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掌柜的,我们几个都不能饮酒。”许仪后赶忙起身答道。
“你们这是从日本国回来的大明客商吧,本人姓张,京城人氏,在朝鲜经商多年了,全靠着你们往来大明、朝鲜和日本的客商照应,小店才有了今天,既然客官不饮酒,也不用勉强,我来……”
没等掌柜的说完,一个店小二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到了许仪后跟前说道:“这位员外老爷,不好了,你们的……你们的马惊了,现在马厮里乱蹦乱跳,踢伤了好几个伙计,谁也收拾不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掌柜的也赶紧说道:“你们这些笨蛋,怎么连匹马都伺候不好!客官慢用,我先去看看。”
许仪后和朱均旺也赶紧站起身来,对掌柜的说道:“这几匹马是我们从釜山刚买的,一路上都是好好的,也许是水土不服吧,这些畜生,还把人踢伤了,我们也去看看。”
灵儿也想起身跟着,许仪后给灵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看好行囊,灵儿站起来对着父亲喊道:“爹爹,朱伯伯,你们小心点,不行的话,就不要了,咱们再买几匹马,要是伤了人,我们就赔点银子吧。”
灵儿和朱辉吃完了饭,等了半天,饭庄的客人都快走光了,也不见许仪后和朱均旺回来,掌柜的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灵儿问道:“店家伙计,我父亲去了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我们那几匹马怎么样了?”
“嗯,你们的那几匹马可能水土不服,全都死了,那二位员外又去买马去了,你们多等一会。”店小二说完,便急匆匆地走开了。
灵儿看着朱辉神情恍惚,直打哈欠,问道:“朱辉,你怎么了?”
朱辉强打精神笑了笑,答道:“姐姐,我没事。”说着,趴在饭桌上就睡着了。
灵儿这时也感觉天旋地转,等了快有一个时辰了,许仪后和朱均旺还没回来,灵儿感觉非常不好,就要去拿行囊里的宝剑,刚站起身来,就觉得一阵眩晕,还没伸出手来,便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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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城通往京畿道的官路上,有一个小村庄,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在一所农舍里,高声朗读《孙子兵法》,读完了一篇孙子兵法之孙武篇,起身在农舍院子里舞了一会宝剑。
年轻人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已快过了未时,便带上了一把锄头,走出了农舍。
穿过一片村外的小树林,年轻人到了官路上,迎面看见两匹马一前一后而来,前面的马驮着很多行李,马上之人看着像一个饭店的伙计,后面的一匹马上坐着的,像是个武士,挎着弯刀,身后还有个女人靠在他的背上。
年轻人走过官路,又往后看了一眼,就见那个靠在武士背上的年轻姑娘,双手被绳子捆着,像是熟睡的样子。
年轻人就是一惊,心道:难道是遇到人贩子了?便不由自主地转身跑向那匹马,拦在前面,用朝鲜话问道:“这个姑娘为什么被捆着双手?你们是什么人?”
那武士马上勒住缰绳,瞪着眼睛,拔出佩刀,一指年轻人,却没有答话。
前面那匹马也停了下来,用朝鲜话对年轻人说道:“你这个农夫,少管闲事!”
年轻人一听就知道遇到了土匪或者倭寇了,舞起锄头便和后面的武士交上了手,二人打了十几个回合,武士看这年轻人还挺厉害,拨马便想逃跑,年轻人没有去管那个武士,一把将后面的姑娘从马上拉了下来。
那武士又调转马头和年轻人再战,只见这年轻人现在更猛,也许刚才害怕锄头不小心伤了后面的女孩,现在则毫无顾忌,虽然在马下,一会的功夫,便把那武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马的脖子、马的后背也被锄头伤了好几处,那武士一看难以取胜,便对着前面的驮着行李的小二叫了一声,二人催马落荒而逃。
年轻人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姑娘,这个姑娘正是灵儿。
灵儿没一点反应,年轻人摸摸灵儿的脉搏,脉搏有些快,把手放在灵儿的鼻孔处,感觉呼吸均匀,应该没事,可能是中了毒,抱起灵儿,又回到了农舍。
年轻人把灵儿放进了堂屋里的一张小床上,便带上一把宝剑,拿起那本《孙子兵法》,关好房门,到了院子里看起了书来。
到了近黄昏时分,灵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心中念道:“这是哪里呀?父亲呢?朱家父子呢?”想坐起身,但感觉浑身酸痛,揉了揉眼睛,想想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吧,不由自主地叫道:“娘、娘,你在哪儿,女儿找你来了,娘,娘……”
灵儿使劲掐了掐人中,往四周的墙上看了看,尽管有些昏暗,还是看清了墙上挂满了很多武将人物的画像。
灵儿一个个念道:“孙膑、白起、李牧、韩信、卫青、关云长、李靖、郭子仪、岳飞、戚继光、啊,这位是李成梁大人……”
接下来再看,却是吃了一惊:“啊!怎么还有如松哥哥!”灵儿惊讶的高声叫了起来。
门外的年轻人推门进来,问道:“你说什么?如松哥哥?”
