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可不要动气,你的身子方才好了一些……”
张秦氏劝道,泪眼婆娑的。
张正书却不理,要是这事讨不回个公道,他还有脸面在汴梁城混吗?
甩下了张根富和张秦氏,张正书直奔前堂而去。
……
“爹爹,我为何要给一个商贾之子赔罪?”
在张家前堂里,一个背负着荆条的年轻人,惊愕得想站起来,却被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呵斥道:“你这逆子,想做甚?跪下!”
“爹爹,既然那小子没死,那我们还赔罪作甚?赔付些钱物便是了,反正那小子是自己出言不逊,怨不得我!”那年轻人似乎很惧怕自己的父亲,像个鹌鹑一样把头低了下去,小声地辩驳道。
“章仿,住嘴!”中年男子有些恼了,“便是如此,你也逃不过《刑统》之罚!”
“可是大爹爹(宋朝对爷爷的称呼,也可叫翁翁)乃是当朝宰相,还不能为我消罪?”这个叫章仿的年轻人,一脸愕然地说道。
“就是因为爹爹是宰相,所以危机四伏,你不能给他拖后腿。今日上朝,已经有人弹劾爹爹了!若非爹爹独相执政,焉能轻易逃脱?今日你负荆请罪,为的是章家,而不是你自个!”这中年男子脸色阴沉地说道,“如果张小哥薨了,你又没有功名在身,唯有充军一途了……”
“爹爹,虎毒不食子啊!我不要充军,爹爹,你向大爹爹求情如何?”章仿慌了,连声讨饶道。他自负样貌俊俏,风流倜傥,出入青楼,颇受行首青睐。若是充了军,在脸颊上黥了面,那还有什么俊俏可言?
第7章 狠狠地奚落()
中年男子叹了一声,他何尝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去充军?只是大宋律法极严,便是有宰相在背后撑腰,都未必能逃脱得了,甚至会小事变大事。毕竟所有人都盯着宰相这个官职,谁叫你是百官之首呢?你自己品德无缺,那是应该的;如果你的子孙稍有动静,那朝中言官就要跳出来弹劾了。甚至政敌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明知道搞不垮你,但也要让你掉一块肉。
这也是为何中年男子要带章仿过来“负荆请罪”的原因,秉着私了的原则,赔钱、道歉事小,万一这事闹大了,事情就大发了。
毕竟当朝宰相只有一个,甚至连副相都没有。尚书左仆射是宋朝宰相的官职全名,如今在任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章惇。
至于副相的官职,叫做门下侍郎,只可惜如今并未设置。所以章惇的权柄之大,超乎想象。
但权柄越大,别人就越眼红。特别是文人的事,凭什么你章惇能做宰相,我就做不得?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章惇身为百官之首,当朝宰相,虽然上面还有一个皇帝,但垂帘听政的高太后已经去了,而且当今圣上赵煦也体弱多病,章惇可以说是权倾朝野。
高处不胜寒啊,作为章惇的儿子,章择哪里不知道他父亲的处境?看似表面波澜不惊,大权在握,其实早已四面楚歌,暗涛汹涌,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做官难,做好官更难,做一个宰相还想做一个好官,更是难上加难。
章择身为奉议大夫,虽然和谏议大夫只差一个字,但职权却天差地别。谏议大夫那是实职,而奉议大夫是文散官,也就是领闲职,叫寄禄官,没有具体实衔。这都是因为章惇是宰相,所以章择要避嫌。不仅是章择,甚至是他的二弟章持、三弟章授和四弟章援,大多是领着寄禄官。名声虽然好听,其实并没什么用。人家惧他、怕他、不敢违逆他,皆因他们的父亲是当朝宰相罢了。
只可惜章仿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还以为他家一门四进士,圣眷无边,所以放浪形骸,持强凌弱。虽不说为害乡里,却也惹得人神共厌。
幸亏章家家训极严,才算没有闹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这次,章仿好像是摔坏了头脑一样,不管不顾地与人扭打起来。
别看章仿身子骨弱,可张小官人的更弱啊!再说了,章仿已经及冠了,而张正书才刚刚束发,等于大人打小孩一样,怪不得张小官人被打得奄奄一息。
如果不是张振凡穿越了,恐怕这张正书早就暴毙了。
本来他也是不知道的,因为章仿回家也不说。可使其变得沸沸扬扬之后,章择也听到了风声,这才匆匆带着章仿来负荆请罪。半路上,听到了张正书醒转的消息,章择才松了口气,总算没出人命。
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
就好像他们父子俩在说话,正巧被门外匆匆赶来的张正书听得一字不漏。
“好个宰相之家,好生威风啊!”
