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瑾菡却不曾留意彩袖的表情,因为张正书这封书信,写得实在是,实在是太肉麻了。不过,每一句都显得情真意切,深深打动了曾瑾菡,击中了曾瑾菡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若是张正书知道了曾瑾菡的想法,肯定会偷笑的。
这是张正书“借鉴”了后世大文豪们的情书,才综合出来的情书,岂能一般?
哪怕是白话文,那也是极为精美的白话文。
不知不觉间,曾瑾菡都不自觉地读了出来:“……我这一辈子走过许多的地方,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形状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世界有许多美好,却只有唯一的你是我最爱。姝儿,我今天早晨起来,看着池里的荷花也还在绽放着,大概也是知道我在想念着你。我给花拔了草,施了肥,无非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小院,想着将和你以后生活在这里,我就开心得不行。这一切都是为你,在我看来,世间万物都是为了你,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
不知为什么,一见你的眼睛,我便清醒起来,我更喜欢看你那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霞彩似的。在众人眼里你很美,但是只有我知道你最美的样子。于是每日醒来,就觉得甚是爱你。这两天我很快活,而且骄傲。你这人,有点太不可怕。尤其是,一点也不莫名其妙。我很想作诗,写雨,写夜的相思,但写你,写不出。
你知道的,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一直没有机会。我携带它们穿越季节,掠过高架,铺在山与海之间。花盛开就是是一句,夜漫过就是一篇。黄昏开始书写,黎明是无数的扉页。全世界拼成诗,我爱你当作最后一行。
我的灵魂里有很多地方玩世不恭,对人傲慢无礼,但是它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害怕黑暗,柔弱得像绵羊一样。你对我是属于这个核心的。我是爱你的,看见就爱上了。我爱你爱到不自私的地步,因为爱你就像爱生命。你真好,我真爱你。可惜我不是诗人,说不出再动人一点的话了。静下来想你,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以前我不知道爱情这么美好,爱到深处这么美好。真不想让任何人来管我们。谁也管不着,和谁都无关。告诉你,一想到你,我的脸上就泛起微笑。
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要成亲;遇到你之后,成亲这事,我没想过和别人。
明日七夕,你来,我们同游郊外,去游山玩水不好么?早晚一块往群芳竞放的原野,在黄莺回啭的密林下散步不好么?无论如何请来吧,我在等你,等你一起环游这个世界,所有的美景都想和你分享……”
曾瑾菡看到最后,已经羞不可抑了,她还在想,怎么有人会写得出这么大胆露骨的话来,偏生她还觉得这情书里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能不发自肺腑吗,都是大文豪们写的情书,张正书在初中就开始看了,已经深深记在了脑子里。
“所以,他是想约我去郊游么?”曾瑾菡想到这,已经无心再绣香囊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这情书,陷入了自己的少女情怀中。
第115章 民贵()
“小官人,适才那护院,差点要动粗了……”
来财委屈地向张正书告状,可惜张正书却胸有成竹:“不怕,我跑得快,能来得及报官的。”
听得这句话,来财“幽怨”地看了一眼张正书,说道:“若是小的真个被打了呢?”
“那不会的……”
张正书相信,在宋朝《刑统》这么严苛的法律下,随意打人的总该掂量一下值得不值得。要是他出面,或许还真的挺招惹仇恨,毕竟之前恶了那护院。可来财这么一个小屁孩,那护院最多是恐吓一下,不会真正动手的。再说了,那护院知道张正书就快做他们的姑爷了,哪里敢真正得罪了衣食父母?要知道,这时候的武人地位太低了。空有武力,又不想沦为苦力,只能做保家护院的勾当了。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有钱人家的狗腿子。
宋朝崇文抑武,要是文人犯了事,说不定会从轻发落。可若是武人犯了事,没说的,严格按照《刑统》来判案。
内残外忍,似乎是每个朝代都存在的事。
最明显的,就是历史上自唐朝起,一直到清朝,为了打肿脸充胖子,外藩小国到了中国,随便拿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就能从中国皇帝那里得到数倍,甚至数十倍、数百倍的回赠。说得好听点,这叫展现大国风度;说得难听点,这叫冤大头,内残外忍。国内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衣不蔽体,刑法那么严,可朝廷却对外国这么好,你叫本国国民怎么看?然而,在秦汉之时,朝贡完全不是这样的。到了唐代,也就唐初国力鼎盛的时候好一点,等中唐以后,那些小国就完全不当大唐是回事了。
不管怎么说,宋朝武人地位低下是不容辩驳的事实。甚至武官在路上碰到文官,还需要避让,不然的话很可能就得罪小人了。
说实话,张正书其实挺同情这些武人的,完全一根筋,空有一身武力却活得很是憋屈。
只是,来财却没看得那么通透,兀自后怕不已。
回到了“京华报社”,张正书刚一进门,就迎面撞见了赵鼎。
“赵鼎,新一期的报纸怎么样了?”
