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也真的很想在纹枰论道之间,在谈笑风生中,退敌于千里之外,但是,这是打仗啊!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啊!想如此淡定,难啊!
穆山在前面引路。他原来的身份实在太低,突然被擢升为县令,还是改不了做微末小吏时的习惯。微微躬着腰,身子也微微侧着,很谦卑的样子。
“嵩岳,马上要打大仗了,你怕不怕?”刘芒问穆山,何尝不是在问自己,虽然经历了大大小小十余场战事,但他还是感觉心慌。
“不怕!”
穆山回答得很快,很坚决,大大出乎刘芒的预料。而穆山的表情很自然,绝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这么个子矮矮,唯唯诺诺的小人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刘芒很感兴趣。“你为什么不怕?说说看。”
“有我哥他们,就不怕!”
“你哥?”刘芒知道,穆山称呼李秀成、徐达为哥。
前世,刘芒也喜欢和人称兄道弟。但起兵以后,尤其和长孙无忌、范仲淹等政治大能接触多了,刘芒也逐渐学会了驾驭属下之道。
属下之间,攀亲戚拉关系,不是好现象。时间长了,容易出现拉帮结伙的现象。刘芒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第0244章 咱们换种玩法()
“你为啥管他们几个叫‘哥’,而不称呼‘将军’?”
“小人习惯了……”
刘芒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喝道:“用官称!”
穆山吓得一激灵。“是!下官自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是哥哥把我养大的,所以……”
“哦?”
没想到,穆山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刘芒的眉头稍微舒展一些,鼓励他说说自己的故事。
“我哥哥,比我大十八岁……”
二十多年前,一场瘟疫,夺走穆山老家上百口人的性命。刚刚出生的穆山,失去双亲,哥哥供他读书,并将他抚养长大。
哥哥和嫂子,就是他的爹娘。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穆山也很争气,做了县衙小吏。虽然没什么地位,但以他们家的出身,已经算很有出息了,没辜负哥嫂的期望。
黄巾兵败,余党窜入太行山。刚刚成人做事的穆山,还没来得及报答哥嫂,哥哥和嫂子又死于贼乱。
没能孝敬哥嫂,成为穆山终身遗憾。无依无靠,没有亲情温暖的他,逐渐把哥嫂的思念,寄托到每个对他好的人身上。因此,才习惯性地称呼李秀成、徐达等人为“哥”。
听了穆山的故事,刘芒对他使用这种称呼,也就不再计较了。
不过,刘芒还是很严肃地告诉穆山:“你现在毕竟是官身了,就要有做官的样子。偶尔私下这么称呼可以,正式场合,还是要规规矩矩的。”
穆山连连点头。
“那你说说看,为啥你两个‘哥’在,就不怕。”
穆山很自信地答道:“上次打仗,冀州军那么强,冲到阳曲城下,都被我哥……啊不……被徐将军打回去了,现在咱们人这么多,队伍这么强,敌人绝对讨不到便宜,所以我不怕!”
“好!有种!”刘芒拍拍穆山的肩膀。
穆山质朴的回答,竟然让刘芒感受到了力量。内心的慌乱,竟因这么一个小人物的几句话,得到了释放。
刘芒感觉轻松了许多,随着穆山,来到了尚未整修的县衙。
刘伯温早已准备了棋盘棋子,见刘芒了,笑呵呵地指指棋具。“太守,前线战场厮杀,我们纹枰对战,如何?”
刘芒的心结被穆山解开了,真的很想学学那些运筹帷幄的历史大能,任凭刀光血雨,挥洒谈笑自如!
刘伯温为他拉的这场子,真的很应景,很合时宜。
可是,刘芒面临一个极其尴尬的窘境——他不会下围棋啊!
围棋,刘芒前世见过。但他连基本的规则都不会啊!
起兵后,刘芒偶尔见刘伯温范仲淹等人下棋,他不会,也不感兴趣。
尴尬地揉着下巴上的小痦子……
突然,刘芒眼睛一亮!
“伯温先生,我们换一种玩法好不好?”
“一切遂太守所愿。”
刘伯温何等人物。大敌当前,他绝不会像冀州田丰那样,说丧气不吉利的话。遣词用句,都极为讲究,目的就是为了缓解刘芒心中的紧张。
刘伯温这种人物,有通天达地之能,涉猎无不涵盖。
论棋力,不要说刘芒。放眼军中,根本没有对手。
他邀刘芒下棋,也不是为了一较棋力高低。所以,哪种玩法都无所谓。
刘芒有了主意,心情大好。“咱们下五子棋!”
“五子棋?”刘伯温自然不懂,却也不当回事,“规矩如何?”
