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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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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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老爷想着自己是大半生;没有一日不是在长兄庇护下;眼下如山如大树般的兄长却是要油尽灯枯。

    三老爷再也忍不住;膝行几步;将头靠着沈沧的大腿;无声哭泣。

    徐氏已经起身;扶起了三太太。

    四哥儿瞧见不对;从堂兄膝下下来;蹑手蹑脚来到三太太跟前;用白嫩的小手拉住三太太;圆圆的小脸;添了担心;望向沈沧与三老爷。

    沈沧莞尔;拍了拍三老爷的后背:“怎么还这般孩儿气;也是当爹的人;四哥儿还看着”

    三老爷不肯起身;眼泪汹涌而出。

    “以后好好过日子;教养四哥儿;也要爱惜自己;莫要让你大嫂再操心”沈沧面带无奈;轻声道。

    三老爷点头如捣蒜似的;却是依旧不肯抬头;脚下地面;不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沈洲在旁;早已看的眼睛发酸;眼见沈沧面上带了悲色;绷起脸来道:“老三;还不起来;你还是孩子么?”

    大哥强作笑颜;想要一家人吃个团圆早饭;大家莫要扫兴;哭哭啼啼地墨迹什么?

    沈洲绝对不承认;自己心里是嫉妒;嫉妒沈沧与三老爷之间兄弟情深。明明他才是大哥的同胞弟弟;明明他也是三老爷的兄长;可是如今却像是局外人

    面对与兄长的死别;沈洲不是不难过;可是这份难过与三老爷悲痛欲绝相比;就显得单薄。

    三老爷虽是心中极痛;却是晓得轻重;知晓这不是自己能任意哭泣的时候。要是身子骨一时受不住;反而是给兄嫂与侄儿添乱。

    借着沈洲的话;三老爷使劲擦了一把泪;站了起来。

    婢子们早已提了食盒;在廊下等着。

    红云站在门口;见徐氏示意;便挑了帘子出去;随后带了众人摆饭。

    只设了一张圆桌;并未男女分作;沈洲与三老爷搀扶了沈沧过去。圆桌周围不是凳子;已经换上带靠背与把手的太师椅。

    沈瑞先一步;拉了正位的椅子出来。沈沧面上红晕渐褪;露出几分青白;却依旧是含笑从容入座。二老爷、三老爷、沈瑞依次在沈沧左手边入座;徐氏带了三太太依次在右手边儿。年幼的四哥儿也入了坐;在三太太与沈瑞中间。

    桌子上;各种面点粥汤;玲琅满目;摆了满满一桌子。

    沈沧面前也摆了一碗粥;正是他最爱吃咸味八宝粥。

    沈沧转过头;望向妻子的目光带了几分温柔。徐氏也正望向丈夫;夫妻两人双目相对;皆是一笑。

    沈沧并未发声;嘴唇轻动。

    徐氏嘴角上挑;轻轻地点了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都静默无声;只是眼下这个情景;谁能安心下咽;都是味如嚼蜡。就是最贪吃的四哥儿;嘴里嚼着桂花糖糕;也觉得不香甜了。

    沈沧低头只吃了两调羹;就撂下了调羹。

    他的手在发抖;脸上红云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片青灰。

    徐氏正盯着丈夫;见状起身吩咐道:“三婶;带四哥儿去西屋二叔、三叔过来扶老爷回内室;瑞哥儿去请大夫”

    平日往来沈家问诊的大夫已经被请来;只是沈沧要吃家人一道用早饭;徐氏便叫人请大夫现在厢房小厅坐了。

    徐氏虽压抑着慌乱;可吩咐到最后;依旧是带了急促。

    沈瑞应了一声;快步出去。

    等到带了大夫回转时;沈沧已经被扶回内室;躺在炕上。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一双失了生气的眼睛从众人脸上扫过。

    大夫见惯生死;眼见沈沧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对沈瑞轻轻地摇摇头。

    沈沧的视线;最后也落在沈瑞脸上。

    徐氏见状;忙道:“瑞哥儿;上前来”

