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本良善- 第2部分

　　　　孟老太太看着发呆的孙女，突然有些心疼她，还好她不是太看好郑旭，不然单凭刚才一席话就成就了一桩姻缘的话，她的小岱怕是要跟她一样被迫再次交出孟家的家业。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是自以为是的为了她好还是能随了她的心愿？窗外吹来一股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很是舒服，这个时候竟然也有如此凉爽的风？孟老太太抓住窗棂，心里的烦躁被疏减了几分。

　　　　“小岱，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你也应该听说了，皇宫里要大选，你在候选之列。我们孟家只有你一个成年的女孩儿，这一点你要体谅一下你的宗伯。”

　　　　如果小岱能够进宫顺利入主一宫的话，孟家估计会得到荫蔽，那些宗亲们也会忌惮一二，再找一个宗亲里的孩子过继过来也不无可能。孟老太太眼里像是有了亮光一般，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温暖如春阳的微笑，那种慈爱落入小岱眼中却乱了心绪。

　　　　“祖母是不是觉得小岱对宗伯的态度有些过了？其实小岱不是为了进宫待选之事，您可知道宗伯家的淑慧姐姐那天带着她家幺儿来给祖母请安的时候都在花园里做了什么吗？”

　　　　经书在手里已经很久没有翻动，盯着那几行小字，小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变得不认识，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像是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之前祖母为了让她能够沉稳处事，这经书可是读了不下十遍，可谓是字字在心。当熟悉的东西变得让你无法辨认，那么一定是自己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连最熟悉的东西都不了解？就像一向让人认为大方得体，温柔贤淑的孟淑慧，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不就是说了句等我这个老东西没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们几家的，而你要被送到宫里，或一朝荣耀加身，或为奴为婢没有恩赦不得迈出那宫门一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十回九转的不只是你见过的蜿蜒曲折难行的登山路，还有人心。小岱，你还是太年轻，有些东西看得不通透也不怪你。就连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还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你呢？”

　　　　小岱这才发现自己原来都被祖母看了个通透，对于眼前这位慈祥的老人来说随着岁月的流逝增加的不止是年龄以及这满脸的褶皱，还有那布满沧桑的经历累积而来的经验。小岱走到窗前，将经书卷成卷儿握在手心里，两个胳膊搭在祖母的肩上，将祖母拢在怀里。

　　　　“那容孙女儿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这个老精明比我这个愣头愣脑的小丫头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不过您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

　　　　孟老太太将头歪靠在小岱的耳旁，蹭的小岱有些痒。

　　　　“原来小岱还没到骄傲自大的地步，说吧，你这鬼精灵佩服我这把老骨头什么？”

　　　　小岱低下头，将下巴放在在祖母肩膀与脖子交界处，小心的吐着气息。

　　　　“佩服祖母可以将孙女护得这么好，佩服祖母在祖父去世后没有抛下小岱。”

　　　　“傻丫头，我除了你就没有亲人了，有你伴着，我这晚年别提有多有趣儿。要是哪一天我撒手走了，小岱，今天你见到的真人会代我守护你，别人是万万不可轻易相信的。对了，你瞧你这孩子，这么一打岔把我刚才要说的话都差点忘了。过来，祖母带你看见东西。”

　　　　孟老太太拉着小岱来到供桌前，拿出藏在供桌下的一个小箱子。箱子上边都已布满了尘土，轻轻一吹周围瞬间被灰尘笼罩，小岱赶忙用经书掩住脸。

　　　　孟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里边密密麻麻的放满了字画，都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里边，丝毫没有损坏的痕迹。

　　　　“这些都是你母亲留下的，年少时她特别喜欢作画，这抱朴斋原来便是特意为她收拾出来处理家里大小事的书房。你可以打开这些画看看，之前从未对你提过这些，是因为我总感觉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我觉得你该去了解一下自己的母亲，整日与我待在一处难免会变得老气横秋的，少了些活泼灵气。”

　　　　小岱放下经书，小心的展开画卷，溪水缓流，水里的石头清晰可见，鱼游浅底，水边开着的不知道是什么花。溪水旁放着一个棋盘，一位绿衣少女席地而坐，左手捧着一本棋谱，右手执子尚未落下。对面坐着一位脸如圆盘，墨眉似剑眸如星的男子正在从食盒中往棋盘一侧的空白处摆放着美酒佳肴。女子从棋谱后微微歪着头看向男子，嘴角微微上扬，发丝被风吹起，有的被粘在嘴角。

　　　　“祖母，这是我的父亲跟母亲吗？传闻父亲对母亲不冷不热，小岱看着母亲对父亲满心欢喜，父亲也并无厌倦之色。只是平日里踏春，小岱见到的都是男子诗书棋酒不离手，女子反倒是准备吃食的多一些。不过，这画里的母亲，小岱还是十分喜欢的，小岱也希望能如母亲这般纵情山水，以书为酒诗为茶。”

