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爷立刻跪倒在海瑞的面前,委屈地答道:“在下只是一个小吏,从不敢收人钱财,贪赃枉法,昨日,那些贪墨恶霸之徒,听说您到了应天府,吓得都跑了,如今衙门里找个干事的人都难,小的不是为谁说话,只是说说心中的猜疑。”
“哼!心中的猜疑!说的好听,汤景六年里干了什么,我自会明察暗访,他若有不法之处,我定不会轻饶,眼前只说这两份状纸,天理昭昭,是非自有公断,不容置疑!”海瑞怒道。
“老爷!”吴师爷绝望地叫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海瑞问道。
吴师爷低下头,委屈地说道:“小的也知这个案子的是非公断,只是这徐姓商人,咱怕惹不起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立刻给我传这徐鲲,我这就去升堂问案。”海瑞命令道。
吴师爷还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是老爷您的恩公、徐大学士的亲侄儿……”
海瑞瞪着眼睛问道:“你是不是也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走,要是还想干,现在带上衙役们,去传徐鲲!”
“遵命,老爷。”吴师爷答应一声,赶紧起来,给海瑞作了个揖,跑出了书房。
师爷回到应天府衙门,叫来一帮衙役,说道:“海大老爷有令,让我现在就去传徐鲲,你们哪个要是怕了,现在就走还来得及,要是不怕,现在就跟我走吧。”
众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有人嚷道:“老爷不怕,我们怕什么呀!走。”
吴师爷带着众衙役到了汤景的家门口,徐鲲在门口已经上了马,徐喜正在给何氏套驴车准备出门,看见一群衙役围了过来。
徐鲲从马上下来,问道:“各位兄台,你们来抓我不成?”
吴师爷上来,作了个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徐大官人,委屈你了,海老爷也看了你的状纸,现在请你到衙门去一趟,听老爷判案。”
“呵呵,吴师爷,这还用得着我去吗?那汤景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他生意做赔了,跑到海外做了几年海盗,这几年,要不是我照顾着这娘仨,早让人卖到青楼里去了,他回来还有脸告我?”徐鲲叫嚷道。
何氏夫人从驴车上下来,哭着跪在徐鲲面前,说道:“官人,当年你可是说好了的,我家相公若是还能回得来,你就从这家里离开,官人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说的?”
徐鲲飞起一脚踢倒了何氏,汤景的两个女儿大哭着从驴车上下来,抱住她们的妈妈,娘仨哭得昏天黑地,有的衙役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哈哈、哈哈,好吧!你这臭婆娘!”徐鲲骂着,到吴师爷面前,轻蔑地说道:“好!海瑞、吴师爷,算你们狠!咱等着瞧吧!”
“呵呵,徐大官人,跟我们走一趟吧,到了衙门,你这官司也不见得会输,呵呵。”吴师爷陪着笑说道。
这时已经围过来好多看热闹的人,附近的巷子里还有很多人都在往这儿跑。
徐鲲觉得很没面子,叫道:“徐喜儿,咱们走!他娘的,丢不起这人!”
汤景和朱辉就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看见徐鲲带着徐喜牵着马走了,吴师爷蹲在地上对何氏说了一会,何氏从地上爬起来,领着两个女儿给吴师爷磕了好几个头,吴师爷把母女三人搀扶起来,把她们送回了家中。
汤景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泪水刷刷地往下流,朱辉劝道:“汤哥,看来我们遇到青天大老爷了,这官司你赢了!”
“我如何面对……”说着,汤景开始涕不成声。
朱辉明白,又赶紧劝道:“哥哥,一会回到家里,你要给嫂子认个错,倘若嫂子刚才跟着这个徐大官人走了,或者她说话向着这姓徐的,即便官府判哥哥赢了官司,也是枉然,再说,哥哥离家这么多年,错不在嫂子啊。”
汤景点点头,依然跪在地上抹泪,一直等到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去,躲在朱辉的背后,用扇子遮住脸,生怕有人认出了自己,悄悄地回到了家里,院子里顿时又是哭声一片。
林风一拍大腿,对身后的几个后生说道:“真是一出好戏!一桩奇案!呵呵,只是没有想到,这案子的主角竟然是他!哈哈,走吧,我们先回客栈,到了晚上,你们把他那两个男人的给我抓起来,送到宁波去。”
林风带着几个后生回到客栈,阿敏问道:“这都好几天了,妹妹能去了哪里?”
“阿敏,你不用担心,阿萍也不小了,也许到南京玩了几天,现在已经回了宁波,我们明天也准备走吧。”林风答道。
“要走你走吧,找不到妹妹我哪都不去!你回去之后,若是阿萍回了宁波,你派人给我捎个信来。”
“捎个信来、捎个信来……”林风一怕后脑勺,叫道:“哎呀,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阿敏,还记得我们在辽东,刚刚接到阿萍的时候,从她身上搜出一封信来吗?”