张正书念念不忘这报纸,肯定要趁势出击,再下一城的。
“小官人,已经有点眉目了……”
赵鼎恭敬地施了一礼,弄得张正书也要还了一礼。
“嗯,汴梁城的新闻,就写街市上的热闹,但最后要点出,城中哪些道路堵塞,是因为管理不当。”张正书想了想,然后又说道:“还要提个建议,在城中寻个地方,专供节气物事买卖。谨记,报纸就是针砭时事的,一定要紧扣时事,从百姓的角度看问题。”
赵鼎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
张正书突然叹了一声,有些感慨地说道:“屁股决定脑袋,为什么有的官能流芳千古,有的官却只是昙花一现,在历史中掀不起一丁点浪花?不外乎他是为自己想多一点,还是为百姓想多一点罢了。”
赵鼎抬头看了看张正书,有点不解地问道:“小官人,这……不对吧?”
“有何不对?”张正书反问道,“《孟子》你应该读了,民贵君轻想必你也知道,但你可能不认同。但我认为,孟子在这一点说得没错。孔子也说了,君,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忠君报国,是没错。但我更认为,如果统治者与百姓离心离德,那你忠君还是忠于国家,忠于百姓?这是个问题。历史已经证明了,没有永存的王朝。自秦汉起,对百姓残暴的,让百姓活不下去的,都会被推翻的……”
赵鼎听得差点惊跳起来,在他看来张正书这种言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小官人,你这话切莫对别个说!”
面对神经兮兮的赵鼎,张正书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肯定以为我是一个反贼了吧?但我爱的是这个国家,和朝廷无关,而是因为这里的百姓。”
赵鼎不太明白:“忠君爱国,本就是一体的啊?”
“不一样……”张正书突然感慨了一声,“君不见,秦汉晋唐,皇帝换了几多?朝代更迭了多少?然而,中国却还是中国,华夏还是华夏。皆因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又云: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之。以天下论者,必循天下之公,天下非夷狄盗贼逆之所可私,而抑非一家一姓之私也。一姓之兴亡,私也,而生民之生死,公也。是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听了张正书这引经据典的话,赵鼎沉默了。要知道,这种思想,可是明末时期才兴起的,认为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等同国家,所以赵鼎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攻讦的地方。
不得不说,张正书这段话,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等同天崩地裂级别的。
“小官人,那敢问为何还要做官?”赵鼎先前认为,只要忠君爱国便是一个好官,但被张正书这么一说,他就不那么确定了。
张正书笑道:“为国为民,自然就是好官了。只要做官的时候,私心少一点,公心多一点,那绝对是好官。好官,不是皇帝认可的,而是天下人认可的。为国为民的同时,也要注意,不要被小人所害。官场,是最黑暗的所在,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做贪官要奸,可是做清官要比贪官更奸,不然怎么对付得了那些贪官呢?总之,就是一句话,保存自身,为百姓,为天下做事。”
赵鼎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很想反驳的,可是他又觉得张正书说得没错。当官若是只为升官发财,那根本就不是赵鼎的目的。这时候没做官的文人,大抵上都有一个“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朴素愿望,只是做了官之后,很多人就忘却了这个目标罢了。
第116章 两手准备()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张正书还有一句话没说——皇帝也是人,他也会出错,所以做官的最大目的,就是纠正皇帝的错误,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但是,张正书觉得这句话杀伤力太大,才忍住没有说出口。
“这事呢,还太遥远。”张正书笑道,“你还年轻,做官没那么早。先去写稿子吧。对了,小报一事,怎么样了?”
