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本良善- 第173部分

　　　　“这一直是老奴的一块心病，如今她能回到老奴身边，老奴余生足矣。家妹尚在人世的时候老奴未能照拂一二，如今因这乱世而葬生，幸亏有王爷，不然老奴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寻她。”

　　　　说着说着李公公便哽咽了起来，泪水一滴滴的砸在骨灰坛上，又用手轻轻拂去，只留下一个个湿湿的印记。

　　　　“李公公也不用如此感怀，令妹去得很是安详，本王遇见她的时候尚不知道她是李公公的妹妹。后来在一次闲聊中无意间提及，可惜令妹身染重疾已是无力回天，所以本王只能草草为她收尸火化带回来。本王已在城郊寻了一块风水宝地，如果李公公不嫌弃，寻个日子让令妹入土为安告慰亡灵，也图个安心。”

　　　　李公公不住的点头，眼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索性转过脸去放声痛哭着。念休站在一侧看着李公公，这样的痛她也曾深深体会过，任凭旁人如何劝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是如何也不能释然的，索性让李公公一次哭个够也就是了。许是哭得累了，李公公捏着湿得透透的帕子转过身来，再一次跪在了念休的跟前。

　　　　“老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能够答应。家妹生前最喜欢墨兰，能否劳烦王爷在那块目的周围种满墨兰？老奴身在宫中，诸事多有不便，家妹的事就荣幸老奴厚着脸皮托付给王爷。”

　　　　“李公公放心，待李公公下次出宫时便能去令妹坟前祭拜，到时候一定是周围种满墨兰。之前因多有不便才换名改姓，如今那些事虽然尚未平息，可本王决定重新做回重玄，还望李公公莫要说漏了嘴才是。”

　　　　渊兮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骨灰坛，转身放进了盒子里。李公公跪在地上埋头应声，渊兮刚一靠近便被念休给拽住，见念休冲她摇着头，渊兮只好退到念休的身后。念休亲自将李公公从地上扶了起来，李公公踉跄了几下终于站稳，将帕子塞进了袖子里。

　　　　“女子的贴身物件儿原是不应收下的，但老奴是个不全之人，还望王爷不要嫌弃，这帕子老奴回去清洗好后自会送还。王爷这次进宫最好做好准备，咱们的皇上如今情绪不大对劲，怕是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过王爷不用担心，皇上若对王爷不利，老奴自会拼力一护。”

第335章　谋52（）　
念休当然知道李公公为何会将自己的帕子收起来，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念休的心沉了沉。渊兮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还以为念休有些不悦。

　　　　“李公公，女子的物件儿我们这些女孩子还洗就好了，就不劳烦公公了。不如公公将帕子给渊兮，平日里姑娘的衣物都是渊兮亲自取洗的，从未假手于人。”

　　　　“渊兮，无碍的，公公是自己人，既然公公想尽一份儿心那便让他去洗吧。公公可要记好了，本王既然今日进了宫，那便是以后又要与公公天天儿的见面了，有什么事儿公公还是自保为上，本王这边自有脱身的法子。你与南姑姑都是宫里的老人，本王虽然放心却不希望你们有个什么闪失。”

　　　　李公公往后退了退，伸出右手请念休移步。念休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手不自觉地摸向发髻上的碧玉簪子，伸手摘了下来塞进了袖口里。府门外早就有马车在那儿候着，李公公服侍念休上了马车，自己站在马车的一侧，冲着车夫说了声：“启程！”

　　　　车轮吱呦吱呦的声音穿入耳中，念休觉得有些聒噪，闭上眼靠在马车上打着盹儿。渊兮从一旁拿出毯子为念休搭在身上，将马车上的帘子放了下来，马车里顿时暗了下来。

　　　　“姑娘，刚才未来得及跟你说，您交代将那截指甲做成坠子，湛兮已经做好了，上边镶了上好的白脂玉衬着，倒也显得好看一些。”

　　　　“嗯！”

　　　　念休只是应了一声，别无他话，渊兮见状只好在一旁坐着不再吱声。姑娘既然不想说话看来是怕自己问为何她会同意李公公将帕子留下来，她是个愚笨的，自然有时候弄不明白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可是有些事就算不知道也能猜着几分。莫邪一路跟着念休进了宫里，一下马车莫邪便嗖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渊兮也被它给吓了一跳。

　　　　“姑娘小心一些，您刚睁开眼别头晕了，这宫里渊兮进不去就不能陪您了，有什么事让李公公带话出来。”

　　　　“你就放心罢，我说出不了什么事那便是出不了什么事，就算是出了事也只能是好事。你回马车上吧，这时候的日头正毒，站在外边仔细中了暑。”

　　　　念休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刚才在马车里未曾觉得有多热，可一出来便立马满脸大汗。

