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甚至可以预料到,因为黄河改道北流的事,一大批官员会因此被罢官,流放!那时候,大宋的朝堂,又将会经历一次地震。
“大自然鬼斧神工,原先就不是人能猜测的。其实,黄河东流、北流,都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是,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多政治倾轧,再多一些实地调研,那么就不难发现,黄河故道也就是北流,除了河道淤塞之外,河道的宽度,河谷的深度,都不是才改流的东流能比拟的。等时机成熟了,自然是要恢复北流的。我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清理北流淤塞,把灾情减至最小……”
张正书的话,并没有让赵煦糊涂,反而让赵煦有了一个很清晰的认识。
“等等,你说要挖水库,朕想看看,你要在哪里挖?”赵煦的潜台词是,他想看到水库的效果。
张正书也不含糊,又加了一瓢水,重新形成了“洪水”之后,张正书突然在内黄口附近的一处凹地,用力地戳了下去。
奇迹发生了,因为决口而泛滥的洪水,好像突然有了去处一样,打着旋钻入了“水库”里。张正书再用手指划出一条“河道”来,黄河的河水就乖乖的走进了水库里。但很显然一个水库是不行的,但有了效果之后,赵煦和章惇都是眼前一亮。不错啊,谁规定水库只能修一个的?
一个水库都有效果了,要是多那么几个……
赵煦和章惇的疑虑尽去,赵煦哈哈大笑道:“不错,很不错!小子,你又为大宋立了一功啊!”
“还是像信上说的那样,我可以不用一文钱,就免费帮朝廷治水。但是,漕运和过河费一定要给我,充当我治河的费用了。”张正书淡淡地说道,他之所以要漕运,完全是出于对渠道的考虑,还有对开封粮食安全的考虑。更重要的是,张正书还能通过漕运连通整个大宋的水系,从而遍布“黑客”暗探,那时候规划后路也轻松得多。至于过河费嘛,才是能把治水费用赚回来的举措。别看一次几十文钱的不多,可漕运路线上船只多如过江之鲫,估计耗费的钱银,不用十年就能赚回来了。
十年听起来很长,但这其实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意,看看后世天、朝的高速公路,早就收回成本十几年了,还不是一样设置收费站?一样的道理,只要没有年限,这过河费就能一直收下去。等收回了成本,那就是净赚的了。
好吧,什么净赚是不可能的,起码在黄河这条不安分的大河上是不可能的。
黄河携带的泥沙量天下第一,从过河费赚到的钱在每年枯水季都要拿出一部分来加固堤坝,疏浚河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算是痛并快乐着吧。
其实张正书也不打算从这里赚到钱,他只想着不然百姓多受苦罢了。明明有更好的治河法子却不拿出来,如果连累到无辜百姓受灾,张正书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而赵煦和章惇不知道,张正书打算开挖的水库,那里还有百姓居住,而且还有不少良田,要是拿下来,这又是一笔钱。
既然张正书不要朝廷一文钱治河,那么这个钱肯定是他自己出了。
大公无私到这个地步,张正书家底再厚都有点吃不消,如果没有过河费的帮补,这治河是怎么都进行不下去的。张正书是有钱,但他也不能散尽家财去治河啊!他攒着钱,可比其他人有更大的用处。
所以,张正书的底线就是,一定要拿到漕运和过河费的权力,不然的话张正书也会去治河,但挖水库、筑堤坝什么的就别想了。通过建沙场、种果树,慢慢来治理吧,反正这是治标的功夫,没有个十几二十年是见不到成效的。
第604章 一石三鸟()
这个事,也是赵煦考虑良久的。
说实话,现在朝廷的漕运等同于无,可每年都要往里投钱,这就比较冤大头了。可贸然取消,那些上下其手的官员肯定有意见,都动了人家的奶酪了,能没意见吗!可以想得到,一旦这件事在朝堂上拎出来讨论,那将会是吵得比菜市场还要厉害得多!
但是,赵煦还是咬了咬牙,决定答应了:“朕准了!”
张正书也有点想不到,他本来还有个折中的方案,现在都愣愣讲不出话来。
“你这小子都有觉悟不要朝廷国库一文钱了,朕还舍不得一个净赔钱的漕粮?”赵煦此刻总算是有点大气的感觉了,其实他一向都是如此的。想到了张正书的功劳,赵煦反而有点惭愧,一直没能给张正书什么赏赐。这一次,赵煦决定不管怎么困难,都要满足张正书的需求。
“官家也不必如此,漕粮毕竟还是要掌握在朝廷手中的。”张正书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但是嘛,这漕粮我觉得给官员来管理是不妥当的。别处也就罢了,但汴京城里的漕粮,可是关乎一国京都的生死问题,乃是汴京城的命脉所在,岂能交到一群贪官污吏手中?”
