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虽是沈举人的通房;贺氏进门前也颇为受宠;可贺氏一进门;沈举人就挪回正院去;不再书房这里留宿;她便也不上不下。因她没有正式开脸;也没资格去给贺氏敬茶。
如今难得见到贺氏身边人;她当然小心奉承着。
于是;张老安人一行进来时;就也无人通禀。
张老安人是来过书院的;晓得沈举人平素在东厢房坐卧;便直奔东厢房。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娇喘声:“女儿受不住了……”
张老安人先是一愣;随即大怒;立时推门进去;口中大骂:“不知廉耻的贱人;活该千人攮的淫妇”
屏风后;却并非鸳鸯交颈;沈举人衣冠齐备;坐在床边;正笑眯眯地欣赏贺氏娇媚之态。
贺氏如同煮熟的虾子团成一团;身子不停地蹭着沈举人;面带潮红;目光迷离;眼看承受不住;就要开口祈欢。
沈举人也是意动;已是箭在弦上;正准备提枪上阵;就被张老安人这一嗓子吓的一机灵。
这会儿功夫;张老安人已经一把推倒屏风;露出后边的床榻。
贺氏虽被这“如意金丸”折磨的心神失守;到底还有一丝神智;被这惊变亦是吓的不行;情急之下;直往沈举人身后躲。这一挪动;那“如意金丸”催动的厉害;更是要了命;引得她“嘤咛”一声娇吟出声。
张老安人见她衣衫半解;露着半拉白腻腻的胸脯子;恨声道:“这是哪家家教;青天白日就将爷们往床上扯?不知耻的贱人;窑子的姐儿也没你腰带松
第二百零四章 尘埃落定(六)()
沈举人书斋在沈宅一侧;沈瑾所在偏院在另一侧;中间隔着庭院;动静传不过去。
不过等到张老安人被人从书斋里抬出来;沈举人打人去请大夫;自有机灵的跑到沈瑾处报信。
沈瑾闻言;还以为听错了;忙道:“是老太太;不是太太?”
方才带了婢子往书斋送汤的不是新太太么?怎么是老安人从书斋里抬出来
那婆子道:“老奴瞧的真真的;哪里敢扯谎骗大哥?真是老安人;后头还跟着郝妈妈呢……”
沈瑾听了;不由焦急;立时往张老安人院里去。
张老安人院子里;婆子婢子已是乱成一团。
见沈瑾来了;婢子们就簇拥过去。郝妈妈眼神闪了闪;并没有挪步;依旧站在床边。
张老安人双眼紧闭;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沈瑾见状;忙疾行几步;到了床前。
张老安人是个极爱于净的老太太;平素里头规整的纹丝不乱;衣服也上板板整整;没有半条褶皱;如今头却有些乱了;身上裱子也皱着。
“安人这是怎了?”沈瑾看着这样的张老安人;心里十分难受。
不管张老安人这些日子如何念叨“嫡孙”;可过去那十几年的疼宠也不是假的。
沈瑾不是白眼狼;只记对方的不是不念对方的好。他能疏远了沈举人;因为父子之间本就情分不深;却疏远不了打小朝夕相对的老祖母。
郝妈妈十分为难;这是当说呢?还是不当说呢?
要是说了;像是她在搬弄口舌;以沈举人的脾气;未必会看在她是家中老人的份上就饶了她。先前的田妈妈;还不是一顿板子打了。
沈瑾见郝妈妈欲言又止地模样;就有些恼:“郝妈妈……”
这是定要逼她说了;郝妈妈心里不自在;便含糊道:“老奴也不甚清楚;只晓得安人非要往老爷书斋去……”
沈瑾沉下脸;还想问的仔细;郝妈妈却成了蚌壳嘴。
张老安人昏厥未醒;沈瑾也不能这个时候罚郝妈妈;便道:“那老爷呢?怎地不见?”
这个倒是没什么不可说的;郝妈妈便道:“太太也有些不甚爽利;老爷留在书斋那里陪太太呢……”
沈瑾听了;不由瞪大眼睛。
新太太再不爽利能比得过昏厥未醒的老安人严重?老娘昏厥;当儿子的不见;反而去陪着媳妇;这……这……不合孝道……
郝妈妈只说这一句;就在旁边低头;心中却是腹诽不已。
即便新太太不尊重;也没有闹到外头去;新进门的小媳妇要是没有老爷纵着哪里会做到这个地步?
老安人即便心疼儿子;也当教训丨子;直接闯过去骂新媳妇算什么事?
要是面嫩的;被她这样污言秽语地骂了;哪里还有脸活着?
至于自家老爷;这几年倒是脾气越见长;之前不过是冲着下人与两位少爷使劲;如今面对老安人;也是说甩脸子就甩脸子;那不耐烦的口气哪里像是儿子对老娘说话?
