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巨鹰扬起头,喉头里不断发出“咕咕”的叫声。柳惠端枪瞄准一只巨鹰的翅膀根部,心想:“崖头虽高,但你扑扇着一只翅膀,掉下来也不会摔死,我再给你接上断翅,你就可以陪二师姐玩了。”正要开枪,忽见两个鹰头贴在了一起,心道:“它俩是夫妻,我若是给拆开,说不定会多难过呢!”由此想到了师兄,恨恨地一跺脚,收枪向东走,看到三堆新土,寻思:“那些中毒而死的鬼子,原躺在这里,谁这么好心把他们埋葬了?”原来古月回去的时候,担心巨鹰误食毒尸,用掌力震出三个大坑,把中毒而死的鬼子给埋了。
柳惠绕到蛇岭东坡,烈日之下,见群蛇慑服在阴凉之处,一提气,施展开身法,轻而易举地翻过了蛇岭。天黑前,她来到断魂谷,立在石冢前,睹物思人,不禁放声大恸,好似这些年的凄苦愁寂,一股脑地要发泄完。
不知过了多久,柳惠停止哭泣,待心境平和,说道:“师兄,我俩两小无猜,你又强行要了我身子,可怎能狠下心肠不要我?你怎会当了八路?你……你想过惠儿没有?”她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但心里清楚,这些疑问将会成为永远的谜团。
柳惠抚摸着石碑,道:“师兄,我原打算常来这里,跟你说些体己话儿,可你活着,又有了心上人,把我这希望给破灭了。唉!唉!唉!”连叹三声后,运用掌力震碎了石碑,又扫平了石冢,而后来到潭边,脱下衣服,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水里。待她睁开眼睛时,看见皓月当空,银光遍地,忽地叫道:“月圆人不圆,人散月圆有何用?”双掌连连击水,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想浑浊自己的视线。
柳惠掌击水面没有运功,手掌击疼了,放在水里,幽幽的道:“师傅,二年前,您发现惠儿时常自己跟自己说话,当时把您吓坏了,以为惠儿得了怪病。当时惠儿告诉您,我如果不自己跟自己说话,整天憋在心里,那恐怕真要得病了。师傅,以后惠儿会克制自己,过了今晚,尽量不自己跟自己说话了,这是因为师兄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有了心上人。师父,那姑娘虽不如惠儿美,但能看得出,她对师兄很关心,将来也会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师兄不认惠儿,您也不要生气,只要师兄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您说是吗?”
过了一会儿,柳惠又道:“青丝红颜,到老了谁不是鹤发鸡皮?雕梁阁楼,锦衣绸缎,向来是空梦一场。师傅,师兄移情别恋了,令惠儿有了出家的念头,但只要您老人家健在一天,惠儿就不会消沉。今后,惠儿要一心打鬼子,救助弱小,不枉您老人家教给的一身功夫。”
第九章 云开雾散(2)()
柳惠穿上衣服,又取些子弹,回头瞧了瞧已夷为平地的石冢,低声道:“师兄,过去,你让我为你流了好多眼泪,以后,我不会再为你哭了。”翻上断魂崖,想去南庄找鬼子的晦气,过了化马镇,忽听见前方传来枪声,心想:“半夜了,谁和谁打起来了?”枪声越来越近了,她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势,双足一点,兔起鹘落,隐身在一个山丘后面。
不大工夫,柳惠看见一个人向自己这个方向跑来,步履沉重,踉踉跄跄,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抬眼又向远处瞧,影影绰绰的看见追来一群人,从传来的吵嚷声中听出是鬼子,当即摘枪、压弹、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鬼子倒下五人,登时止住脚步,卧倒射击。
月影之下,柳惠看清来人是王虎,后背上还背着一人。她怕王虎伤在鬼子枪下,赶忙开枪压制住鬼子的火力,直到王虎翻过一处高岗,才吁出一口气。
追敌乃是驻守南庄的鬼子,渡边小队长见眨眼间死了九名士兵,马上意识到那个厉害的狙击手出现了。他吃过人家的大亏,马上藏好身子,观察了半晌,终于发现了柳惠藏身的位置,叫道:“掷弹手,轰炸前面的沙丘。”
柳惠模模糊糊中看见两名鬼子抬起上半身,当下毫不客气地一人赏了一颗子弹。渡边小队长又叫道:“机枪手,封住前面的沙丘。”
柳惠知道身形暴露了,当即起身急速左移,离开不到十秒钟,鬼子的两挺歪把子机枪就响了,密集的子弹打得山丘尘土飞扬。柳惠伏在山坡上,静静地等待机会,就在那两名机枪手换弹夹的功夫,两枪打爆了他们的脑袋。
渡边小队长惧怕对方的枪法,心知再拖延下去会死更多人,自己能不能生还也是个未知数,当下呼喊了一声,丢下十三具尸首,仓惶撤走了。
王虎方才背着许志洪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早已累得头昏目眩,见鬼子撤走了,从一株大树后面闪出,喊道:“不知是那位英雄打跑了鬼子,还请告知大名,容我日后报答救命之恩。”柳惠脆声声地应道:“我叫柳惠,英雄不敢当。王虎,你怎么惹上鬼子了?”
