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那个汤景真的回来了,刚才跟着我们到了应天府,把你给告了。”徐喜答道。
“把我告了!哈哈、哈哈……”徐大官人笑着,轻蔑地问道:“那蔡大老爷怎么说?”
“禀老爷,蔡大老爷今天告老还乡,京城来了一位海大老爷,今天履新,就接下了那个汤景的状纸。”徐喜答道。
“什么?哪个海老爷?”
听徐大官人这么问,徐喜倒吸一口凉气,恍然醒悟道:“哎呀,难道是那个有名的海笔架,敢抓胡汝贞大人公子的那位海瑞?”
徐大官人深知他的叔叔徐阶和海瑞的关系,漫不经心的对徐喜说道:“不管他什么海笔架,既然这样,告就让他告去吧,我立刻带何氏回松江,你给我看好家也就是了。”
十一、隆庆朝开关(7)()
马五回到琉球国,在大隅岛登岸,发现这里的窝点一片狼藉。
有个小兵见到马五,放声疼哭,叫道:“五哥啊,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福祸旦夕,没想到啊,一官老爷突发大病,说没就没了,呜呜、呜呜……”
“是在哪里没的?”马五问道。
“在、在首里林家酒坊没的。”看家的小兵答道。
“出殡了吗?”马五问道。
“听说是琉球尚元王下的命令,说一官大人和我们都是海盗,派首里所司代带兵包围了酒坊,一官大人连气带急,一上火,胸口疼犯了,当时就给气死了,第二天,草草的下了葬。”看家的小兵答道。
“酒坊林掌柜现在可安好?”马五又问道。
“我还不知道首里那边的情况,五哥,你早回来一天就好了,所司代这个狼心狗肺的贪官,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前天派官兵攻打大隅岛,解除了我们的武装,杀了几十个弟兄,看我们几个还算老实,饶了我们一命,五哥啊,你千万要小心点,可别上了那个狗官的当。”
马五听完,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已经明了八、九成了,拍拍这个小兵的肩膀,说道:“谁说我们都是海盗!打今儿起,我们一个个的都是响当当大明商人,给我记住了,今后再不能干打家劫舍的事情了,我们的兄弟不多了,你们几个看好这个家,马尼拉的火枪今后直接运这来,大家不要害怕,我这就去趟首里,见见所司代。”
马五在大隅岛没多停留,立刻赶往首里,到了林家酒坊也没歇脚,在酒坊林掌柜的陪同下,带上一份厚礼,去见首里所司代。
酒坊林掌柜问道:“拜见所司代大人,那一男一女两个锦衣卫离开琉球了吗?”
“他们还是不信林一官死了,非要再次开棺验尸不可,国王也想再次开棺验尸,我问你,那口棺材是空的吗?”所司代也问道。
“禀告大人,那棺材里放了一个和一官大人身量差不多的麻风病人,天这么热,你说你让我们停尸几天多好,放上几天,尸体一化,随便他们来验,省得这通麻烦,现在我不敢确定埋在地下之后,尸体会不会化,再等上几天吧,让他们再去开棺验尸。”酒坊林掌柜答道。
“也好。你们知道,琉球是大明的属地,我希望林一官永远不要再来琉球岛,免得给我添麻烦,你们知不道?那俩锦衣卫这次悄悄到了我们这,直接就去了王宫,还想让王爷先把我拿下,再去包围酒坊抓捕林一官,发兵剿灭大隅岛。好凶险啊,好在我平时待宫里的王公公不薄,王公公连夜给我送了信,否则的话。我们全得完蛋啦!”所司代说道。
“按理说林一官大人还是在册的锦衣卫,之前朝廷捉拿的名单中也没有他,据说王公公和东厂有来往,会不会是王公公在朝廷那边告发了林一官大人?”马五问道。
所司代没有回答马五的问题,却问道:“呵呵,你马五倒是逍遥自在,在琉球国这几年还算老实,我问你,前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今后又有什么打算啊?”
马五还没答话,酒坊林掌柜赶紧答道:“所司代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些人都是良民,马五和他的弟兄们这些年在琉球也没干过坏事,这一干弟兄是给我们村子看家护院的,以免受到倭寇和那些海盗的骚扰,小五在我们的那几个村子里威望很高,今后我们老老实实地做我们的生意,给大人您多上贡,大家相安无事,请大人放心吧。”
马五低下头,沉默一会,说道:“大人,我前几天到朝鲜国做了趟生意,在那里听说朝廷马上就要开放海禁了,恩许自由贩卖东西二洋。现在看来,对我们是好事,不过,在下却有一个疑虑:朝廷的海关说开就开,说关就关,依着大明太祖祖制,犯了海禁可是大罪,大人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在广东、福建和浙江一带都还有五服内的亲人,倘若是将来再次禁海,我们可都是罪人啦,五服内的亲人怕是也会受到株连。当然,朝廷要是抓不着我们也就算了,但如果东厂和锦衣卫在这里还有眼线,可让我们如何是好?”