    沈瑞立时上前去;眼见沈沧眼中带了愧疚与祈求;不待沈沧开口;忙道:“父亲;且放心”

    沈沧在意的;唯有眼前这几个人;沈瑞是长房嗣子;孝敬徐氏;照拂旁支;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沈沧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带了一丝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妻子;撂下了眼皮。

    徐氏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一松;就要滑落。徐氏忙反手回握;低呼一声:“老爷”

    沈沧没有应答;双目紧闭;如同睡着了一般;脸上透出几分安详。

    “父亲”沈瑞心下一震;忙回头拉大夫上前。

    二老爷已经站不稳;扶着旁边一衣帽架。三老爷的呼吸变得急促;死死地咬着牙;脸色开始泛白。

    大夫俯下身;伸出手去探了沈沧的鼻息;又摸了一把脉;面上带了哀色。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从随身带的医箱里出了一截比丝线粗不了多少的棉线;送到沈沧鼻下。

    棉线软绵绵的垂着;纹丝不动。

    大夫这才起身道:“徐夫人;还请节哀顺便”

    “呜呜”三太太早已忍不住哭出声;徐氏虽让三太太抱了四哥儿回避;可三太太心中敬重沈沧夫妇;将四哥儿交给养娘看着;就移步回来;没想到这好听到陈大夫这一句。

    西屋四哥儿似也感觉到母亲的悲意;一扭身扑进养娘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正房内外;顿时哭声一片。

    徐氏还握着丈夫的手;二老爷、三老爷已经哭跪在地。

    沈瑞虽心里也难过;可逝者已逝;倒是最镇定之人;一边苦劝三老爷保重;一边叫红云等人看好了徐氏。这两人;一个照顾久病的丈夫;早已疲惫不堪重负;如今却是鸳鸯失偶;一个是心疾;经不得大悲大喜;却是面对手足死别。稍有不慎;说不得沈家就要再办一场丧事。

    沈洲眼见沈瑞一桩桩地吩咐下去;显然也想到此处;受了眼泪;哽咽着呵斥三老爷道:“好生保重自己;就是想哭也要慢慢的;要让大哥走的不安心么

    他又去劝徐氏:“大嫂;家里虽有瑞哥儿顶门立户;可他年岁在这里;以后还离不开大嫂教导大嫂要保重”

    三老爷还好;有疾几十年;早学会了克制。就算心如刀绞;也是听着规劝;让自己慢慢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徐氏却是摇头;神色坚定:“我要送老爷最后一程;我不累”

第四百三十七章 顶门立户(三)() 
弘治十七年十月己卯;刑部尚书沈沧卒。

    沈沧;字润民;顺天府大兴县人;祖籍松江府华亭县;侍讲学士沈度之玄孙;通政使沈邦之子;成化十一年进士出身;初授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丁父忧丁母艰;服阙复任;历升山西司员外郎、郎中、山西布政司参议、鸿胪寺卿;弘治八年升户部右侍郎;弘治九年改户部左侍郎;弘治十四年升刑部尚书。

    卒年五十五;讣闻;辍朝一日赐祭;遣礼官论祭;敕有司治葬;赠光禄大夫;谥文平;官其弟润为中书舍人。

    虽说大明定例;三品得谥;可这个文字不是谁能都用;约定俗成是词臣谥文。翰林院出身的三品以上大臣才有资格谥文;内阁辅臣基本都是谥文。不过谥文不专词臣;或以勤劳、或以节义、或以贯望;破格崇奖;用示激劝。

    沈沧虽是二甲进士;却不是翰林出身;谥文已经是最大美谥;至于“平”字;执事有制曰平;布纲治纪曰平;倒是正合沈沧刑部尚书身份。

    尚书府内外;满眼缟素。

    官场上“人走茶凉”;不过沈沧在父辈就落籍京城;父子都做到九卿高位;几代姻亲都在京中;多是官宦人家。加上他之前虽两次上折子请辞尚书;可都是留中;直到故去;依旧是尚书任上;六部九卿衙门的主官;不管与沈家之前有没有交情、交情如何;也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过来走个人情。如此一来;沈家这些日子也是吊客如云。

