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二师姐,狙击枪乃不祥之物,你回到村子里,千万不要暴露、张扬。要不传到吴师长和小鬼子耳里,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跟着你遭殃。”古月笑道:“放心吧!你二师姐可不傻。”
姐妹俩离开断魂谷,翻山越岭,向西南疾奔。奔出约三十余里,柳惠一把拉住二师姐的手,低声问道:“你听见脚步声没?”古月似有察觉,轻声道:“声音来自前边山道,咱俩过去看看。”两人向西走了不到二里,攀上一道低矮的山梁,看见下方狭窄的山道上有长长的一溜人在行走。那些人步履矫健、轻快,沿着山道向东北行进。
古月看了一会儿,把头靠近柳惠,悄声道:“八路,好多啊!”柳惠问道:“你能确定吗?”古月道:“看衣着装束错不了。”柳惠道:“这条山路过化马湾、青龙镇,通往莱芜和沂源,莫非八路想去那里打仗不成?”古月道:“不一定,我听说八路善于山地作战,还可能沿这条山道拐到莲花山和大堡顶山呢!”
柳惠等八路走过去,长身站起,说道:“二师姐,我送你到这里,回家千万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
古月“嗯”了一声,飞身纵下山梁,忽然想起了什么,返身追上柳惠,说道:“你跟我去一趟草甸子屯,把咱俩方才看到的,告诉给大姐夫。”柳惠多日不见大师姐,心中也是十分想念,当即说道:“好。”
星月朦胧之下,两人施展轻身功夫,飞奔了近一个时辰,才放缓脚步。翻过一个沙丘,古月说道:“慢点走吧!前面就是草甸子屯了。”她气息微喘,额头上尽是汗水。而柳惠气不喘、汗不出,显见功力比她高深不少。
当踏上一条小路时,柳惠陷入沉思,她依稀记得:“大师姐出嫁那天,自己和师兄一个当伴娘,一个当伴郎。在唢呐、铜锣的悦耳声中,自己牵着大师姐左手,师兄牵着大师姐右手,正是走这条小路。当走进草甸子屯时,因大师姐头上蒙着红盖头,夹道看热闹的乡亲看不见她美丽的容颜,全都一股脑地把赞美之词泼向了自己和师兄。一位大娘说:‘看啊!王母娘娘今日大发慈悲,把座前的金童玉女给派下凡间了。’一位大婶说:‘我家那个死鬼,长相要能抵上那伴郎一半,我这辈子做媳妇就不遗憾了。’又一位大婶说:‘伴郎、伴娘这两个孩子,极有夫妻相,等长大后,肯定是夫妻……’”
古月轻轻地捅了她一下,低声说道:“村头有人。”
柳惠一惊,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抬眼看了看,笑道:“两个人,还背着枪哩!”古月道:“估摸是游击队员。”两人脚步不停,快到近前了,一人端枪向前迈上一步,喊道:“站住!什么人?来这里干吗?”古月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你管不着,我们是来找于蓝和袁天龙的。”
那两人交头接耳了几句,先前发话之人说道:“请两位稍等,我这去把袁副队长和于女侠叫来。”古月一听火了,骂道:“大胆,你们竟敢拦姑奶奶的路,真是瞎了狗眼。”
柳惠劝道:“二师姐,别骂人,也别发火,让他去吧!”古月向那人一瞪眼睛,斥道:“愣什么神?快去。”那人临走前嘟囔了一句:“凶什么凶?要不是游击队有纪律,我早把你打个满脸开花。”
十几分钟后,于蓝一个人跑来,张臂抱住柳惠,喜道:“小师妹,你咋来了?”古月在一旁说道:“还有我呢!”说话尾音拉得长长的,显出不快。
第四章 暗中援手(2)()
于蓝腾出一只手,搂住古月肩头,说道:“是,是,还有二师妹。”她们三张脸贴在一起,便如春日玫瑰,夏季海棠,娇艳之色,实难描绘。
古月噘着小嘴,耸了耸肩,哼道:“师姐,去你家里,我有事要跟姐夫说。”于蓝笑问道:“不能跟我说?”古月气道:“你跟师傅一样,眼里只有师妹,而没有我,才不跟你说呢!”
于蓝边走边笑道:“都当娘了,还跟小师妹争宠,真是长不大。”微微一顿,又道:“二师妹,今天下午,四海背着芸儿来我家,说是明天去翠云谷找你。我问他,你们两口子是不是生气了,他说没有。可你一走就是十多天,怎回事?”