“嗯,你的担忧有道理,我怀疑告发林一官的人可能是王公公,但这种事情不能去问,我懂了,等开棺验尸之后,我就赶紧打发走这俩锦衣卫,王公公那里我去摆平,你们平时没事不要到我这来,今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和你们俩的联系,懂吗?你们不要招灾、不要惹祸,好好做你们的生意,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所司代答道。
“感谢所司代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今后逢年过节我们就不来了,请大人多多见谅,天已不早,我们走了。”酒坊林掌柜站起身说道。
酒坊林掌柜和马五回到酒坊,到了密室之中,马五问道:“一官大人到底去了哪里?”
“哎呀,小五啊,你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真是觉得大难临头啦!一官大人刚刚从马尼拉运来一批火枪,回到酒坊还没歇脚,所司代这个王八蛋带着那俩锦衣卫,琉球尚元王也派来好几百名官兵,突然包围了酒坊,看那架势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一官大人急了,给大家每人发了一条枪,准备拼命,好在所司代这王八蛋还算聪明,悄悄派人进来说:一官大人是被东厂派在琉球的探子告发的,已经被锦衣卫南镇抚司除了籍,现在成了朝廷的钦犯;那俩锦衣卫在琉球尚元王那里还告发所司代暗通林一官大人,所司代为了自保,给一官大人送了一包药,让他诈死。”
“难道你们不怕真的是毒药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逃也逃不掉的,一官大人说,平时没少给所司代送银子,不至于会害他,就吃了拿包药,当时就昏死了过去,我们就赶紧大哭,说是一官大人犯了胸口疼,着急上火,连气带急就死了。所司代领着那俩锦衣卫过来验尸,算是蒙混过关了,不过他们走后,一官大人昏死了三个多时辰,没醒过来,可把我吓死了,就赶紧派人到朝鲜去给你送信;第二天,一官大人醒了,我们找了一个身量、胖瘦和一官大人差不多的麻风病人,把他弄死后装进了棺材。”
“一官大人和阿敏姐妹去了哪里?”
“呵呵,现在全琉球的人都知道林一官大人突然发病死了,一官大人临走的时候还说:‘终于解脱了,今后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饭的朱重八做的了皇帝,我为何不能!。’他听说大明要放开海禁,带着阿敏姐妹回到大陆去看看他在沿海布下的那些生意,今后这里就全靠你了!”
“阿敏姐妹为什么也走了?日本国的猴子再要火枪怎么办?我可不会和那些红毛国打交道。”
“小五,一官大人让我们韬光养晦,今后他不再回琉球了,他让你好好收买人心,善待这里的弟兄,带好这里的队伍,替他照顾好朝鲜的生意,等待时机,将来做他的常遇春。”
“唉,哪天才是时机啊?”
“呵呵,小五,你把刚运来的这批火枪给日本尾张国的猴子送去,告诉他这一年之内不再给他运货了,他会告诉你哪天才是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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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官改名林风,带着阿敏和阿萍姐妹离开琉球国,去了宁波,下了船,就直奔这里的龙门客栈。
龙门客栈的陈掌柜一看林一官来了,惊喜地叫道:“一官大人来了!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林一官矜持地点点头,摆了下手,道:“不必客套,今后不要再叫什么一官大人了,叫我林风。”
“林风大人……”
“就叫我林风,没听见吗?”
陈掌柜笑道:“林风相公,请!伙计,赶紧给林风相公安排个上房,摆下酒宴,给林相公接风。”
林风和阿敏住下,刚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就餐,阿萍过来说道:“姐姐,我一点也不饿,想出去玩会。”
“这里的人说话你听不懂,别跑远了。”阿敏嘱咐道。
阿萍答应一声就下了阁楼。
楼下的伙计叫道:“林相公、罗小姐,掌柜的请你们去赴宴。”
“这就来了。”阿敏应道。
陈掌柜和两个从伊岐岛来的伙计设宴招待林风和阿敏,酒过三巡,陈掌柜开始汇报工作,讲道:“龙门客栈开业快一年了,说实话,不是很赚钱,现在朝廷开了海禁,我准备做点贸易,广东、福建那边需要咱们江南的棉花、棉布、生丝、丝绸,还有笔墨纸砚,咱们江南需要福建、广东一带的木材、染料、食糖、花果、铁货、洋货,这些生意要是做起来,还得再筹点银子,起码得三、四百万两,一年跑上几十趟,至少能赚到一百万两银子,大掌柜的,您觉得怎么样?”
