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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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5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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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彤最是伶俐的,便第一个笑嘻嘻的道:“伯娘好意,只是我们这些小辈原就当伺候在长辈跟前的。”

    徐氏慈爱的挥挥手,笑道:“尽有丫鬟仆妇的,哪里就用你们伺候了。去罢,去罢。”

    俞氏也笑着推了儿媳王研道:“你也去罢。今儿都松散松散。”

    王研等都笑应了,遂玉姐儿、何氏、张青柏等小辈都在这边,徐氏俞氏等长辈女眷都往旁边雅间去了。

    赵彤轻轻推了杨恬一把,抿嘴悄声向杨恬笑道:“遇上这样开明的婆婆你有福了。不过,我猜,这两个雅间儿的主意定是沈二出的。”

    杨恬又如何不知,一时满心甜蜜,嘴上却道:“六姐姐你今儿是专门打趣我的么!”

    四哥儿、小楠哥等几个孩子自然也被带来了进行现场教育,但因怕孩子没个轻重跑来跑去冲撞了赵彤这个孕妇,何氏、张青柏都把孩子拘得紧紧的。

    赵彤却笑称无事,她有功夫在身呢,又拉了张青柏的女儿滔滔过来,又是抓吃食给她,又是把自己头上的小簪花拿给她玩,又与这些孩子妈们问起育儿经。

    玉姐儿也是刚生产完,经验丰富,说起孕期种种注意事项,赵彤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赶紧拿了纸笔记下来才好。

    不光赵彤,杨恬杨悦两个都即将为新嫁娘,自然也都留心听着。

    如此小半个时辰之后,街上已是人满为患,远远的听得鸣锣开道,又是一阵阵炮竹声响,街上人高喊着“来了”“来了”,楼上诸人也纷纷探身出去看。

    先是整齐的脚步声起,一列持棍锦衣校尉一路小跑过来,很快分开人群,横过手中长棍,将人群挡在行人甬道外。

    百姓都知这是西苑锦衣卫,平时也是他们巡逻维持西苑秩序的。有这一年多的接触,都知道他们的规矩和手段,因此都纷纷遵从指挥,退到道路两侧,留出宽阔的路面来。

    紧接着有总旗军官骑马来回向两边喊话,表示理解大家对新科进士的喜爱之情,但是银锭子金镯子等沉重物品还是不要投掷的好,否则要砸到了人,便要以刺客论处。

    一番话说得诙谐幽默,方才因锦衣校尉出现带来的庄严肃穆感瞬间荡然无存,百姓都哄笑起来,还有胆大的回应了两句喊话,气氛登时又恢复了热闹。

    很快一路鸣锣,两队华盖彩旗仪仗缓缓而来,彩旗迎风招展,掀起一片锦浪,紧接着一群锦衣乐官,捧着鼓乐笙箫,一路吹吹打打,曲调欢快,比迎亲队伍还热闹几分,在这样声势中,新科进士的马队闪亮登场。

    但见一匹匹骏马通体雪白,马上人皆是大红锦袍、十字披红、帽侧簪花,且不论那容貌,单看这身行头就让众百姓喝彩欢呼不已。

    虽说大明风气不如唐宋开放,但爱美之心和表达方式从古到今都没什么变化,见到如此之多“才貌仙郎”,仍有许多激动的堂客扔下香囊帕子来。

    若非有锦衣卫总旗先一步声明不许扔金银重物,只怕真有豪门不差钱的女娘扔那金镯子金钗下来。

    脑瓜儿灵活的小贩这会儿就在人群中兜售起香囊手帕,做工粗糙得紧,就胜在价钱便宜,扔出去也不心疼,花花绿绿的还特别应景儿,自然有了不错的销量。

    队伍快行进到湖风楼时,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句“天佑大明,圣君贤臣”。

    俄而十几人齐齐高呼,压过了所有喧嚣。

    人群中便就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欢呼来,这声浪席卷而过,长街两侧民众都被这气氛感染,纷纷应和高呼,“天佑大明”“圣君贤臣”声声不绝。

    新科进士里便是有人心知指不上是谁为了讨好皇帝喊的这一嗓子,可在此情此景下,仍不免心情激动、斗志昂扬起来,马上的身姿也更挺拔了几分。

    而在湖风楼顶楼雅间中的小皇帝看到这一幕,果然龙颜大悦。

    安排了这一幕的钱宁瞅准时机,撩衣襟跪下,高呼道:“天佑大明,圣君得贤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

    周遭无论内侍还是勋贵子弟忙都凑趣跪了一地,齐齐高呼“吾皇万岁”。

    小皇帝心里明镜儿似的,但对这马屁却也颇为受用,他抬抬手笑嘻嘻道:“诸位贤臣爱卿平身,哈哈,都有赏,都有赏!哈哈。”