古月一顿足,叫道:“好你个周四海,不在家老实呆着,竟来给我捣乱,等见面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这一句话,声音极响,竟然惊飞了几十米开外树上栖息的麻雀。于蓝轻叱道:“喊什么?不怕让人听见笑话?”古月的气来得快消得快,嬉笑一声,道:“师姐,我想师傅了,去看望她老人家,原本打算住一宿,可是,后来跟师妹学枪法,就耽搁了几天。”
于蓝问道:“小师妹,你教她什么枪法?是你自己独创的?还是师傅新近研究出来的?”柳惠神秘一笑,道:“这枪法可厉害了,万马军中,取敌人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不过呢!这枪法不是我自创的,也不是师傅研究出来的,是我跟别人偷偷学来的。”
于蓝听她侃侃而谈,说话语气中不缺乏调皮,心中惊异:“自打师弟跳崖死后,她沉默寡语,问一句,说一句,今晚是怎么了?莫非是让师傅给开导好了?”当下说道:“论枪法,还得首推杨家枪,相传一招‘金鸡乱点头’,能幻化出九九八十一个枪头,当真是风吹不透,水泼不入。只不过年代久远了,加上传技之人挟秘自珍,暗中留一手,等到如今能耍出九个枪头者,已是寥寥无几了。但是,眼下是热兵器时代,杨家枪法耍得再好,也抵不上鬼子的三八大盖枪。”
柳惠从挎包里掏出一支驳壳枪,笑道:“大师姐,你看,我教的是这枪法。”于蓝眼力不错,“咦”了一声,道:“这是驳壳枪,新的,你从哪里得来?”柳惠道:“偷得呗!我偷来两支驳壳枪、三支毛瑟98K狙击步枪,都是崭新崭新的。”于蓝笑道:“你这丫头,竟当窃贼了。等过几天,我回谷看望师傅,你让我见识一下毛瑟98K狙击步枪。”
古月拍拍肩上包裹,道:“大师姐,不用过几天,我这里有,可以让你见识见识。”她又拍拍挎包,笑道:“大师姐,你摸摸。”于蓝摸出是子弹形状,喜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麒麟蹲在我家门口。我早晨醒来跟天龙说,梦见麒麟,乃是吉兆。这不,今晚你俩就来了,又送枪又送子弹,以后……
古月忙岔话道:“大师姐,这枪是师妹给我的,你可不要横刀夺爱啊!”于蓝道:“你留着有什么用?”古月道:“怎么没用?我要用它来打鬼子。这些天,我跟师妹练习射击,已练到六百米以内,一打一个准了。哈哈!小鬼子,你们就等着瞧,只要姑奶奶一出手,保准让你们又哭又叫。”最后一句话说得甚是得意,捂嘴嗤笑。
于蓝道:“二师妹,三八大盖最厉害了,有效射程也不过四百六十米,你说六百米以内一打一个准,你骗谁?”古月柳眉一扬,说道:“大师姐,我没骗你,我这不算什么,师妹那才叫厉害呢!她八百米距离,能打下飞鸟。”于蓝见她不像似说谎,问道:“小师妹,是这样吗?”柳惠点头“嗯”了一声。
于蓝前脚一踏进自家的院落,便“嘘”了一声,轻声道:“今晚,区委在我家上屋地窖里开会,你俩说话轻点,不要惊扰了他们。”古月点点头,问道:“四海在哪?”于蓝道:“他自己睡在西厢房,我带你俩过去。”
周四海还没入睡,正闭着眼睛想念媳妇,听见敲门声,叫道:“来了。”他穿上衣服,推开房门,一眼看见了古月,忙抬腿跨出房门,张开双臂抱了过去。
古月的脸暗暗一红,抬手捉住他双臂,低声道:“别闹,快回屋去。”
走进屋里,于蓝急于想看狙击枪,点燃蜡烛,说道:“二师妹,你跟四海叙话。”她从古月身上摘下包裹,当把包裹打开时,目放异光,连声道:“好枪,好枪!”柳惠站在她身后,轻声道:“大师姐,你要是喜欢这枪,等你回谷的,我也送你一支。”于蓝喜道:“好,好!谢谢小师妹。”
古月在一旁捏着周四海的耳朵,横眉立目,说道:“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周四海咧嘴道:“不敢,不敢,芸儿想娘了,她成天哭,我才带她来找你。”古月道:“这么说,你没想我?”周四海忙道:“想了,想得睡不着觉。”古月松开手,道:“算你有良心。”她一把从于蓝手里抢过枪,道:“别看了,别看了。”她一边裹枪,一边说看见八路了。
于蓝听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道:“这情况很重要,我去把天龙叫来。”说着急三火四的离开了。
不多功夫,于蓝、袁天龙一前一后走进屋子。袁天龙分别向柳惠、古月点下头,说道:“半个月前,区委得到通知,说八路军教一旅独立团将从泅水奔赴驮来山南麓,开辟抗日革命根据地。但如月儿所说,那是独立团北上了。可仅仅才半个月呀!独立团怎会开走呢?”
