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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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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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理是状元老爷,族人心存畏惧,不敢非议,年少的沈全就免不了。这个小声道:“全官儿陪到现下,鸿大婶子是个实在人。”那个低语:“守灵都守了,服丧怕也错不了。别说是契女,就是亲闺女也就如此。好人有好报。”

    “不会是奔着源大婶子嫁妆去的吧?”又有人说酸话。

    “莫胡吣!五房老太爷的品格谁不晓得,哪里占过旁人一丝一毫的便宜。”有老成的骂道。

    前面说话的人还嘟囔着,似有不服。那老成的道:“此举不过是护着瑞哥儿罢了,有福小娘子为鸿大婶子守孝这一遭,两家的契亲就断不了。瑞哥儿要是有什么委屈,五房上下出来说话,有着福小娘子在前也名正言顺些,毕竟他是福小娘子的契兄。”

    嘴上虽议论沈全的族人多,可大家的眼睛多是落在沈理身上。不少人心中又腹诽五房老太爷是老狐狸,安排孙子跟着守灵发丧,看着是厚道量身为沈瑞故,可也借着沈瑞与状元老爷搭上。

    沈瑞跪在三位**师面前,听不到后头私语,注意力都放在**师诵的疏文上。关于古时大丧过程,他并不陌生,可多是纸上谈兵,如今亲历一番,才发现其中的繁杂。

    **师口中念着逝者生年岁次干支,后边是应还债若干,诵经若干,最后是债已还清,经已读毕,罪业全消。而后**师将疏文放入“曹官”背的褡裢里,这一番仪式下来就用了一个半时辰。

    沈瑞早已跪的膝盖发麻,从**师手中接过火把,起身将堆积在一起的纸活点燃。这些都是木架纸糊,遇到既燃,“呼啦啦”火势极强,“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火舌四溢。众人都退后几步,眼见着亭台楼阁骏马人物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这“送库仪式”才算结束。

    接下来,辞灵。

    依旧是沈瑞为首,在灵前跪拜奠酒,沈瑾随后,亲戚等着按照关系远近,依次拜祭。

    张老安人还是没有露面,可这个时候也没人顾得上她。等大家都拜祭完,就是装罐儿,沈瑞双手捧罐儿,跪在灵前供桌右侧,所有孝属与孝亲用新筷子往罐儿里装祭菜,这次的顺序与方才拜祭的顺序逆反,是由疏及近的顺序。

    沈瑾是倒数第二位,沈瑞是倒数第一位,夹最后三筷子,最后用苹果封口,上面又放上一枚烧饼。这个烧饼是专门治丧用的,四周有云头、万字图案,沈瑞听着吩咐,按照花纹,将烧饼咬去一圈。咬掉的部分,他还不能吃下去,只能吐出来,这叫“留子孙粮”。

    咬好的烧饼放在罐儿口,上面覆红绸,用划红线缠绕,做掖扣。

    装好罐儿后,供桌就被撤下去,灵堂上所有的经幡、祭幛等都被摘下,又由沈瑞“扫材起棺”,从棺材上扫下的浮土,与方才沈瑞方才啃下的“子孙粮”方才一起,这叫“留子孙材”。

    这些做完,棺材上的木钉就要彻底封死,大家立时哭成一片。沈瑞压根不必作伪,只想一番与上辈子的家人生离死别,再无相见之期,眼泪就簌簌落下。

    沈举人站在一旁,眼圈也有些发红。

    要是外人见了眼前此景,定觉得怪异,因为这举哀的孝属亲眷中,越是靠前的动静越小,越是后头的嚎哭的声音越大。

    沈全开始还嚎了两嗓子,后来见沈瑞悄无声息地泪如泉涌,沈瑾与沈理两个也是默默流泪,他这两嗓子倒显得假模假样,便也就此收声。不过也亏后头的人嚎哭的热闹,那要然这辞灵场面也太寂寥些。

    全部奠礼礼成,灵堂上已经空荡荡,只剩下中间的灵柩。左右放了不少条凳小几,男左女右,大家坐等天亮。

    远远地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众人都有了乏意。

    沈举人似是过于哀伤,吩咐管家给众人上了热茶与素点,自己起身离开。沈理看着沈举人的背影出了灵堂,起身跟了出去。

    夜已深,可因今晚“伴宿”,各处都挂了白灯笼,并不需提灯照路。

    两人一前一后,相聚十来步远,沈举人神情恍惚,并未发现身后有人,沈理也没有追上前的意思,只缀在后边。

    沈瑞此时正好才从厕所出来,瞧见这二人一前一后,脚步迟疑了一下,就跟了上去。单单是沈举人的话,沈瑞也不会多事,可后边跟着的沈理。出于直觉,沈瑞觉得沈理私下找沈举人肯定说的是自己的事。

    明日就是出殡日,不管沈理打算如何安排自己,也当有了决断。单独让自己结庐守孝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自己只是九岁孩童,可将自己带在他身边,也有些不合道理。住在沈理之母墓前,那是给沈理之母守孝,还是给孙氏守孝?

