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船- 第39部分

　　　　“林掌柜怕林一官造反殃及林氏家族，他在给东厂的密信中，从来就没有提过林一官或者林文俊的名字，可这林一官手里不仅有锦衣卫的腰牌，居然还有南直隶锦衣卫镇抚司签发的的勘合文书，实在是造化弄人啊！”陈申叹了口气，继续劝道：“现在佛龛已经找回来了，我看海盗林一官未必识货，那面铜镜不一定在林一官身上，要是能尽快找到那面铜镜，你就带着朝廷指明要找回的这两件国宝，和你父亲、朱家父子先行回国吧，这样，也好尽快对成国公老王爷有了交代，也可以告慰陆云龙大人的在天之灵了。”

　　　　灵儿说道：“真是不可思议！您还不知道吧，那面铜镜已经从尾张国的那只猴子的家里找回来了。”

　　　　“尾张国的猴子不知这佛龛的来历，把佛龛做礼物送给了显如，是为了领走那个追踪王将军的孩子，还能理解。可是，这猴子又发了什么慈悲，主动把铜镜还回来了？”陈申问道。

　　　　灵儿笑道：“我估摸现在那猴子的肠子可能都悔青了，据本愿寺的飘风法师说，有一天晚上，他借宿在猴子的家里，无意中听到了这‘神镜’的下落，还见识了这铜镜的灵性，后来，他找了个机会，就帮我们偷回来了，呵呵。”

　　　　“嗯，现在那猴子一定知道这佛龛和铜镜都是有灵性的国宝了，你带上国宝赶紧回国吧，以免夜长梦多。”陈申劝道。

　　　　“我还是对冲哥和奕儿姐姐不放心，让我父亲和朱家父子带着国宝先回吧，显如说他有可靠的人能安全地护送他们到朝鲜国，经由辽东返回京城，陈掌柜，您赶紧安排我去马尼拉。”灵儿着急地说道。

　　　　“茫茫天涯，战乱不断，听说红毛国派出的远征战队正在马尼拉打仗，你一个女孩子家，让人怎么放心！还有，那显如说的可靠之人是谁？”陈申问道。

　　　　“堺町富商小西隆佐先生。”灵儿答道。

　　　　这时，文静和朱辉带着雇来的脚夫已经装车完毕，文静喜气洋洋地跑到陈申面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说道：“陈叔叔，可以上路了，您一路劳顿，回家之后好好休息，我带弥次郎和朱辉今天就赶往地内町，那里的五家店铺都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能开张。”

　　　　陈申拍了拍文静的肩膀，赞道：“文静真能干！像个大人了，可以告慰道巽大人的在天之灵了。”

　　　　众人回到家中，许仪后和朱均旺迎在店铺的大街上给陈申接风，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酒宴。

　　　　众人有说有笑回到陈家店铺，正要准备开席，弥次郎匆匆忙忙地跑来叫道：“陈老爷，基督堂来人通知，小西隆佐老爷召集‘众合会’的掌柜们聚会，知道您回来了，要您务必马上就去，来人威胁说，您要是不去，将来在堺町就不受到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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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申从‘众合会’聚会回来，已经是晚上了，急匆匆回到家里，把灵儿叫来，小声说道：“不好了！先不要急着走，没想到现在这小西隆佐好大的势力！”

　　　　灵儿急忙问道：“陈掌柜，发生什么事了？”

　　　　“唉，还记得林掌柜的药铺吧，林一官杀了他叔叔全家，林掌柜的那家药铺就是送给了这个小西隆佐啊！我怀疑林一官并没有去马尼拉，而是回了堺町。还有啊，飘风法师从那猴子家里偷出的那面镜子怕也是假的！”陈申答道。

　　　　“嗯，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在这里追杀林一官的时候，林一官受到了那只猴子的保护，那个基督徒小老头还从基督教堂派出了一只火枪队，让林一官扮成一个西洋女人才逃了出去；在林掌柜被害以后，我和陆大人曾经去林家药铺去看过，现在的主人确实姓小西，但没想到这基督徒小老头就是小西隆佐，林一官回到堺町的可能性极大！”灵儿一边分析，一边又着急地问道：“飘风法师偷回的那面镜子怎么会是假的呢？陈掌柜，别着急，慢慢讲，到底怎么回事？”

　　　　“据‘众合会’的掌柜们传言，在小西隆佐的操纵下，前几天，他们很多人都去尾张国见了那个猴子秀吉，据说秀吉随身带着一面‘神镜’，能预知未来，有的商人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未来是一名武士，也有人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成了大名，还有很大的封地，呵呵，现在这些人都开始唯小西隆佐的马首是瞻，暗中都听从那只猴子的摆布，我们可千万要小心啦！”陈申答道。

　　　　“显如也说过，假如不能找回那面铜镜的话，他可以帮我们锻造一面，难道说那猴子造了一面假的？可真够狡猾的！陈掌柜，明天您请个工匠来，鉴定一下我们手里的这面铜镜是不是新锻造的。现在林一官还没有抓到，邓碧川还没铲除，陆大人海外殉职，要是再带回一面假铜镜，那如何向朝廷交代！不行的话，我还得去石山本愿寺求显如帮忙，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把国宝从那猴子的手里夺回来。”