瞧着那口气;说什么要老安人去城外“静养”也不像是玩笑话。
老安人将老爷视为命根子;受不住这个;气的昏厥过去都是轻的;没呕出一口血来都是好的……
书斋里;沈举人早已没了兴致;正搂着哭泣不已的贺氏柔声安慰。
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因闺房之乐被老娘闯进门大骂;自己面上也挂不住。何况贺氏不过十几岁的新妇;一切都是听从他这个老爷的;本没有甚错处。
贺氏是真的羞臊了。
贺家九房即便日子穷迫些;可女孩也是闺中规规矩矩养大的;哪里听得过这些污言秽语?
当时这书斋并非只有他们夫妻两个;院子里还有仆妇婢子在;往后可怎么见人?
还有张老安人在这边昏厥过去;虽是沈举人顶撞所致;可不知道的说不得就会将不是推到她身上。
“呜呜老爷;安人不喜妾身;就让妾身回贺家去吧…”贺氏边说边哭;十分可怜。
“莫要哭了……”沈举人给她拭泪;安抚道:“都哭成小花猫……她不是不喜你;谁进了这个门;她都不喜欢……她不服老;还惦记自己当家作主的威风呢”
贺氏听他口气中对张老安人并无多少尊敬之意;即便方才张老安人昏厥过去也不过是打人送过去;就抽咽两声道:“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不敢来书斋陪老爷…要不在主院那里老爷也改了吧?再有第二回;可叫人活不得了……”说到最后;已是战战兢兢;惊恐中带了黯然。
沈举人如今这般卖力;除了想要收服贺氏;也盼着再添嫡子。
又因关系到子嗣;沈举人理直气壮;并不觉得自己夫妻“敦伦”就是好色荒唐。
可是张老安人今日这一出;却让他成了个大笑话。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头了;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要将张老安人送到庄子上去。
等到了那边;闹腾不起来;张老安人就消停了。
“有老爷在;你怕甚?老安人糊涂了;等她去了庄子后;家里就清净了……”沈举人道。
贺氏虽流泪;心中却一阵狂喜。
即便有沈举人撑腰;可家里有个张老安人在;仆人中就有不少人“倚老卖老”;等张老安人走了;自己才是这个家里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有小厮来禀;大夫已经接来。
不管心中对张老安人有多少不满;在外人面前沈举人还是要遵守孝道。
贺氏从床榻上起身;犹豫着要不要随沈举人去。
沈举人见她虽双眼含泪;可这动静之间依旧面带潮红;就按着她坐下:“好生躺着……老爷要去那边陪着;你自己捣鼓着了火;老爷现下可没空灭火…
贺氏虽没心思去琢磨这个;可身子是诚实的;到底不敢随意动;乖巧地坐在床上;目送着沈举人离去。
等沈举人离去;贺氏的脸就撂了下来。
活了十几岁;她还是平生第一回受这般辱骂。
想着张老安人那刀子似的恶言恶语;贺氏就浑身抖。
那些话要是传出去一句两句;她往后也不用抬头做人。
她本是打算将张老安人当个摆设;两下里“井水不犯河水”就完了;毕竟世人重孝道;自己儿媳妇身份在这个摆着。
可张老安人对她没有半点善意;她对张老安人也只有越厌恶的;莫名地生出“有我没她”的念头来。
不管沈举人方才那句送老安人去庄子上的话是真是假;贺氏都已经决定想法设法促成此事。
张老安人房里;大夫坐在床边;给张老安人诊了脉。
“老安人是急怒攻心;方致昏厥……到底是上了年岁的老人家;以后还是勿要使其动心火的好……”大夫常来沈家四房;对于四房的事情多少知道些;说这话时;望向沈举人的目光就带了几分莫名。
沈举人虽有些不通世情;可对于寡母这些年来却是真心孝敬;沈瑾更不必说;打小被老安人当成心肝宝贝;祖孙两个只有好的。
那能气的张老安人昏厥的;不是沈举人父子的话;就只有没露面的新太太
那新太太是贺家宗房养女;十里红妆地嫁进来;有着如此倚仗;底气自然十足。
这张老安人也不是省事的;婆媳两个定是“针尖对麦芒”;只是不晓得沈举人这“孝子”会帮着哪一个?