刘芒心里暗自得意。
围棋他虽然不会,但五子棋可算是他的强项。
前世的刘芒,没少勾搭漂亮妹妹。现实中勾搭,网上也没闲着。在网上,五子棋、台球一类游戏,是泡妞必备技能。
刘芒天性聪明(大多没用在正地方),在网上下五子棋,也是少有对手。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刘芒心里暗暗坏笑不已。用五子棋教训他!让这个智力107的家伙见识一下,56智力有多强大!
五子棋规则简单,刘芒比比划划,把规则介绍了一番。
刘芒知道,刘伯温懂规矩,属下和主公对弈,一定是主公先落子。刘芒在介绍规则时,故意耍了心眼,没有说明“三三〃、“四四”、“长连”等禁手规则,为的是给自己留个后路,必要时,用这些规则所不允许的招术,赢下刘伯温!
用五子棋赢别人,算不得什么能耐,但如果能赢刘伯温,那一定是极爽的!
好几次,刘芒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刘伯温愣愣地听着刘芒讲解规则。这个规则,着实古怪,不过,好像也蛮有趣的。
刘芒早就急不可耐了,讲解完规则,立刻做个请的手势。
刘伯温还皱着眉头,琢磨着古怪的规则,下意识地伸手,请刘芒先行。
刘芒捻起一粒棋子……
“啪!”
棋子被拍在棋盘上!一子居中,坐定乾坤之势!大气磅礴,光芒四射!
……
张郃率领的队伍,绕过盂县、狼孟两城,向阳曲进发。
“报!”前方斥候回报。“前面五里,必经之路,有敌轻骑正在扎营,企图阻住我军去路!”
“再探!”
这一次,敌军数量远多于上一次,扎营阻住去路,早在张郃预料之中。如果敌军没有在要隘处扎营,才有问题。
“报!”
探查南北两路山林的斥候也接连回报,山林中,发现敌人旌旗招展,但并未发现伏兵。
“又来这一套!”张郃嘴角滑过一丝嘲讽,“再探!”
张郃虽然很不赞成再次发起进攻,但既然主公袁绍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张郃只能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
前面的敌营,南北山林里的疑兵,都无法阻止张郃进军的脚步了……
……
井陉隘口,陡峭崖壁上,几个瘦小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着。
这几个人,比时迁高大不了多少,负责探路,先行爬上岩壁。
长长的绳子,一端固定在岩壁上面的山石和大树根部,另一端抛落下来。
程咬金紧紧腰带。
这次执行任务,需要攀爬陡峭的岩壁,程咬金没有带笨重的宣花大斧,只随身带了口短刀。
“老程哥,我先上吧。”裴元绍抓过绳头。
“还没记性是不?”程咬金一番呆萌大眼,“咋嘱咐你的?”
“严守军令。”裴元绍缩缩脖子答道。
“知道还抢啥?”程咬金给了裴元绍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先上,你等兄弟们都上去了,最后一个上。”
“知道了,老程哥。”
“嗯,这还像点样子。”程咬金满意地点点头。检查一下周身,确认携带的东西都已捆扎利索,将短刀衔在口中,双手抓紧绳子头,用力扯了扯,确认牢靠,扭头冲诸位兄弟点点头,双臂较力,向岩壁顶部爬去……
第0245章 局势扑朔迷离()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利。张合唯有寄希望于速战速决,方有获胜之机。
大枪一挥,令各部曲在狭长的山路间,尽量展开,冀州军向驻扎在山谷间的太原军大营冲去……
太原军营,满桂部,营寨尚未构筑完毕,冀州军已冲杀而至。
“列队!迎敌!赶快列队!准备迎敌!”
轻骑统领满桂急得直喊,马槊不停地挥舞,各部曲队率,慌忙命令部下放弃修筑营寨,赶快上马准备迎敌。
山谷狭长崎岖,本就不利于骑兵机动。太原轻骑,突遭敌袭,更显慌乱。
满桂手舞马槊,率部抵挡。
“受死吧!”
张合抖擞精神,挺枪迎战!
冀州军,高声呐喊,冲入太原军尚未构筑完成的营寨。
满桂的队伍,全部是轻骑,营中堆满了刚刚卸下的草料包。
两军混战一处,车架、草料包横滚一地。原本就狭窄的营寨内,立足都极为困难。两军将士,绕着各种障碍物,捉迷藏般打斗着。
冀州军人多势众,更兼以步卒为主,在迷宫般的军营中缠斗,很快就占据了主动。
张合见己方已渐占优势,斗志更盛。
满桂本就不以打斗擅长,遭遇名震河北的张合,毫无获胜之机,全仗着精湛的控驭之术,勉强与张合游斗。
十余回合下来,满桂已是气短力竭,支撑不住。而部下轻骑,也已被冀州军渐渐赶出营寨。
“拼了!”