赵鼎连忙说道:“按照小官人的意思,已经拟好了,在这里,请小官人过目。”说罢,赵鼎把一张宣纸递给了张正书。
这小报是张正书的另一手准备,凡是《京华报》不敢写,不敢说的话,就全由小报来实现。反正汴梁城中小报这么多,谁又能抓得住张正书的把柄?两手准备,总是好的。
摊开小报一看,张正书觉得写得挺不错的。根据交趾的实况,给了朝廷很多建议。比如,从哪个方向攻打交趾胜算最大,在哪里能找到金矿,一年能挖出多少金子,一年能怎么耕种可以让水稻一年三熟。甚至,连怎么把交趾百姓迁徙到兰州都写到了。更别说细致到如何管理当地百姓,如何一手文化,一手刀剑教育交趾百姓,几乎是事无巨细,简直可以直接拿去施行了。
“甚好!”
张正书大加赞赏道,他庆幸自己真的没看错赵鼎。“如此,我拿去刻印了……”
走了两步,张正书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是了,待得七夕过后,你与我一同到县学进学罢!”这件事,张根富已经跟张正书透露过底细了,只要多纳些钱粮,入县学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其实,在宋朝这时候,很多富绅子弟进入县学,无非就两个目的。其一,自然是为了做官了,三舍法的确立,使得县学、州学、辟雍,再从辟雍入太学,太学到了上舍后,便能进入殿试。殿试合格后,就能做官了。其实这条路,比科举更不易。三舍法就是不断在考试,几乎是每月一考,想要做官,就要努力证明自己比别人更厉害。然而,元祐更化后,三舍法已经名存实亡了。所以,想通过这条路升官的学子,全都转到了科举的战场上。无他,就因为是县学、州学出身,几乎可以视作自己人了,殿试取得好名次的几率大大增加啊!
富绅子弟进入县学的第二个目的,仅仅是为了得到免除身役的特权而已。很显然,张根富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凭着张正书的学识,几乎是没可能升到州学。既然没可能升学,也得不到推荐考科举,那么就只能花钱买进学名额,免除徭役了。
那赵鼎进入县学,则完全是金钱起的作用了。
张根富也希望有多个人陪张正书读书,说不定还真的有转机。毕竟张正书现在才刚刚束发,还有奋发而起的机会的。多少进士,不也是三十多岁才考中的?所以,张根富很乐意掏钱,再加上赵鼎的文章确实很好,十三岁能写出这种文理皆有可观的文章来,县学教谕看了他的文章,自然是欢迎这种学生的。
“谢过小官人!”
赵鼎也没想到,张正书会这么快弄好学籍的事,当即大喜过望,给张正书又施了一礼。
张正书坦然受了,笑道:“莫要学仲永!”
虽然《伤仲永》是王安石写的文章,赵鼎不太待见这个介甫先生。可《伤仲永》他也是看过的,自然明白张正书的期待,认真地说道:“吾家贫,如何能不用功?家母年迈,不忍卒看其辛劳,自是要发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欧阳文忠公(欧阳修)亦曾有云,‘勉之期不止,多获由力耘’。如此,如何敢不用功?”
张正书点了点头,抚掌说道:“善!”
让赵鼎去教导那些张家庄孩童认字之后,张正书便带着来财出门了。
自然,张正书是去大相国寺东门大街旁的“勤卷堂”,打算雕版刻印这小报了。
“张小官人,甚久不见,近来无恙否?”
“勤卷堂”的陈掌柜见到张正书来了,连忙出迎道。要知道,张正书可是他的最大、最稳定的主顾了,单单是刻印一期报纸,都足够让“勤卷堂”收入十余贯了。要知道,这是他卖出好百本书才能赚到的钱啊!
“无恙,无恙……”
张正书笑道,“陈掌柜,先前我跟你说的事,你可思虑清楚了?”
原来,张正书想要安排那些张家庄的孩童过来当学徒,工钱什么的都由张正书出,“勤卷堂”只需要教技术就行了。只是陈掌柜说是要考虑考虑,不知道现在他考虑成什么样了。
但张正书知道,他是不想出售技术的。毕竟,如果张正书在“勤卷堂”刻印报纸的话,那么陈掌柜等于守着一个会下金蛋的鸡,几乎不愁吃喝——当然,张正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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