或许在张老安人看来;母子之情乃是天性;恒久不变;可在沈举人这里;一次次消磨;已经只剩下厌倦。
不过;他想要尽快送张老安人去庄子“静养”的打算却是落空;因为张老安人这次生病来势汹汹。
沈举人虽不耐烦去做床前孝子;可也不是黑心肝的;就真的能狠心地将病中的张老安人送走。
他不乐意过去侍疾;就只能由沈瑾这个做儿子的代劳。
可是;有沈瑾在张老安人床前服侍;贺氏这个年轻继母便只好避闲;每天不过早晚陪着沈举人过去露一面;问问张老安人汤水起居。
对于贺氏这般规规矩矩的行为;沈举人十分满意。
却是累了沈瑾;连个与他换班的人都没有;昼夜服侍在张老安人榻前;坚持着不倒下都是好的;哪里还有功夫与精力去读书……
京城;沈宅。
沈瑞与沈珏等人在三房读完书;就回了九如居。
月底宴客的帖子已经拟好;早已经派送出去;明日就是宴族亲姻亲登门的日子。
其中有一家;沈瑞颇为留意;那就是前国子监祭酒乔家。
乔家是大老爷、二老爷的姨母家;也是二太太的娘家。
乔太爷曾为国子监祭酒;已经病故多年;如今还有乔老太太在。乔家有三子;是二太太的两兄一弟;一个弟弟是进士出身;如今在南直隶按察使司任正五品佥事兼南直隶提学;乔大老爷是恩萌入仕;年过五旬还在混六部;如今在工部员外郎任上;乔二老爷顶着个监生;并未出仕。
乔太爷生前是从四品国子监祭酒;三个儿子如今最高的不过是正五品;可见一代不如一代。
当年二房三老太太与沈洲选乔家;弃孙家;不过是为了借乔家的力;瞧着这样子乔家却是不复风光……
第二百零五章 如意算盘(一)()
次日;就是沈宅宴客之日。
男客因多是职官;邀请的是晚饭;女眷与孩子都是中午就过来了。
沈理、沈械、沈瑛这几家不必说;都是族中晚辈;自然要来捧场的;姻亲这里;来的主要有四家;除了沈瑞颇为关注的乔家之外;还有何家、田家与杨家。
沈家二房在京城定居六十年;论起姻亲来;肯定不会只有这几门;这些日子拐着弯来巴结的“亲戚”更是不可胜数;可论起远近来;却是这四家最亲。
其中;乔家是大老爷、二老爷的姨母家与二太太的娘家;何家是大老爷的连襟家;田家则是三太太的娘家;杨家则是几位老爷的妹夫家。
当年三太爷共有三子三女;其中长女、次女早夭;只有三女长成;正是大老爷胞妹、二老爷胞姊。
等女儿及笄后;三太爷就将她嫁给自己的学生杨镇。
不过这位三娘寿数不长;三太爷、三老太太去世没几年亡与产关;母子双亡;只留下一女。
杨镇与大老爷、二老爷本是师兄弟;后来又成姻亲;交情甚厚。即便三娘病故;两家也没有断了往来;他后续的这房太太;当年还是央大太太挑的。
杨家大娘子出阁前;亦是常随继母来舅舅家走动。
弘治十二年那科春闱;杨家大娘子的夫婿中了三甲同进士;外放知县。杨家大娘子随夫出京;沈瑞等人才没有见过这位表姐。
沈瑞在松江时;因四房没有堂亲;几代也没有出阁的姑奶奶;所以论起“表亲”只有张家一家。后来因张家与沈家决裂;这亲戚也跟断了似的;“表哥”、“表妹”什么的;也就无人提及。
就是张三姐、张四姐在沈家住着;沈举人也没有让沈瑞、沈瑾去喊她们表姊妹。
不过今日;沈家上门的客人中;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却是都齐全了。
乔、何、田、杨四家的小一辈;论起来正是沈瑞、沈珏两个的表亲。
沈瑞与沈珏两个被徐氏安排;先是见过一于长辈;随即同随行而来一于表兄弟、表姊妹见了礼;而后表兄弟这里就有他们兄弟作陪;一于表姊妹们则是由玉姐带去花厅吃茶。
女眷这里;在同徐氏寒暄过后;小徐氏、田太太与沈家诸侄媳留在上房继续吃茶;乔家女眷自然是二太太迎去二房;田家女眷;则是随三太太去了三房说话。
虽说二房还没有正式摆酒;宣布沈瑞、沈珏的嗣子身份;可亲戚之间谁不晓得这两人就是嗣子准人选;二老爷回松江就是为了此事。
四家中除了何家;因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还在为沈珞守一年孝;不会想七想八之外;其他三家确是都有自己个儿的小算盘。
这几家姻亲之中;其他几家都不如沈家;自然盼着小一辈也亲近起来。
沈瑞还不知道;他与沈珏兄弟俩这嗣子名分还未正式定下来;已经有人惦记兄弟俩娶媳妇的事。
而其中;田家与杨家因自家老爷品级不高;倒是没有那么眼高的打沈瑞的主意;而是惦记沈珏。
惦记沈瑞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昨天留意了一下的乔家。
今日来的乔家女眷;是乔老太太与乔大太太婆媳。
看着二太太瘦了一圈;乔老太太心疼得直掉眼泪。
二太太想着这半年的苦楚;亦是眼圈一红;眼泪滚滚而落。
“娘的囡囡;可是苦了你了……”乔老太太也顾不得长媳在跟前;就将二太太搂在怀里。
“娘……娘啊……”二太太露着乔老太太大哭;是真的伤心了。
儿子走了半年;这个家里已经换了天地;想起修缮的东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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