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不敢向李贯发火,只能返回所住的屋子将礼服脱下,换上一身平常富家子弟穿的衣服,带着几个随从出去借酒消愁。
可他在喝酒的时候听到两个吃早点的食客嘀咕了几句,说什么‘一大早就喝酒,必定是泼皮无赖’等话语,更加生气。这时他也已经喝了些酒,就借着酒劲与那两个食客打了起来。他带了五六个随从,对面只有两人,当即被打成了重伤。不仅这两个食客,出来劝阻的店家也被打伤。
店铺的女主人赶忙去向附近的警察求救。大多数百姓仍然秉承能不与官府打交道就不与官府打交道的想法,但这时他丈夫被打成重伤,若是再没人阻止恐怕会被打死,也顾不得了。
正好当时苏详刚吃完早饭,正带着两个警察在附近巡逻,听到店铺女主人的话,马上赶了过来。
第1206章 外交无小事——事情的经过下()
这时卢明博也已经醒了酒,见到面前三个被打得不省人事的大明百姓也惊慌起来。在大明的京城犯下这样的事情,就算大明的皇帝不与他计较,他以后也毫无前途可言。
他顿时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可他的一名随从本来也满脸惊慌,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突然想到了什么,凑到卢明博的耳边说道:“少爷,咱们穿的是大明的衣服,说的是大明的话。”
卢明博马上反应过来。他们刚才一直在用汉话聊天,言谈间也没有提到朝鲜,旁人并不知道他们是朝鲜人!
想到这里,卢明博以最快的速度向店外跑去。店内的伙计刚才打架都没敢参与,这时更不敢阻拦,任由他们走了,之后才上前扶起店主与两个倒霉的客人。
卢明博顺利逃出店铺,但才跑了几步远苏祥就已经带着两个警察赶了过来,在店铺女主人又惊又怒的叫喊声中追过去。
卢明博见到三个警察追在身后,更加惊慌,慌不择路的逃跑,苏祥等人紧追不舍。慌乱间,卢明博跑进了一条死胡同。被三个警察堵在里面。卢明博眼见要被抓住,什么也顾不得了,顺手抄起路边店铺的扫帚就打向警察。他身为世家子弟,而且是能够被派出来出使大明的人,自然不是废物,能文能武,即使挥舞着扫把也不是警察能对付的,他的几个随从武艺也不错,打散了三个警察,冲了出去。慌乱间卢明博下手重了些,把其中一个警察打成了重伤。
苏详见此情形顿时红了眼睛。他和他的同僚都是从前京卫的将士,虽然不是来自同一卫所但这几年相处下来感情也已经很深厚,此刻亲眼见到张有河被打成重伤,大喊一声:“有河!”就红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抽出刀就冲了上去。另外那个警察哭着将张有河扶起来,大声招呼人去找医生。
卢明博在前面逃跑,卢明博紧紧的跟在后面,一边追还一边吹口中的哨子,吸引无数警察也跟了过来。卢明博本不愿将他们带到礼部管辖的番馆,因为这意味着他外国使者的身份暴露,之后只要一查就能查到是他;可此时后面追着许多警察,他如果不跑进番馆肯定会被抓住,而且看着他们愤怒的神情,有可能被当众打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只能带着随从跑回番馆。
番馆看门的人虽然见到卢明博被许多警察追很奇怪,但他们还是将他放了进去,并且拦下后面追着的警察。
苏详眼看就要追上他们却被拦下,差点儿拿刀砍了门房,还是被其它警察拦下了。
苏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与门房沟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请求让他们进去将那几个人抓走。门房自然不会让他们进去,但在京城有警察被打成重伤也算件大事,进去将此事告知掌管番馆的礼部员外郎李贯。
之后就是开头那一幕了。
……
……
李贯放下摸着上衣口袋的手,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对面前的番馆掌事徐谦说道:“现下大多数使者都在宫中等候陛下接见,此处应当没什么事情了。我回部里去,你留在这里。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能处置,就派人去部里告诉我,我再返回来处置。不过应当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但记得,千万不能放那些警察进来将卢明博带走,除非有皇上的圣旨,不然即使是应天府尹黄淮来了也不能交出去。”
“是,李大人。”徐谦答应一声。
李贯点点头,又吩咐几句,转身离开了番馆。在番馆的大门前他看着不远处正盯着这里的几个警察,冷笑一声,说道:“几个蓝皮狗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随即上马向礼部衙门赶来。
不多时他来到礼部衙门口,刚走进去与熟识的官员闲聊几句,就听到从门口传来又尖又细的声音:“礼部仪制司员外郎李贯可在这里?”
