吧。”
“这么多?”尚诚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周全,道:“你手底下拢共也不过五十几号人吧。”
周全笑了笑,道:“不是和先生说大话,我手下这五十来号人,个个都是靠得住的,这个我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可惜的是,当初你们把身强力壮的都挑走了,到了我这边的大多数人体质太弱,当不得护卫之责。”
“你说的倒是实情。”张冲叹了口气,想了想道:“老周,如果你不干了,林场这块就觉得谁还能担起来?”
周全不假思索地道:“郑平均。此人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头脑灵活,长于经营之道,现在咱们林场的具体事务大多都是他在处理。若说缺点,那就是此人身子单薄,动起刀枪来怕不行。”
“这没关系。林场和木材打交道,用不着刀枪。”张冲笑道:“那就让他接你的位子吧。周全你不能再窝在这里享清福了,该干点正事了。”
周全知道张冲这次来,定然有事,但没想到是要动自己,急忙正色道:“全听老爷吩咐。”
张冲叹息道:“静海卫一役,咱们在山庄这边的护卫队算是彻底残了,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抓紧把人手先补齐了。我觉得此事非你不可,你把林场的杂务抓紧交出去,另外寻个宽敞的地方,专门负责新人的培训,从今往后,商行无论什么地方用人,都必须先从你手底下过,这个担子可有些重啊!”
听了张冲的安排,周全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想到张冲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做,急道:“蒙老爷信任,小的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可以,死而后已就算了吧。”张冲爽朗地笑道:“现在正是你大展拳脚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死而后已。”说得大家一齐笑了起来。
“对了,天神教那帮子人最近可消停?”张冲突然想起这事,脸色又沉了下来。
“消停得很,老爷尽管放心。”周全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你们是不是封锁了消息?”尚诚盯着周全,面无表情地问。
“这种消息是封锁不住的。”周全淡淡地道:“新船场里许多伙计都是霍家台的,若是真的封锁消息,适得其反,所以,我们对最近的商行的事情都是及时地向他们公布的。”
“什么?”尚诚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道:“难道他们就一点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吗?”
“没有。”说得这里,周全也面带担忧之色,道:“这才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按理说,天神教在咱们商行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有所表示才对,可实际情况是,他们一点异动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张冲眉头紧皱,接着问道:“那霍家台那些人是什么反应?”
“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大概是受了天神教的蛊惑吧。我曾经暗中了解过,他们这些人对亲人的遭遇并没有太过伤心。依着天神教的说法,那些遇难的人前世今生都不信仰天神,因为天神不逼迫任何人信仰自己,所以也没有办法保全不信仰自己的人,这一切都是天数所定,在劫难逃。”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张冲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这至高无上的天神,却是个只扫自家门前雪,不顾他人瓦上霜的主啊。”
“谁说不是。”周全也跟着笑了笑,道:“不过,这对于那些信徒内心的震憾可是巨大的。据咱们的人来报,这些信徒如今对天神更加虔诚,许多人甚至已经成了教徒。”
“愚昧啊。”张冲叹了口气,道:“如此荒诞不经的说辞,竟然能让他们连亲情都顾不上了,真是可悲啊。”
“还有一件怪事。”周全接着回道:“船场里的有三个天神教的骨干于五天前突然交了辞呈,离开了船场。”
“什么理由?”张冲急忙问道。
“其中一个的理由是身体原因,说是体力不支,干不了。另外一个则说自己家的兄弟在河州开了个小买卖,要自己过去帮忙。”周全黑着脸,道:“第三个最离谱,竟然只说了一句,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张冲一口老血喷出来,心道这货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尚诚的脸当时就阴了下来,责道:“这件事为什么不报?”
“已经报过了。”周全有些委屈的道:“报告是我亲自拟写的,当天就报上去了。先生难道不知道吗?我还一直奇怪,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批复下来呢。”
尚诚楞了一下,最近他的精力除了忙善后的事情,就是关注崔家了,其他的事真还没留意。可能是因为周全这边一向平稳,负责初步整理的人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做急事来办,那样的话,他没有见到周全的报告也就不奇怪了。不过,尚诚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急忙问道:“他们下山后都去了哪里?”
“这事都怪我大意,没有填紧急事务的单子。”周全并没有想推卸责任,自责地叹气道:“因为没有接到外联组的指示,我只好让几个伶俐的伙计跟着他们,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三人分头下山后,在玉带河码头聚齐了,走了水路,应该是往河州方向去了。”
“河州,他们去那儿做什么?”张冲突然拍了一个额头,道:“瞧我这脑子,过了河州可就是东阳国了,那里可是天神教的老巢,他们可能是奔东阳去的。前段时间,咱们分析天神教可能要有大动作,如此看来,这动作只怕是要应在东阳了。要真是这样的话,咱们可就得念阿弥陀佛了,只要不在咱们的地盘上闹,就算把天折腾下来,又与咱有什么关系?”张冲说着突然笑了起来,道:“我这想法,是不是和那天神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尚诚也笑了起来,道:“但愿如此吧!不过还是要小心。”说着转身出了门,唤过自己的随从,令他火速往外勤组调人过来,吩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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