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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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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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瑾垂着头,只任他叫骂,一声不吭。

    之所以来告诉沈源分宗的事,是因沈瑾也想到了分宗之后,只怕族里就要处置沈源,到时候也没法再让沈源“病”着。既要让他到祠堂,就不能不先告诉他明白,否则到时候再闹将起来,更是麻烦。

    谁知道刚开口说了分宗,沈源就暴跳如雷。

    带累了家族,给沈氏一族差点带来灭顶之灾,竟然还做着族长梦

    沈瑾忍不住讥讽一笑,能这么大喇喇说梦话的,除了三房天真浪漫的湖大老爷,就是自己这亲爹了。

    这一出一出的,父子情分早已经消磨干净,剩下的只有悲苦无奈。偏生沈瑾只要还想在仕途上走下去,这亲爹,他就还得供着。

    沈瑾站得离沈源远远的,虽没看他,眼角余光也提防着他冲过来动手。倒不是怕挨打,只是脸上顶个巴掌印子去开祠堂分宗未免不妥。

    四房就是个大笑话,沈瑾不想自己摆出来让人平白笑话了去。

    眼见沈源咆哮半晌骂累了,往椅子里一歪,端起桌上茶来一饮而尽,甩手又将茶盏向这边砸来。

    沈瑾轻巧避过,抖了抖溅上碎瓷屑的袍角,抬头望向沈源,缓缓道:“老爷身子不妥,智庆堂的宗子,儿子便代父亲居之。以后老爷就可专心养病”

    “放屁!”沈源气得险些将一口水喷出来,族长叫这个小畜生弄没了,分了宗还想来算计他的宗子之位,反了天了!

    沈源满心愤怒,一拍桌子,腾的站起来,气得语无伦次:“畜生!畜生!老子还没死呢!竖子尔敢!看我不打死你这小畜生”

    沈源乘怒作势要扑来,可对上沈瑾清澈冷冽的目光,没来由的心下阵阵发寒,脚下不免踉跄,到嘴边的狠话也不自觉咽了下去。

    沈瑾向一旁让了让,眼皮都没抖一下,便继续缓声道:“还有一事,老爷也当心理有数,这次沈家遭难,皆因闫家报复之故,追本溯源,是老爷当初处置与闫家的婚事不妥当,才酿成大祸,那日钦差大人审案,闫举人已经交代的清清楚楚,族人也都知道了。待分宗之后,老爷这触犯族规之事,族里应也会拿出来说一说。”

    沈源听得眼睛都直了,又惊又怒,一叠声骂道:“胡说八道!老子哪里犯了族规姓闫的都是黑了心肝的王八羔子,区区一介商贾就想要找个状元做女婿,白日做梦他祸害沈家跟老子有什么相干攀扯老子作甚!老子好好当着官都叫姓闫的祸害了,族人怎么不帮老子找那姓闫的算账,说我触犯族规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骂着骂着,沈源忽然就想起来,亲事,哪儿来的亲事,还不是这小畜生的亲事,自己为的是哪个真正的祸根是这不孝的畜生才是。

    思及此处,沈源又来了精神,指着沈瑾骂道:“畜生!亲事还不是因为你!你既能娶到阁老家的姑娘怎么不早告诉我老子还不是因为你才得罪了闫家!问老子的罪!要问先问问你这小畜生的罪!”

    越说越顺,想起儿子状元身份,沈源多了几分底气,“对!先问你这小畜生的罪!我倒要看看,谁敢来问状元公的罪!谁敢来问阁老家女婿的罪”

    沈瑾平静的面具再也绷不住,眼里也染上了怒火,厉声打断沈源的话,“老爷慎言!是要给家里招祸吗!阁老家的事也是能这样说的传了出去,惹怒了阁老,可有好果子吃老爷在扬州学官任上贪墨了多少心里没数可禁得起阁老一怒”

    沈源头次见这样的儿子,一时也被他气势所慑,哑了声音,却又不甘心被儿子压制,忍不住辩声道:“明明是你写信回来说的”

    沈瑾面如寒霜,声音冰冷:“儿子几时写过阁老家的话老爷糊涂了,是想儿子仕途就此到头吗”

    摊上这样一个蠢出天际的爹,沈瑾心里已是悲苦都没了,只剩下怨怼。

    沈家闹出这一出来,李阁老哪里还会许婚

    沈家这次的官司,背后牵扯到是李阁老与谢阁老的“首辅之争”。沈家虽只是池鱼之殃,可也是被搅合进来,李家怎么还会继续重提亲事。

    就是真的重提此事,沈瑾也要顾及沈理的立场,不好接下这一门亲事。

    李阁老家原也只是有这样个意思,又不曾张扬,打消念头了,静悄悄的,彼此还是陌路,相安无事。可若是这蠢爹再出去胡说八道,毁了传到李家那边,那他沈瑾这仕途真就到头了。

    新科状元三年一个,仕途折戬的也不少见。

    “弑父”这念头又在沈源心底闪了闪,生生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这世上只要做了就有痕迹,不可能水过无痕。

    沈瑾暗暗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可继续开口时,还是忍不住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老爷记住了,你要与闫家悔婚,是因着看儿子状元及第,你想另攀高门,是想着京中管着什么官宦人家也比盐商家要好,这才悔了。这事,与什么大人物都不相干,也没有什么阁老的事!可记住了!”最后几个字不禁拔高了声音。

    沈源脸上赘肉抽了抽,咬牙道:“畜生,我是你老子,不是三岁稚童!还不用你教!”

