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听了,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千万要保重。”说着冲着金壮抱拳道:“兄弟有劳了!”
寨门一开,张冲叫道:“鸣炮,为弟兄们壮行。”三声炮响,尚诚带头怒吼一声,众兄弟一齐鬼哭狼嚎着冲了出去。
霍家台离刘家寨不算远,也就二十多里路,二马鞭下去,远远就看了高高的霍家台了。此时,村子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尚诚的心里更加着急了,回头叫道:“弟兄们,再加把劲,前面就到了。”
正当众人策马前冲之时,路上远远在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一个人。跑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尚诚的几个亲随,因为他们几个路头熟,这次出来便充作了前锋。亲随一见,立即往后示警,同时放缓了速度,将胯下的战马稳住,弩起臂上的箭弩,高声叫道:“来者何人,快快站住,报上名来,不然就要放箭了。”
来人听出了亲随的声音,招了招手,似乎一下子没有了力气,软软地瘫在了地上。亲随们也觉得来人的身形看着眼熟,其中一个便冲了过去,跳下马,将来人扶了起来,只见那人满脸是血,二目紧闭,再加上天色又黑,根本看不清楚究竟是谁。
这时,其他的亲随也跟了上来,领队邱枫上前探了一把那人的鼻息,抬头道:“没事,闭过气去了。给我拿点水来。”
有人递过来一个水葫芦,邱枫拨开塞子,亲手将葫芦里的水喂到那人的嘴里。那人喉咙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看了看面前的邱枫,艰难地道:“邱队长吗?我是马七。”
马七这一开口,大家才把他认出来,急忙七嘴八舌地问:“你怎么了,前面怎么样了,咱们的人怎么样了?”
大家正忙乱着,大队已经赶了上来,尚诚得了信,立即催马赶了过来,正见众人围着马七东问西问,立马急了,吼了一声道:“都闭嘴,让马七兄弟说。”
此时马七也慢慢清醒了,坐起身来,见尚诚到了,眼圈也红了,哽咽道:“尚大管事,全完了。这股海匪来得怪,上了岸见人就杀,见房就烧。”
“咱们的人怎么样了,甄队长怎么说?”尚诚急急地问道。
“海匪进村的时候,甄队长带着众兄弟在院子里布防,实指望着能倚着厚门高墙抵挡一会,支撑到援兵过来。可没想到那帮海匪凶悍得很,下手根本不留活路。第二批回去报信的兄弟刚走,大门就被海匪攻破了,当我们退到二进院的时候,甄大哥悄悄地对我们三个外联组的探马说,兄弟们,这儿是守不住了,从现在的情形看,咱们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撑到援兵到来。接着便让我们带着一包他们这几日
收集的资料立即突围,并再三嘱咐我们,万不能让商行派人来援,只说他们已经没有的救了,况且到现在海匪的意图仍不明了,若有其他的阴谋,很容易顾此失彼,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你们三个一起突围的?”尚诚四下里看了看,道:“他们两个呢?”
“不知道,或许已经折了。”马七说着,便哭了起来:“出村子的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往外冲的,直到冲出村口上了大路,没想到这帮海匪竟然会在路上设了绊马索,并洒了铁蒺藜,我们的马都中了招,只能凭着两条腿跑,当时天太黑,到处看不清,就听我们队长说,大家谁都不要管谁,就算是拼了命,也得把信送出去。我就闷着头一直往前跑,直到遇上了咱们的队伍。从我们突围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咱俩在村子里的弟兄,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办?”金壮看着尚诚,心里也没有了主意,里面传出来的话,虽然不好让人接受,但都是实话。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硬往里冲,并不是个好主意在。现在里面的人很可能已经全部死掉了,就算他们冲进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很可能会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
尚诚沉吟了半天,进还是不进,这个问题很难决断。甄信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的判断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至于什么调虎离山,他倒不担心,刘家寨有地形上的优势,而且还有张冲亲自坐镇,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甄义,甄信一直都是和自己兄弟相称,又一起共事这么久,感情当然不一般,如果甄义这边出点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实在无法向甄信交待。
“继续前进。”尚诚终于下定了决定,对着众人高声道:“里面的兄弟是死是活,我们还不清楚。我们盛唐的规矩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兄弟。咱们骁骑卫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们能不能放弃自己的战友?”