　　　　小岱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只是有一句她没敢说出口：“身边亦有将这美酒佳肴都比下去的秀色可餐的他”

第4章　人心从来就是捉摸不透的东西（）　
打开的画卷铺满小岱身前，箱子底下像是有什么夹层，用手敲了一下果然是中空的。孟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孩子的心思还是挺细的，如此细腻的女子将来不会太过于吃亏，只不过还要胆大。说起胆大，孟老太太皱了皱眉。她家小岱自从小时候那次意外便像是被吓破了胆，夜里不敢走夜路，不敢自己待在漆黑的屋子里，想起无意间发现小岱缩在床头紧紧抱着双腿将头埋进膝盖的情景，孟老太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多时，夹层便被小岱打开，里边放的是一只簪子。通体碧绿的玉簪，一看就是难得的货色，簪子上的花瓣如同一碰便会凋落。花瓣中间镶了几颗蓝色米粒大小的宝石，宝石与宝石的缝隙间似是被什么东西污了。

　　　　“这是你周岁那天你母亲戴的簪子，祖母偷偷留了下来当做念想。之前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一看见我拿出这簪子便对我吹胡子瞪眼的，我知道他那是怕我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白白伤了心。”

　　　　孟老太太将簪子接了过去，放在掌心仔细的端详着，仿佛那便是自己的女儿，温柔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般。许久没有拿出来，这上边的宝石丝毫没有松动。每次自己过来打扫着抱朴斋的时候搬搬抬抬的，可没将这簪子给磕了碰了。

　　　　“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不像小岱这般姿色平庸。平日里我瞧着家里来来往往的族人，都是男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女子温婉可人艳若桃李，就连祖母这般年岁也是能依稀看得出年少时候的风采。那时候我还在想，我这长相便是随了父亲吧，可是今日里看着母亲画里的男子，亦是能瞧得出父亲容貌绝非普通之人可以相提并论的。祖母，你说我长得比较像谁一些？”

　　　　孟老太太将簪子交还到小岱手里，将她的手慢慢地合成拳将簪子结结实实的握在掌心里，拍了一下她握紧的拳头，脸上的褶皱一笑显得更多了些。

　　　　“那还用说，当然是像你那老鬼祖父了！他年轻时候除了颇有些文墨，我还真看不出哪点能配得上我，呵呵当时的孟家可不是现在这般景象，那时你祖父高中探花，在你太祖父的劝说下放弃了高官厚禄，接手了这孟家。你太祖父不太喜欢你祖父进官场，但拗不过他这个独生子，只好答应他去参加科举，谁成想竟然高中。但是孟家你祖父要是不接手的话就得大权旁落了，你太祖父与你祖父整整谈了七天才让你祖父放弃了他的志向。所以现在尚有当时与你祖父交好的在朝为官的同窗逢年过节来瞧一眼我这个未亡人，郑旭的祖父郑儒孝便是其中之一。好了，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你看这太阳都下山了，估计苏妈妈快准备好吃食了，赶紧收拾一下去西厢房，吃罢晚饭咱祖孙俩接着聊正事。”

　　　　小岱一听便心里了然，祖母今天看来是真有大事要跟自己说，不然不会旁敲侧击的说这么多。小岱将簪子裹在丝帕里小心翼翼的放回夹层中，将箱子放在一边，旁边的书画一幅幅卷好用分别用丝带系了。外边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看来是苏妈妈过来了，果然这么想着外边便传来苏妈妈的声音。

　　　　“二奶奶怎么待在外边不进去？虽然已是入秋，这暑气未散站在外边还是怪热的。大小姐跟老太太都在屋里呢！要不要给你通报一声？”

　　　　小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苏妈妈口中的二奶奶便是孟志明的二儿媳，宛城抚台大人的小女儿宋琴笙。她此刻来这儿还是不露声色的待在外边，一定是有所图。再看向祖母，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诧异之色。这才想起刚才聊着聊着祖母突然把窗户打开，这么说祖母一早就知道有人在外边偷听，说这么多不只是说给她这个孙女儿听的，还是说给她那个侄媳妇听的。

　　　　“是苏妈妈，我也是打这边路过，心想着来每日这个时辰大伯母便会在这儿礼佛便来瞧瞧大伯母。可进来后见四下无人以为大伯母不在此处，正打算离开呢！”

　　　　小岱起身来到窗前，与祖母一前一后的站在那儿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

　　　　“琴笙，既然来了便一块儿去西厢用晚饭吧，这会子天刚擦黑，估计你也没用晚饭。这大热天的巴巴地跑来，孝心大伯母生受了。大伯母这儿的餐食虽然不如你们府里边的，可勉强还能入口，只不过让苏妈妈添副碗筷的事儿。”

　　　　宋琴笙尴尬的笑了笑，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搅得皱巴巴的。眼神躲躲闪闪，说话已不如刚才那般顺溜儿。

