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赵煦没有这个魄力,调一部分西军跨海攻击交趾,不然的话……”
张正书有点无奈,这就是大宋,内部牵扯太厉害了。文官对武将的压制实在是太过厉害了,而文官又没有几个是真正懂得战略的。这样的大宋,被李乾顺、完颜阿骨打真的是玩弄在股掌之上。当君子遇到了小人,君子是永远吃亏的。大宋就是君子,但凡是统治阶层有点血性,以汉人的能力,岂会惧怕什么西夏、契丹、女真?
王庆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张小官人,居然在短短一瞬间就转过了那么多的念头?他随口说道:“酒精作坊?我已经把原来的蒸馏器融了,再重新铸了三个合乎尺寸的蒸馏器。已经在产出酒精,送往西军了……”
张正书点了点头,看来大宋现在还不算无可救药,起码在行动力上还算高效。
算了算时间,西夏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备战平夏城了。这也是李乾顺的阴谋诡计,准备借大宋之手,把外戚梁氏彻底铲除。诚然,西军现在确实是一支精锐的军队,领军大将也不算是文官,折家将的名声斐然在外,种家将也不会弱多少。可若是说西军能一战灭掉四十多万西夏军队,当场击杀超过两万以上,如此大捷张正书是不相信的。
就好像后世足球踢假球一样,如果一支向来的弱队小胜强队一球,或许有人相信是奇迹;但如果大胜好几球,超出了实力之外的事情,那就显得很假了。
梁太后纠集了四十万大军,想一举夺回平夏城,这种决心之下,是看出了大宋对西夏的志在必得。而梁太后也是志在必得,这是国运之战。从正史上的结果来看,若非赵煦短命,接下来大宋只要稳扎稳打,把西夏按在地下摩擦那是可以预见的。
国运之战,双方都拼尽了全力。
哪怕大宋占据了坚城之利,但看看双方的人数对比,大宋这边西军坚守城池的只有两万人,而西夏大军有四十万。哪怕是宋将章楶以数万兵马迂回偷袭西夏军,总兵力的对比也是在十比一,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打赢,怎么能让人不怀疑?
可惜,正史上没有一个宋人看出里面的端倪。当然,也不排除看出了端倪,但举国欢腾的情况下,也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的。
想想看,第二次平夏城之战梁太后居然选择在初冬发动攻击,这在兵法上就失去了天时。想想杨广第一次出征高句丽,这何其相像?都是在冰天雪地里作战,虽然双方是一样艰苦,但有坚城和没有城池倚仗,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梁太后犯了兵家大忌,她一介女流可能不清楚,但李乾顺呢?他能不清楚吗!然而,李乾顺也没阻止,甚至连反对都没反对。最诡异的是,西夏这么严密的军事行动,居然被宋朝提前得知了,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习惯于政治斗争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宋朝现在看不出来,是因为他们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罢了。
如果张正书把这封信呈上去,赵煦还没醒悟过来,那张正书只能说,赵煦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西军啊……”
张正书叹了口气,只是缓缓地呢喃了两句,然后把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北宋这时候的军队可分为禁军、厢军和乡兵三种,其中厢军和乡兵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而作为主力军的禁军,又分为三部分,即河北禁军、西北禁军以及中央禁军,至于南方各路,所有的禁军加在一起,其数量也不及以上三部分中地任何一部。西北禁军简称西军,因驻扎民风彪悍的永兴军路,又长期对西夏战争,得以长期保持强悍战斗力。当然,这也离不开熙宁变法。若非熙宁变法给大宋留下一支精锐的西军,恐怕北宋早就岌岌可危了。
自古以来,关中之地,民风彪悍。秦陇之士,汉风唐韵重义轻生到了宋朝也并不稍减。其中,被后人所熟知的麟州杨家将就是在西军之中,除此之外,还有府州折家军、青涧城种家军等。西军将领一般世代相承,与“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普通宋军大相径庭,所以战斗力彪悍。
张正书想起这支西军在靖康之耻后穷途末路,甚至折家祖坟都被西夏尽起,这种事情,让人怒发冲冠,却无力改变什么。
这都是因为北宋末年,朝廷内部在争权夺利,却把西军的利益卖得一干二净。这叫崽卖爷田心不疼,西军就是这般被活生生在挽救了汴梁城之危后,拆散在了河北禁军和中央禁军之中。原因嘛,自然不用说,这是怕西军重演“陈桥兵变”!