虽然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可被张正书冷不防地拎出来讲,赵煦也是脸一红。
“咳咳,这个嘛……”
赵煦都不知道怎么掩饰这个尴尬好,但这也不全是他的问题啊,都是因为他的祖辈一直这样惯着那些士大夫,这下好了,尾大不掉了。
“我有个法子,能叫官家不落那些文官的口实。”张正书说着瞥了一眼章惇,章惇就知道了这小子是故意的。
“哦,甚么法子,说来听听?”
赵煦连忙顺坡下驴道,能缓解尴尬就好。
“漕粮一事,归属皇城司监督。”张正书的这一个计策,登时让章惇都吓了一身冷汗。
“甚么,皇城司?!”章惇差点没跳起来。
张正书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皇城司监督,掌管着钱银,买多少粮食,由皇城司说了算。漕粮,不再是朝廷到湖广、淮扬一带收购,而是让湖广、淮扬的商贾运粮食到京城,皇城司以市场价格买下来。至于账目,则交给户部来管理,但这户部要学会我创立的借贷记账法,不然这无法形成有效的相互监督。”
赵煦却琢磨出了一点味道:“相互监督?”
“不错,皇城司与百官势同水火,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的。一旦有所动作,都会被记录在案。皇城司就不用说了,他们胆敢拿一文钱,怕是官家都不会放过他们吧?而那些文官碰不到钱,也无所谓贪不贪了……”张正书这个法子真的是蔫坏蔫坏的,一举堵死了所有贪污的路子。
除非,皇城司和文官不再对立,不过这种事要是实现的话,估计太阳都能从西边升起来了。
章惇却听得犹如天雷滚滚,吓得浑身都是冷汗,心道:“幸好这小子不想当官,要是以他的圣眷,在监督的事上随便来这么一手,岂不是……岂不是……”其实,章惇也知道张正书的法子是极好的,也是最有效的。最起码,贪官污吏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打压下去了。
但是,作为一个文官,章惇极其不愿意看到皇城司的坐大。更何况,如果皇城司坐大,什么都要管一管,岂不是在所有文官头上竖着一把剑?本来这把剑已经很不让人放心了,现在还加重了权柄,这简直是不能忍啊!
可理智告诉章惇,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所以,他沉默了。
赵煦听了之后,也觉得大有可为:“不错,皇城司中有很多闲散官员,都去监管漕粮得了。”
张正书笑道:“如果官家同意这个法子,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再签下一份补充协议,漕粮在质量一样的情况下,朝廷要优先全额收购张家运来的粮食,价格不能歧视,要和市场价一样。”
赵煦点了点头:“这事容易!”
张正书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他总算把赵煦哄进去了。要知道,这是一个大坑啊!什么生意最好做?当然是扯着朝廷虎皮的生意最好做了。张正书还想着,银行也是要类似的操作,但章惇在这,张正书也不好把银行提出来。
其实,张正书想到治水,也是因为他要重新定义铜钱。新铸的铜钱,需要发放到百姓手上,才能展现出购买力,才能实现它的货币功能,才能流通起来。当然,在这之前赵煦需要配合张正书,首先在官员俸禄发放上,也要用到这新铸的铜钱。
张正书有着绝对的信心,新铸的铜钱含铜量比较高,样式好,精良度也好,什么都比旧铜钱高了不止一筹,完全不用担心百姓的接受问题。关键是在于旧铜钱的回收,不过有着银行在,旧铜钱的回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张正书所做的事,一般都有着特殊的意义,或者是一箭双雕。只不过嘛,这种事不必给外人知道,能达到目的就好。
章惇也默不作声了,他知道赵煦是一定会答应的。无他,就拿国库每年入不敷出来说,无端费钱颇多的漕粮,一定会拿出来开刀。既然赵煦在这里点头同意了,就代表着是要章惇去冲锋陷阵了。谁叫章惇是现在变法的代言人呢,他不主动提出来,还要谁主动提出来?
“至于过河费的收取……”张正书觉得自己要争取,哪怕是赵煦不松口,他都要尽力去争取,不然真当冤大头了。
要知道治河的事,没有收入支撑,单单靠一家之力就算掏空家底都未必能打得起水花来。但是有了过河费,那就不一样了。哪怕一开始要武力征收,也要立下规矩,这过河费落实了,就等于把日后的治河费用解决了。要是行情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点。加上漕粮优先被收购,张正书建立渠道就有优势了。
一举两得,不对,是一石三鸟啊!