    等到天使下降;带了追赠与谥号下来;亲戚之间的祭拜也多了起来。像乔家几位老爷;就都悲悲切切;不再只打发小辈过来;亲自过来吊祭。

    只是不管是沈洲;还是沈瑞;叔侄在人前对待乔家都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来吊祭的宾客眼见如此;哪里不晓得两家生了嫌隙?想着圣旨下来前乔家只打发小辈过来;大家便也觉得乔家太势利了些。

    沈家关系亲近的姻亲就杨、何、乔家这几门;如今何家走了;乔家又如此;倒是将杨家显出来。

    不仅每次大祭杨镇都亲至;杨太太与杨家两个少爷也都在这边帮衬。沈沧虽死;可杨镇还在大理寺卿位上;来吊祭的官场同僚晚辈;执礼便越发恭敬了

    至于另外一个杨家;毕竟不像杨镇家与沈家不止是姻亲还是多年通家之好;不过每次祭礼;杨家也都有人亲至。

    沈沧离世时;三老爷与徐氏看着都不好;大家都跟着悬心;不过瞧着徐氏多了坚韧;一日日挺了过来;三老爷却是不大好;强撑了半日;就卧床不起。

    幸好有沈洲、沈瑞在;又有沈理与沈瑛兄弟等族兄弟上门;加上福材之类都是已经预备下的;倒是有条不紊地操办起后事来。

    可是天使下降;朝廷恩典;竟是萌弟不萌子;内外亲友;俱是侧目。

    历来高官显宦;不是萌子就是萌孙;像这样死后萌及手足的实属罕见。

    加上沈瑞并非沈沧亲子;只是嗣子;一直之间倒是各种揣测纷纷。不说旁人;就是郭氏得知此事;都带了忧心。

    “头七”烧祭时;郭氏带了媳妇们过来;就悄悄地对沈瑞问及此事。

    “瑞哥儿;你可是有什么不是;落到沧大老爷眼中;让他对你有所不喜?”郭氏将人都打发下去;看门见山地问道。

    郭氏心中;除了对沈瑞忧心;还有对二房不满。就算沈瑞真有不合沈沧心意处;只瞧着他小小年纪;就要顶门立户;也当仁爱些。只让沈瑞尽嗣子之责;照看一家老幼;好处都是旁人的;这也太不公了些。

    沈瑞忙道:“婶娘不要担心;让三叔萌官是老爷与我商议过我需要守孝;二叔又定了外放;三叔只是举人;出入交际到底不便”

    郭氏闻言;神色稍缓;却依旧是带了几分不忿:“可你既做了沧大老爷嗣子;继承这一房香火;这恩荫本当是你的我与你瑛大哥问过;中书舍人;两殿舍人由进士部选;两房舍人不必由部选;甲科、监生、生儒甚至布衣能书者俱可为之。就算为了二房以后在京城立足;也可萌瑞哥儿;不是更名正言顺

    树大分杈;老一辈故去;手足兄弟多要分家;继续共居的并不多。像沈家兄弟三房在父母丧后;依旧共居不分家实不容易。

    可有兄弟几个共居的;却没有叔侄绑在一块过日子的道理;尚书府这边早晚要分家。

    恩荫落在三老爷头上;眼前看着是方便在沈洲外任后有人支撑起京城这一摊来;长远来看还是便宜小三房。沈瑞所在的小长房;依旧需要沈瑞卖力读书赚前程。

    科举之路远而且艰;谁能保证沈瑞一定能中举人、中进士?

    要是沈沧卡在乡试或会试上;那以后怎么办?

