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带着儿女撒娇的意味,乔氏听罢便笑的更欢了。接着,乔氏又言道:“月儿,我与你父亲给你选的这个夫婿,你可钟意?”
乔氏如此直白的问话,让萧敏月十分的羞涩,她用十分轻微的声音回道:“母亲已知月儿心思,又何必再问?”说完,她害羞的垂下来头
两人之前本就有约定,而那曲高山流水更是一种隐喻。
乔氏自然是懂得她的心思,可做母亲总是想逗乐自己的孩儿。
“这事关乎你一生,我这个做母亲的总得谨慎些吧。”乔氏说着,望向了女儿,“若你不满意这卫家郎君,我便让你父亲将这婚事给退了。”
萧敏月闻言,脱口而出道:“别。”
说完,她抬头望去,就见到母亲的脸满是喜色
见此情形,她便知道母亲是故意那般说的,于是便不乐道:“母亲,你再如此,我就不理你了。”
乔氏听罢,又笑着道:“好阿,月儿长大了,有了夫婿就不要娘亲了。”
“不是的。”萧敏月闻言,摇了摇头,“母亲你是明白月儿意思的。”说完,她脸就红了。
“那就定他了?”乔氏笑着问道。
“月儿听母亲的。”萧敏月的回话十分的轻柔。
这个时候,墙对面声音又起,萧敏月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之后又是他人的声音,最后她听到了卫玠的答话。
于是,她便安静了下来,细心听着对面的叙谈。
乔氏见状,也没有再言语,与女儿一样默默听着。
之后许久,这暗室再无人说话,只有那叙谈声在此处回荡着。
待卫玠那句告辞的话响起后,萧敏月才又开了口:“母亲,我们回去吧。”
她关心的只有那少年郎,其他的事情,她不想听了。
乔氏正一脸思索,她在想着方才卫玠说的话。
此时听了女儿的请求,她也就收了心绪,应了一声。
随后,这母女俩一并离开了这暗室。
而在那净室中,此时正一片寂静。
四人或坐或站,想的也都是方才卫玠的话。
如今安静了许久,萧璟才缓缓开口道:“三郎所言,你们以为如何?”
见他问了话,其他三人收了思绪。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陆康说着,看向卫成谋笑道,“百计兄,你家这个三郎不简单阿。”
父亲对儿子有种天然的优越,见旁人夸赞卫玠,卫成谋却不屑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纪就敢妄谈国事,实在不知所谓!”
他的话十分的不客气。
“三位使君,在下以为卫三郎所言确是良策。”那站着的李翊对着坐着的三人言道,“如今的情形,历朝历代皆有,三郎所言‘狭乡迁宽乡’之策确能解决如今的困局。灾民到了宽乡若能开垦荒地,来年国家便多了一份税收,也多了一份兵员,百姓也有了自保之力。如此上利国家,下利百姓,江北之难也可一举化解,实在一举多得之策。”
“嗯,立德所言甚是,我也是这个意思。”萧璟听罢点点头,又问向卫、陆二人道,“二位呢?”
“此策确实精妙。”陆康先是肯定,后又否定道,“只是想要真正施行,恐非我苏州一地可以办到的。”
“我与季宁所想相同,此事牵扯甚大,还是让朝廷来拿这个主意吧。”卫成谋跟着附和道。
“好吧,那我便以刺史府的名义给朝廷去文,言明此事。”萧璟说着,看向卫成谋又道,“卫兄,三郎进言之事,可否要一并注明?”
卫成谋听了,便说道:“卫玠尚年幼,还是不要提他的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的道理,在场之人人人皆知。
“只是太过亏待了他。”
萧璟说完,面露遗憾之色。
如今天色太晚,见事情已说毕,陆康与卫成谋就起身告辞了。
在沧浪园外,卫府的马车已在那候着了,卫玠正站在马车前。
入秋后的夜晚有些凉了,他等的十分难受。
好在也没等太久,卫成谋与陆康便出来了。
卫玠见状连忙上前道:“父亲,陆世伯。”
陆康听罢笑了笑,可也没与他多说,只是与卫成谋话别了。
分开后,卫成谋看着自家的三郎喝道:“与我上车来。”
见父亲满脸肃穆,卫玠知道今日的贸然行事让这个父亲不快了。
依着卫成谋的话,卫玠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随即马车就朝卫府的方向行驶了去。
在那马车上,卫成谋闭目不言。
卫玠见状,便也沉默着。
如此,一路到了卫府。
下得马车来,在进府门前,卫成谋停身说道:“三郎,以后莫再如此行事,若惹出了是非,为父也很难为你担待。”
听到父亲的嘱托,卫玠立即回道:“是,父亲,三郎以后定不会这般了。”
“嗯,如此便好。”卫成谋听了,笑了下,“天色也晚了,你且回去安歇吧。”
卫玠听了,便又说道:“是,三郎恭送父亲。”
如此这般,两人便分开了,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一回到那小院,卫玠便看到了挂着的灯笼,只是里面的烛火依然熄灭。
进了屋子,在那厅堂里的木桌上,绿竹正趴着睡着了。
卫玠知道,她这是等自己等的。
只是如今夜里凉,他见状便上前轻声唤道:“绿竹……绿竹……”
几声后,绿竹悠悠醒来,见他回来了,就喜道:“三郎,你回来了!”