“难道那一张画,画的不是李如松吗?”灵儿怕是看错了,揉着眼睛反问道。
年轻人也是大吃一惊,赶忙给灵儿施礼,低下头答道:“啊!原来是李如松大人的妹妹,李总兵大人的千金,李小姐,你受委屈了”。
灵儿这会已经能坐起来了,看着这位很有礼貌的年轻人,把自己当成了李成梁的女儿,便微笑着问道:“请问我这是在哪里?你是什么人?我的父亲呢?”
年轻人更是大吃一惊,赶紧跪倒在地上,问道:“难道李成梁大人被倭寇绑架了不成?”
灵儿这才反应过来,从床上起来,拉起年轻人,深施一礼,答道:“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请不要误会,我是李成梁大人的干女儿。”
“哎呀!原来如此,吓死我了,谅那些倭寇也没有如此胆量敢去辽东绑架李成梁大人!”
灵儿好生奇怪,问道:“这里是大明辽东还是朝鲜?”
“啊,小姐,这里是朝鲜古王都开京。”
灵儿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和如松岁数不相上下,也许认识李如松,便又问道:“你画的这些名将我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如松哥哥的画像呢?你和他很熟吗?”
年轻人清了清嗓门,毕恭毕敬地答道:“李如松大人一直是我的偶像,我对他的事迹可谓说如数家珍,我也期望能像他一样,在我们朝鲜武科及第,将来报效国家,成为一代名将。李如松大人曾祖李英自朝鲜内附明朝,任铁岭卫指挥佥事,其父成梁大人英毅骁健,初为显山参将,今为辽东副总兵,协防辽阳,如松大人嘉靖四十三年武举,高中武状元,初为指挥同知,立下赫赫战功,迁署都督佥事,今为神机营右副将,驻防山西,嘉靖四十四年娶妻夫人马氏、嘉靖四十五年纳吴氏夫人为侧室……”
还没等年轻人说完,灵儿的脸色大变,厉声问道:“此话当真?”
“我治学一向严谨,李如松大人是我毕生仿效的对象,岂能有假!”
灵儿紧绷着双唇,眼泪刷刷地往下流,一把推开了年轻人,捂着脸跑出了这所农舍。
十一、隆庆朝开关(4)()
灵儿跑出农舍,穿过村外的小树林,到了官路上,擦干了眼泪,仰望着星空,心中十分茫然,默默地念道:怪不得这一年多来连封书信也没有,原来负心的汉子已经娶了两房夫人!父亲和朱家父子现在哪里?看来这伙贼人不仅是为了谋财,还要害命;是小西隆佐派出的人吗?我该怎么办?
这时,小树林里窜出来六、七个黑影,头裹着黑巾,一身黑衣,手持弯刀,冲上前把灵儿围了起来。
灵儿摆好了格斗的架势,用日本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这些人也不答话,缩小包围圈,就要准备动手,正在这时,就听“嗖、嗖、嗖……”几声,有四个黑衣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那位年轻人扔下弯弓,手持宝剑已经冲到了近前,和剩下的三个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灵儿手无寸铁,先是躲到一旁,正要捡起地下的一把弯刀,抬头看时,那位年轻人已经把这三个黑衣人放倒在地。
灵儿拿起弯刀,在地下扒拉着四个被箭伤的黑衣人,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有断气,便蹲下身来问道:“谁派你来的?说了便饶你一命!”
黑衣人想打个滚,被那位年轻人踩住了脑袋,年轻人用朝鲜话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这位姑娘?谁派你们来的?”
二人看黑衣人瞪着眼睛,张了张嘴,似乎在哀求饶命,灵儿又问道:“是小西隆佐派你们来的吗?”
“小西隆佐想要你们随身携带的财物,据说有一尊佛龛,是无价之宝。”黑衣人答道
“既然你们已经抢走了我们的财物,为什么还要抓我的父亲?还要追杀我?我父亲现在何处?”