张正书在心中冷笑道,“须叫你们明白,屁民也是惹不得的!”
正待走进去,却被小跑赶来的张根富拉住了,气喘吁吁地说道:“吾儿莫要冲动!”张根富很明白,自古民不与官斗,既然张正书没死,那死缠烂打,只会招来灭门之祸。张根富是明白人,自是明白不能正面对抗章家。哪怕章相公不是当朝宰相,单单是一个九品芝麻官,都能让张家万劫不复了。
“待会你向张员外赔个不是,我再赔付些钱银,这事就当过去了。”章择是章惇的长子,做事也极有分寸。
章仿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呸,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噤声,别乱说话,须知你回家,还得抄家训一百遍,三月内不得出门。要是再惹出甚么事端来,看我不打死你!”章择怒斥道。
“知道了……”
……
张正书冷笑道:“你听听,你听听!”
“唉,吾儿啊,便是听见了又有何用?人家是官,我等是民,民不与官斗啊!”张根富叹息着说道,“便是占了理,那又如何?”
“你且在这,看我的手段!”
说罢,张正书昂首阔步走进了前堂。在进门的同时,张正书也开启了系统附带的“洞察”技能,探测了一下章仿的生平。
【人物】:章仿
【状态】:健康
【等级】:0
【生命】:8080
【体能】:3030
【基本属性】:力量(5),敏捷(5),体质(5),精神(5)
“嗯?就是一个普通人嘛……哟,这个章衙内最怕的是家法,最担心这次被禁足?好,这还抓不到你的把柄?”这个章衙内为什么担心被禁足呢?张正书估计,是怕那李行首被别人抢了去吧?明白了其中内情的张正书,在眨眼间就决定要怎么做了。
于是,张正书开始了他的表演:“哟,这不是章衙内嘛,为何跪在这里啊?不对啊,在‘和乐楼’之时,可威风得紧!”他装作惊讶地表情,却把章衙内奚落得够呛,差点没往死里得罪了。
“你……”
章仿气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章择在一旁,说不定他又要冲动起来揍人了。
“跪下!”
章择怒喝一声,章仿碍于章择的威严,只能再次跪下。为了不看张正书那“可恶”的嘴脸,章仿选择别过了头去。
“张小哥,逆子我已经带来了。要打要骂,悉随你便!”章择也很光棍,这事要是给言官知道了,就麻烦大了,可能会危及章惇的相位。相比较来说,章仿受点罪,实在是再划算不过。
张正书冷笑道:“哪里哪里,我与章衙内,不过是打闹罢了,对吧?章衙内?只是嘛,我乃商贾之子,无意仕途,出入烟花之地,也是平常。只是章衙内乃官宦之家,此事传出去,于章相公名声有损啊!”
这话绵里藏针,大有打脸之势。张正书结合两世为人,自然明白章择为什么一定要带章仿过来负荆请罪,还不是为了保自己的名声?既然对方已经伸脸过来了,不打白不打啊!
饶是章择涵养颇深,演技更是一流,此时也忍不住脸上一烫,红了起来。
“张小哥说得极是,我疏于管教,乃我之过错,在这给张小哥赔罪了!”到了这份上,章择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了。
张正书连忙托住想要下拜的章择,说得:“受不起,受不起啊,章大夫德高望重,谁人不知?此事甚小,不算事,不算事……”
这时候,章择见此事有和了的迹象,连忙喝道:“逆子,还不过来赔罪?”
不得已,章仿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张小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第8章 有仇必报()
“不碍事,不碍事……”
张正书笑里藏刀地说道:“只是这事传出去不太好听啊,我倒是没关系,就是章家的声名……”
“张小哥,需要什么补偿,我一定做到!”
章择也听出来了,这张小官人,其实就是打着主意要好处。确实,这张家暂时没有报官处理,要是报官了,章惇说不得都要掉层皮。有碍于此,章择只能选择答应张正书的条件了,不管是什么条件。
“这里是千贯钱,还有一些布帛,两对老山参,还请张小哥务必收下!”
章择赔着笑,客客气气地递上了一张赔罪礼物的清单,低声下气地说道。没办法,这时候姿态不放低一些,如何能让张正书消气?