　　　　“这天儿是一天热似一天，王爷可要小心着别中了暑，老奴取了把伞来。”

　　　　李公公将伞撑开举到念休的头上，念休微微一笑伸手将伞接了过去。

　　　　“李公公也要注意一些，如今咱们是在宫里，让别人瞧见李公公为我撑伞以后怕是难做了。本王谢谢李公公的好意，春去夏来，这宫里竟然还如本王离开一般，瞧着也没改变多少，只是这天怎么回事，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李公公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天，依旧是从府里出来时那般骄阳似火，几时变了？转头一想，也对，这宫里可谓是瞬间风云变幻，这天可不是说变就变。

　　　　“王爷仔细着脚下，皇宫里虽然天气多变，可不曾有风雨将脚下的这些石子什么的给弄走，一不小心便被摔个跟头。前段时候南姑姑可巧了碰上了，便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旁人也只要看笑话的份儿。我们这些平日里与她相处不错的也只是陪着伴着，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李公公弯着腰跟在了念休的身后，另有几个小太监过来为李公公送来伞撑着，亦步亦趋的跟在其身后。

　　　　“是啊，这宫里的石头就是多，转眼间竟然快一年未曾进宫了，可得小心仔细些。淑妃娘娘不知道何时能产下龙子？本王也好提前备好厚礼聊表心意，毕竟这是皇上第一个孩子，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因此大赦天下。”

　　　　“这个啊，老奴也不知道，兴许是三五个月后，兴许啊，这明儿个就传来好消息了。主子的事，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有听着的份儿。只不过有一点王爷莫要记错了，如今皇后名下养着的小公主也是皇家的子嗣，要是一会儿失口说错了怕是会惹皇上不高兴的。”

　　　　念休将伞柄换到另只手里，手心里已满是汗水，过了前边那道门自己便要将这把伞放下，从此自己便是自己的伞。

　　　　“竟然忘了这茬，多谢李公公提点，本王自会记住。李公公劳苦，如今本王已经到了殿门口，就劳动李公公给通报一声。”

　　　　“王爷稍等，老奴这便去通报。”

　　　　李公公将伞交给身后的小太监，提起衣裙走上台阶，踉跄了一下，手扶着身旁的柱子站好歇了歇继续往殿内走去。身后的小太监冲着念休弯了弯腰拿着伞离开了大殿门口，只剩下不远处站着的侍卫以及尚留在门口的念休。念休孤寂地看着偌大的皇宫，终于有一次她来此不是为了所谓的朝堂政事，那个沉重的包袱搁下的那一刻如释重负，接下来心里便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一样。

　　　　大殿内一阵清凉，与外边的炎热形成明显的对比，就连汗津津的后背也像是被泼了冷水一般凉飕飕的，李公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你怎么自个儿回来了，人难道没有带回来？不是说已经查到那个人是谁了吗，为何会无功而返？”

　　　　听到大殿上传来的声音，李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喘了几口粗气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地面。李公公刚才进来时未曾敢抬头看皇上，只瞧见一抹明黄坐在宝座上，斜倚着身后的椅背往一旁瞧着什么。

　　　　“启禀皇上，人奴才已经带来了，如今就在殿外候着。”

　　　　眼前多了一抹明晃晃的身影，那抹黄色映入眼中很是扎眼，李公公又将头低了低。

　　　　“既然人来了何不一块儿带进来？”

　　　　“是，奴才这便通传！”

　　　　李公公起身时发现皇上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折扇，之前从未觉得这把折扇有什么特别的，如今被皇上如此珍视，就算是一把普通的折扇竟也变得不再普通。

第336章　谋53（）　
来人会是谁？怎么会有这把折扇？皇上心里的疑问不断盘旋着，急切的看着大殿口，恨不得马上知道真相，毕竟这把折扇是世上仅有的，旁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仿造出一模一样的，算外形一样，这扇子里的药粉也不会那么巧与那把一样。

　　　　皇上在大殿上来回踱着步，手里的折扇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一再确认之下还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便再仔细的翻看一遍，将里边的药粉拿出来倒在手心里舔了舔。待嘴里被那种苦涩浸染，皇上方将药粉再次塞了回去，拿着折扇做回了龙椅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惊慌失措，怕来人只是在荒草丛生的墓地里捡到的，或者是那些宵小之徒从棺材里盗取的，那样的话自己还是不知道要好一些。起码那样他还一直以为她活着，就像上次一样只是换了一个躯壳而已，自己到时候还是会与她相遇相守。

　　　　还会有机会吗？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自己的荒唐事已是让人发指，就算她还活着会不会原谅自己？突然他有些不想见那个人，因为不管怎样，见了之后他都无法保证自己会像从前那样怀揣着一个美好的信仰虚度着奢靡的时光。