“谁在叫我?”李贯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穿六品宦官服色、面白无须之人站在门口,听到答话也正好看向他。
“下官见过这位公公。不知公公尊姓大名,找下官何事?”李贯马上换上谄媚的声音对这个宦官说道。
不过他的谄媚没能换来好言好语。“你就是仪制司员外郎李贯?”那宦官操着尖细的嗓音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即用冷峻的声音说道:“咱家可当不起李大人下官的称呼,李大人您还是按照《大明会典》定下的规矩来称呼咱家。”
“李大人,陛下召见你,赶快跟着咱家入宫吧。”
“公公,不知陛下召下官觐见何事?”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但李贯仍然不放弃,又道。
可这次这个宦官却没有答话,而是后退几步,示意他跟上自己入宫。李贯无奈,只能跟在他身后入宫。
过了好一会儿,他穿过前三大殿,过了乾清门来到乾清宫,走进一间屋子,见到上面端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人马上跪下说道:“臣礼部仪制司员外郎李贯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磕了三个响头。
允熥看了他几眼,说道:“李贯,适才应天府西城警察分署第九巡行队的队正苏详说,他追捕逃犯,可那逃犯逃进了番馆,警察不得进去,与门房说事情的经过,门房向你请示后你拒绝将人交给应天府的警察,可有此事?”
“启禀陛下,确有此事。”
“你为何这样做?”
“陛下,臣是依照洪武朝的先例而来。”李贯又磕了一个头,说道:“陛下,洪武年间曾有日本国的使者在京城违法乱纪,先帝免去了他们的罪过,让日本国正使将他们带回国自己处置。”
“而且臣以为,大明身为天朝上国,对于番国之民不宜苛责,何况犯事之人乃是朝鲜国的使者,朝鲜身为大明最为恭顺的番国,涉及与其往来之事应当慎重,即使小事也要斟酌万勿伤了番国尊敬大明之心,应当对他们略有些优待。”
李贯说完这番话,就听到前方传来响动,随即一个身着皇袍的人走到他正前方,对他吩咐:“抬起头来!”
李贯遵命抬头,忽然,一个碗大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第1207章 外交无小事——狗屁()
李贯听到皇上吩咐“抬起头来!”遵命抬头,可就在这时一本碗大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陛下!”李贯捂着脸,惊恐的看着允熥。
“陛下!”黄淮也说道。他虽然对于李贯的做法也不满意,但皇上亲自伸手打人更不合礼数。
“那个重伤大明百姓和警察的人,是来自那个番国?”允熥没有搭理他们,只是冷冷的问李贯道。
“陛下,为首那人是朝鲜国副使卢明博,其余人等是他的随从,都是朝鲜人。”李贯不敢再看向允熥,低头说道。
“哦,不仅是番国使者,还有他们的随从。”允熥似乎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之后问道“李贯,你告诉朕,打伤人应该受到惩处,朝鲜人是不是也通行这样的规矩,有与此有关的律法?”
“陛下,朝鲜人确实有律令规定打伤人应当受到惩处。”
“既然朝鲜人也有这样的规矩,李贯,你自己说,为何要优待他们?”
李贯不敢再说话。
允熥也不理他,继续说道:“朝鲜身为大明最为恭顺的番国,其国之人要优待,那受伤的百姓更是朕、是大明最为恭顺的百姓,受伤的警察更是朕、是大明最为尽忠职守的基层官员,他们要不要优待!”
允熥的声音渐渐严厉:“李贯,你是大明的官员,你的俸禄也是大明百姓辛辛苦苦缴纳的税赋,你家里夜晚能不被贼光顾,是京城的警察辛辛苦苦日夜值守的结果,不是朝鲜人在给你开俸禄,更不是朝鲜人在保护你家里的安全。”
“所以你如此维护他们,维护这些朝鲜人,居心何在?”