　　　　“灵儿姑娘说的是，我来负责打听林一官在堺町的下落，联络郭国强大人出手铲除伊岐岛的海盗邓碧川，再找去马尼拉的商人朋友帮忙，联络王将军和郭将军，显如要是能再次出手相助，找回国宝，你们也好早日回国，不过……”陈申说到这里，不由得忧虑的停顿了一下。

　　　　灵儿问道：“陈掌柜，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不过，据‘众合会’里面的商人们讲，猴子秀吉现在已经是织田信长身边的红人了，他的家也搬到了清州内城，现在和织田信长住在一起，据说前一段时间，曾有人去内城行刺织田信长，织田信长加强了防卫，如今清州内城戒备森严，信长出行的时候，也是带着一大群武将前呼后拥，要是那猴子秀吉不单独出来的话，只怕显如也不见得再有机会下手了。”

十、墨俣一夜城（8）（）　
美浓国位于东山道，东以木曾山脉与信浓国相邻，西以伊吹山与近江国的分界，北方是越前国，南部与尾张国共享美丽富饶的浓尾平原，以木曾川形成了与尾张国的天然屏障，通过琵琶湖能直可到京都，木曾川河口能够控制伊势国和三河国的水上交通，因此日本自古就有“得美浓者得天下”之说。

　　　　美浓国大名斋藤道三在近畿一带很有名望，被世人称为“蝮蛇”，但他第一次见到被称为“傻子”的织田信长时，曾感慨道：“我的子孙，估计以后只有为他牵马的命啊！”

　　　　斋藤道三非常看好“傻子信长”，把长女浓姬嫁给了他，并全力支持他统一尾张国，招致了长子斋藤义龙的不满和嫉恨，斋藤义龙为此杀死了其父斋藤道三。

　　　　织田信长在失去岳父的支持之后，采用阴谋手段，先后在尾张国解决了斯波义统、织田信友和织田信行（郭奕之父）等一系列政敌之后，统一了尾张。接下来，为了征服美浓的小舅子斋藤义龙，信长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近江大名浅井长政，和长政建立了暂时的同盟，信长希望借用周立于岐山之典故，打下美浓之后，“天下布武”，改斋藤氏的居城井之口为“岐阜”。

　　　　猴子秀吉出身在尾张国爱知郡中村的贫苦农家，自幼丧父，其母改嫁后，因长期营养不良，造成其身材矮小，形貌猥琐，不受继父待见，离家出走后，在尾张、三河、骏河等地到处流浪，不久，便成了一个卖针线的货郎，把赚到的钱用于结交那些江湖野武士，后来，猴子终于得到了机会，投靠织田信长，当了一名提鞋、牵马的小兵，永禄三年（公元1560年）骏河国大名今川义元“上洛”路过尾张国清州城，当时信长刚刚统一尾张，地位尚不稳固，大家都猜测信长不敢阻击今川义元，猴子就和人打赌，在信长奇袭今川义元之前，提前准备了很多大酱，猴子赌赢了，织田信长率一万多人，在桶狭间打破今川义元五万多大军，今川义元战死，自此猴子的才能被织田信长所赏识，又加上猴子形貌和行为颇为滑稽，也常常被信长用来寻开心，而猴子就像信长肚子里的蛔虫，总能看破信长的一些心思，猴子知道要取美浓必然先在墨俣筑城，但猴子目前还只是一名足轻武士，尽管有很多好主意，但好差事往往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猴子早在带着蜂须贺小六漫游西国（在筑前救了郭奕）的时候，就开始谋划在墨俣构筑战略工事了，但不久，这差事就被大将柴田胜家夺了去，胜家在墨俣派出三分之二的士兵筑城，三分之一的士兵与美浓国的斋藤氏军团作战，总是在城筑到一半的时候，阵地被斋藤军攻破，连连失利，信长不得不撤了柴田胜家，又派出了猛将佐久间信盛。

　　　　永禄八年（公元1565年，嘉靖四十四年）的八月十五，猴子秀吉以恭贺中秋之名，进城拜见织田信长，要求去清州城居住，对信长做出了承诺，在冬至之前运来一批佛郎机新式火枪，并一再给信长吹嘘这些火枪与以往不同，不仅射程更远、准星更准，最厉害的是能在一定的射程内穿透盔甲，信长尽管还没有见到这批火枪，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信长答应了猴子秀吉的要求，秀吉便带着宁宁和孩子们住进清州城内。