阿敏一愣神,点头答道:“对,是有个好像叫什么荣儿的姑娘,托阿萍给一个叫灵儿的姑娘捎了封信。”
林风猜测道:“阿萍在琉球的时候,好几次想偷偷乘船去日本,去找那个灵儿,只不过我们的人看得很严,她都没有跑成,难道她说来南京游玩是个幌子,现在已经去了日本?”
“很有可能,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阿敏也后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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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汤景和朱辉出了门,汤景问道:“你说我们给咱们青天大老爷送点什么好呢?”
“既然是青天大老爷,就不会在意我们送什么,先去表达一下我们的心意,也就行了,你说呢,哥哥?”朱辉答道。
“也是这个理,走,朱辉,我先带你吃一顿咱南京的板鸭,听说应天府的老爷是新上任的,等会咱们再带上几只给老爷尝尝,咱先看看他的秉性,来日方长,万一这真是一个大清官,咱也别坏了人家老爷的名声,你说是吗?”
“呵呵,哥哥说的太对了,哥哥可能没想到的是,在朝鲜的时候,如果不是我说闹着要吃南京板鸭,可能灵儿姐姐也就随便找个馆子吃点算了,要是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发生后边这些事,哥哥,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啊!好!我要放开肚子,好好品味一下这南京的板鸭。”
汤景笑道:“还真没想到,家乡的板鸭救了我一命,咱们好好吃一顿,等到天黑咱再拜访海大老爷去。”
到了戌时,徐鲲和徐喜来到汤景家门前,徐喜上前敲门,徐鲲还在气哼哼地小声嘟囔道:“真他娘的窝囊,爷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呢!徐喜,待会要是这王八蛋来开门,你先把这王八蛋给我好好的臭揍……”
徐鲲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人捂住了嘴,有两个后生麻利地把徐鲲捆了起来,徐喜刚一扭头,又上来两个后生,瞬间就把徐喜按了一个狗吃屎。
有人上来将一把丝绸塞进了二人的嘴里,再用布条缠紧了,把二人装进麻袋,放到了一辆马车上,扬长而去。
这伙人连夜出城,匆匆忙忙地赶往宁波,第二日后晌,来到了龙门客栈,把两个麻袋扔进了一间密室。
过了一会,陈掌柜和狗儿陪着林风来到密室,狗儿笑着问道:“林相公,看看我训练的这几个人怎么样?”
林风点头笑道:“不错,比我们晚到不足两个时辰。”
狗儿过来把麻袋打开,嘴里骂道:“他奶奶的汤景,谁让你没事从朝鲜溜回来的?该死的东西!”
徐鲲和徐喜被这一路折腾,都快散架了,狗儿刚刚把他们嘴里的丝绸掏出来,一下子就被二人吐了一脸,狗儿骂着汤景赶紧往外跑。
林风一看傻眼了,眼前这俩人不认识!
就见徐鲲吐完之后,指着林风骂道:“你们这些他奶奶的海盗,我就知道汤景这龟孙跑出去这几年没干好事,你、你们真不要命了!啊!你们真不知道我是谁?你们不怕灭门九族吗?”
林风仔细一看,是那个占了汤景家产的家伙,笑道:“呵呵,你没少占汤景的便宜吧?”
“你他奶奶的不打听打听?我堂堂相国的亲侄儿,我占他的便宜?”徐鲲不屑地反问道。
林风忽然有了兴趣,问道:“哦!你是哪位相国的亲侄儿?”
“松江府还能有哪位相国?文渊阁首席大学士徐阶你们不知道?那是我的亲叔叔!”
“哈哈,没有想到,还是一条大鱼!好!徐大公子,既然如此,我们不会亏待你……”
没等林风说完,徐鲲跳着脚叫道:“既然你们想抓的是汤景,那还不快把我放了!”
林风笑道:“好!这就放了你。”
徐鲲以为林风被吓着了,嚣张地说道:“那你们就赔我一万两银子吧,赶紧送我回家。”
林风拍了拍手,对那群绑架的徐鲲的后生们使了个眼色,笑道:“快送徐大公子回家,随后把银子给人家送去,咱们惹不起啊!”