王虎听傻了,救命恩人不但是个姑娘,竟还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呆了一呆,高声问道:“柳惠,你……你怎知道我名字?”柳惠道:“暗中听来的呗!”
王虎是个极为聪明之人,刚才柳惠拦击鬼子的时候,心头疑云陡起,道:“许队长,相助之人,可能是偷枪之贼。”许志洪伏在高岗之下,从望远镜里,把鬼子两名掷弹手和两名机枪手之死全看在眼里,说道:“这人是个伟大的狙击手,他隐身功夫、移形换位、开枪速度、枪法准度比我德国的老师还要高上三分,岂能是区区毛贼?”此刻,王虎听了柳惠之言,不禁脱口问道:“你……你是偷枪……的人?”
柳惠道:“王虎,你原本想说我是偷枪之贼,是不是?你即使说出,我也不会生气,因为,我确实是偷枪之贼,而且,还是个女贼。”她施展身法,片刻之间,来到鬼子卧倒的地方,见除了十三具尸体外,别无它物,失望之余,说道:“王虎,我已据实相告,但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话是用内力送出,虽然距离远,但也是一字字地送进王虎的耳里。
王虎见她最后一句话,竟在二三百米开外,又惊又疑,心想:“难道她会飞不成?”当即喊道:“什么问题?”柳惠奔回原处,说道:“你怎么惹上鬼子了?”
王虎见她这么远的距离,倏忽而去,倏忽而回,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今天早晨,特种队有一个人开小差了,队长带我想把她追回来。但那人十分狡猾,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把我俩引到南庄附近,便失去了踪影。后遇上一队鬼子,一番激战,队长腿上挨了一枪。跑到这里,若不是柳……女侠出手相救,我和队长非死在鬼子手里不可。”
柳惠欲要询问许志洪的伤情,忽地又想起那个梦,师兄那句:“咱俩缘分尽了,咱俩缘分尽了……”这一句话在她耳畔回荡,久久不衰。
王虎问道:“柳女侠,你走了吗?”柳惠把心神拉回来,低声自语道:“师兄啊!咱俩缘分虽说尽了,但我心里再也容纳不下别的男人了。”王虎又问道:“柳女侠,你还在吗?”柳惠道:“在,刘玲开小差了?”王虎甚是惊奇,问道:“你看见她了?”
柳惠道:“没有。”她耳力惊人,听许志洪悄声道:“王虎,你让她现身。”她不等王虎发话,说道:“偷鸡摸狗之人,哪有脸见你们?我走了,望你们好自为之。”
许志洪未料到自己压低了嗓音说话,还是被她听见了,说道:“柳女侠,你说自己是偷枪之人,可是,偷枪之人留下的名字,并不是柳惠二字。”柳惠道:“我留下夏一凡的名字,原本是逗你们玩,那么逗也逗过了,咱女子做事也是敢作敢当。以后啊!你们往回追枪,千万别找错人了。”许志洪脸上发烧,说道:“今晚,承蒙你相救,但你偷枪的过节,我还会找你清算。”
柳惠道:“悉听尊便。”离开山丘,边走边想:“南庄守敌经许志洪、王虎两人这一折腾,定然有了准备,我若再去,岂不是自讨苦吃?”纵身飞奔了一阵,不知该去何处,踯躅来去,在山野里游走到了三更,才踏进翠云谷的密道,望着昏暗的油灯,愁绪满怀,心想:“我如何面对师傅?她老人家定然从二师姐口中得知师兄未死的消息,不知生气没有?”硬着头皮走出密道,一眼看见师父房中还亮着灯,心中顿时如打翻的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她不想哭,她记得自己今晚离开断魂谷时说过,今后不会再为师兄哭了。可是,委屈的泪水还是充满了盈眶,她捂上双手,想让泪水化掉,但不听话的泪水还是顺着指缝悄悄的流了出来。
第九章 云开雾散(3)()
谷中静悄悄的,柳惠待情绪稳定后,才挪动沉重的脚步走向师傅房间,距离还有二三十米远时,忽听见师傅浊重的喘息声,顿觉有异,正要加快脚步,只听师傅气呼呼的道:“你们不把惠儿给我找回来,我谁都不想见了。”柳惠一听这话,放下心来,急忙走到门口,叫道:“师父,惠儿回来了。”抬手轻轻的推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只见师傅双眉紧蹙,坐在炕沿边上,二师姐、二姐夫、师兄一并排低头跪在地上。
云婆婆看见柳惠,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喜道:“惠儿,你可回来了,师傅快担心死了。”柳惠瞟了一眼师兄,忍住泪水急走几步,把枪靠在墙上,转身立在云婆婆身前,道:“师傅,惠儿又让您老人家担心了。”云婆婆起身替她摘下挎包,又拍拍她衣服上的尘土,道:“月儿去给惠儿弄吃的,四海去给惠儿打水。”两人应声起身走出了屋子。
云婆婆拉柳惠一起坐下,见她脸色苦楚,道:“惠儿,大道纵横,触事现成。云开日出,爱情永恒。”柳惠挤出了一丝笑容,心想:“她老人家还蒙在鼓里呢!我哪还有这个福分?”云婆婆把头转向柳一飞,道:“凡儿,起来吧!”
