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允熥在大漠上开了一次盛大的聚会,把所有获得的羊全部宰杀,所有的兵丁都能分到羊肉吃。
很多兵丁都是第一次吃羊肉,就着饼子喝着羊汤,还有羊腿啃着吃,对很多兵丁来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允熥还亲自在兵丁的营地巡视,端着自己的碗到处和人对喝,让所有的兵丁都受宠若惊,很多兵丁第一次得到了如此高层的人的重视。
何刚要了双份的羊汤,和他同一个卫所的都知道他和马老二十分要好,所以也就给了。他端着碗,对着面前的碗说道:“我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吃到羊肉,只听说那些跟着徐大将军北伐过的长辈儿吃过,连蓝大将军北伐普通小兵都没有机会尝尝。你要是能多活一天,也能吃到羊肉了!就冲这,之后皇太孙殿下让我打哪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说着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不过羊汤你还是可以喝到的,现在我给你碗羊汤喝。”说着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把对面的碗里的羊汤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追悼()
第二天允熥带兵返回。行至柴沟堡的时候,他一直等待的东西终于来到了,那就是老朱的诏书,并且是给予他想要的权力的诏书。
允熥在被朱橞救下以后就让写了奏折让朱橞派人送至京城。首先当然是报平安,让老朱放心;其次就是让老朱允许他亲自带兵北上北伐,当然即使老朱不同意也没有办法阻止了。
第三就是让老朱给予他查验出征将士的功劳,就地封赏的权力。允熥在开始反击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是拉拢边关将士绝佳的机会,所以需要获得封赏的权力。
老朱让人传过来的是密折,只有允熥可以打开。允熥在打开之前还是惴惴不安的,生怕老朱措辞冷漠的拒绝了他的请求,那他就要准备好被踢下去了。
打开以后允熥就放心了,老朱将此次战争定义为蒙古部族袭扰边疆,巡行至此的皇太孙愤而带兵北伐,并允许允熥就地封赏立功将士。并且允熥看着老朱那关心的话语心下十分感动。然后马上写折子报平安,并且告知已经全歼了也先土干部。然后随手给熙瑶写了报平安的书信一并带回。
然后,先不忙封赏立功的将士,有一件事比封赏立功将士还要重要,就是追悼战死的人!
这次允熥身边的人死伤太惨了,护卫的两个千户反复搜寻只剩了四百多人;讲武堂的随行学生三十多人只剩下郭威、曹行等不到十个人,还大多带伤;四十八个侍卫只有杨峰、宋亮、李波三人活命,死伤太惨重了。先后与蒙古人交战的明军有十万人,也死伤不少。
允熥在阳和堡住下休息的晚上看到详细的阵亡名单,再次哭了出来,他哭道:“如此多的人因我而死,我愧对他们啊!我还说等回去了给秦楠找个媳妇,我还说等蓝琏的孩子出生了,不管是男是女,将来都与我的孩子一起读书,我还说……”
蓝珍的眼睛里也有泪花,但是他看起来比允熥要强上一些,说道:“殿下慎言,此战为殿下不忍见边民饱受荼毒,所以怒而兴师北伐,殿下悲天悯人之情可感天地,此战牺牲之将士也都是受殿下感召,殿下厚加抚恤即可,怎么说的上是愧对。”
允熥知道蓝珍说的是“对的”,这就是应该的定性,但是还不像资深政治家那么厚黑的允熥还是感觉难受,好像是在利用这些死难的大明将士一般。
允熥放下名单不忍再看,本想和齐泰等人在商议一下明日的追悼之事,但是觉得自己需要舒缓心情,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独自呆一会。”然后自己静静地待在大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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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允熥在蓝琏他们的墓碑前追悼此战阵亡的将士。全部参战的部队的百户以上军官列队在一旁。
允熥看着面前的一个个墓碑,禁不住再次泪如雨下。这一刻他完全抛弃了齐泰等人之前制定的流程,哭着说道:“蓝琏,秦楠,还有陈兴,孤来看你了。你们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被老鬼们欺负?”
然后他扶着蓝琏的墓碑说道:“你的武艺那么好,孤想你不会被欺负的。连蒙古王子都被你所镇,岂是小小的鬼可以欺负的!”