    郭氏虽不好说逝者不是;可望向沈瑞的目光越发怜爱。

    嗣子难为;那边是手足亲兄弟;这边是没有血脉的嗣子;不管什么道理原因;要说沈沧此举没有私心;郭氏半点儿不信。

    看着沈瑞因操劳治丧事眼下乌青;郭氏心里难过不已。

    可怜的孩子;在外人眼中做了高门嗣子;可这里里外外的艰难;又有谁看见?

    郭氏为此事难过;谢氏人前惊诧;私下却与沈理道:“老爷瞧着吧;此事定是瑞二叔主意。要不然以大族叔为人;断不会这般行事。我早就与老爷说过;瑞二叔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这恩荫就算现下落到瑞二叔身上;也要开始丁忧;三族叔那边却是不同旁人或许会稀罕一个两房舍人;可瑞二叔既是立志科举;又哪里愿意弃了正途”

    沈理不以为然道:“这不是两厢便宜?三族叔身体病弱;也吃不住会试辛苦;否则也不会停了十几年;一次也没有下场”

    会试是在二月;京城二月正是乍暖还寒时节;每次会试;抬出来的举人都不是一个两个;就此一命呜呼的也是常见;可真是挣命一般。好人出来都要丢半条命;更不要说三老爷那样的身子骨;真要下场;就是生死之间赌命一般。

    谢氏知晓丈夫听不得沈瑞不好;只唏嘘道:“对三族叔虽是好事;可三族叔高士雅品;自有风骨;白承了侄子这样大人情;想来也不好受以后在瑞二叔跟前;怕是也硬气不起来”

    沈理没有接话;只直直地望向妻子。

    谢氏察觉到不对劲;抿了抿嘴角;小声道:“老爷”

    沈理肃容道:“虽不知你为何不喜瑞哥儿;可我受婶娘大恩;曾在婶娘灵前发誓将瑞哥儿当亲兄弟待之前有沧大叔庇护;轮不到我为瑞哥儿做什么;如今沧大叔走了;瑞哥儿我会尽我所能护到底”

    谢氏讪讪道:“妾身并没有不喜瑞二叔可怜见地;本是婶娘掌中宝、心头肉;娇养长大;却是历经磨难;性情大变;又做了不尴不尬的嗣子”

    她嘴里这样说着;心中却是难掩厌憎。

    早先谢氏对沈瑞不喜;是因他分薄了丈夫对儿女的疼爱;后来却是觉得沈瑞性子古怪;全无少年天性;隐忍压抑。

    不过十来岁少年;就算经历丧母之痛;可有沈理、郭氏这样的族亲在;得以托庇;又可怜到哪里去?

    这般作态;不过是故意引得亲长宠爱罢了。

    沈瑞进京这几年;亲戚提及;都说是“懂事孝顺”、“老成持重”;谢氏冷眼旁观;却始终觉得他面憨内狡。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民间也有句老话叫“三岁看老”。以沈瑞幼时跋扈傲慢名声看;如今也就是面上老实。

    官场之上并不乏遇到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人;谢氏不担心丈夫会吃亏。毕竟沈理能中状元;本身就比一般人聪明的多。可是沈瑞不同;他是丈夫全无防备的人;谢氏怎么能不提防?

    可惜的是;谢氏这般用心;沈理实在无法理会。

    眼见妻子言不由衷模样;沈理摇了摇头道:“你也无需勉强自己;以后我不会让瑞哥儿再往家中来”

    谢氏闻言一怔;脸上忍不住带了欢喜出来;就听到沈理继续道:“我以后会常过去看瑞哥儿;也省的有不开眼的见沧大叔走了;就想着欺负孤儿寡fu

    这是要庇护尚书府一门;而不是单单沈瑞一个?这不是比照拂沈瑞一个还要费心费力?

    谢氏笑容凝注;忙道:“老爷真是冤枉我;老爷没手足同胞;只拿瑞二叔当亲兄弟待;我自然也是拿瑞二叔当亲小叔看的;这四时生辰走礼;我何曾怠慢过?我是有些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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