    沈家祠堂在县城里,距离沈家墓地有些距离。沈家的家庙好像在城外,可是所谓家庙,多是犯了错或是无子守寡女眷。

    沈举人并没有往后院走,而是去了东跨院,这里是沈家书斋,自孙氏病重到办后事这段日子,他就在这里起居。正房是栋二层小楼,上下各有三间,是四房藏书所在,左右各有三间厢房,是沈举人读书之所。

    沈举人进了书斋后,沈理并没有随之进去,而是在院门口暂停,后边的沈瑞少不得也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没想到的是,沈理竟转过身来,冲着沈瑞招了招手,原来他已经发现身后有人。

    沈瑞避闪不及,被沈理看了个正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沈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第二十一章 前尘影事(六)() 
“老爷回来了……”女子的娇声。

    沈理听着这声音不像,探出头去,便见沈老爷倚在一个女子身上。素白灯笼下,将那女子照了个现行,即便那女子身上穿着素白,头上也没有上头,婢子装扮,可腰肢缠得极细,胸怂臀丰,即便看不见面容,只这身段,便勾人心火,娇艳欲滴。

    不知沈举人做了什么,引得那艳婢娇嗔道:“老爷不要……”

    嘴里说着不要,这婢子却越发黏在沈举人身上,两人贴肩并股,恨不得并做一人,进了东厢房。

    东厢点着灯,两人进去后,连灯也顾不得吹,就胶连在一处,影子清楚地映照在纸窗上。两人并作一人,用的好力气,瞧着沈举人的身影,手脚并用,揉乳摸臀,又贴了面成了个吕字。

    沈理站在院门口,神色铁青一片,显然已经是怒极。沈瑞站在沈理身边,看着纸窗上那男女脔合的身影,也是瞠目结舌。

    沈举人这是在发泄压力?

    根据本主的印象,沈举人可自诩为仁人君子,并不是好色轻浮之人。除了一妻一妾,并未有其他侍婢通房,为这个缘故,还使得老安人对孙氏多有诋毁。而沈举人自己,则成为族人眼中的方正之人。

    如今可是在孙氏丧中,又是出殡前一夜,沈举人这般孟浪。瞧着这狗男女之间的气氛,又不像是头一回奸合。

    想到这里,沈瑞看了沈理一眼。沈理怒是怒,却并没有意外之色。之前沈理尾缀沈举人的不君子之举,似乎也说的过去。定是沈理听到过不好的风声,今晚不过是亲眼证实而已。

    “不堪为父!”沈理咬牙咒骂一句,转过身来,望向沈瑞。

    沈瑞只能耷拉下脑袋,做郁郁状。这沈举人也是奇葩,做了几十年君子,刚死了老婆就开始走样。

    等到沈理再开口时,两人已经离了书斋,去了沈瑞暂居客院。

    吃了两盏温茶,沈理的神色才略微回暖,看着沈瑞欲言又止。沈瑞见状,便对方才奉茶的冬喜摆摆手,屋子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我早听到些风声,可却不敢信,只想着源大叔向来端正守礼,这其中说不定有小人诋毁,不想却是真的。红袖添香虽只是风流韵事,可现下是婶娘热孝中,源大叔此举,致夫妻情分、父子情分于何地!”说到这里,沈理不由咬牙切齿:“如此薄情之人,岂会有怜子之心!”

    沈瑞闻言,只有默默。

    对于沈举人的行为,沈瑞虽看不上,可也不难猜测其心所想。莫非是孙氏太过优秀,使得沈举人自惭形愧,端着架子做君子。如今没有贤妻比着,这敦敦君子端不住了。

    孙氏以商贾出身、外乡之女的身份,在书香望族的沈家一门如鱼得水,人人称赞,娶到这样的妻子,是沈举人的幸运,也是沈举人的不幸。压力大的何止是张老安人,还有沈举人自己。

    只是明白虽明白,沈瑞也无法体谅沈举人此举。就如沈理所说,不管有什么理由,沈举人在发妻热孝中便纳宠宣淫,确实是伤了夫妻情分、父子情分。

    只是父父子子,这些话沈理说的,沈瑞说不得。

    沈理也想到此处,叹了口气,摸了摸沈瑞的头,道:“你是好孩子,六哥绝不会让你委屈了去。原本顾着你们父子情分,有些事本不打算摆在明面上说。如今瞧着源大叔是个冷心的,要是不摊开说,受委屈的只有你。别说是六哥舍不得,就是婶娘在地下也难阖眼。如今婶娘刚过身一月,源大叔就如此,以后哪里还敢盼着他顾及父子情分?只是事情摊开后,少不得伤了你们父子情分。六哥瞧出来,你是个有成算的孩子,并非不知世事顽童。间不疏亲,到底当如何,你自己心里也拿个主意。”

    沈瑞沉默半响,抬头道:“不管老爷是否有爱子之心,这个家里能做主的长辈却是老安人。弟不愿再受冻饿之苦,还请六哥护我。”

    沈理闻言一怔,道:“你不怨郑氏与沈瑾?”