    小皇帝身后的刘忠微微抬起头来,睨了对面一脸谄笑、满口谀词谢赏的钱宁一眼,眼底寒芒闪闪。

    *

    通常是赐恩荣宴于礼部,宴毕诸进士要往鸿胪寺学习礼仪。

    如今这场恩荣宴被挪到了西苑,宴后赶回鸿胪寺学礼仪便也不能了。

    鸿胪寺只好派了人来西苑,宴后直接简单教习众进士一些明日上朝的礼仪,其他的待明日皇上赐朝服宝钞之后退朝再说。

    这一场恩荣宴设在南台香扆殿,赴宴官员及进士往来皆由官家画舫接送。

    南台是永乐年间所建,岛上林木深茂,水鸟翔集,更有稻田村舍,颇有水乡风光,原是皇帝休憩、阅稼之所。

    这次刘忠重建西苑时,重新修葺了岛上宫殿,又依这朝暮风光搭景,亭台楼阁与山水融为一体,如此朝霞掩映、水雾弥漫时便宛如仙境一般。

    别说诸新科进士,许多官员也是头次来此,不免都是心旷神怡。

    只可惜到底只是赐宴,并没有赐他们到处玩赏,宴毕礼仪学罢,便有画舫来接他们。

    许多不曾尽兴的新科进士索性游览起西苑来,当然,更多人的目的是为了结交同年,拓展自己的人脉。

    此时已是午后,白晌里看罢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的人们大多散去,酒楼茶肆都空闲起来,正给进士们提供了好去处。

    许多商家也会做生意,对新科进士们无比客气,殷勤赠送酒菜,甚至表示免单,只求一副墨宝,来提高店铺“内涵”。

    而进士们光顾最多的还是浣溪沙,除了风雅外,当然还因为现下状元榜眼探花传胪等等名列前茅者都在浣溪沙小聚。

    今日诸进士跨马游街受百姓夹道欢迎,实在是提气,只皇家赐宴哪里敢贪杯,这会儿转了西苑再饮,自然是要放开量喝个痛快。

    有好酒哪能没有好诗,浣溪沙这边已是斗上诗了,却是应景的及第诗,颇为讨喜,一时气氛热烈。

    有人喝得多了在兴头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大声道:“今日盛景,要将大家的诗文合起来刊印本诗集才好!”

    有人醉醺醺哄然叫好,更多的人则是安静下来,下意识去看沈瑞。

    青篆书坊如今还贴着封条呢。

    只是沈瑞既能被点中传胪,当是……无大事吧?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将稿子给了青篆的,多半还都去过沈府退银子撇清干系,眼下不免尴尬起来。

    杨慎、李延清都是轻轻皱起眉,刘仁也朝沈瑞望了过来,殿试名次已出,贡院失火的事儿家中长辈们也就不是防得严实了,他们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些。

    尤其杨慎的卷子是被毁了的,朝堂上又因卷纸种种争锋,面对即将踏入仕途的儿子,杨廷和自然会与他剖析个明白。

    “这事……”杨慎低声问沈瑞道。

    未待他说完,沈瑞已道:“大兄放心,师公已与我说了。这一两日就有结果。”

    杨慎听得次辅王华已有交代,便点点头不再提。

    沈瑞一笑,起身持盏,遥敬在座诸位,朗声道:“多谢诸位仁兄关切。只青篆一事,自有圣君贤臣裁决,我等只静待结果便是。蒙诸位不弃,瑞在此谢过!”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忙也还了一杯。戴大宾见状,起身来圆场,表示自己一首词只得了半阕,还请诸位帮忙斟酌。

    他那表兄林福余却是落榜了的,此时没在西苑,同乡两个进士起身帮忙,一说一和,场面便又热闹起来。

    沈瑞一哂,心下暗道,果然不出师公所料。

    却是昨日金殿唱名之后,王华便将他招去府上,竟把那日读卷种种皆讲与他听。

    因问他,未在一甲,可有怨。

    沈瑞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因有杨慎在,状元沈瑞是没想过的,毕竟杨慎这样不世出的才子,沈瑞也服气,自认足够努力也是及不上的。

    他也并没有想过和沈瑾相比,外人比较是外人想看热闹,于他们自己而言这种攀比是毫无意义的,而且如徐氏教导他与何泰之的那样,沈瑾是沈氏族人,不是他们的敌人。尤其沈瑾现在是寿宁侯的女婿,能把其拉过来,总比推到对立面去的好。

    至于三鼎甲,他倒不是没想过,这次会试他排在第三,殿试看了小皇帝的试题,他也是真个有感而发,十分认真的写了对策的。

    只是这种事,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内阁不和,彼此压制也是常态,想来朝中诸公也不想看到杨廷和的儿子女婿都在一甲之内。

    再遥想当年,他老师王守仁会试第二呢,殿试也入了前十,最终被点二甲第七。考庶吉士竟还被黜落,不知是当时哪位阁老手笔呢。

    因此二甲头名传胪,对沈瑞而言,也称不上遗憾。

    王华此番合盘托出,既是因即便他不说杨廷和等也会告诉沈瑞,从旁人口中知道到底容易生隙,也是因着他没将沈瑞当外人,并不相瞒。

    沈瑞素来与老师王守仁无话不谈,与这位师公,倒是见礼闲话时多,几乎没谈过政事的。

    因此他斟酌了一下,应道:“如师公所言,一时名次也算不得什么,反倒既易招祸,更易被盛名所累,不好施展。师公一心为孙儿,孙儿……”

