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张正书本来不想把一桩婚事弄得充满了铜臭味,但真的没办法,现实和理智都告诉张正书,两家合则两利。张家的棉布加上曾家的丝绸,几乎就能垄断整个大宋百分之五十的纺织业了。垄断有多赚钱?是个人都知道,看看朝廷的榷酒就知道了,占到了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里面的利润有多庞大,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想象得到的。
递上了笺书给门房后,张正书让来财提着礼物进入了院子里。
曾家的家庙,就在院子里。张正书分明看到立于东面台阶上,与宾客互相施礼。
“小官人,我们就在这里候着吗?”
来财见到很多人都外面候着,顶着大太阳,不禁有点惊奇。
“都在排队呢,你急什么?”
张正书淡淡地说道,其实他的目光,早就越过人群,看向了曾家家庙里,想要找到曾瑾菡的踪迹。可惜,因为帷幕的遮挡,他根本看不到。悻悻地收回目光,张正书才慢慢地往前移动着。这次来观礼的人很多,偌大的一个庭院,居然没有多少空隙的地方。
待得张正书见到曾文俨的时候,曾文俨明显有点不自然。
“贤侄,你也来了?”
曾文俨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什么风浪没见过?自然不会有什么失态,只是被张正书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他也不好回礼,只能一拱手,微微躬了躬身子,算是回礼了。张正书也知道,他这个准泰山不好做,连忙说道:“那小子进去观礼了……”
“请……”
再客套了一番,张正书把礼物递给有司,才步入家庙之中。而来财只能在外间的树荫下候着,时不时往家庙里瞥一眼,百般聊赖的模样。
首先入眼的就是那突兀的帷幕,张正书分明看到里面隐隐有几个人,似乎在等候着什么。张正书也猜到了,曾瑾菡现在应该就在那里面。正厅之中,还有个盥盆,小几之上,还有香炉一个、醴酒一壶、笄者席子一张,坐垫若干。
张正书也是第一次见到坐垫这东西,要知道宋朝这时候椅子已经很流行了,坐跪这个礼节,似乎已经离去很久了。霎时间见到坐垫,张正书还有点不习惯。好在,观礼席上是有椅子的。张正书自觉地在观礼席上坐了下来,静候及笄礼的开始。
这时候,一个年岁约二十六七的胖子,落座在张正书旁边,自来熟地说道:“小哥也是来观礼的么?”
张正书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然而,这胖子是个话痨,也不管张正书说没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听闻曾家有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无所不通,堪比大家闺秀。加之容貌脱俗,直若仙子般。只可惜啊,她已经许了婚事,不然……”
“不然怎么样……”
张正书脸色有点不好了,有人当着你的面说你的未婚妻,评头论足不说,还要YY一番,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吧?
“不然的话,我看小哥你一表人才,乃是曾家小娘子的良配。”
这胖子笑道,“像我就算了,我这么胖,也不懂什么琴棋书画,是配不上曾家小娘子的。”
他这么说,张正书的火气小了些,但也没有搭话。只是他小看这胖子了,就算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一个人都能说出一个单口相声来。似乎这胖子已经把张正书当成了听众,滔滔不绝地说起他和曾家的渊源,张正书这才明白,原来这个貌不惊人的胖子,居然是汴梁城中布行的东家——当然,他也还没经手,只是少东家而已。
“富二代啊?”
张正书有点惊讶,虽然他也是“富二代”,而且比这胖子厉害多了,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么一个身份。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胖子,胖乎乎的两旁,一笑起来就眯起了眼睛,带着的一顶朝天幞冠,好像天线一样,非常有喜感。怎么说呢,张正书觉得这胖子有点像前一世看《龙珠》时的魔人胖布欧。
“小哥,我其实也就说说而已,哪里敢真个上青楼啊,我家那娘子不撕了我才怪哩!”
这胖子叹了一声说道,“那悍妇……就不说了,不准我纳妾,不准我去青楼,甚至走在街上,都要我目不斜视……你说,有这些个道理么?”
张正书同情地看着他,说道:“那你也挺惨的,整一个妻管严。”
“妻管严?”这胖子一愣,然后苦笑道:“也不算罢,但我家内子是真个有本事。别瞧我爹爹把布行做了起来,但这些年来操持家业的,却是她。”
“哦?”
张正书有点惊讶了,这是宋朝版本的女强人么?真是稀奇啊!