第605章 贪官太多()
赵煦哪里看得上那些“小钱”啊,再说了他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呢,自然是无所不允了:“这个朕也准了!”
好吧,皇帝都应承了下来,章惇作为宰相,自然是要共同进退的。说不得也是要冲锋陷阵在前,把这口黝黑的黑锅给背上。
文人士大夫的脑回路很清奇的,这种利人利己的事,他们都要跳出来反对一番。反正就要显得自己水平很高明,不这样上蹿下跳的话,生怕不显得自己存在。但要是分配苦差事,他们就噤若寒蝉了,生怕被点名了。就算点名了,也百般推诿,丑态百出。好一幅官场众生相,章惇自己都觉得恶心。但没办法,同僚都是这种货色,章惇只能认了。
不过嘛,章惇也不是没有办法,反正利用治水的名头去指派官员就行了。哪个跳得最欢,就指派哪个去,只要使出这一招,就不怕群臣不低头。反其道而行之,这个手段也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治水这个活计,又苦又累,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京官哪里肯去?要是在高太后时期还算好,就算在磨洋工也好,也不用怕被撸掉官职。而且还能上下其手,贪污个不亦乐乎。但是等赵煦亲政之后,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治水不力?贬!官员倒是不怕被贬,只是不杀头,他们还是一样会去贪污的。只是被贬到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就是受罪了。
有人说,清廉的官员只占百分之十,剩下百分之九十都是贪官。
按照张正书的说法,这些个官员一个个都拉出去砍头,那肯定有冤枉的;但是隔一个砍一个,那肯定有漏网的。
而且皇帝的心思也很奇怪,贪污什么的算什么?只要你能“领悟上意”,深得皇帝的心,那么皇帝也就纵容你贪污了。章惇也想整治一番吏治,因为熙宁变法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王安石的变法问题,而是官员贪污的问题。好端端的一个青苗法,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可到了地方呢?地方官员不按规定办事,在实际执行过程中想方设法多放贷款,多收利息,不惜层层下达指标,强行摊派贷款,特别是将贷款强行摊派给不需要贷款但有偿还能力的富户,而不愿贷给真正需要的贫农,由此引起了富户与贫农的共同反对。百姓对新法自然也就怨声载道。
虽然规定的利率半年是百分之二十,但是地方官员们却常常私自提高利息到百分之三十甚至更多。好端端的一个利民举措,变成了合法高利贷,能不失败才有假了。而多出来的钱哪里去了?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进了贪官的私人口袋了。
要是利息高也就罢了,高利贷而已,不去借就好了嘛。但是地方官员哪里会放过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强行摊派,分任务,下指标,变着法逼百姓向官府借钱。而这些贪官呢,则生无本之财,利用国库借钱来充实个人的荷包。
要知道王安石为了保证青苗钱的可回收性,规定“五户以上为一保”,商量好要借多少钱,大家互相担保。而到了执行过程中,竟变成了官府强令富户为各等级贫户提供担保,并向各等级民户摊派青苗钱。收钱时若贫户无力偿还就向富户索取,将贷款的风险转嫁给富户。想想看,在地主阶级为主导的宋朝,地主被惹怒了,还能有好下场?
不用说,青苗法失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章惇吸取了青苗法失败的教训,在绍圣二年恢复青苗法的时候,章惇特意规定了青苗法借钱是完全自愿的,禁止强制,只收一分息,给散本钱,不限多寡,各从人愿,仍勿推赏,其出息至寡,则可以抑兼并之家,赏既不行,则可以绝邀功之吏,进一步减轻了农民负担。
好吧,虽然章惇提前打了预防针,还是有不少贪官上下其手的。章惇利用职权,弹劾掉了不少蛀米大虫,但还是无济于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种事是章惇没办法的。
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赵煦才喜逐颜开地说道:“你小子倒是朕的福星,总能替朕分忧。”
要是赵煦称赞别个大臣,章惇立马就会有危机感了。可张正书现在连个寄禄官都不是,章惇只是觉得自己的孙子和他比起来,就好像扶不起的阿斗一样,颇有些感慨罢了。
“官家谬赞了,我是替百姓着想的。”张正书淡淡地说道,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至于替赵煦考虑?抱歉,张正书对皇帝没啥感觉,也不会特意替他考虑些什么。
赵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以为张正书像那些文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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