币发行权的限制,为皇帝增加了一个直接财源,二来则是限制了钱庄总行会的权力,使得钱庄总行会必须与皇家紧密配合才能得到利益,不然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幸好由于南宋、蒙元末年交子、钞票大规模贬值的先例在前,洪武年间宝钞大规模贬值的殷鉴在后,使得虽然朝中大臣知道宝钞若能顺利发行会带来的巨大利益,但认为它随时有可能变成废纸,所以不将发行宝钞的利益当做朝廷的稳定财源,允熥将宝钞提举司划归内官衙门的举动才没遭到太大的反对。
允熥将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下,挑着能的与王喜了。王喜虽然是个宦官,但在允熥身边这么多年,对于许多朝中大事的见解比一般官员还强,基本听明白了允熥的意思。可他想了想,又问允熥道:“陛下,奴才明白了陛下为何要设立钱庄总行会,与为何要允许他们插手钱庄、当铺行当了。只是这宝钞真能让老百姓一直使用么?”王喜对此很怀疑。他可经历过洪武年间宝钞大规模贬值的情形,也听族中的老人起过蒙元末年钞票被当做擦屁股纸的历史。
“若是想要让百姓一直愿意使用宝钞,就不能滥发宝钞。而发行宝钞的利益太大了,朕还能确信把控的住,但以后的人未必能够把控住。”允熥自觉受过现代教育,见过因为巨额通货膨胀将金融主权拱手让饶事情,认为自己能够控制得住不超发宝钞,但以后的皇帝未必能够做到。
“所以朕以后还会将宝钞提举司逐渐交给钱庄总行会。若是宝钞提举司交给了钱庄总行会,那发行宝钞就不是皇帝一人之事了,而是大明所有勋贵的事情。如此一来,或可限制一二。”当然,这会是允熥成功打造新的统治阶级后要做的事情。只有真正实现了他的想法,勋贵们才能够阻止皇帝滥发宝钞的打算。
“官家奇思妙想,奴才万万不能想到。”王喜先是拍了一句马屁,随后又问道:“奴才适才还听官家要实行新的窝本制,对有窝本的商户百无禁忌只是收税,这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这有何不妥?”
“官家,既然钱庄、当铺行当钱庄、当铺如此重要,为何不由朝廷开设反而允许民间开办?即使朝廷要做的事情太多力有不逮,也可如同盐业那般,从头到尾都由朝廷管着,只是交给商人来做而已。”王喜道。
“由朝廷开设是万万不成的。要想达到朕的目的,要开设多少钱庄、当铺?这些钱庄、当铺朝廷如何管得过来?管事的官员中饱私囊根本无法杜绝。”
“至于仿效盐业也不校盐是人所必须之物,即使少吃几口饭也得省下钱来买盐,那样做还勉强可以,但也有许多问题;若是钱庄、当铺行当实行如此窝本制,还不如由朝廷直接开设。”允熥当即反驳道。不论是让官员直接去管,还是让官员去监管,在分支机构这么多,技术条件又很落后的大明来结果都差不多,造成惊饶贪污。他才不会这样做。
实际上,允熥一直认为,要想经济繁荣、某一个行业快速发展,最好的做法就是除了收税什么都不管,只要不违背法律就行,实行完全的自由贸易;但他现在是大明的皇帝,所制定的政策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对于钢铁、金融这样重要的行业,完全自由贸易是不可能的,但在能够进行一定控制的前提下,他要尽可能的为商户创造出更为自由的营商环境。
王喜又问了几个问题,允熥一一作答。等他没有问题的时候,允熥笑道:“怎么,王喜,你问这么多问题做什么?莫非想要去朝堂上为官?”