“布行本来收支不咋样,但经过我娘子一番操持,最近几年来,生意蒸蒸日上,我也甚是敬服她。”这胖子明显是来炫耀的,“忘了和你说,我娘子也是个大美人,当初讨得她欢心,我不知道使了多少招数。小哥,你若是想讨曾家小娘子的欢心,可要下一番功夫了。”
张正书笑了,看来这胖子也是个妙人啊!
第170章 不简单的胖子()
对这胖子的印象大改之后,张正书才缓缓地说道:“你娘子千年难得一遇,你可要珍惜了。”
“那是那是,虽然她有些……有些不讲道理,但我还是敬重她的。”胖子嘿嘿一笑道,“不过你可千万别和我娘子当面说这话,她人气量不大,容易着恼。”
张正书也会心的一笑,觉得这胖子很有意思。坦诚的人,总是很容易赢得别人好感的。哪怕做不成朋友,也不算敌人。张正书甚至怀疑,这胖子家的布行能做起来,不止是他妻子的功劳,他在里面也出了不少力气。和气生财嘛,这胖子乐得跟弥勒佛一样,人缘岂能不好?
人缘一好,生意自然也好了。
哪怕到了后世,中国都是人情社会,熟人是这时候做生意的第一大客源。把人混熟了,就不愁没有生意做了。衣食住行,不论哪朝哪代、谁做皇帝都是要消费的,也是人类永远的需求,张正书现在不也盯上了棉布生意吗!
“你是怎么认识曾员外的?”
张正书觉得稀奇,如果这胖子不是富二代,而是普通人打拼成这样的话,那他又是怎么认识曾文俨的?
“前些年的时候,曾员外曾亲临我家布行,与我爹爹洽谈了生意。”这胖子倒也不隐瞒,张正书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这胖子家的布行,也就是曾家丝绸的一个分销店罢了。就算规模大一些,也不过是大一点的分销点。
“兄台有没有兴趣,把生意做大一些?”
张正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也想知道,这胖子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的类型。张正书始终认为,这胖子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起码还隐藏了什么。
“想啊,有钱赚谁不想?”胖子随口应了一句,又抬眼像那“东房”看去,不知道在张望什么。“小哥也是做生意的么,有甚么好赚钱的行当关照哥哥的?”
胖子当然不认为张正书是什么天才,更不会是什么“陶朱公”,所以自然就显得不上心了。
张正书笑了笑,说道:“你家是做布行的,但凡和布匹相关的产业,自是都能做的,如成衣、汗巾、丝巾、被褥……”
胖子还以为张正书有什么高见呢,这种事宋人早就开始尝试了,然而成功率却不高。
因为这时候的宋朝,大抵上还处于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农社会里,哪怕商业氛围很重的汴梁城,有些观念还是不能一下子就扭转过来的。就说成衣吧,拿最好的丝绸做成衣,恐怕富家小姐、贵妇不会来这么一间小布行里买成衣,而寻常人家又买不起;若是用普通布料来做成衣,款式什么的都不符合,寻常人家还不如直接扯几尺布,自己回家做衣服去。要知道,这时候的小娘子,一个个都心灵手巧,做衣服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至于毛巾、丝巾,被褥什么的,也是一般无二,根本销售不出去。
这都是因为社会分工还不算明确,也和中国人一向提倡的勤俭持家有关,能省钱自己做的,全都自己来。怎么可能像张正书这样“挥霍”的?怪不得这胖子有点不屑,原来是早有人做过实验了。
张正书自然说的不是实话,而且他也不可能跟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交底,泄露了棉花的机密怎么办?所谓成衣什么的,都是幌子罢了。不过,这也试探出了这胖子确实不简单,对市场的行情挺熟悉的。
“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这句话说得没错啊!”
张正书也没有了搭讪的兴趣,静静地等待着及笄礼的开始。
待得宾客坐下之后,曾文俨和曾母才落座,然后曾文俨说了几句场面话,宣布及笄礼开始。首先从“东房”里出来的是赞者,这是曾瑾菡的好友,也是张正书第一次见到曾瑾菡的私交好友,姿色也自是不弱!看看旁边那猥琐的胖子就知道了,已经目不转睛在盯着那赞者了。
“呵呵,男人……”
张正书也明白了,为什么这胖子的老婆这么凶悍了,完全是这胖子心思太活络啊!见到美女了,眼珠子都不转了。
只见这赞者先用盥盆洗了手,在西阶就位;然后,曾瑾菡出来了。张正书也是第一次见到穿着采衣采履的曾瑾菡,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他也觉得很惊艳。怎么说呢,俏皮中带着一点可爱,哪怕不是萝莉控,也会被吸引住的。
只听那胖子叹道:“可惜,可惜……”
张正书自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不就是可惜曾瑾菡已经许给了他么?