“不能,不能,不能。”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袍泽情谊并不比兄弟之情淡多少,尚诚的鼓动,将众人心头的烈火点燃了,村子里有自己的战友兄弟,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要冲上去。
“前锋下马,搜索前进!”尚诚一声令下,亲随们便舍了马,前面并排五个人将手里的马槊斜端着,槊尖冲地,不停地往前试探着前面是否有拌马索之类的机关。后面也是并排着五个人,从马背上取下扫帚,跟在后面清除地上的铁蒺藜。
队伍的行进一下子慢了下来,尽管尚诚心急如焚,但事到如今只能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又谨慎。一段不到五里的路程,他们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功夫才走过去,来到村口。
第二百五十二章 废墟()
寂静并不代表着一点声音都没有,有时候恰恰相反。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村子里的大火呼呼地烧得正旺,不知什么被燃着了,发出噼里拍啦的脆响,不时有被烧毁的房屋轰然而塌,发出一阵接连不断的闷响。如此嘈杂喧嚣的声音中,却没有人发出的任何动静,甚至连一声狗叫都没有,那么此时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死一般的寂静,更多的是一种让人手足无措的恐惧。
亲随们已经将手里的长槊收了起来,挂在马鞍下面的钩环上。村子里宅子挨着宅子,中间的胡同十分狭窄,无坚不摧的长槊就无用武之地了,真打起巷战来,连块板砖都不如。几个亲随掣出腰刀,领头的打了个手势,大家便四散开来,消失在黑暗之中。
马队没有急着进村,暂时在村外结队而立。村外是一大片田地,秋收已经结束,田地的高粱杆被连根刨出来,土地重新平整了,小麦刚刚播种,还没有破土萌芽,放眼望去,一派坦坦荡荡。尚诚已经派人查探过了,没有任何的异常,便把队伍拉到了土地中间,几十米的冲击距离,足以把全有来犯者撞成渣子。
霍家台是个穷地方,村子里只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已经被盛唐租了下来。宅子最初的主人是原来驻守烽火台的校尉,修宅子跟建工事差不多,院墙既高又坚固,大门也包了铁皮,用铜墙铁壁来形容也不算过份。一个月五银子的租金,甄义也觉得肉疼,但进了宅子看了一圈以后,他还是忍疼把租约签了。自从他们在霍家住下,他心里总有一种不详地预感,老是觉得周围有眼睛盯着他们,长期边地的厮杀,让他格外的警觉,能找到一个牢固的堡垒容身,这样会让他感到踏实一些。
海匪果然来了,按照甄义最初的判断,就凭他们二十几个人的能力,再加上这座宅子,支撑三个时辰绝对不成问题,这样就能保证山庄那边有足够的时间集结兵力前来救援。
可惜海匪的强悍却远远的超出了甄义的预料。众匪聚到院子门口后,强攻了片刻,意识到不能短时间内攻破大门后,一点都没有犹豫,立即改变了策略,改用火箭攒射,宅子很快就被引着了,甄义这时才清楚地认识到,对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他们的性命,照这样打下去,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守无可守,甄义果断地放弃了前院,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让人回去报信,现在他最怕的就是这帮海匪玩围城打援,盛唐的兵力有限,若真的派出援兵,那可就变成了添油战术,凭盛唐的底子根本赔不起。
甄义集聚集起了最后的力量,终于顺利地将外勤组的三个兄弟送了出去,才放下心来,怒吼一声,带着所有的兄弟飞蛾投火般冲出去,只是无奈力量太小,没多大一会,就全部被乱刀砍倒在地上。
霍家台的不大,没多会功夫,亲随们便把整个村子搜了一遍,情况比尚诚想的还要差,大家一个活口都没找到。尚诚倒吸了一口凉气,急令众人下马休息,严密注意周围动向,同时派出探马,在霍家台和山庄之间流水般的来回穿行。
张冲已经知道了霍家台的情形,虽然心里觉得憋气,但现在天色太暗,敌情又不明,又不敢冒然地出来,生生憋出内伤来。好在探马不时地将前面的消息传回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才让张冲稍稍安了点心。
东方终于露出一丝亮光,张冲迫不急待地带着亲卫队冲了出来,一路狂奔,刚刚和尚诚见上面,话都没来得久说一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暄闹声。
众人回眼望去,却是尚诚的几个亲随,正抬着两个人往这边走。尚诚见了,心里一惊,急忙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过去帮忙。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人抬过来,张冲上前看了一眼,立即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了出来,他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土匪,如此血腥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尽管在现代的影视剧里这样的场景并不稀奇,但不管怎么说,那是在演戏,除了感到刺激,并没有太多别的感觉。如今活生生地就发生在了眼前,张冲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两具尸体被砍得血肉模糊,根本认不出是谁来,好在他们两个都穿着盛唐的制服,不难猜出他们就是外联队的人。这两个人应该是在突围的时候,被绊马索绊倒在地下,然后被乱刃分尸的。海匪们杀了他们后,便把两个人扔到了路边的沟里的,沟里的枯草老高,昨天夜里黑暗之中,搜索的人没有发现他们,直到天光大亮了才找到的。