　　　　“大伯母留饭是侄媳妇的荣幸，本不该推辞的，可是这会儿世博该回来了，侄媳妇还得回去准备晚饭，呃，就，就不麻烦苏妈妈添置碗筷了。大伯母慢用，侄媳妇告辞！”

　　　　在看到祖母点头后，宋琴笙屈身福了福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经过苏妈妈身边的时候瞥了苏妈妈一眼。虽是离得甚远，小岱还是能感受到宋琴笙眼睛里透出来的那股寒意及怨气。苏妈妈迎上那双眼睛面不改色，往后退了下给她让出一条路，待她走出了院子让竹韵琉璃将食盒拿到西厢摆放，转身交代身后的佩儿秋凉：“你俩以后千万要小心些，老太太未离开抱朴斋，这角门口必须留下守门儿的，哪怕是交代给一个小厮也不能让这院子里空了。”

　　　　佩儿跟秋凉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院子，站在了角门口。孟老太太叹了口气，自己还是老了，这些时候竟然耍起小脾气跟他们这些乌合之众置起了气，活脱脱一个老小孩儿。

　　　　“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哎！人呐，怎么总是贪图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之前还是明着较劲儿，如今连这听人墙角的事都做出来了，真真是让人寒心。罢了罢了，小岱，咱们去用饭吧，苏妈妈都忙活了这么久了，估计又能让你这小馋猫大吃一顿了，别让无关紧要的人扫了咱们的兴致。”

　　　　说罢拉着小岱走出屋子，出门前还不忘看一眼供桌上的物件儿是否妥当。小岱搀扶着祖母，脚步蹒跚的向西厢走去，明显感觉到祖母今天有些力不从心，自己的胳膊被压得有些酸麻。

第5章　夜深人静后，宵小行动时（）　
苏妈妈迎上走来的祖孙俩，伸手搀着孟老太太另一只胳膊。孟老太太抽出了胳膊，呵呵的笑了几声。

　　　　“苏妈妈，不用了，有小岱自己就可以了，我还没有老到走不动路呢。最近夜里有些凉，多少还有些湿气，倒是你该注意一下自己那双手了，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儿老了可有得受了。”

　　　　苏妈妈自小长在孟家，之前是府里的浆洗丫头，那双手长年泡在水里，时间一长便一到阴雨潮湿之时便疼痛难忍。孟老太太看着她老实本分，待在府里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从无怨言，待到年岁大了便被指给了孟家大管家的儿子，不久便生下青鸾的父亲。那时恰逢孟娴出生，苏妈妈从此也从浆洗丫头破例提拔成了大小姐的奶妈。

　　　　大小姐成亲到突然病故的那段时间，恰逢她去了孟家乡下的庄子处理杂事，回来后只见到一个冰冷的坟墓。跟随大小姐那几年已然将大小姐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大小姐突然离世让她也因一时受不了打击病倒了。苏妈妈身体恢复之后，孟老太太便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当管事妈妈。

　　　　而青鸾则年长小岱一岁，从小跟着小岱一块长大，虽然是个奴才的孩子，吃住却是跟着小岱一块，不曾短缺什么。一开始苏妈妈打算让青鸾先从做些打扫的杂活做起，孟老太太觉得青鸾的性子还算是这么多丫头里边最合她意的，便指给小岱做了贴身丫头。

　　　　“老太太说得哪里话，我可没有那么娇贵。这点小病小痛的还劳您记挂岂不是折煞了我这个奴才？要不是有孟家，我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乞讨挨人白眼呢，哪里还有机会在这儿跟老太太闲话家常。您抬脚，注意台阶，前几天就差点磕在这儿门槛儿上，还好只是踉跄了几下，奴才们吓得不轻，您还在那儿笑得合不拢嘴。”

　　　　孟老太太就着苏妈妈再次伸过来的胳膊，慢慢儿的抬起了脚，即便已经很刻意抬高了还是从门槛儿上擦了过去。

　　　　“就你这老东西话多，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在小岱面前念叨。小岱，别听她在那儿天南地北的浑说，她这张嘴被我管得着实有点不像样了，在这儿消遣起人来简直顺风顺水的。我倒是看看你今天都准备了些什么吃食，要是不合我的意，赶明儿个就别在我眼前晃悠碍眼了，呵呵呵”

　　　　苏妈妈将凳子拉了出来，扶着老太太坐下，拿了块帕子放在孟老太太腿上铺好。吃食已经被她们摆放好，只是怕凉了未曾揭开盘子上边盖子。苏妈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们便出了房门，将屋门关好没有了动静。

　　　　苏妈妈从食盒里拿出银制的碗筷挨个儿放在孟老太太跟小岱的跟前，拿了帕子让她们擦罢手便掀开了跟前的一个盘子。

　　　　“老太太，这是糙米薏仁粥，最近你老是说吃多了肚子不舒服，这粥熬煮了两三个时辰，晚上吃最合适不过了。”

　　　　孟老太太呵呵一笑，接过苏妈妈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