十一、隆庆朝开关(9)()
在朝鲜半岛与日本九州岛北部的海峡,有一个小岛不偏不倚的正好位于二者中间,这就是对马岛,是日本列岛除了本州、北海道、四国、九州以外的第六大岛屿,与朝鲜国釜山港隔海相望,地理位置极为特殊。
对马宗氏是这里的主人,当年蒙古人第二次跨海东征,忽必烈的铁蹄踏入对马之际,对马宗氏当主宗助亲率岛民阻击了蒙古高丽联军,立下赫赫战功,受到日本天皇的嘉奖;自应仁之乱后,日本国幕府将军大权旁落,战乱不断,战败的武士家族纷纷逃到海上成了倭寇,这些倭寇不仅骚扰大明沿海和朝鲜半岛,连对马也没有放过,由于岛上不适合农耕,宗氏家族主要从事对朝鲜的贸易,倭寇一闹,朝鲜李氏王朝关闭了与对马之间的贸易口岸,使得刚刚继任家督的宗义调非常恼火。
天文二十四年(大明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宗义调在对马佐贺浦与倭寇激战,并俘获了一艘倭寇的船只,引渡给朝鲜李氏王朝去治罪,强烈要求与朝鲜正常贸易往来,宗义调反对倭寇的坚定态度,获得了李氏王朝给予的日朝贸易的优先权。
小西隆佐受猴子秀吉的委托,一直在寻找机会接近对马宗氏家族。
马五把小西隆佐和许仪后、朱均旺等三人放在了对马岛,小西隆佐问道:“咱们的岁数都不小了,既然都是效忠织田上总介大人的,那就谁也别让谁操心,怎么样?”
“那就多谢小西隆佐先生了。”许仪后笑道。
“跟我先去见见这里的主人,让他给我们安排船吧。”
“有劳小西先生费心了。”许仪后客气地说道。
三人一起去拜见对马宗氏时任家督宗义纯,到了家督府门前,小西隆佐呈上自己的名刺,对守门的家丁反复强调,自己虽为堺町的商人,却是织田信长手下羽柴筑前守的家臣,此时,织田信长征服美浓国的消息传遍了日本,家丁不敢怠慢,赶紧领着三人去见宗义纯。
宗义纯在茶室招待小西隆佐,义纯客气地说道:“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家臣莅临寒舍,有失远迎了,失敬,失敬。”
“义纯大人客气了,我们从朝鲜急匆匆地赶回来,误乘了一艘去往琉球的商船,不得已在对马登了岸,正好顺道来拜见大人。”小西隆佐说道
“呵呵,小西隆佐大人也不要客气,我对羽柴筑前守大人十分敬佩,据说他在一夜之间筑起了墨俣城,为织田上总介征服斋藤龙兴,将美浓国纳入版图,立下了赫赫战功。依在下看来,能结束这战国局面的,也只有织田上总介大人了,织田信长有‘天下人’的志向,羽柴筑前守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宗义纯赞道。
“呵呵,现在足利义昭在越前国朝仓义景大人的庇护下,即将成为新一代幕府将军,义景大人‘挟将军以令诸侯’,才是真正的‘天下人’啊!”小西隆佐试探着说道。
宗义纯哈哈大笑,说道:“依我看来,那朝仓义景首鼠两端,义昭进入越前国一年多来,朝仓氏到现在都不敢讨伐大逆松永久秀,谈何‘天下人’的志向!织田上总介占领美浓之后,天下布武,将自己居城移至稻叶山,改名为岐阜城,取了武王伐纣出岐山的‘岐’,又用了万世师表孔圣故里圣城曲阜的‘阜’,由此可知织田氏的志向了,今日结识小西隆佐大人,真是万分荣幸!哈哈……”
小西隆佐叹了口气,说道:“可叹那些堺町‘众合会’的那些商人,能有几人有义纯大人的眼光啊!”
“小西隆佐大人过奖了,堺町的商人来自五湖四海,见多识广,生意做得都很大啊,义纯自叹弗如,今后在贸易方面,还请小西隆佐大人及‘众合会’多多关照啊。”宗义纯说道。
小西隆佐笑道:“堺町虽有‘众合会’,但其实是一盘散沙,而对马岛完全在义纯大人的控制之下,若是你我合作……”
“哈哈、哈哈!小西隆佐大人的关照,义纯感激不尽!平户藩的松浦家和萨摩的岛津家养了一群海盗,闹得大明和我们对马也断绝了贸易往来,我们只能和朝鲜贸易,可是,最近又被那些南洋来的商人、还有西洋人,在朝鲜抢了我们不少生意,如今,听说大明那边新君登基,要开放海关,我们还想发展和大明的贸易,请问小西隆佐大人,有没有和大明方面贸易的渠道?”
小西隆佐马上双手握住宗义纯的手,笑道:“承蒙义纯大人错爱,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哈哈、哈哈……”
三人在对马宗氏家督府吃完饭,小西隆佐看许仪后和朱均旺二人并没有要逃跑之意,问道:“许神医,你们是不是还没有给阿市夫人买到药,就被那几个莽撞的小子把你们从朝鲜弄回来了?现在你们是再回朝鲜,还是送你们到近江小谷城?”
许仪后把小西隆佐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小西隆佐大人,你知不知道我的女儿和那个后生,被那几个莽撞的小子弄去了哪里?”
小西隆佐想了想,答道:“这可说不好啊,也可能还在朝鲜,也许被他们送去了伊岐岛,这样吧,我要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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