满桂大喝一声,一踹马肚,猛抡马槊,大有和张合同归于尽的架势。
张合已占尽优势,岂能和他玩命,急拨马头避让。
满桂逼退张合,轻巧地一扯马缰,坐下马竟似在空中转了个身,立刻调转了马头。
“撤!撤啊!”
满桂寻得脱身之机,立刻催马后撤,同时大声呼喊着属下轻骑。
“匹夫!好狡猾!”
张合喝骂一声,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手控驭马匹之灵活、娴熟。
“追!”
张合大枪一举,冀州军乘势追杀下去……
……
阳曲城里,残破的县衙席棚里。
刘芒十分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一局五子棋,已下了好久。汉时,围棋尚未发展成十九路棋盘,纵横仅各有十七路。
棋盘上,纵横交叉,共计二百八十九个点,所剩只有不足十个空余点位,其余点位,已经全部布满棋子!
更奇怪的是,两人下了总计二百七十余手,黑白棋子错落摆布,竟然谁也没形成“五子连珠”!
只剩下最后十余个点位,刘芒的身子俯得很低,几乎要趴到棋盘上了。他右手拇指食指使劲捻着一粒棋子,半天不敢落下。
棋局太复杂了,他生怕漏掉自己的获胜之机,也很担心刘伯温暗藏杀机。
刘芒在仔细查验,他要确保自己不输的前提下,力争寻觅到最后的胜机。
“报!”一名斥候疾奔而至。
刘芒猛地抬起头,刚要起身去接战报,却见刘伯温正一脸狡诈、坏笑着望着自己。
刘芒“呲”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但他还是不放心,一挥手,侍立在旁的穆山赶紧接过战报。
“念!”刘芒说罢,继续俯身棋局。
穆山从未接触过军情战报,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干这个活。愣愣地看着埋头棋局的刘芒,又抬头看着刘伯温,希望他能给个建议。
“识字否?”刘伯温一脸瞧不起的样子。
“识、识呢。”穆山读过书,以前是县衙负责文书的刀笔小吏。被刘伯温如此看低,穆山实在委屈。
“识字就念嘛,太守让你念的嘛。”刘伯温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也俯身于棋局。
穆山愣愣地“哦哦”两声,颤颤巍巍打开战报。“午时,敌张合部攻破我军轻骑大营,满桂部不敌,向西退却……啊……”穆山的手抖得像过了电一般。
这第一份战报,就是失利的消息,穆山怕啊!
他不敢再念了,但棋局上两个人,仿佛没听到一般。
“太守……”穆山都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他自己的。
“别吵!”刘芒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穆山僵在原地。
半晌,刘芒终于抬起头。伸出捻着棋子的手,慢慢向一处空白点伸去。
“嘿嘿嘿……”刘伯温笑得很狡诈。
刘芒眼看要落定的手指急速哆嗦一下,迅速抽回两寸。
“我还没考虑好呢!”刘芒狡辩着。
“下好离手啊……”刘伯温拉着长声,像个赌场荷官似地。
刘芒把棋子按在下巴的小痦子上,斜着眼角,白了刘伯温一眼。
“老刘,你少来心理战!”
“行嘞!我啥也不说,行了呗?”刘伯温换了个坐姿,一脸坏笑,姿势也是极尽嚣张。
“我就下这里,怎么着?!”刘芒终于下定决心,手指再次伸向方才的点位……
“报!”
又一名斥候飞奔而来。
刘芒身子又是一抖,但很快恢复常态。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落子,而是挥挥手,尽量用平静地语调吩咐穆山道:“念!”
“哎……”
穆山哆哆嗦嗦应了一声,接过战报。
“唰啦……”
一失手,战报滑落在地上。穆山连忙跪伏在地,颤颤巍巍,半天才把战报捧在手里。
“巳时,程咬金部,无意外。”
这份战报,简短到不知所云。不过,在穆山看来,总比方才上一封一战即失利的好。
刘芒还是像没听见似的,专心于棋局,点了点头。
“我就下这了!”
“啪!”
这一次,刘芒再没有犹豫,果断地将棋子拍在棋盘上!
刘伯温立刻探身在棋盘,手伸进棋盒里,抓着几粒棋子。
“哗啦、哗啦、哗啦……”
刘伯温的棋品实在不咋样,弄得棋子哗啦乱响,这个闹挺啊!
穆山的心,跟着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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