    沈瑾冷冷道:“老爷最好记得住,不然祸从口出,儿子小小的翰林编修,只怕自个儿都保不住,更别说保得住老爷。老爷只能自求多福。”

    沈源不甘心的撇过头,不与儿子对视,口中兀自道:“小畜生,没有尊卑,管教起老子来!老子要告你忤逆!”

    “甚好,老爷去告,儿子这官不做了倒也踏实了,省得****为老爷悬心,儿子便回家做个田舍翁,专心侍奉老爷养病。”沈瑾素来性子温煦,再没这样与人辩过口舌,如今跟渣爹说起狠话,竟是十分解恨。

    沈源也没成想儿子回嘴这样顺溜,一时气个仰倒,除了“小畜生、小畜生”的骂,再也说不出旁的来。

    沈瑾望了望窗外天色,决定结束这番对话,只道:“明日分宗,前前后后这许多事,老爷还是好好想想清楚,犯了族规,自当领罚,族里要罚银补偿那几房,只家里现下这境况,银子从哪里出还要老爷定夺”

    “罚银倭寇抢去了与老子有什么相干,罚老子赔他们,凭什么”沈源如打了鸡血一般,声音又高涨尖利起来,脖子上青筋尽数突起,双目近乎瞪出眼眶。

    经历了贫穷,又经过了富贵,沈源如今六亲不认,只觉得银子最亲。

    “何止银子,这几房,还有几条人命!”沈瑾只觉得身心俱疲,懒怠同沈源说话,只道:“老爷慢慢思量,明日再请老爷去祠堂”说罢也不理会沈源的反应,甩袖离去。

    才出院门,迎面有小厮跑来回话,说贺九太爷来看太太了,两辆马车已进了门。沈瑾不由皱眉,越发觉得心累,这种时候贺九太爷又来裹什么乱

    那边贺九太爷刚刚跳下马车,沈瑾迎过去正待说话,却见后面一辆车上边上站的,不是贺家五老爷北盛是谁

    而贺北盛正扶着下车的,正是满头银霜的贺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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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沈氏分宗(七)() 
沈瑾一见贺老太太,脸就沉了下来,冷冷看了一眼陪在一旁的四房外管事。

    这种时候,还敢把贺家人往家里带,这管事也做到头了。

    那管事原就是源大太太小贺氏提拔的人,见到贺九太爷来看闺女,哪里还敢拦着?就是自己大爷,平日里待继母也是客客气气的。

    管事看见沈瑾的眼神,心里也是一突,暗暗后悔,他倒是看见两辆马车,谁又料到里头坐的是贺老太太?

    沈瑾那边跟沈源生气还没消气,再见贺家人更摆不出好脸来,当下草草朝贺九太爷行个礼,便道:“小子还有急事,先出去了,请太太来与太爷叙话。”说着闪身就往外走。

    贺九太爷何尝不知道这种时候带贺老太太来会惹恼这小状元公,他因儿子贺平盛险些被害也早就把贺家宗房当了仇人,可是贺老太太执意坚持,他也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便不得不走这一遭。

    说白了,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贺东盛身居高位,他儿子只是个芝麻小官,还禁不起贺东盛再害一次。而沈瑾,不过是新科状元,且是他名义上的外孙,再怎样,有名份大义,沈瑾就算再不满也不好对付他这一房。

    见沈瑾不卖他这便宜外公的面子,贺九太爷虽然面上尴尬,却暗暗叫了句“好”,下次贺老太太再想利用他或是他女儿,他就可以用小沈状元不买账的借口推掉。

    因此老爷子只做一张苦瓜脸,并不开口留人。

    贺老太太见沈瑾如此,脸上虽还挂着慈爱的笑容,眼底却多了阴霾。贺北盛最是火爆脾气,张口便道:“外甥要去哪里?什么样的急事撇下长辈就这么走了?”

    沈瑾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恍若未闻,大步流星前行。外甥?多大的脸!