然后他扶着秦楠的墓碑说道:“你也一样,临死前杀了那许多蒙古人,怎会被老鬼欺负;只是这次蒙古人死的多,你要小心不会被他们合伙欺负。要记得和其他的人合起伙来,不然一个人吃亏的。”
又扶着陈兴的墓碑说道:“你一向是惜命的,不少人都嘲笑过你,但是他们恐怕想象不到你最后会是这样的表现;在那边你可以和反驳他们了,你以前从没有反驳过他们的话。”
允熥又哭着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回一开始的位置,说道:“你们在那边,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只能在阳世给你们好处了。上祭祀品!”
他说完,一堆下人带着一大堆的祭祀品上前,有鸡、有鹅、有四季果品,摆了满满一堆。
然后允熥又说道:“拿纸笔来,孤为你们亲写挽联!”
纸笔拿上,允熥饱含着热泪,在蓝琏的墓碑前写下:“此去泉台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然后允熥擦擦眼泪,又走到秦楠的墓碑前写下:“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允熥最后走到陈兴的墓前,流着眼泪说道:“你随我最久,因为你平日怕死,再想不到会这样悼念你。本想以后让你为世袭指挥使享福一生的,但是只能今日这样悼念你了。”
说罢,泪如雨下,写到:“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大明威。”
在外边围着的将士群情耸动!允熥的这三个挽联虽然他们听不出艺术水准,但是这几个挽联,特别是最后一个,对悼念之人评价极高,又是未来的皇帝所书,说不定千古之后还有人记得。
低级武将还罢了,大将的追求不就是‘生前身后名’嘛!谁不想和岳飞一样千古留名?
允熥没有注意周围的人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还有一些东西烧给你们。”他说着,从身上拿出几份圣旨,当然,是没有盖印的。
允熥哽咽着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故蓟宁王蓝玉之次子蓝琏,……,薨于阳和堡,……,加封阳和侯,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吾前卫世袭千户陈保国之长子陈兴,……,加封李信伯,其子陈式,加封世袭指挥使,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吾前卫世袭千户秦守山之长子秦楠,……,加封世袭指挥使,钦此。”
这都是允熥这几天和齐泰等人反复考虑,认为老朱不会驳了,最后决定给予的封赏。
允熥放下草拟的圣旨,让书办过来在纸上抄写一份,然后在墓前烧了。允熥说道:“但愿,你们在下边可以过得更好一些。”
这时允熥实在是忍受不住,下去歇息了一会儿。
然后允熥上来又追悼了这次阵亡的大明将士,并且对于其中立功较大的人追封世袭百户、千户、指挥佥事等官职,同样是写到纸上烧掉。u看书 om
允熥是第一次上战场,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上前线,心情十分沉重,不由自主地‘做’了一首诗:“
王师十万征强虏,
野战功成尸做山。
愧我何颜见父老,
凯歌今日几人还。”
蓝珍觉得诗不合适,欲提醒允熥,但是齐泰和练子宁把他拦下了。他们二人觉得允熥这次的事情做的有些过了,这首诗正好可以补救一下他在儒臣心目中的形象,所以拦住。允熥本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诗不合适。
最后,允熥说道:“此地以后就是大明将士的公墓,所有的大明将士,不管是战死的还是病死的,都可以入葬此地。但是不许其他人入葬。阳和堡的兵丁负责平日守护;十一叔,十九叔,每年记得来这里祭祀。”朱桂和朱橞答应着。
然后允熥又说了几句,这次追悼结束。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庆功()
第二天允熥又召开了庆功会。?