后果自然就不言而喻了,西军被拆散了,没了战斗力了。金国最后一丝忌惮尽去,靖康耻就此上演。西夏也趁西军主力南下之际,击败西军而屠城……不得不说,北宋末年投降派一系列拙劣的表演,贯彻了澶渊之盟以来的花钱买平安想法,最后落得二帝大臣数千人尽数被掳的凄凉下场。祸根,在澶渊之盟已经种下了,可惜现在没有一个宋人能看出来,或者看出来了,也不敢说。
怪不得岳飞说“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然而此时宋朝投降派的脊梁都断了,怎么还直得起来!
第234章 有道理()
“小官人似乎破有感触啊?”
王庆心念一动,似乎看出了点什么来,心中暗忖道:“莫非这信里面说的是西军之事?”但他又很快否定了,连皇城司也是刚刚接到地方安抚司的暗报,说西夏在调动大军,似乎要发起攻势,怎么这张小官人就知道了呢?
要知道,这可不是后世,能通过网络截取秘密信件的。安抚司和皇城司之间,有着极为保密的传送信息通道,根本不是张正书这等商贾能接触到的。王庆之所以敢这么笃定,完全是基于对皇城司和安抚司的信任上。
张正书知道,跟王庆说这事,就等于是对牛弹琴。像王庆这种特务头子,目光也是短浅。他只会关心西夏纠集军队的事,却不会关注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才导致西夏人会在冬日发动攻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在冬季对倚城坚守的军队发动攻势,那是自杀性的行为。这里面会没有阴谋?想想就知道了,不可能没有阴谋的。
可惜,王庆也好,皇城司也好,安抚司也罢,都没人在意这个问题。
“王公事,我想见见官家。”张正书淡淡一笑道,“我发现了一个快速练成钢铁的办法。”
王庆一愣,然后沉吟了好久才点了点头,说道:“小官人放心,我会对官家说的。”
“那就有劳王公事了。”
张正书起身,准备打开门离开。但好像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
“王公事,若你想官家高看你一眼,这事最好你上点心……”
没人比张正书更了解赵煦,如果赵煦像正史上一样短命的话,那么对西夏连年战争,连战连捷就是他一生的功绩,没有一个帝皇是不在乎自己一生功绩的。张正书怕王庆出于嫉妒还是怎么,不肯在求见赵煦的时候提及他想见赵煦的事,于是才有了这句话。
王庆哑然一笑,没有说话。
如果这么容易就升官,这么容易就调离皇城司,他早就调离了。
“这个小官人,不知天高地厚啊……”
王庆感慨了一句,一入皇城司深似海,想要脱身,恐怕只有身首分离的那一日了。摇了摇头,王庆苦笑一声,然后端起酒杯,自斟自酌了几杯酒。“嗯?没了?”王庆倒了三杯酒之后,才发现银制酒壶里的酒已经没有酒了。“这个小官人,真是口是心非之人,若是这酒不好,为何要喝这般多?”
如果张正书在这,肯定要反驳了:“你丫的慢吞吞才出现,我一个人在雅间里无所事事,不喝酒能做什么?你的酒差就是差嘛,掺水了变酸也能怪我?下酒菜都没有,要不是官营的,亏死你们!”
王庆摇了摇头,也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头!”
下面的几个酒保、量酒博士都轻声叫了一句。
王庆觉得有点奇怪,也低声说道:“怎生回事,我要进宫面圣,尔等打起精神来,莫要出了什么纰漏!”
“头……”
量酒博士等他走下楼梯,才慢慢地靠过去,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王庆直皱眉头。“尔等可是皇城司亲事官,难不成在汴京之中,还有哪个敢与尔等起冲突?便是御史台,我等也不怕!记住这一点,我等乃是天子亲军,那些文官,都不过是无牙老虎罢了,看着可怕,实则也就是个架子罢了……”
这种日常训话,王庆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真的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不是,头,那个张小官人喝酒没有给酒钱!”
量酒博士要哭了,都什么人啊,居然敢到皇城司喝“霸王酒”,真个是胆肥!但他一点办法都没,因为张正书有着赵煦御赐的令牌,别说来这里喝“霸王酒”了,就算号令他们出来办事,他们也是没办法的,只能照办。事后禀告赵煦是必要的,那收不收回张正书的令牌,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皇城司哪里吃过这种亏,别说跟文官斗了,哪怕是台谏官也不怕!可偏生今日吃了一个亏,虽然是“小事”,但他们心中不爽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骑在他们头上,这叫向来眼高于顶的皇城司怎么接受得了?
王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没给酒钱?”
