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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信子们惯常同这些人打交道,是以田顺在铺开山东通讯网时,就已在文登埋了线人下去。
“小的知道这会儿要移民岛上,长寿哥刚回来不熟情况,棍子又不在,大人只怕还有用小的的地方,只是……”
田顺眉头拧成个疙瘩,“施天泰此人心黑手狠,比他两个哥哥更恶,若他果然北上,抢一把就走,多处作案,山东卫所这起子兵爷怕是擒他不住。”
他深吸了口气,“大人心慈,赏我与师兄师弟一口饭吃,我们不能给大人找麻烦,若是叫他知道了我们托庇于大人,蓄意祸害登州府百姓,拖累了大人,我们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沈瑞拍了拍他肩头,道:“顺子,你想多了,我们当初就说好了的,既敢用你们就能护住你们。你们也帮我良多,如今登州靠你的地方也多,你莫再提这样的话。”
他目光沉凝,带着凉意,“施天泰作恶多端,血债累累,就算没有你师门这事,本官也要想法子拿下他!潘家玉的本事你也瞧过了,还有戚家父子,如今南京水师的人也到了,加上你与你道上的朋友,还敌不过一个残兵败将的施天泰?”
说着,又使劲儿拍了田顺一记,扬起手掌,示意田顺击掌为盟,朗声道:“顺子,敢不敢说,让那姓施的有去无回,让那什么巨鲨变成死鱼?!”
田顺虽心头仍有阴云,但想到南京水师,又见沈瑞此言刚硬,也不免振奋起来,点头道:“他灭我师门,也该是我报仇的时候了!!定让姓施的这狗贼有去无回!”
两人击掌三记,豪气顿生,彼此大笑。
沈瑞略一思量,忽然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宝珠的二姐?”
当日途中被宝珠缠上,宝珠曾说她们姊妹认得海上走船“英雄”,长姐金大家是为了躲祸才进京,想藏身富贵人家后宅不被发现,直到那位“英雄”死了,她们才敢往山东来。
当时她说那位英雄是南边一个极大的帮派九头蛟的大龙头孟弘通,所谓的祸事却是些儿女情长,正室不容外室的狗血事。
田顺是一百二十个不信。
九头蛟可是东海上最大的帮派,据点在倭国,据说手下帮众上万,东南沿海往倭国贸易的船都要向它交买路钱的。
九头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九位当家。
而孟弘通的妻子图大娘也是当家之一。
那可是个继承了父亲船队、纵横海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若金大家真是孟弘通的外室,惹了图大娘不痛快,那这三姐妹早就被剁成饺子馅填了鱼腹了,哪里还能京城济南的蹦。
不过宝珠的二姐玉珠如今确实在登州府,不在府城,而在文登,也确实是个花楼头牌。
至于所谓交了水上的相好,宝珠说得含混,田顺也没能查出是哪个,倒是查出来靖海卫的指挥使冯佑是玉珠的恩客之一。
田顺听得沈瑞提起宝珠,有些诧异道:“大人,是要用她去文登探听消息?”
有个指挥使恩客,那玉珠姑娘只怕少不得会做些销赃的买卖,便是没有什么海上相好,也会有很多消息渠道。
只是,看宝珠没有联络八仙车马行,倒是跟着太夫人夫人车驾回来,又那般打扮,田顺还道这位要从良入知府大人后宅呢。
没想到,知府大人还真是拿她当女管事用。
沈瑞淡然道:“明日招了她来,问问琉璃作坊、匠人的事,若她是个干实事的,便让她去文登。当然,你还得寻两个得用的人跟着。”
田顺笑道:“小的明白,晚些就去找长寿哥商量人选。”
他倒是个伶俐的,如今长寿来了登州府,他便自觉将自家位置放低一截,诸事以长寿为先。
言罢见沈瑞颔首,他知自己敬着长寿果然没错,便即行礼去了。
沈瑞这边则进了二门,先往徐氏那边去问了安,回房更衣,这才得空与杨恬好生说说话。
杨恬说起这一路见闻,笑语晏晏,倒是快活得紧。
沈瑞瞧着她这般,也不自觉微笑起来,又道:“待哪日风平浪静,我们乘舟往岛上去瞧瞧。”
杨恬还不曾坐过海船,不由一脸向往,连声应好。
因又笑道:“明日后日,等粥棚起了,陆家嫂子说要带我去城里逛逛呢,听说普照寺极是灵验的?”
沈瑞嗤笑道:“信则灵。登州人原还说龙王庙最是灵验,这二年大旱,大小祭了怕没上百回,到底也没龙王显灵不是。”
杨恬却忙捂了他的嘴,皱眉道:“你如今是一地父母,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若真有神灵听去了,岂不害了一方百姓。”
沈瑞笑揽了她,赔罪道:“是,是,是我失言,神灵莫怪。那善信杨恬儿,是要求个什么签?”