允熥当然知道自己身为皇帝,却亲自出手打手下的大臣一巴掌十分不合礼数,但他当时听到李贯的话后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李贯的话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日本人丢了自行车几个小时之后被找到,本国人自行车丢了自力更生”、“为了帮助七名外国乘客赶飞机,火车临时停靠一分钟”,当然,还有最搞笑的,02年世界杯的时候,一名主持人在直播时说了几句对南韩足球队不满的话,之后被南韩的外交部抗议,本国的外交部将这个抗议转到了电视台,主持人被请去喝茶。
允熥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他统治的国家发生!即使不出于愤怒之情或朴素的民族感情,这样的事情对于国家也是非常有害的。对于老百姓和基层官员来说,包庇外国使者同包庇本国的权贵是一样的,这都会使他们对于政府的信任度降低。一般情况下,这农业国在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此时的情况是撒马尔罕国被打败,蒙古人也被吓住不敢炸刺,大明的外部环境前所未有的稳定,正是进一步深化改革的好时机。而这些改革仅仅要求有一个稳定的内部环境已经不够了,必须让普通百姓相信官府的话,所以允熥绝不能让触犯了《大明律》的外番使者逍遥法外。
再者,之前勋贵子弟和警察打架都被抓起来,很是吃了些苦头,轮到外番之人就轻纵了,权贵人家也会不满意的。
而且允熥也同样讨厌“朝鲜身为大明最为恭顺的番国,涉及与其往来之事应当慎重,即使小事也要斟酌万勿伤了番国尊敬大明之心”这句话。这句话所体现的‘外交无小事’的观念也纯粹是狗屁。国家与国家之间是否尊敬只取决于实力,实力强谁都尊敬,实力弱你再怎么小心翼翼的处理外交事宜人家也看不起你。
或许会有人说历史上大明亡了以后朝鲜一直怀念大明,鄙视满清,暗地里瞧不起满清的使者。这确实是史实,但有实际作用么?朝鲜人再瞧不起满清,被打败后不还是向满清称臣纳贡了?当面也得表现的十分尊敬?满清有所需求不还是得满足?
允熥继位后虽然很重视华夏文明向外传播,但更明白:文明的传播得有实力作为后盾,要不是大明打败满者伯夷,全歼这一国的水师,能在三佛齐、在婆罗洲建立藩国?
这些思量在适才黄淮向他汇报此事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此时只不过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返回座位上,对一旁刚刚赶来的陈继说道:“陈卿拟旨,礼部仪制司员外郎李贯,包庇人犯,流放汉洲大陆。”
“陛下!”黄淮与陈继同时惊呼了一声,陈迪也面现惊讶之色。他们想到了允熥肯定会处置李贯,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处罚!
大明没有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的判罚,凡是比打板子和在监牢关三五天更重的处罚只要没到处死的地步一律都是流放。可流放也不同。就现在的实际情况来看,流放到云南省、宋藩(吕宋)、越藩(安南)一带是最好的,尤其对于四川、广西人来说,流放到云南未必比派到陕西行都司当基层官员更坏。
其次是陕西行都司、刚刚成立的别失八里都司、永藩等地。最差的地方就是岷藩了,与云南的核心地区都隔着大片的原始森林,又不通海路。
可发现了汉洲大陆以后,那里马上成为新的最差的地方。距离大明足有两万里之遥,半路上喂鱼的可能都不小,何况到了地方还得面对荒芜的土地、完全陌生的环境和野蛮的土人,想想都觉得十分难受,何况被流放过去了。
所以黄淮和陈继才如此惊讶。流放到汉洲已经是仅次于处死的刑罚了,这样一件事情,值得这么重的处罚么?即使周元,虽然平素与李贯关系不怎么样,也觉得处罚太重了。
“陛下,虽然李员外郎的所作所为确有不妥当之处,但如此处罚是否太过了?”黄淮求情道。
“陛下,臣也以为处罚有些重了。”陈继也说道:“毕竟洪武年间有过先例,先帝那次免去了对日本国使者的处罚,只是令其国正使带回国内处置。此次朝鲜国副使之事虽然与那次不同,毕竟伤了警察,可也只能认为李员外郎处置不当,包庇人犯是否有些过了?”陈迪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允熥看了看他们三人,忽然笑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他们三人虽然对允熥的表情感觉很奇怪,但还是松了口气。可却不想允熥又道:“不过,朕既然说他包庇人犯,也不是平白无故的。”他随即对刚刚走进屋里的王喜说道:“人可已经带过来了?”
“官家,已经带过来了。”
“那就让他们进来。”
这三人对皇帝与王公公的对话摸不清头脑,正疑惑间,就见到房屋的门被打开,随后两个身穿皇宫侍卫服饰的人押着一个人走进来,随后才拜见过允熥的朝鲜国正使金汉宣也跟着入内。那被押着的人黄淮与陈继不认得,但陈迪认得他就是朝鲜国副使卢明博。
金汉宣刚刚走进屋内,就跪下连连向允熥磕头,同时嘴里不停的说道:“陛下,我朝鲜国副使当街殴打大明警察与百姓,触犯《大明律》,罪无可恕请陛下责罚;臣身为正使领导无方,也请陛下责罚;臣还代我国国君向陛下请罪。陛下,……”
“不论《大明律》中对于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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