“奴才刑余之人,如何能够去朝堂上为官?”王喜也笑着回答:“奴才之所以向官家清教,一是以防以后给陛下分奏折的时候不至于分错了,二则是奴才的私心。”
“奴才的几个兄弟现在也都在京城。他们原本在乡下买霖即吃租又自己耕种,日子过得还不错;但官家推行新的种地的法子后,大多数地方粮食连年丰收,许多荒地被开垦,粮价一路走跌。京城左近的田地一时也买不到,家里能赚的钱就少了些,虽然还不至于日子过不下去,但比起前几年日子要差一些。奴才虽然贴补,但也不够。”
“所以奴才就想着给奴才的兄弟们找赚钱的买卖。奴才听钱庄、当铺行当很赚钱,所以就请教官家,掂量掂量奴才的兄弟能否开办钱庄、当铺。”
王喜这话十分光明正大,一点没有犹豫。他知道,允熥对身边之人为自己或家人谋私利很宽容,只要不是贪污受贿就行,所以并不在意出口。
“王喜,朕以为,虽然钱庄、当铺行当十分赚钱,但不是勋贵也非出身大教派之人还是不要开办。这么多人盯着,若是身份稍微差了些就是被人排挤的下场。你,总不能下辈子也能照看家人。”允熥这话的不是很清楚,但王喜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你现在是朕身旁的大太监,谁也不敢得罪你。但等你过世后,谁还在乎一个死去的太监?家人即使开办了钱庄、当铺也会被人吞下,算不上长久买卖。
“依朕看来,王喜你若是想让家人一直富贵衣食无忧,不如做些不惹人注意的买卖。买卖虽然赚得少,但正因为赚得少才不至引来许多人觊觎,能够长久的经营下去。”
“多谢陛下提点。”王喜马上行礼道,而且十分真心实意。
“你们都是从就跟着朕的,朕照顾你们一些也平常。”允熥笑道。
王喜又与他了一阵话,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允熥道:“官家,有件事官家适才忘了吩咐了。俗话,蛇无头不行,料想钱庄总行会也应当如此。官家应该任命一个总管才对。”
“朕心中已经有了总管的人选。”
“官家,是何人?”
“过几日,你就知晓了。”
第1322章 金融改革——尾声()
(书友们很不好意思,昨天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写。差的明天补上)
“真是多谢卢公公了。”此时在京城内一间奢华的房屋内,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这样说道。
“这都是陛下的意思,我一个奴才,哪里能够决定这样的事情。”尖细的声音响起。
“您可是陛下面前当红的公公,您美言几句,如何不成?”沙哑的嗓音又道。
先说话那人又吹捧了几句,后说话那人连连推脱。二人又说了一阵话,从屋里走出来,沙哑嗓音之人十分恭敬的将声音尖细之人一直送到府邸的大门前。
那声音尖细之人走了,沙哑嗓音的人刚松了口气,就听从身旁传来声音:“爹,不过是一个奴才,你何必对他这么客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话你媳妇说得,你也说得!幸亏刚才卢公公在的时候我没让你出来。”沙哑嗓音的人训斥道。
这二人,一开始说话的沙哑嗓音之人就是萧卓,他训斥那人自然就是他的儿子,驸马都尉萧涌,被叫做卢公公的当然就是卢义。只听萧卓脸色不太好看的继续说道:“你与你媳妇感情好,自然是好事,但也别事事都向她学。你媳妇是公主,陛下即重宗亲,又和几位公主感情好,当然可以对卢义呼来喝去;你这样做,要是卢义在陛下面前给你上眼药,就算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对你如何,你的前程也没了。”他们这是在萧卓的府邸,昀蕴和她的下人一个也无,所以萧卓就直呼昀蕴为媳妇。
“而且。”萧卓随即脸色发生了变化,变得非常高兴,说道:“这次陛下可是许了我这么一个要紧的差事,我如何不高兴?高兴之下对于卢义尊敬些,也没什么。”
“爹,”萧涌听到这话,也不再关心父亲对卢义恭敬客气的问题,而是满怀担忧之色说道:“爹,你做了这个差事,儿子总觉得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萧卓道:“这个差事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陛下给你爹我了,怎么不好?比当初派你爹我去两个市舶司的时候陛下许诺的差事还要好!”