“嗯。”卫玠答应了一声,“夜里凉了,你回床上歇息吧。”
小娘子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知道如今已是深夜了。于是,她便问道:“三郎,这么晚了,你饿不饿?”
她这一问,卫玠还真的觉着饿,到底他是一夜水米未进。
见了他的脸色,绿竹就识出来了,于是便说道:“三郎,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些吃的,都是梅姑做的,好吃的紧。”说完,她也不等卫玠答应,人便出去了。
见她如此,卫玠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人等,有人想,人生如此,便是晴天。
第三十四章 公门小吏()
几日后,姑苏刺史府中,李翊手拿着一叠文书,匆匆走着,在他的前方便是刺史府内的签押房。
签押房并非单指一个房间,这一联排的数个房间都是,只是各司的职能不同罢了,李翊便是进了其中的一间。刚跨过门槛,他便喊道:“三郎,发粮文书可好了?”
话音落,人就到了房中的书案边。
在那书案后,俯首忙碌的卫玠闻言,便将手中的笔放回了笔架上。
翻找了一阵,他从边上摆放的书文堆中找出了一张,递了过来:“李先生,这就是,只是使君尚未看过。”
李翊接过来看了看后,点头回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便将这文书收入了袖中。
之后,他又将自己拿来的文书放在了那张书案上:“三郎,这些你收好。”
“这是?”
卫玠说着,将这些文书拿了过来。
“都是些状纸。”李翊回道,“最近城内不太平,夜里有些人家遭了贼,损了财物。如今府里人手不够,这些事也只能先放一放。”
卫玠听罢点点头,没有多问其他。
接着,李翊又笑问道:“三郎,可还适应?”
卫玠如今成了李翊的帮手,专门处理公文之事,只是并无名分。当初他就想过要以文字谋生,如今还真让他做到了。听了李翊关怀的问话,他便回道:“尚好。”
话说的轻松,可手臂上的酸胀之感却隐隐传来,这案牍劳形之苦,他如今有了切身的体会。
“那便好,我还有事,就不与你叙谈了,告辞。”
几句寒暄后,李翊便走了。
待他走回,卫玠展开那几张文书看了看,果然都是些诉状。
照这文书上所述,事情都是发生在夜里,一伙强人偷偷闯入,将这些报案人家里的财物洗劫一空。
这看上去很平常,但卫玠仔细读过后,却发现这么多起案子,竟无一条人命损伤。如此看来,这作案之人还有些侠义之风,可称的上是盗亦有道。
只是卫玠看过了,也就真的只是看过了。
之后,他便将这些文书放到了一边后,接着开始继续刚才未完的公事。
如此直到午时三刻,方才停了笔。
此时正是饭点,可如他这样的小吏是没人管饭的,便只得自去他处,寻些吃食以祭五脏之庙。他独自一人离了刺史府后,便去了观前街。
杨五叔的茶铺还是老样子,只是客人越发的少了。
城内灾民遍野,如今又起了盗匪之事,因此城内百姓都不轻易上街了。
“五叔,三郎来了。”
见卫玠来了,雀儿高兴的喊道。这小娘一直念着卫玠的好,每次见到他总是这样一副欢喜的表情。
“三郎,来了。”
杨五叔说着,也走了出来。自从那件事过后,杨五叔便改了称呼,不再对卫玠直呼其名。他走到卫玠跟前,便又问道:“还是老样子?”