杨恬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自是求普降甘霖,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沈瑞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杨恬也撑不住笑了,捶了他两拳,嗔道:“原是真心诚意,倒叫你笑得假了。”
沈瑞便在嘴上一抿,做了个封口的姿势,却怎样也封不住眼里的笑意。
杨恬瞪了他一眼,又道:“也要求母亲与我娘家父母身体康健,哥哥与你仕途顺畅。”心下却是想着求个子嗣昌茂才好,只不好意思说出来。
沈瑞击掌笑道:“这才是正理。也当求我妻恬儿日日貌美,日日快活。”
杨恬佯恼,推他道:“不与你说了,没个正经。”
却被沈瑞揽住,囫囵香着粉颊,挣也挣不开,终是笑倒在他怀里。
两人笑闹了一番,那边来报陆家诸人到了,夫妻俩忙整理了衣衫往那边去了。
今日虽是家里团圆宴,但到底与陆家有层姻亲关系,且在登州府两家已是紧紧捆在一处了,所以徐氏便让请了陆家一家子来,热热闹闹吃了一场席。
沈瑞夫妇送客走后,到了徐氏这边。
徐氏打发了满屋子丫鬟仆妇,头一桩事,先说了沈瑛那边欲给沈全谋个淮安府外放。
此事在京中他们也曾商量过,原是想在北直隶选一县的。
“我途中收着了瑛哥儿的信笺,说是要往淮安府去,与海运也有益处。”徐氏道,“瑛哥儿说也禀你师公、你岳父,两位阁老都说可行。”
“至于北直隶那边,也是海运要塞,不能空着,调咱们家人去太扎眼,你师公寻了王鏊的一个门生放静海县了。”
她顿了顿,声音愈低了几分:“王鏊已上书两次乞休了,皇上没准,你师公也劝过两回。”
沈瑞会意,这边是明面上是王鏊的人,实质上已投了王华。
他笑道:“如此若是海运起来,竟是南北畅通直达京师了。”
徐氏含笑颔首,听着儿子展望了一番海运前景。
转而她又提起另一桩事。
听得是福姐儿的婚事,沈瑞不由吃惊,道:“福姐儿才多大,怎的就要说人家了?”
徐氏戳他道:“你这是过糊涂了,只知自己长岁数,不知妹子多大了,她今年十三了,可不是该相看人家了。”
沈瑞咂了咂嘴,摇头失笑,“总还觉得她没长大。”
因又问,“这也不肖急,总要明年秋闱之后再看,便是不等六年的春闱寻个进士,也要秋闱寻个举人吧。是哪家来提亲了?”
徐氏叹了口气,道:“淳安大长公主作媒,说的是游驸马家公子,与英国公世孙夫人一母同胞的……”
“游铉?!”沈瑞更惊讶了,“怎的,怎的会是他家?!”
弘治、正德两朝虽说不上文武泾渭分明,但勋贵人家一般都是彼此联姻的,少有文臣武将作了亲家。
而淳安大长公主做这冰人……
德王……
第六百六十二章 向海而生(三)()
听了德王侵占民田的事,徐氏面笼寒霜,恨声道:“朝廷优容太过,纵得诸藩有恃无恐,肆意欺压百姓!”
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你父在山西时,庆王府亦是这般,朝廷下旨申饬,便略收敛些。还是今上登基后,南海郡主事发,今上狠狠收拾了庆王府一番,这才消停了的。”
提到南海郡君,母子俩对视一眼,皆想起旧事,当初就是南海郡君仪宾包揽钱粮、强抢田亩,致使山西灾民离乡逃难至京师,还险些冲了微服私访的小皇帝圣驾。
那也是沈瑞第一次安抚流民。
“今上锐意进取,不会容下此等藩王霸着一方土地肆意妄为的。”沈瑞禁不住捏了捏拳头,沉声道,“德王此事,不在登州辖区,儿子上书弹劾不妥。儿子准备上密折与皇上。”
他顿了顿,有些头疼这次淳安大长公主的做媒,“再书信一封与蔡谅……”
“你理当上书。”徐氏道:“事涉藩王,又非你辖区,是要慎重。不过流民如此之多,已不是小事。山东丰腴之地有限,若再纵得他们如此下去,是要出乱子的。”
看着儿子不住点头,徐氏又道:“淳安大长公主与咱们家素来交好,确实不好不知会一声,况且蔡驸马掌着宗人府,宗室藩王总归是要他管的。我手书一封与大长公主,讲明始末。”
“不必劳烦母亲,儿子……”沈瑞忙道。
徐氏却摇了摇头,慈爱一笑,拍了拍儿子,道:“这番出京,我倒觉得身子轻省不少,你不必忧心我。
“蔡谅固然得圣宠,已是大长公主儿孙辈第一人了,但到底还是小辈,他也管不得舅公的事。淳安大长公主素来明事理,直与她说,无妨。”