允熥强行把悲痛的心情赶出去,挤出笑脸来开庆功会。
功劳什么的前几天都已经算好了,今天就是封赏。蓝珍因为本为允熥的护卫统领,很可能被老朱认为失责,所以并未封赏。蓝珍本人也知道并无不满。
朱桂、朱权和朱橞当然也不用封赏,允熥还没有封赏亲王的资格。所以第一个被封赏的是平安。
允熥再次拿出并未有盖印的圣旨,面对着半跪在前边的平安,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同前卫指挥使、世袭寄禄指挥使平安,……,加封天成伯,钦此。”
平安高兴地说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起来。因为并未盖印,所以还不能接旨,但是平安仍然很高兴。‘陛下的诸位养子,除了已经故去的,只有我没有封爵,这下子我也是有封爵的人了。’平安想着。至于老朱不同意,既然老朱已经给予了允熥权力,那就是不可能的,即使老朱觉得允熥的封赏不合适私下骂允熥一顿也不会收回。
之后允熥又封赏了不少人,不过没有一个是封爵的,毕竟大明的爵位是很宝贵的。
保安右卫的指挥使张伦当然是得到了封赏,不过只是一些财物,世袭的官职并没有升。不过他也不太在乎,他和长子的关系也不好,给他留个世袭让他不至于饿死就得了。张伦现在最高兴的就是自己仗终于打完了,平安的回来了,还可以回家见女儿了。
允熥封赏完了所有的武将之后,说道:“平日里封赏都是到千户为止,但是今日,孤还要亲自封赏士卒。怀安卫骑兵千户的何刚,……,这十人叫他们过来。”
被点到的这十人本来都是在自己的帐篷里边等着上边儿的封赏完毕,然后回到自己的卫所等着赏赐呢,没想到允熥会点了他们的名字,基本上都是飘着来到了允熥封赏的地方。
有人连跪拜都忘了,还是见到其他人跪拜才想起来赶忙跪下去。允熥能理解他们的表现。允熥前世的时候洗尽贫大统领曾视察自己所在的城市,然后赶巧了视察小区的时候正好轮到自己所在的小区,所以自己见到了洗尽贫大统领,当时很是激动啥都忘了,虽然过后觉得没必要。
允熥模仿后世的国家领导人的样子慰问了这些立功较大的兵丁,然后亲自读了给他们的封赏。这个用不到诏书,还是可以自由挥的。
最后,
允熥问他们都有什么想法,自己可以做到的就做。这个本来只是一个形式,允熥只是随手问问,因为习惯了吗,电视里的领导人哪有不问这个的?
但是他忘了这不是电视上安排好剧本的,这些兵丁也没有演戏经验,第一个何刚跪下去说道:“殿下,草民求殿下一件事。”
允熥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不按照剧本来啊!旁边的怀安卫的武将都急了,万一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该如何是好!
允熥惯性的说道:“你有何事?”
何刚说道:“殿下,草民的好友马老三,在漠北战死,当时把他的尸安葬在了漠北。草民也知道把尸千里迢迢带回来不可能,但是能不能再公墓给他立个衣冠冢,让我们这些他生前的好友,和他的亲族能有个地方拜祭。”
怀安卫的武将松了口气,这个请求并没有说什么事情,但是他们旋即又提起了心,他们怕允熥不许。
不过允熥当然不会不许的。他说道:“可,你尽可去立衣冠冢。马老三这人我记得并未成亲?弟弟不成事,父亲又老了?”
何刚激动地说道:“是,殿下。”
允熥说道:“怀安卫指挥使何在?”
余瑱出来说道:“臣在。”
允熥说道:“给马老三老父禄米养之,让其颐养天年。”
余瑱说道:“是,殿下。”
何刚说道:“草民替马家人谢谢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允熥说道:“起来吧。”
然后允熥赶忙说了几句让他们下去了。幸亏何刚的要求还简单,自己又在翻看阵亡者名录的时候记住了马老三,要不然还不知道怎样呢!万一下边的人提过分的要求怎么办,所以让他们下去。
然后允熥又说了几句,庆功会就结束了,之后就是大吃大喝的时间。允熥在座位上一开始总有敬酒的,朱桂、朱权和朱橞趁机聚到一起。
朱桂对朱权和朱橞说道:“你们觉得允熥今日如何?”
朱权摇摇头说道:“看不懂,做不到。”
朱橞说道:“我遍读史书,从未见过除了开国君主以外的对士卒如此好的,并且允熥刚才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似乎就是在与身份地位相同的人说话一般。”
朱桂说道:“不管怎样,这十万边军的军心都让允熥得到了,今后无人可以在这些军队中让他们反对允熥。”
就在他们三个说话的时候,有一名试百户对其他人说道:“我父亲在前元的时候当过山贼,你们也都知道。他和我说过:‘若有识得我的,火里来火里去,水里来,水里去。’我当时觉得他是在扯淡。但是今日,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了。今日皇太孙识得我,我这条命,就给了皇太孙了!从此刀山火海,不皱一个眉头!”
有人笑道:“6头,看书 ww。ukanm 你卖命给殿下,殿下未必稀罕你这条命呢!”
被叫做6头的红脸汉子说道:“不管殿下怎么样,我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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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
朱棣看着传过来的奏报,叹道:“天幸未派兵前往宣府,不然这燕山诸卫的军心怕都是让允熥拢去了。”
道衍也叹道:“皇太孙殿下先是大肆悼念阵亡之人,又设立公墓,安将士身后之事:又亲自封赏,抚将士生前之事;最后亲自满足普通士卒的心愿,引得士卒归心。即使古之君主也少有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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