    没有问出口的话,则是你怨恨祖母与生父。

    沈瑞并未直接作答,而是道:“虽不知小弟因何故引得亲长厌憎,生养之恩在,有所恩赐,本当领受。只是圣人有教导‘小棒走,大棒受’,总不好逆了孝道。”

    沈理不免多打量沈瑞神色两眼,见他神态平和,并无怨愤之意,甚是欣慰道:“正当如是,不管境遇如何,立世当身正心正,方为君子之道。”

    沈瑞抿了抿嘴角,只做腼腆。

    沈理犹豫了一下,道:“二弟,财帛动人心,婶娘留下的嫁妆理当属于你,可若是长辈们真因私心侵占了这份嫁妆,你当如何?”

    听了这话,沈瑞面上不显,心中却诧异不已。孙氏的嫁妆,不是已经捐的么?沈理在外头既调查四房的事,也当晓得得些眉目,怎么提起长辈侵占的话?

    瞧着沈举人之前举动,确实私心昭显;张老安人也不是通情达理的性子,要说这两人趁着沈瑞年幼,侵占孙氏嫁妆,并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孙氏捐嫁妆之举,既能得到朝廷旌表,又上了族谱,肯定是真的。那沈理口中亲长侵占嫁妆之事,就不成立。

    可是沈理皱眉沉思,为的是那般?

    尽管心中疑惑,可沈瑞面上丝毫不显,格外大方坦荡道:“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弟手脚俱全,现下虽小,不能赚了银米。待小弟长大,总会自己养活得了自己。”

    沈理不由动容,道:“你要晓得,婶娘留下的本是万贯家财,你就是万事不做,也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平白被人侵占了去、分薄了去,你就舍得?”

    沈瑞眼睛眨了眨,自己这是大方过头,让沈理以为自己是不知柴米油盐的孩子。

    他慢慢沉下脸,露出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来:“怎么会舍得?既是娘亲留下的,里面都是娘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只是钱帛都是身外物,总不能为了舍不得,就与亲长反目为仇。若是舍了钱财,能换了家人和乐,亦是大善。”

    要是孙氏嫁妆真在张老安人与沈举人手中,那当然“反目成仇”也要想法设法地夺回来。可沈瑞既晓得已经不在,还在口头上好强做甚。不过对于张老安人与沈举人难看的吃相,他也点出一二。以后那两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也可以推到谋财上去。

    可听在沈理耳中,只觉得心酸不已,潸然泪下:“二弟倒是承了婶娘的性子,厚道宽和,只是这世上总还有公道可言,六哥断不会让你白受了委屈去!”

    沈瑞听着,越发糊涂,可又不好相问,只用依赖感激地目光看着沈理,道:“幸好还有六哥在。”

    兄弟两个出来好一会儿,不好多耽搁,便相伴着转回灵堂。

    灵堂上的沈家子侄本昏昏欲睡,瞧见沈理过来,眼睛不由放亮,都忍不住凑过去,想要趁机亲近一二。沈理却是满腹心事,没有心思应付大家,一句“勿要扰了婶娘清静”,将众人都打发了去。

    沈瑾眼中虽也有渴望,可并没有凑上前。沈全则是掩不住好奇,凑到沈瑞身边,满脸八卦,低声附耳道:“瑞哥儿同六族兄方做甚去哩?”

    沈瑞瞥了他一眼:“明日事繁,六族兄嘱咐了我几句。”说罢,便闭目养神。

    今日忙了一天一晚上,沈瑞已是身心俱疲。况且他晓得,明天还有一场大戏,不管是孙氏捐嫁资的事情爆出来,还是张老安人与沈举人侵占孙氏嫁妆之事现行迹,沈瑞身为当事人,都是世人关注焦点。

    不过借着年纪尚小的年纪,不管那几位如何折腾,责任都牵扯不到他身上。要是孙氏刚去世,就爆出捐嫁妆之事,说不定还会有人当孙瑞是不肖子孙,引得生母都不存指望;可孙瑞守灵将一月,在沈家族人面前做足了孝子之姿。若是有人心存诋毁,也要看沈理能不能容。

    况且,又有沈举人让庶长子占孝子位在先,就算有人多想,也要想着孙氏是不是被丈夫灰了心,不愿意便宜庶子才如此行事。

    如此一来,明日爆出来的不拘是前者,还是后者,在世人眼中,当怜惜的都是他这个孙氏亲子。不管事情如何,他只需露出茫然之态,就足以引得族人同情怜惜。至于过后张老安人与沈举人再行不慈之举,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

    沈瑞心里踏实,倦意袭来,下巴也耷拉下来。沈全见沈瑞这般模样,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挨着沈瑞坐了,将他的脑袋挨在自己肩上,小声道:“倚着些,莫跌哩。”

    沈瑞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全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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