卫玠听了便点点头,接着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其实这里到处是空位,如今这茶铺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客人。
“好嘞。”
杨五叔答应了一声,就快步回了灶火边,开始忙活了起来。
而在那灶火边,还有一年轻汉子,那便是杨五叔的独子——柱子。这汉子的本名杨大柱,这柱子的称呼便是他的小名。虽然那事情已经了了,可杨五叔担心儿子以后再惹出是非,便让兄弟将他带进了城,留在了身边。
因铺子里没有其他客人,雀儿便陪在了卫玠身边。
但即便不是这样,她也会如此的。
“三郎,我听五叔说,你现在是公门里的人了,可是真的?”
小娘的声音清脆悦耳,卫玠听了后,点头答道:“嗯。”
“那三郎你在公门里都做些什么啊?”雀儿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般,又问道。
卫玠随口答道:“只是些读读、写写的事情。”
小娘听了,又一想,问道:“三郎,五叔说你学问好,有空你教教我,好不好?”
“小娘子家的,学这些做什么?”
这个时候,杨五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卫玠闻言望去,就见他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肉面走了过来。
古时人很少吃猪肉,而牛肉太过昂贵,很少用作食材,因此这面里的肉用的是羊肉。虽然羊肉有膻气,可这面里加了酒糟,酒香掩盖了膻气,让人闻之垂涎欲滴。
杨五叔走过来,便将面就放在了卫玠的面前。
他那般说,雀儿就没敢多说其他,只是仍嘟着个嘴,显然是不高兴了。
“五叔,雀儿还小,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卫玠随后笑着说道。
在他的眼里,雀儿还是个小妹妹,依她这般年纪,放在现代应是上高中的时候。
有了卫玠的帮腔,雀儿便有了底气,出言抗辩道:“五叔,你瞧三郎都这般说。”
杨五叔听罢,摆出了尊长的架子,厉声道:“三郎也是你叫的?叫卫郎君。”
经那次事后,杨五叔对卫玠的看法变了,变得十分尊敬。尤其是现在,卫玠突然成了公门中人的,他的态度就更不一样了。听了他如此严厉的训斥,雀儿便不敢再多嘴了,只是用委屈的眼神望着卫玠。
见了她这样的小眼神,卫玠终究没敌过,只好出言说道:“五叔,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恼雀儿了。”
见他出口帮忙,杨五叔便收起了怒意,笑着回道:“三郎,叔没恼,你快吃面吧,凉了就不好了。”
他这样催促,卫玠便拿起了筷子。
羊肉丝滑,入口即化,面汤浓稠,香气逼人。
待将那羊肉入腹,面汤饮尽后,卫玠立时觉着浑身一暖。
在这晌午阳光照耀下,被那汤中的酒味一引,他居然有了些醉意。
吃过面,卫玠也不急着走,坐在那与杨五叔开始闲聊起来:“五叔,你这铺子里生意总是如此,怕很难吧。”
这次不仅是柱子进了城,连杨三也一并回来了,如此这一家便有五口人等着饭吃。而如今茶铺的生意江河日下,想要养活这五口人,还真是一件难事。
“这也是没法子。”杨五叔说着,叹了口气,“哎,三郎,有些事你不知道,如今乡里是更难啊。自从入夏侯,北边就来了许多灾民,到处抢食吃。如今又逢秋收,乡里经常闹出事,听说还出了人命。我就是怕柱子他们也跟着出事,才让他们都进城来的。待熬过了这时节,往后会好起来的。”
第三十五章 市井泼皮()
杨五叔的这番话,勾起了卫玠的兴趣。听完后,他便问道:“五叔,可否与我说说乡里如今是个怎样的境况?”
“有什么可不可的,你想知道,那咱就与你说说。”杨五叔一口便答应了。
随后,他就把听来的事情说与了卫玠听。
江北的许多灾民纷纷南下,如今一下子都压到了江宁、常州、苏州,这一府二州的地界上。这浩浩荡荡的灾民潮如潮水过境,将地上一切可食用的东西扫了个干净。而江东本地的百姓,自然不甘心原本属于自己的粮食被他人抢了去,因此各乡都自发组织起来,以武力护粮。如此一来,江东的百姓便经常与江北的灾民闹起了冲突。
这样的事情,原本应该引起官府的注意,可如今江东的军队大部北移至大江一线,官府便无暇他顾了。
事态得不到控制,便越演越烈。
原本只是数人的纠纷,最后发展成了数百人甚至上千人的斗殴,最后出了人命,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事情都发生在乡野之地,双方都没有报到衙门里,卫玠也便也无法从公文上得知了。
他如今从杨五叔口中初次听闻这样的事情,便想到了一句古话: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在这灾荒之年,人命如草芥。
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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