    王华摆手道:“老夫既与你说这些,那些客套话便不提也罢。你的文章老夫反复看过了,好是极好的,只李阁老那‘冒进’之语,也不全然是因想阻你而发。此时你也道‘施展’,唉,恒云,你到底年轻气盛,虽对了皇上脾胃,却也当知,有些事,不是皇上一言而决的……有些事,也不是下了圣旨,地方上就会照章办事的。”

    沈瑞如何不知,他太知道这点了!从古至今不都是这般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么。

    他深吸了口气,道:“师公放心,孙儿不会冒进,孙儿会效仿老师、师公,稳扎稳打,有了功绩再步步为营。”

    皇帝要说得算,王华与王守仁早就该在高位了。

    王守仁就是有了实打实的军功,升迁也是靠小皇帝与内阁博弈得来的。他沈瑞又如何会托大。

    “而且,孙儿也无王荆公(王安石)之志。”沈瑞并没有想要变法的心,并非因他没有王安石张居正那样的地位,而是因他并没有一套适合大明的“新法”。

    他现在所想的就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做一些改变,推动一些发展,守护一些萌芽,把握一些机会,等待连锁反应,等待,最终的蜕变。

    王华未成想他会这样回答,沉吟半晌,抚须点头,道:“你有这样认识,甚好。”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青篆之事,只怕很快就会有人传扬出去,你待怎么应对。”

    “传扬”二字咬音甚重,沈瑞一愣,脑中一转,不由叹气,原想着是青篆扬名之机,可以借此机会推一些工程书籍。然若是有人刻意宣扬,那可这‘名’便未免太大,世间可还有一词,曰“捧杀”。

    青篆拯救了那许多举子的卷纸,若此时被有心人追捧一番,众进士感恩不已,再跳出个人来说他沈瑞邀买人心,可是百口莫辩。

    沈瑞想了又想,道:“恩自上出。”

    王华抚须大笑道:“甚好。孺子可教。”

    转而方道:“去岁,皇上曾与内阁提了一句要建一处书阁,年初也曾议重抄《永乐大典》,摘些实用的书籍,刊印出来。”

    沈瑞却是这阵子一直闭门备考,不曾听说这事。

    那书阁,这刊印实用书籍,显然就是他同小皇帝提过的万卷阁之事。他不免精神大振,忙道:“青篆正是借此东风,是奉旨刻今科时文,是皇上恩泽浩荡,使众卷纸失而复得。”

    “只这事要快。”王华道。

    沈瑞应道:“孙儿这就着人联系刘忠刘公公。”

    王华是教过刘忠的,对其印象极好,也是默许了儿子王守仁与之来往,见沈瑞这般说不以为奇,却仍叮嘱一句,“如今宫中奸佞横行,你与他交好,也要防备小人算计。”

    沈瑞连连称是。

    王华又道:“皇上直接赐官这事,老夫揣度着,不是在修孝庙实录上,便是应在建书阁上。实录不需多说,书阁建成也必然仕林称颂,若你在其中任意一处任职,届时因功提拔也是容易。”他看了看沈瑞,“你心里也当有个计较。”

    沈瑞颇有些意外,原本想着,历来没有二甲三甲直接授官的,这次皇上想是借着为焦黄中破例,将自己、庞天青、刘仁等皇上“自己人”也抬举起来。

    虽说庶吉士三年散馆后二甲通常为编修,三甲为检讨,现下自己等直接授了检讨,看似折中,甚至有些亏了,但这省下了三年时光,实际上是比旁人起步早了许多,且若做得好,三年内升两级都没问题。

    不成想,小皇帝还有另有棋招埋在里头。

    沈瑞不免好奇道:“那胡瓒宗……李阁老也是意在如此吗?”

    王华微微阖眸,淡淡道:“于你们自然是觉得一甲最佳,三甲便是什么所谓如夫人了。然于内阁用人,只要得用,如何会拘泥于一榜名次。”

    沈瑞一时也是默然。

    又听王华缓缓道:“这一二年间,刘瑾说是清洗刘谢余党,其实李阁老的人也没少动。今年,又是京察之年……”

    *

    昨日才说了那番话,果然今日青篆就被人提起了。

    若非沈瑞昨日急急请见,在刘忠私宅里见了寿哥,陈说了青篆之事,拦下了解封令,待今日青篆解了封,在这种新科进士云集的场合下,有人说出当初青篆被封的真正原因,沈瑞这邀买人心的锅就背定了。

    沈瑞目光在场中游移,寻找着那提刊印之人,想着总要防备一二。

    那边戴大宾一阕词填完,大家喝彩连连,忽有人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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