“不错,生意嘛,就是得跑起来,银子不是问题,过几天我给琉球那边捎个信,先给你弄一百万两,不够了再加。不过,陈掌柜,我让你给我物色的人怎么样了?”林风问道。
陈掌柜指着一个伙计说道:“物色了八个,犬之助正在训练。”
“糊涂!什么犬之助?以后就叫狗儿,我们经历那么多事,还不长记性?我在日本国结识了一个好友,这个人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今后我们都得脱胎换骨,不能再干那些下三滥的事了。”
陈掌柜和两个伙计齐声叫道:“咳!”
林风气得苦笑了起来,叫道:“什么‘咳’,你们都是生意人,今后无论对谁,都得和颜悦色的轻声说‘好、好’。”
有人敲门,陈掌柜问道:“谁呀?”
“掌柜的,码头有人送信,说是有个叫萍儿的姑娘想去南京玩几天,跟着一条商船走了,叫你们别担心,她过几天就回来。”
阿敏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赶紧开门问道:“走了多久了?”
还没等送信的答话,阿敏急忙就往外跑,林风、陈掌柜和两个伙计紧紧跟随。
阿敏一路飞奔,到了码头,逢人便打听去往南京的商船走了多久了。
去往南京的商船太多了,没人知道阿萍到底乘了哪条船。
阿敏找到一条去往南京的商船,给了船老大一锭银子,上了船,林一官也跟了过来,阿敏含着眼泪,扑倒林一官的怀里,说道:“一定要找回我的妹妹!”
外海,一条去往萨摩的宁波船,阿萍正在甲板上含着泪,望着波浪翻滚的大海,小声念叨着:“姐姐,对不起,在琉球的时候,几次想跑都没跑掉,这是我答应荣儿的事情,我必须得去,姐姐,你多保重吧!”
十一、隆庆朝开关(8)()
吴师爷慌慌张张地跑进应天府巡抚海瑞的官邸,官邸的老家人问道:“吴师爷,老爷还在吃饭,您先等一等吧。”
吴师爷抹着头上的汗水,给老家人作了个揖,答道:“哎呀,实在是不想麻烦老爷,现在又有一份状纸,咱得罪不起啊,得请老爷赶紧定夺。”
老家人赶紧领着师爷去见海瑞,说道:“吴师爷,老爷实在寒酸,可不是装出来的,你千万别见笑啊。”
“岂敢、岂敢!小的今生能伺候海老爷,不枉在应天府衙门当一回差,实在是祖上的阴德啊,小的是三生有幸。”师爷奉承道。
“呵呵,要是咱大明的官吏都像您吴师爷,朝廷的事儿就好办了,我可听说,很多小吏们知道海大老爷来了应天府,昨晚上吓得都卷铺盖走人了,是这样吗?吴师爷。”老家人问道。
“呵呵,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贪墨小吏、恶霸衙役,哪那个衙门没有啊!有些人死有余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着海大老爷慢慢找给他们算账吧。”
二人说话之间,到了海瑞的书房,只见海瑞坐在一张藤椅上,喝着半碗棒渣糊糊,时而吃上一口腌制的咸菜,手里拿着一张状纸正在看。
“老爷,吴师爷来了。”老家人轻声说道。
海瑞抬起头,笑道:“吴师爷,来、来,坐,我这还正准备找你呢。”
“小人拜见海老爷,这又有一份状纸送到了衙门,小的怕耽误事,赶紧给您送来了。”吴师爷说着,将一份状纸递到海瑞的手里,立在了一旁。
海瑞对老家人说道:“你下去吧。”
老家人从书房门口离开,海瑞从身旁拉一把凳子给吴师爷,说道:“坐吧,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先生。”
吴师爷谢过海瑞,拘谨地坐了下来,低下头,等着海瑞看这份状纸。
海瑞看完,面色愠怒,一怕桌子,说道:“岂有此理!这徐姓商人巧舌如簧,明明是他趁着汤景离家六年,霸人娇妻,夺人家产,还污蔑人家是倭寇海盗!”
“这确实是一桩奇案,汤姓商人说自己这些年流落海外,却没说做什么营生,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吴师爷问道。
“这虽有蹊跷,但这汤景的状纸也说得明白,之前他犯了海禁不敢回家,如今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又开放海关,他才敢回家,说得也有道理。”海瑞答道。
“可这六年里,这汤景有没有做过海盗,有没有帮过倭寇,值得怀疑啊。”吴师爷说道。
海瑞冷冷地看着吴师爷,问道:“这徐鲲给你送了多少银子,你来替他说话?”
吴师爷立刻跪倒在海瑞的面前,委屈地答道:“在下只是一个小吏,从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