“那两个老头和你们的财物已经被送到釜山港了,估计这会已经到了济州岛或者对马,那个小鬼头跑掉了,你饶了我吧,我也不想再做海盗了。”
年轻人虽然没有听懂灵儿和黑衣人的对话,看灵儿的表情,应该是得到了答案,便和灵儿对了对眼神,准备刺死这个黑衣人。
黑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瞪着眼睛看着年轻人,灵儿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说道:“慢着。”
黑衣人马上哀求道:“饶了我吧,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小,我、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伊岐岛邓碧川的手下,被林一官带到了这里,你们饶了我,我、我可以带你们去抓小西隆佐……”
听说他可以引路去抓小西隆佐,灵儿把这个黑衣人拉了起来,看了看他背上的箭伤,在后背靠近肩胛部的位置,并不致命。
黑衣人跪在灵儿和年轻人的面前,哀求道:“壮士、小姐,饶了我吧,我想回大明,我本是南京的商人,前几年,我们的商船在外海遇到了倭寇,全家被倭寇掠到了日本,我不得不为他们卖命。”这人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的两个人继续道:“那两个可怜的人,是福建人,也是和我同样的际遇。”
灵儿扒拉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有三人均被箭穿后脑,另外三人被剑挑咽喉,不禁对这位朝鲜的年轻人肃然起敬,到了年轻人面前,深鞠一躬,说道:“感谢壮士的救命之恩!请问您尊姓大名?”
“在下李舜臣,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是否要回辽东去找李成梁大人?”
灵儿的脸涨得通红,羞涩地答道:“奴婢姓许,名灵儿,本来是准备去辽东见李大人的,但现在我的父亲、还有我们的行李都被小西隆佐劫持到了釜山,我这就连夜赶回釜山,等救出我的父亲,再回辽东。”
李舜臣点点头,说道:“在下愿意随你去釜山救出许伯伯。”又一指这个黑衣人问道:“这个人怎么办?”
“李公子、许小姐饶命!我叫汤景,今后保证不会再做海盗了,我想回大明继续做生意,最近,听大明过来的商人说,隆庆爷要放开海禁了,准贩东西二洋,我要回南京继续做买卖了,恳请李公子和许小姐放了我吧!”
“既然你已有此念想,为什么还要来追杀许姑娘?”李舜臣问道。
“我的老母妻儿都是人质,在海盗们的手里,我没有办法呀!”
“我到釜山怎么样才能抓到小西隆佐?你可以带我们去吗?”灵儿问道。
“小西隆佐现在开城,许小姐,你要想救出你的父亲,不用去釜山,我带你们在开城去抓他,抓了小西隆佐,就能换回你的父亲。唉哟!我现在后背疼痛难忍,流了很多血,你们要救救我啊。”
李舜臣看看灵儿,灵儿从怀中摸出一包草药,对李舜臣点点头,李舜臣把汤景背上的箭拔了出来,揭开他的衣服,灵儿把草药给他敷上。
李舜臣把那六具尸体拖进了小树林,又返回来说道:“我们把这几具尸首掩埋了吧,既然上天给了他们一张人皮,就不能暴尸荒野,也省得被官府看见了,追究起来,给我们这个小村庄添麻烦。”
灵儿点头称是,三人在小树林里处理好了那六具尸体,便让汤景带路,连夜去往开城。
去往开城的路上,灵儿问道:“汤景,我们吃饭的那家饭馆掌柜叫什么名字吗?”
“我被林一官派到朝鲜快一年了,虽然在全罗道的据点当差,对这里也很熟悉,那家饭馆的掌柜是个本分人,在饭馆里害你们的人,也不是饭馆的掌柜,是开城据点的王掌柜和手下那几个人扮的,给你们带路的那个朝鲜女人,是小西隆佐在朝鲜药铺的掌柜,现在隆佐应该就在这个女人的家里。”汤景答道。
“你不要跟我们耍花样,小心我随时要你的命!”李舜臣说道。
“公子,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再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了,今天我带你们去抓小西隆佐,这要是被那些海盗知道我背叛了他们,只可怜我的老母妻儿还在日本……,这可怎么办?”汤景说着,就痛哭了起来。
“你能确定小西隆佐在那个女人的家里吗?今天要是能抓到小西隆佐,不用担心,把他作为人质,也能换回你的家人。”灵儿答道。
三人到了开城,找到那个朝鲜女人的家,已经是深夜了。
灵儿潜入院内,汤景在外面叫门,等了一会,院子里的房间里亮起了灯光,那个朝鲜女人打开了院门,问道:“抓到那个女孩了吗?”
这时,灵儿已经潜入了那个女人的房子,准备去抓小西隆佐。
汤景在门外答道:“跑了,要是抓到了,我们就不用回来了,快问问小西老爷怎么办?”
“小西老爷已经回日本了,小西老爷本来就没有想要抓这些人的,还不是你们的头目王掌柜,和那个琉球来的头目马五说,那个小丫头可能就是在萨摩和堺町刺杀林一官大人的刺客,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可能有日本尾张国羽柴大人正在寻找的那尊佛龛,这才设下了圈套,现在小西老爷找到了那尊佛龛,喜出望外,他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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