只可惜,张正书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哪里哪里,章大夫客气了,这都不算事,何须要你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这些东西,还请拿回去罢!日后说不得,还有麻烦章大夫的地方……”
张正书后面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但听在章择耳中,却比晴天霹雳还响。这不是在变着法讨要人情么?但这个人情,章择还不得不给!因为,道理不在他这边。
看着张正书笑眯眯的模样,章择脑子里只有一个词:笑里藏刀!他总算明白了,张正书哪里是什么纨绔子弟,二世祖啊?这分明就是一头狮子,在狮子大开口!只是张正书现在占着理,又有诸多人证在,章择不得不低头了。如果死撑着不低头,人家张家到开封府衙门一告状,章家就立即成了汴梁城中的笑柄。
一个商贾状告当朝宰相的孙子,怎么看,都是章家输了。而且在情理上,是章仿先动的手,而且受伤的是张正书,这衙内犯法,且不说天下议论如何,便是这脸面,已经丢了。章惇的孙子都成了笑柄,章惇的宰相位置还能坐得稳吗?他的政敌,会放过这个机会吗?便是风闻奏事的台谏官,也会趁机参章惇一本,那时候,即便是章惇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抵挡了。
但如果张家不告官,事情就没恶劣到那一步。即便有人因这个当成把柄来攻击章惇,也只是风闻而已,没有实证。不伤筋不动骨的,最多的就是声名问题。宰相的声名,看似一分一毫都损不得,但其实啊,这些政客不要脸起来,你根本拿他没办法。
在这个角度上讲,章择确实没有选择,只能任由张正书宰割了。
章仿是生在官宦之家,自然听得懂张正书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年轻气盛,猛地站起身说道:“你莫要得寸进尺!”
张正书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哎呀,章衙内是如何说话的,我怎生得寸进尺了?你我不过青楼打闹,难不成要去见官不成?”
一听到“见官”这两个字,章仿就蔫了,这就是他的死穴啊!恨恨地看了张正书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张正书已经被杀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只是,张正书心中好像喝了琼浆玉露一样,浑身舒畅,心道:“你也有今日啊!”
这就是张正书的阳谋了,拿捏着章家的七寸,任章家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而且,只要章惇在这个宰相的位置一天,章家的人都要对张正客气气的。甚至,连张正书的安全都要保证——如果张正书出了什么事,矛头就全指向章家了。没办法,谁叫张正书是把章家得罪得最惨?如果张正书有什么冬瓜豆腐,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章家杀人灭口了!到时候,章家便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逆子,跪下!错而不悔,自今日起,三个月不得踏出家门一步!”
章择口中喝了这么一句,然而心中却道:“受制于人啊,奈之若何?”
章仿握紧了拳头,拳面上的青筋都涨了起来,清晰可见。然而,他还是慢慢地跪了下去。
张正书嘴角悄悄地扬了扬,心道:“装什么装,没本钱还装13,说你傻呢还是说你可爱?”见到章仿还是被禁足了,张正书的心里别提多爽了。有什么事情,比得过看着仇人吃瘪?
“张小哥,你看?”
章择的低声下气,张正书都有点不忍了。但他知道,作为一个政客,节操什么的是早就丢掉的了。别说此间没有其他人知道,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损不了一根头发的,反正他是一个清贵的寄禄官,又没有实权,不怕声名有污。只要章惇能坐稳宰相的位置,就可保章家无虞!
有仇必报是张正书的人生信条,只是他已经使出全部手段了,然而章家却没有出几招。所以,张正书准备见好就收。就在这时候,张根富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原先也捏了把汗,深怕张正书得罪了章家,准备随时出来救场的。但听着听着,越是佩服自己的儿子,居然敢拿章家的声名做要挟,使得章择投鼠忌器。但现在,就需要他出来救场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厅堂,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小衙内怎生还跪着?这地凉,免得着病了,快快请来!”
“张员外,我教子无方,无颜见你了。幸得令郎无事,不然我打死这畜生,省得他再去害人!”章择见张根富来了,连忙这般说道,还赔上了笑脸。
张根富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算甚么话,小儿自幼顽劣,今日撞得头蹦额裂,来日才长些记性,不干事,不干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虚伪着,章仿却不屑地别过了头。张正书把他的表情看在了眼中,倒是觉得好笑,心道:“一个衙内,居然连戏都不会演,章家后继无人啊!”
“章仿,过来,给张员外、张小哥赔个不是!”章择喝令道。
章仿听了这话,黑着脸,给张根富、张正书拜了拜:“章仿自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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