量酒博士也好,小厮也罢,酒保等人都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状况。
王庆失神了一会,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暂时不用理会这个小官人……”事实上,王庆也惹不起啊,张正书手中握有令牌,真的能号令整个皇城司的。他不清楚赵煦给令牌张正书所为的不过是增加张正书向赵煦进言的通道罢了,即便知道了,王庆也不敢赌张正书不知道这令牌的用处。
被人拿住七寸的感觉确实不太好,王庆心道:“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酒钱的事,随意补回来便是了。也就一壶酒,不过几十文钱的事。”王庆低声说道,“事不宜迟,我要进宫了,你们看好这里!”
“遵命!”
……
出了这个酒肆,王庆暗中感受了一下藏在怀中的信件,心中无奈地想着:“这个张小官人,是故意来示威的么?”
“阿丘!!!”
张正书坐在马车里,毫无预兆地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才喃喃地说道:“看来我又被人惦记上了……”
“小官人,莫不是着凉了?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来财关切地问道,眼眸里闪着真诚的意味。
“没事,估摸是我故意吃酒不给钱,那些人又拿我没办法,才咒骂我的……”张正书没事人一样,反正以他“之前”的名声,真的是臭大街了,被人骂几句,真的没啥,不痛不痒的。
来财也是佩服自家小官人的厚脸皮,能唾面自干。“为什么小官人你不给钱呢?”
张正书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给皇城司出谋划策,不叫他们给辛苦费都好了,还要我吃酒给钱,世间有这么个道理?”
“好像是这个理……”
一时间,来财也被带进了坑中,觉得张正书说得很有道理……
第235章 密信()
汴梁城,皇宫里,垂拱殿中。
垂拱殿也叫常朝殿,并不似崇政殿那般空旷威严,反而会让皇帝心生几分温馨,这种温馨才让皇帝感觉皇宫是家。宋朝皇帝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众臣都在垂拱殿。垂拱殿在福宁殿南,是皇帝“内朝”,也是在例朝外,日常接见群臣,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
一个小宦官疾步走入垂拱殿,拿着拂尘低头尖声说道:“陛下,皇城司王庆王公事殿外求见。”
赵煦在龙案上抬起头来,悬腕停笔,有点惊讶地说道:“他一个人?”
“回禀陛下,王公事乃是一人在殿外求见。”小宦官非常确定地说道。
赵煦心思转得飞快,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宣他觐见罢!”
得了赵煦的旨意,这个小宦官很快就出去了。
不多时,一个身形还算魁梧的穿着常服的官员在赵煦面前深深作了一个揖礼:“臣王庆参见陛下,恭请圣安?”
“朕躬安……”赵煦淡淡地说道,“王卿突然求见朕,可有要事?”
“回禀陛下,今早张正书持令牌进皇城司,让臣递交一封密信进呈陛下,请陛下过目。”王庆立即回答道,不敢有半分懈怠。
赵煦眼前一亮,有点惊讶,心道:“这个胆大包天之人终于忍不住要给我进言了么?”脸上却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地说道:“且呈上来给朕一观!”
王庆把张正书那封信从怀中拿出,低着头,恭恭敬敬地上前递给赵煦。
信没有封口,赵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从里面抽出一张大大的宣纸,赵煦耐着性子看了起来。
王庆见赵煦一看这信就眉头紧皱,时而阴沉着脸,时而沉思,时而用手瞧着龙案……一系列小动作看得王庆是心惊胆战:“那小子该不会是揭我的老底吧?酒精作坊一事,若是被他揭露了,我又该如何自辩?若是弹劾皇城司不法之事,我又要如何自处……”
一时间,王庆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要知道,在大宋皇宫里,冬暖夏凉的,绝不会有在秋季还冒汗的大殿。王庆这时候冒汗,证明了他心中没底,生怕被张正书揭露了皇城司的不法之事。“早知道我先拿这封信看一看算了,也能提前知晓他到底胡诌了些甚么……”王庆这时候的念头很乱,因为他的黑料太多了。
没办法,一个特务头子没有黑料,那么皇帝是根本不会放心的。
可以说,王庆之所以黑料满满,完全是形式需要。或者说,这也是为了迎合赵煦的帝王心术。
对于皇帝来说,没有污点的臣子,永远比有污点的臣子更难掌控。但凡是做了皇帝的,掌控欲都炒鸡强烈,你一点污点都没,叫皇帝怎么能放心?这就是人心了,只不过美曰其名为“帝王心术”罢了。哪怕是官员,几乎都是有点“前科”的,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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