“谁干的?”张冲咬牙切齿地问道。
尚诚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地上的两具尸体,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同乡,是他亲自将他们选取到外联队里来的。以前危险的事也没少经历过,可他们两个人每次出去都是毫发无损,内查队一直缺人,特别是领头的,尚诚本来打算将他们安排进内查队担任队长的,可没想到,这么一趟差事他们竟然把命搁上了。
“我问你是谁干的?”张冲听尚诚没反应,心底的火腾地上来了,咆哮着喊道。
“不知道!”尚诚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道。盛唐的情报搜集现在依然由自己主持,虽然很明显凭盛唐的实力,不可能将触角伸到茫茫的大海里,但现在的情况是已经让人给捅爆菊花了,那么所有的理由都不再是理由了。
张冲看到尚诚的眼里都要滴出血来,心里倒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进村,给老子查,一帮子海匪又不是神仙,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老子就不信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愤怒和仇恨并没有让张冲失去理智,不是他不想疯狂一把,而是他更清楚,现在他压根没这个资本。张冲传令,留一个队的人在村子四周警戒,一个队在海边巡逻,又让尚诚挑了几个眼神好的兄弟,到烽火台上了望,剩下的所有人全部进村,每十个人一队,遇上情况立即示警。
一进村子,所有的人全都楞住了。一夜的大火将霍家台烧成了废墟,放眼望去,满目焦土,处处是被烟灰熏得乌黑的断壁残垣。
张冲叹了口气,抬腿踢开一扇烧了半截的门板,走进院子里,这是一家普通人家的宅子,三间低矮土坯房,茅草屋顶已经烧尽了,前后两面墙塌了,院子里能烧的也都烧光了,只剩下一盘石磨突兀地立在院子中。
“这家人怎么样了?”张冲扭头问了问身边的光头强。光头强叹了口气,道:“全部烧死了,刚才我看了一下,应该是帮海匪把这家人锁到屋里然后才放的火,一家五口全成炭了。”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光头强摇了摇头,道:“这帮孙子都是老手,活做得相当利索,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连老杀手教出来的徒弟都找不出线索来,那其他人基本就更没戏了,张冲摇了摇头,道:“强子,别管我了,你专心去找,一定能找到点什么。”
光头强点头领命,回头点了两个亲卫的名,道:“你们俩跟我来。”便径直出了门,迎面正好碰上尚诚,尚诚楞了一下,道:“强子,你去哪儿?”
光头强行了个礼道:“尚先生,老爷让我去查线索。”
“胡闹!”尚诚沉下脸道:“你不知道你应该干什么吗?什么比老爷的安全更重要!”
“老尚来了,进来吧。”张冲听到尚诚的声音,往前走了几步,朝着他招了招手,转头对光头强道:“你去吧,一定要给老子查出点什么?”
尚诚叹了口气,道:“员外,虽然海匪是走了,可这儿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没那么严重。”张冲摆了摆手,道:“怎么样,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没有”。尚诚摇头道:“这帮畜牲到底是些什么人啊,手法这么老到。”
“老尚,我看没什么好办法了。不过,大河也快回来了,希望他那边能知道点什么。”
尚诚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吧。还有一件事,霍家台这边怎么办,咱们商行里可有不少人家是这里的,这件事没有查清楚之前,咱们是不是先封锁消息。”
“封锁个屁。”张冲怒道:“事情都成这样了,你能封锁的住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害怕有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哦?”张冲怪道:“怎么做文章,难道还会把这件事推到咱们头上吗?咱们可是和这霍家台一点过节都没有。”
“当然不会,不过也差不多。”尚诚冷冷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趋利避害是世人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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