    贺老太太也不得不开口,“状元公慢行,老身有话要说。”

    沈瑾依旧当没听见,眼见就走到了院门。

    贺老太太也顾不得了,扭头去瞧贺九太爷:“老九,你就这样看着你外孙目无亲长?他年少轻狂,你这当长辈的怎的不教一教他!他如今是状元,当是天下士子的表率,这要是传了出去”

    她声音里没有以往的和蔼从容,带了几分尖锐,话是冲着贺九太爷说的,却是说给沈瑾听的。

    奈何,沈瑾只当他们都是耳旁风,一只脚就要跨过门槛了。

    贺老太太是真急了,便是再有智谋,遇到个不听不看的也是无用。她狠狠瞪了一眼旁边木头桩子似的听训就是不肯开口的贺九太爷,高声道:“瑾哥儿且慢,我有你娘孙氏那织厂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孙氏两个字祭出,沈瑾生生顿住踏在门槛上的脚,缓缓收了回来,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转过身,冷冷道:“贺太淑人想是记错了,我娘早在六年前,就没有什么织厂了。”

    广袖下,沈瑾一双拳头握得死紧。贺家算计沈家就自织厂起,今天贺老太太又跑来提这茬,居心何在?

    贺老太太面有愧色,歉然道:“是老身那孽障,当初糊涂”

    沈瑾突然接口,出言讥讽道:“十万两银子的织厂五万两买下,贺二老爷精明得紧,哪里糊涂?这次,不也是这样精明?”

    贺老太太一呆,几乎忘了维持那份慈爱相,她所见过的沈瑾温润和煦,几时说过这样尖刻的话?!

    连贺九太爷也暗暗心惊——若这才是沈瑾的本性,那往后他们父女还是要多加小心。

    他们却不知,沈瑾这是被沈源气出来的。他说完也觉得不妥,有些太尖酸刻薄了,可瞧见贺家人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心下又是一阵阵快意。

    这是沈家的仇人,就应该这样说话!想起贺南盛几次三番陷害沈家,沈瑾脾气也上来了,说话再不想留什么余地。

    “贺太淑人要是来与在下说贺二老爷如何英明的,那就免了吧,在下驽钝得紧,学不会贺二老爷机巧,不奉陪了。”说罢沈瑾随意拱拱手,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却是贺北盛一声爆喝:“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可惜,沈瑾贺老太太面子都不肯卖了,哪里会管什么外八路的便宜族舅舅。

    还是贺老太太亲自开口,“我是来还织厂的!”情急之下,也你呀我呀的,当然,如果这会儿她再啰嗦那些客套话,沈瑾早就走没影了。

    沈瑾已是站在门外,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这老太婆到底想干什么?他一时也摸不到头脑了。

    贺老太太话已出口,已是不能收回,好在还没忘了身份,又剜了贺九太爷一眼,低声喝道:“老九,你在做什么,还不过去叫你外孙过来说话。”

    贺九太爷见她眼底喷火,不好再装死,但方才沈瑾那表现,又让他多了几分忌惮,不知道现在得罪了沈瑾,将来会不会牵累平盛。

    老爷子犹犹豫豫走到门口,恰好那边源大太太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远远的喊了声“爹”,又见沈瑾也立在门口,便顺口道:“大爷这是刚打外面回来?还不快进来。”

    贺九太爷正得了台阶,忙露出慈爱笑容,接口道:“我们正与状元公说着话。”

    源大太太只得了报信说父亲来了,还不晓得贺老太太也跟了来,见着父亲就分外开心,笑道:“怎的不进屋去,就在这儿说上了?”说着才去看沈瑾,却见沈瑾一张黑脸,心下不由咯噔一下,暗忖是不是父亲和沈瑾杠上了。

    沈瑾行了个礼,只道:“正好太太来了,请太太陪亲家太爷说话,小子还有事,失陪了。”说罢就走。

    源大太太正觉得没脸,就听一个和煦的声音响起:“桂娘一向可好?老身此来,是要将当初孙氏的织厂完璧归赵。”

    源大太太听着这声身子就是一僵,勉强转过去,正见被儿子搀扶着缓缓过来的贺老太太,她僵硬的福身唤了声“伯娘”,又有些木木的道:“既是前头太太的事,侄女就不方便听了,伯娘还是与大爷说吧。”

    她扭头瞪了身边丫鬟一眼,一个机灵的忙跑过去拦下沈瑾。

    沈瑾到底不是那等抬腿就能踹人的纨绔,见个小婢拦路,只低斥一声让开,便要往前去。

    那婢子名唤玲珑,是个家生子,人如其名,是个有玲珑心肝的,四房里的事儿没她不知道的,又早有抱沈瑾大腿的心思,便压低声音道:“大爷,贺家说要还前头太太的嫁妆织厂哩,大爷要是不开口,这亲家太爷也来了,婢子看,太太只怕是要应的。那大爷这边还有二爷那边”

    沈瑾深深的看了这婢子一眼,知道是源大太太身边的,却没印象。虽不知道这婢子为什么来说这番话,但是,这番话确实有道理。

    嫡母孙氏的嫁妆产业,原当是瑞哥儿的。

    出继了,那也是嫡母亲生的儿子。在他心里,那也永远是他弟弟。

    嫡母宽和,他已经是占了弟弟一半儿的产业。如今有人还了嫡母的织厂,他不能代弟弟否了。虽然他觉得这种情形下,瑞哥儿多半是不会要的。可,那也得瑞哥儿知情,瑞哥儿自己选,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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