“爹,你不能就看着手里有权、有钱,就觉得是好差事。钱庄上的事情儿子是不懂的,但听常山说,陛下让京城许多勋贵人家都入了这个钱庄总行会,郑国公常府的人,魏国公徐府的人,梁国公蓝府的人,曹国公李府的人,都入了这个钱庄总行会。这些勋贵人家可不懂钱庄上的事情,安排他们进来一是让他们捞钱,二就是让他们替陛下看着这个总行会。爹能管得动他们?别最后费力不讨好。”萧涌十分认真的说道。
允熥对自己的几个妹妹当然是很好的,已经出嫁的昀兰与昀蕴为了维持与允熥的关系,也时常入宫,允熥有些事情也愿意同她们讲,所以她们大略知晓允熥的想法,当然也知道许多勋贵人家都正在遴选弟子作为钱庄总行会的管事。
若是自己丈夫或丈夫的家人也入钱庄总行会做普通管事,她们当然是愿意的,白送上来的钱不要白不要,这个年头可没有十王府,这固然使得她们更加自由,不必受奴才辖制,但也意味着她们的一切开销都要自己来掏;她们虽然有公主与驸马的俸禄,还有赐田,但公主的场面岂能差了?场面差了,人家不说你想要省钱,而是失了陛下的宠爱。所以她们必须把场面撑起来。这样一来她们每年能攒下的钱也不多,能有赚钱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但做钱庄总行会的总管事风险太大了。昀蕴回家与萧涌闲谈的时候就说起过,即使是常家或者徐家的人做这个总管事都未必能讨好,更不用说其它人了。所以萧涌一听自己的父亲要做总管事,就马上劝阻起来。
萧卓自己却很有信心。“你放心,我保证将这个钱庄总行会的总管事做好,让徐家或常家派来的人不捣乱。各家勋贵的那份钱差不了,咱们家应该得的也差不了。”
“爹,恕儿子冒犯,您到底哪来的信心?”萧涌忍不住问道。
“你冒犯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多冒犯一次又有什么?而且你既然尚了公主,也就是宗室之人,按照规矩爹应该向你行礼才对。”萧卓看起来心情真的非常不错,还开起了玩笑。
但萧涌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爹,儿子与您说正事呢。”
“儿子你刚才这句话可是对你爹我十分不敬。”萧卓又开了一句玩笑,见他真的很着急,忙道:“信心嘛,自然是来自好事。你还记得你爹我刚从宝安回来的时候,与你说了南洋有藩王要打仗之事?”
“记得。当时父亲还说要将此时禀报陛下。”萧涌点头道。
“其实啊,当时父亲说的有所隐瞒。事情确实禀报给了陛下,但你爹我其实知晓到底是哪个藩王要打仗,而且对于这一战了解甚多。这一战要是能胜,以后的财源可就滚滚而来。各家勋贵不仅不会闹事,反而要感激我。”
“若是这一战不胜,这个谋划不成,你爹我也不是傻子,到时候自然会退下来。不过这一战必定能成。”
‘只怕若是不能成,到时候想退了退不下来。’萧涌在心里暗道。但他父亲既然已经接了钱庄总行会总管事的位置,也不可能马上就退下来,这话只能暂时忍住了。
他们父子站在门前说了这一会儿话,时候也不早了,萧卓抬起头看了看天,对萧涌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别让你媳妇等急了。再说,你爹我也想着早日见到孙子呢。”
萧涌听了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从院外传来一阵阵的声音,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门的门子马上出去问。不一会儿回报:“老爷,少爷,是吴王殿下要去汉洲大陆就封,陛下亲自送去码头。”
“陛下对这个兄长倒是仁至义尽了。”萧卓笑道。自古以来这种情况都很不好处理,最后闹得骨肉相残的很多,允熥将允炆送到汉洲大陆在他看来是最好的办法。
“算了不说这个了,”萧卓也不愿多谈这样的事情,又对萧涌说道:“钱庄总行会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要管,听陛下的话,在家好好读书,等到下一科高中进士就好。”
“是,爹。”
第1323章 风雨,前奏()
“师父,您要返回武当?”湖广会馆里,宋远桥对张三丰说道。
“在京城中待了这几个月,也该离开了。”张三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咱们是武当之人,根基也是武当,你又是俗家弟子不用给陛下讲经,也该回去了。”
“是,师父。”宋远桥马上回答。适才张三丰这番话不仅是说如果武当没有现在的声势,陛下绝不会在意他们,所以与其留在京城交好各方,不如将武当经营好;至于其二,就是他本人作为武当派掌管庶务的俗家弟子,长期远离武当山,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师父,徒儿这就跟随师父回山。”心中感念师父顾念自己,宋远桥不由得又说道。
“我就不与你们一起返回武当山了。”可张三丰却如此说道。
“师父,您不回武当?可是您适才说”宋远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三丰打断道:“我闲云野鹤惯了,回武当山也待不住,不如在外面。”
他见宋远桥还要再说什么,又道:“现在我还在,能看顾着武当派,让你与你师兄掌管武当,若是有什么错处,我还能指证;若是等我过世之后,就没法这样做了。所以不会回武当。”
“师父,”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张三丰的话,宋远桥还是十分激动的喊道。
可等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不知说什么好,脸憋得通红。张三丰见他如此,笑着说道:“你的心思师父也明白,不必多说了。”
“能做的,师父都已经做了,只愿你们能将武当派维持下去。”
“二哥。”此时在码头上,允熥握着允炆的手说道。
“三弟。”允炆红了眼眶。这些年允熥对他一直不错,在京里对他的儿子也用心教导。虽然让他的长子入京有提防之意,但这也是朱元璋还在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也没什么可指责的。这次他去往汉洲大陆就封,这辈子或许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