　　　　猴子秀吉每日跟着信长巡视清州城，有时候也出去打猎，看似每天都很快乐，内心却是焦虑如焚，天天都在盼着林一官的到来。

　　　　重阳节这天，小西隆佐带着林一官和阿敏终于等来了。三人进了清州城，住进了一家客栈。

　　　　晚上，秀吉跟从信长的大队人马打猎归来，便兴冲冲地来到客栈，一见到林一官便笑着抱着林一官的肩膀问候了一番，林一官和阿敏给秀吉请了安，献上了重阳节贺礼。

　　　　秀吉笑着问道：“林兄，那佛郎机的新式火枪能否在冬至之前运到？我可是在上总介大人那里许了愿的。”

　　　　林一官表情尴尬地陪着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西隆佐说道：“秀吉大人，那批火枪怕是在冬至之前运不来了。”

　　　　秀吉一愣神，皱了下眉，又笑着说道：“也好！不急，开春运到也行，现在佐久间信盛在墨俣筑城，还不如柴田胜家呢，天天被上总介大人的内侄（织田信长的大舅子斋藤义龙的儿子斋藤龙兴）打得落花流水，真要是现在运来了，还不是都给了佐久间信盛这个笨蛋，哈哈，等着佐久间信盛被主公撤下，就该轮到我来立功啦，呵呵，你们等着我的消息吧。”

　　　　“秀吉大人，怕开春也运不来啊！”小西隆佐忧虑地说道。

　　　　“嗯？为什么？”秀吉问道。

　　　　小西隆佐一指林一官，林一官红着脸小声说道：“实在对不起，秀吉大人，我、我们要去一趟辽东。”

　　　　“去辽东？”秀吉不解地问道，“难道你不怕被大明朝廷抓住吗？”

　　　　林一官还没答话，小西隆佐笑道：“一官大人居然不是大明朝廷的钦犯，反而是在册的锦衣卫千户，秀吉大人没有想到吧！”

　　　　“哈哈、哈哈，太好了！千户大人！”秀吉摸出那面铜镜，笑着说道：“有一天，我在这面镜里，模模糊糊地看见了我身穿你们大明皇帝的龙袍，头戴皇冠，正指挥着千军万马在大明攻城略地，无数的大明臣民都对我顶礼膜拜，呵呵，不瞒你们说，上总介大人统一了日本国，必然派我去征服大明，我准备选的路线正是借道朝鲜，从辽东率领大军南下，哈哈哈，千户大人，你此去辽东帮我办一件大事，这可比运送几条火枪有用多了！”

　　　　“什么大事？”林一官惊奇地问道。

　　　　“你从辽东，顺着大明沿海给我部署一系列据点，安排小西隆佐先生的人在这些据点开设店铺、旅馆。”秀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海图，指着说道：“你看，这里是旅顺湾，你就从旅顺湾开始，到威海卫、连云港、宁波港、杭州湾，再到福建，你用上一年的时间，布好这些据点，经台湾去南洋，再去给我运火枪，怎么样？我知道你有的是钱，不要在乎那些银子，将来朝鲜国，我交给蜂须贺小六，大明就交给你了，我还要跟从上总介大人征印度、降大食，一直打到佛郎机，哈哈、哈哈……”

　　　　这番话让林一官和阿敏都目瞪口呆，小西隆佐不无疑虑地问道：“运不来火枪，如何给上总介大人交代呢？”

　　　　秀吉秀吉马上收住笑容，问道：“隆佐先生，我问你，堺町的商人是不是把我这面神镜的故事，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

　　　　小西隆佐心中一惊，接着问道：“难道已经传到了上总介大人耳朵里了？唉，我带堺町的商人来拜访，还一再提醒你不要在这些人面前炫耀……”

　　　　“哈哈、哈哈……”秀吉又是一阵大笑，说道：“我还怕传不到上总介大人的耳朵里呢！”

　　　　“难道你要把这面神镜献给上总介大人？”小西隆佐不解地问道。

　　　　秀吉却抿上了嘴，做出神秘状，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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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近冬至了，从墨俣又传来了佐久间信盛筑城失败的消息，织田信长显得异常愤怒，大声叫道：“快把那只可恶的猴子给我找来！”

　　　　过来一个时辰，秀吉诚惶诚恐地到了信长面前，趴在地上给信长请安。

　　　　“起来吧，猴子，我问你，马上就快冬至了，那些能穿透盔甲的新式火枪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信长的声音越来越高。

　　　　秀吉趴在地上，小声答道：“老爷息怒，这都是堺町的那些商人办事不利，我再催催他们。”

　　　　“哼！堺町的那些商人还有心做生意吗？他们都从你的那面神镜里看见了自己的将来，有的将会成为武士，有些人还能成为大名！”信长盯着秀吉怒道：“你有这样的神物，为什么不给我看看！让我看看我将来会怎么样！”

　　　　这下秀吉不再诚惶诚恐了，马上爬起来，笑道：“上总介大人，您是‘天下人’，难道连这个也信？”说着，秀吉掏出一面铜镜，笑着递给了信长。

　　　　信长把镜子拿在手里照了照，问道：“怎么还是我这张脸，你拿假货骗我吗？”

　　　　秀吉笑着到了信长身边，指着镜子背后的一个个小点说道：“大人，您按下这个机关。”

　　　　信长按下镜子背后的一个小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