“这胖子,逮住机会可要好好整饬你一番!”
张正书这人,你不惹他还好,要是惹到了他,说不得就要面临他的报复了。看看那叶祖洽,根本就是躺枪,现在到哪里了?被皇帝发配到洪州去看沼泽,喂蚊子去了!
心中还没想好怎么整一整这胖子,就看到曾瑾菡走到了正中,面向南方,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其实就是跪坐)在笄者席子上。赞者开始为曾瑾菡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的南边。
这时候,到了正宾的戏份。这些正宾,大多是曾家的亲戚。曾文俨和曾母也要陪着他们,依序来到盥盆中洗了手之后拭干,然后相互揖让,才各自归位就坐。这个步骤,其实就是宾客和父母给及笄者送去祝福。
及笄礼到了这一步,才算正式拉开帷幕。要知道,这及笄礼要分为三次加礼。所谓三次加礼,就是及笄者要穿三次衣裳服饰。每一次加礼过后,还需要向父母和宾客行拜礼。
张正书有点担忧地看着曾瑾菡,这时候天气尚未转凉,一下子要穿这么多衣服,出汗是难免的。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张正书看着曾瑾菡的时候,曾瑾菡突然一回头,眼光恰好也撞上了张正书的眼光,两人相望了一瞬间,仿若过了好长时间一样。事实上,两人目光相触,不过几秒钟罢了。便是这样,两人也知道彼此的心意,心间都泛起了喜意。
第171章 礼毕()
这时候,面泛桃色的曾瑾菡,于笄者席上转向东面而坐,有司端着托盘奉上罗帕和发笄,其中看起来好像是曾家老者模样的正宾,走到曾瑾菡的面前。高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这老者跪坐在笄者席上,为曾瑾菡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然后赞者为曾瑾菡象征性地正笄。而后,曾瑾菡起身,宾客纷纷起身,向曾瑾菡作揖祝贺。曾瑾菡微微还了一礼后,便回到东房。这时候,赞者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东房里为曾瑾菡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不多时,曾瑾菡出来后,穿着襦裙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
紧接着,又是第二次加礼。
与之前一样,宾客盥洗了手之后,主人和宾客都回到座位上,有司奉上发钗,其中一个中年模样的正宾接过,走到曾瑾菡面前,高声吟颂祝辞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颂词完毕之后,赞者为笄者曾瑾菡去发笄。这正宾跪下,为曾瑾菡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与上一次一样,赞者帮着曾瑾菡象征性地正了正发钗。同样的套路过后,曾瑾菡再次回到东房,这一次要更换与头上发钗相衬的曲裾深衣了。
再次从“东房”出来的曾瑾菡,穿着深衣,戴着做工精细的金钗,已经有了妇人的模样。张正书也不明白,怎么进去出来一趟后,曾瑾菡居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这就是及笄礼的意义么?
疑惑的张正书,看着曾瑾菡向父母和宾客再行了拜礼,然后再次重复着先前的动作,宾客洗手了之后,再由一人给接过钗冠,并念颂词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颂词念完了之后,赞者再为曾瑾菡去掉发钗,这时候正宾给曾瑾菡戴上了钗冠。等曾瑾菡三入“东房”换了大袖长裙礼服出来后,第三次行了拜礼,这才算是完成了加笄的步骤。张正书远远地看着穿着大袖长裙礼服的曾瑾菡,第一次发现她的雍容华贵,艳丽无双,一时间也看呆了。
“小哥,你别看了,曾小娘子已经许人了……”
那胖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推了推张正书,叹息着说道,“所以男人不要太早成亲,不然那么多小娘子,你见了都会觉得遗憾的……”
张正书说了句“呵呵”,也没接话。
这时候,有司已经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正宾揖礼请曾瑾菡入席,曾瑾菡点了点头,站到了酒席的西侧,面向南方。接下来就不用说了,要喝酒了。好在张正书知道曾瑾菡的酒量尚可,不然他又要担心。
只见赞者给正宾正宾奉上醴酒,正宾端着醴酒走到曾瑾菡面前,振振有词地说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曾瑾菡行拜礼,接过醴酒。正宾回拜。这时候,曾瑾菡入席,跪着把酒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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