第四章 暗中援手(3)()
沉寂了一会儿,于蓝道:“独立团在驮来山南麓开辟根据地,可能引来了大量鬼子,无奈才会北上。那么,鬼子要是尾随追来,我们这里也不会安静了。”
袁天龙忧心忡忡的道:“鬼子若借此扫荡,那麻烦可就大了。”于蓝道:“天龙,极有这个可能,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带上强儿,到翠云谷躲一躲,等风声平静了,我们再回来。”袁天龙肃然道:“蓝儿,我是副区长,又兼游击队副队长,怎能在大战来临之即丢下队员,藏匿起来呢?”于蓝见他面色冷峻,心知说不动他,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
古月刚学会打枪,一直飘飘然的自觉英雄了得,一把拉过周四海,抬手指向他鼻子,说道:“你,马上带芸儿回家,我留下,帮大姐夫打鬼子。”
周四海嘴角下垂,双眉紧蹙,苦着脸说道:“三更半夜的,你不怕我和芸儿喂狼呀?”古月拧了他一下鼻头,道:“真是废物。”她侧头见师姐面显难色,说道:“师姐,我把强儿带走,你就可以一心保护姐夫了。”
于蓝道:“二师妹,小北望村虽说地处偏僻,但鬼子若真发动扫荡,没有村庄能够幸免,我看还是翠云谷安全,两个孩子交给小师妹带走,你和四海回家安顿安顿。”古月、周四海均道:“一切听师姐安排。”柳惠自然是答应了,临走前,袁天龙和周四海两人把她带来的枪弹给分个精光。
翌日清晨,柳惠背着强儿,抱着芸儿回到了翠云谷。云婆婆见到两个孩子,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忙张罗着给做好吃的。
柳惠吃过早饭,稍稍调息了一下,便从断魂谷取来枪弹,沿着昨晚的路径,飞身来到看见八路的那个山梁上。她向下一瞧,山道上人影皆无,心想:“小鬼子,你们敢来追八路,本姑娘就敢打你们。”她背靠山石,慢慢坐下,经热风吹拂,忽然有了困意,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之中,柳惠梦见自己和许志洪并肩走在一个山谷里。许志洪用各种颜色的花朵,编了一个漂亮的花环,套在她脖子上。她显得兴奋无比,刚想凑过头去亲wen许志洪,忽见师兄从前边一株大树后绕出,向她使劲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走。她望着师兄的背影呆呆出神,许志洪问道:“那人是谁?”她瞪了许志洪一眼,摘下花环几下子扯烂,迈开脚步在后面追赶。师兄的身形飘忽不定,即使她把轻功施展到极限,也是越追越远。她急哭了,边哭边喊师兄的名字。师兄回头看看她,面无一丝笑容,说道:“惠儿,缘份已尽,不要追我了。”说罢,人便不见了。她痛苦的哭着、喊着,直到把自己喊醒了。
柳惠闭上眼睛,耳听着松涛鸟鸣,努力回忆梦中的情形,暗想:“这梦真奇怪,难道我今后会跟许志洪有瓜葛?我会喜欢上他?……”她不愿意想下去,看着眼前的山道,心想:“鬼子应该从西南而来,我何必在这里傻等着,迎上去打他们,岂不更好?”当下把枪一背,弃路攀山,向西南方抄近道奔去。
山中酷热,幸好有树荫遮凉,柳惠才没有奔得大汗淋淋。她奔了半个多时辰,忽然,隐隐听见隆隆之声,脑中一闪:“莫非游击队跟鬼子打起来了?”她担心大师姐和大姐夫安危,将轻功提纵术施展到了极限,纵跃奔闪,双脚起落间,竟达丈余。她进入一片森林,忽见数十名百姓躲在里面,脸上皆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一位大婶说道:“姑娘,不要往前走了,三道岭在打战。”柳惠问道:“是不是游击队在跟鬼子打仗?”那大婶道:“不是游击队,是八路跟鬼子打起来了。”柳惠谢过之后,抬脚就走。那大婶喊道:“姑娘,不能去,快回来。”柳惠不语,加快了脚下步伐。
三道岭顾名思义,三座山岭平行排列,东西走向,长约六七十米,一条蜿蜒的山道从西南通向东北。东边尽头是一条大河,壁立百尺,河流喘急。西边沟壑纵横,危岩嶙峋,山峦起伏。
柳惠临近之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不到十分钟,枪声稀落,渐渐地重归于寂静。她背靠一株大树,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寻思:“这趟浑水不好趟,我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是回去吧!”她开始后悔自己来时的决定,可往回走了两步,心里又升起一个念头:“我不参与,但可以看热闹啊!”于是,她悄悄地往一座山峰上攀爬。
当距山顶不到一丈远时,柳惠轻轻一跃,落在一块山石后面,脱口说道:“师兄,这里可以看清全貌呢!”她不看还好,一看额头上登时渗出一层冷汗。只见南边第一道山岭上,草木皆枯,尚未燃尽的树木,还在吞吐着数米高的火苗。南边青草坡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鬼子尸首。而南面山道及两旁山坡上,密密麻麻地站着鬼子,一眼望不到尽头。
柳惠用手按着xiong口,说道:“师兄啊!好家伙,鬼子足有一千人。可是,八路在哪呢?我……”啸声响起,令她心头一颤。
轰轰轰……巨响之后,飞沙走石,烟雾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