话题又转回淳安大长公主保媒的这桩婚事。
单论这桩婚姻里的男女双方,皆同沈瑞极是亲近。
福姐儿原就是孙氏契女,沈瑞又与五房亲同一家,那是将福姐儿当亲妹妹看待。
游铉一直是跟着张会的,沈瑞与张会的合作他也掺了一脚。沈瑞也将他当作高文虎一般的小兄弟。
福姐儿品貌性格俱佳,游铉也是忠厚勇武少年,且入了寿哥法眼,必然前途无量。
单就个人情况而言,他们是相当合适的。
但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儿,在这大明,尤其是在游驸马这个阶层,婚姻更多的是政治势力之间的联姻。
虽然隆庆公主早逝,但驸马游泰却一直深得两代帝王信任,管着宫内宿卫,负责内宫安全,是真真正正的位高权重。
游泰子嗣众多,也就织就了一张庞大的姻亲关系网。
隆庆公主所出唯一的嫡女游莹,嫁了安远侯柳文。
老安远侯前年过世,柳文即刻就承了爵,已比绝大多数勋爵人家快上许多,更是被小皇帝夺情,直接接了父亲的差事,承袭总兵官镇守两广地方,可见圣眷。
余下庶女,也都是加入勋贵之家,丰润伯世子曹栋、新宁伯世子谭纶、腾骧右卫千户徐深。
尤其次女游芝,还被皇家允许记在公主名下,嫁给英国公世孙夫人——那便是未来的英国公夫人。
游泰儿子虽多,但不少都早早夭折,游铉行五,在世的哥哥却只有两位。
便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两位也都娶了世袭武官、锦衣千户家的女儿。
由此可见游家,或者说绝大多数勋贵人家的择偶标准。
当然也不是没有与文臣联姻的。
比如先成国公朱仪,就娶了礼部尚书忠安公胡濙的长女。
这两位所出的嫡幼女则嫁与了李东阳,作填房。
总归是“门当户对”四个字。
相较而言,沈家五房的门第可就要低上许多了。
福姐儿幼年丧父,大哥沈瑛区区五品,三哥沈全这七品的官儿都还在谋划中。
二哥沈琦倒是沈氏族长,沈氏如今不止在松江府地面上是一流望族,因着沈理沈瑾的状元、沈瑞的传胪,以及,他们的岳家,沈氏在整个大明也算是有名望的书香大族了。
只是,出仕的族人虽多,却鲜有高官。
最高阶的沈理也不过从三品,且因是谢迁的女婿,瞧着目前刘瑾的清算力度,其官位似乎岌岌可危。
沈瑞便是自恋也不会厚着脸皮觉得游家是是冲着自己来联姻的,况且他与游铉的交情,根本用不着再加上一层亲戚关系来保障。
“京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沈瑞皱眉道。
是什么样的事能让游驸马选择低就沈家?
徐氏摇头道:“没听到什么风声,且瑛哥儿素来机警,又在詹事府,若有什么他不会不知道,就是王家、杨家也不会坐视。”
沈瑞自失一笑,道:“是儿子想得左了……
联姻沈家也不是全没好处。
沈家自己现下是没有什么高官,可姻亲都是高官。
游家在武官这边的人脉网够大了,联姻了沈家,正是拓展了文官这边的人脉网。
倒也是好算计。
他摇头失笑道:“儿子是想起来,那刘瑾是有两个侄女儿的。”
当初刘瑾欲招戴大宾为侄婿的事还历历在目,且算着年纪,大的那个去岁成亲,小的那个怕也要开始寻摸婚事了吧。
听沈瑞提到刘瑾,徐氏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语气里不免带了不屑,道:“却是你想得多了,刘瑾现下虽越发跋扈,但,只怕并不敢欺到游驸马头上。”
沈瑞点点头,小皇帝心中有数着呢,他亲近的人都会护着,刘瑾还没达到世上那个“立皇帝”的权势,不会轻易招惹皇帝近臣的。
“瑛大哥那边是什么意见?”沈瑞问道。
因提亲只是露了露口风,为双方的脸面,更为妹子的名节,沈瑛没有冒失的白纸黑字写到信上的,而是五房鸿大太太派了心腹陪房快马赶来传话的。
徐氏叹气道:“若说这亲事,也算得一门好亲。游驸马在朝野名声甚佳,游铉那孩子也来过咱们家几次,我瞧着也是个极好的。
“瑛哥儿犹豫的也是门第,姑姐、妯娌都是高门,又不知那位宫里出来的贵妾底细,怕福姐儿过去受委屈。”
面对这样一桩家世好、人才好、前程好的大好婚事,五房如何能不动心?
但五房就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