柳一飞自打柳惠走进屋子,一直低着头,动也没动,听了师傅的话,跪行二步,来到师傅和柳惠身前,道:“惠儿,我知错了,杀剐存留,任凭你处置。”
柳惠将身子一闪,淡淡的道:“柳连长,你言重了,过去的事儿,请你不要记挂在心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各不相干。”云婆婆瞧她一句话说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疼道:“惠儿,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坏了身子。”柳惠摇头道:“师傅,惠儿不会用泪水来软化柳连长的心,您放心好了,惠儿是个刚强的姑娘,能熬过这一关。”
柳一飞喉头一紧,哽咽道:“惠儿,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好好的关心你、爱护你,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柳惠凄然一笑,道:“柳连长,别再伤人家的心了,金凤姑娘不错,将来会是一个好……媳妇。”
柳一飞擦拭了一下眼睛,道:“惠儿,我不敢欺瞒,金凤主动从团部野战医院下到一连,确实是来追求我的,可我从来都没动过心。你看到的、听到的全是误会,如有一句假话……”云婆婆没让他把誓言说出来,重重叹息了一声,道:“老天爷真是捉弄你们一双小儿女呀!”当下把古月、周四海暗中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柳惠听。
柳惠呆了半晌,突然“哇”地一声哭了,扶起柳一飞,抱住他泣道:“师兄,你好傻啊!咋能那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惠儿根本就没怪过你,师傅也没怪过你,你活着该有多好啊!你……怎不回来看我,回来看看师傅啊!呜呜……”
柳一飞也已泣不成声,眼下想做的,唯有紧紧地抱住柳惠。良久,他给柳惠擦掉眼泪,说道:“惠儿,都是我不好,我……没脸回来看你和师傅。”柳惠泪眼朦胧的望着他,道:“师兄,你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云婆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没事了,没事了。”柳惠见师兄的眼泪从眼角一直挂到两腮,伸手给他抹去,问道:“师兄,方才师傅的话不是在哄骗我吧?”柳一飞摇了摇头,又急忙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是真的!”
柳惠破涕为笑,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师傅,说道:“我好像一下子轻松起来了。”云婆婆道:“傻孩子,吓死师傅了,你再不哭出来,会郁郁伤及肺腑,命不久矣!”柳惠调皮一笑,道:“不会的,惠儿才不想死呢!”云婆婆道:“你是心性纯良之人,不想伤人,有事就自己闷着,若是心中的苦楚过多,长时间得不到释放,就会抑郁成疾,师傅虽是精通药石,但也救不活你。”
周四海端着水盆走进来,见柳惠双眼红肿,但却笑得脸若桃花,当下放了心,笑吟吟地道:“惠儿,我把小凡找回来了,你准备怎么打赏我?”柳惠从挎包里掏出两把王八盒子,用手颠了一下,道:“这个行吗?”周四海放下水盆,伸手接过枪,道:“我还要五百颗三八大盖枪的子弹。”柳惠心情甚佳,笑道:“好,但要容我一些时日。”
周四海向柳一飞做了个鬼脸,道:“惠儿可比你大方多了。”云婆婆哼道:“四海,别没大没小的,去催催月儿,快把饭端来。”周四海刚要走出房门,古月端着装饭菜的托盘走进来,道:“师傅,今天太晚了,对付一口,明天我给师弟包饺子吃。”
柳惠接过托盘,嘻嘻一笑,道:“二师姐,辛苦你了。”古月道:“哼!你还好意思说?我把师弟给找回来了,却让师傅给罚跪了半宿。你说这帐我怎么跟你算?”柳惠放下托盘,向柳一飞努了下嘴,道:“都怪师兄,这帐你应该跟他算。”古月给每人盛好饭菜,道:“怎么能怪师弟?你应该先到家呀!说说,你去了哪里?”
柳惠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把如何杀光他们放走的鬼子,如何回到断魂谷毁掉石冢,如何想去南庄杀鬼子,却在途中救下许志洪、王虎二人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柳一飞目不转瞬地瞧着她,要不是她前天暗助自己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阻击任务,绝不会相信她这一番话。但从话中,也听出她对鬼子极为藐视,轻声一笑,道:“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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