　　　　“皇上，忠正王到了！”

　　　　忠正王？！皇上猛然间抬头看见大殿上站着的女子却是重玄无疑，一时激动得站起了身，双手撑在身前的桌子上，竟然有些发抖。

　　　　“重玄？！”

　　　　“臣忠正王重玄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重玄先是双手作揖，随后跪在大殿的地面上行了叩拜礼，刚才进来时她已经看得很是清楚，眼前的这个皇上确实跟她想的一样，嘴角狡黠的笑意慢慢蔓延。

　　　　“竟然是你！”

　　　　皇上的声音有些微弱，像是大病初愈后一般，重玄抬起头双眸对上皇上那双暗淡无光的眸子，毫无久别重逢后的欣喜。

　　　　“是臣，臣有幸被人所救，以念休的身份在帝都落脚，今日方得重回朝堂，还未来得及叩谢皇上封赏之恩，臣在此叩谢皇恩。”

　　　　“原来帝都街头二……过槃将军遇见的人真的是你，那日与你在一起的小姑娘又是何人？”

　　　　大殿上跪着的人如同一池秋水，投石而入时便激起千层涟漪，银光不断，一圈圈的不断往外蔓延，直到那些波纹细微得让人察觉不到。重玄，真的是重玄，却不似重玄，她不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人，皇上握了握手里的折扇，慢慢坐了回去。

　　　　“为何不回答？”

　　　　“皇上的问题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既然皇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再来问臣，难道是信不过身边的人寻来的消息，还是不相信臣真的还活着？”

　　　　念休抬起头来看着大殿之上坐着的那个人，嘴角微微收敛，轻抿一下双唇。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才会让他想出偷天换日这个法子？既然取代都取代了，为何大衍却连之前都不如？这个龙椅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魔性，能这么快的让一个人失去本性，忘了自己曾经执着着的是什么，这些念休想不明白，也对此不甚感兴趣。

　　　　“呵呵……”

　　　　皇上冷笑了几声，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折扇，那样犀利的回答，那样犀利的眼神，他竟然没有勇气去面对。

　　　　“敢问皇上，如今这大衍比起年前来，如何？”

　　　　“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大衍如何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收拢人心，这么明目张胆的事都做出来了，难道还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朕……”

　　　　“臣失言，皇上治下哪有不太平之理。”

　　　　念休觉得有些乏味，与其与他如此周旋，还不如顺其自然，这样的质问，就算得到了回答又能有什么用？他不知道重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如何，可对念休这个名字怕是耳熟能详，派去的人几乎能准确的说出她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用早饭什么时候休息，可真是苦了这么多人。

　　　　“臣想此次皇上召臣来宫里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需要了解，不知道臣能否现在为皇上答疑？”

　　　　“答疑？我又能有什么疑问呢需要你去解答呢？”

　　　　“皇上理应自称孤，以后还是莫要说错才是。难道皇上不想知道臣是怎么脱离险境的？哦，也对，想必渔歌已经将什么都说与你听了，所以才会让你下定决心偷天换日……”

　　　　皇上双目圆瞪，原来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那怎么可能？

　　　　“难道咱们大衍如今不是过家的大衍吗？皇上为何会这般表情？”

　　　　念休的手从地面上拿起，揉了揉酸疼的膝盖，撑着地面起身。

　　　　“皇上既然都知道念休如今是便是重玄，那也应该清楚重玄的本事才是，难道说皇上还以为念休仅仅是一位深居闺阁中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女子吗？那日皇上得知绵绵被送进了宫，便于第二日夜里与绵绵合力将皇上迷晕，将其脸皮剥下做成人皮面具，从此咱们的大衍便姓了过。只是臣有一事不明，既然这皇上姓过，那过家三公子，咱们大衍如今的丞相又会是谁？难道说皇上忍痛剥了自己脸上的皮换给了另外的人？那样的话那个人到底会是谁，竟然会将丞相那个角色扮演得滴水不漏？和光同尘都在，看来不会是府里的人，臣想了那么久未曾想明白到底会是谁能对你如此的熟悉。”

　　　　“忠正王说话可要慎重，偷天换日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难道说你是在质疑孤？”

　　　　念休拱了拱手，那平缓的语气让她觉得甚是不舒服，如果换成之前的皇上她如今怕是被拖入慎刑司了。

　　　　“臣怎敢说没有依据的话，更何况臣质疑的对象又是那么的特殊。不知道皇上是否还记得黎国南门琴笙？就在臣进宫前他让莫邪给臣捎来了两个字——彼此。”

　　　　念休看着皇上的脸色，心里悲喜交加，此后她与他怕是真的要陌路了，可恨自己竟然还没有找到一个能平息这乱世的方法。

第3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