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椒月的话,轩一强迫着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虽然椒月没有说,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位奥斯行走才是轩一的晖亡之林试炼中所抱到的最粗的大腿。
她掌握着这次试炼几乎全部的真相,可以让轩一死无葬身之地的真相,但是却一点都没有告诉别人的意思,哪怕这只是她游戏的一部分,但也正是这些游戏才帮轩一活到了现在。
并且,椒月不说出事情真相的话,那么就存在另一个可能——杀死星鹤渡的那个人便是她自己,因为如果轩一所讲的那个故事是真实的话,最终取得胜利的星鹤渡只可能死于她这个监测者之手。
而且,椒月并不是没有杀星鹤渡的理由,毕竟她所扮演的钱樱便是直接死于那位星城少主之手。
于是只要椒月不去自首,便没有人敢指控椒月可能犯了这个谋杀的罪行。
某种意义上,椒月便是挡在轩一面前的大树,只要大树不倒,那么便没有人能够揭开事情的真相。
椒月看着轩一慢慢变化的面容,知道少年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于是笑着说道:“回到最初的话题。”
“如果说星怀药保你,是出于暗星内部的护短。”
“那么兰竹声要求介入并保证你的安全,一方面是对真相的渴求,一方面则是对你送回兰流焰遗骸的感谢。”
“只是星淮南为什么这么做,这么久了我也一直没有想清楚。”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当时的情形,在我的消息渠道中,只知道那位前任暗部知事,亲口在星怀药面前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的内容便是——轩一不能死。”
椒月看着轩一:“你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轩一摇了摇头:“我只是刚刚知道星淮南是谁罢了,如果说他为什么要出面保护我,那么原因只可能是鸠三最后让我送出的那些东西。”
“那大概是买一条命的价格。”
这才是鸠三临死前最后的委托。
并不是让轩一去做什么,而是委托星淮南去做什么。
她借轩一的手告诉星淮南,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轩一的一条命。
星淮南完成了鸠三的委托,也斩断了和鸠三残留的一切因果。
椒月只能笑了笑:“星淮南是三百年前便闻名天下的顶级强者,一来是因为他实力极强,二来则是因为他的外号。”
椒月并没有故意吊轩一的胃口,看着少年前倾身体聆听之后,淡淡说道。
“【求死不得】星怀药,便是他在这个世界所留下来的称号,他用了漫长的三百年去寻死,但最终都没有真正死去。”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鸠三才会去选择参加标准测试的。”
……
……
当椒月离开之后,小小的囚房便又只剩下了轩一自己,只是现在的男孩,已经不再担忧自己的生死。
酒足饭饱,即使暗星接下来继续不送任何食物,轩一也有把握活到他们放自己出去那一天。
只要椒月按照她的诺言一直守口如瓶,那么一切线索都会在她身上断掉,轩一虽然不能完全逃脱惩罚,但必然不会因此被处死。
这已经是轩一所能争取到的最好机会了。
不过,接下来千星试,才是真正令人绝望的难题。
就像椒月所说,如果轩一想拿千星试榜首,就要正面战胜椒月自己,而且——像椒月这么强的行走还有四五个你怕不怕。
轩一不怕,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到时候连拼命都打不过怎么办。
所以他重新回到小床上,开始试图冲击致知境的第四个小境,也是轩二给出途径的尽头。
致知不惑。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来人看着在床上形似睡眠的少年,冷淡开口:“你就是轩一?”
他有着纯粹的白银发色与眼眸,看轩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臭虫。
“是你杀了我的弟弟?”
第十五章 你犯了活着的罪()
轩一睁开眼睛。
他冲刺致知不惑正到重要关头,其实非常不喜欢有人来打搅他。
只可惜他是囚犯,没有拒绝被别人打搅的权力。
来人穿着银灰色的劲装,眸色如银,发色也如银,对方美得像是一个女子,但面部的线条却冷峻异常。
轩一听到对方的问话,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对方冷冷笑了一下,然后坐在椒月之前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因为那本来就是审讯者坐的位置:“没有人会承认会让自己死掉的罪行,除非那个人是个蠢货。”
“你杀没杀星鹤渡我不敢肯定,但我敢肯定你绝对是个聪明人。”
轩一下床,笔直站在那狭小的空地处。
“见过星鹤眠少主。”
星鹤眠淡淡笑了笑:“不要用少主这个称呼叫我,最少我很不喜欢。”
“星城的少主有且只有一位,便是坐在星主下首的那位行走,哪怕如今这个座位空悬,我依然担不起这个称呼。”
他敲了敲桌子:“坐下来吧,我想和你面对面交流几个问题,我来这里不容易,我的时间也不多。”
“我想我们都不应该浪费彼此的时间。”
看着轩一顺从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星鹤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素来都不喜欢那个蠢弟弟,但是他再蠢,也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谁杀了他,我当然要让他给我弟弟偿命。”
“哪怕臭虫的性命无法与天鹅划等号,但并不意味着臭虫可以依仗自己的低贱而逃过惩罚。”
“当然,你做的非常漂亮,没有人能找出你杀死我弟弟的证据,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口,我们完全查不到他的死因,看起来就好像是心脏骤停导致的死亡一样,如果真要穷究根本的话,就需要拿他的尸体做解刨。”
“如果侮辱尸体就能够得到杀死我弟弟的真凶的话,我也不介意亲手解刨,但是如果这样做了依然抓不住凶手的蛛丝马迹,这只会让我更加愤怒。”
“所以,我想了想,决定过来见你一面。”
“至少说这是比解刨我弟弟尸体更好的办法。”
星鹤眠的话语平静而雍容,即使是弟弟被杀的深仇大恨,但是这位星城少主依然表现得从容不迫,充满了上位者的风度。
所以轩一低下头,静静回答:“我的一切都已经写成书面材料,相信您已经看过了。”
星鹤眠冷笑:“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相信那些垃圾?”
“是的,你在材料中说的大多数事情我们都找到了证据,但是最关键的那场决战,你消失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中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只知道三个小时后,原本还活着的人都死了。”
“帝子横与他的亲卫只剩下一个土坑,兰流焰变成了一堆灰烬,赵星铎的尸体倒是完整,但是我们都相信他死于自杀。”
“只有我的弟弟站在胜利者的位置,然后倒在了回家的最后一步上。”
“死人不会说话,死人也不会杀人。”
“你能如何让我相信,我的弟弟不是这片森林中唯一还活着的你所杀?”
轩一微微皱起了眉头。
星鹤眠只字未提钱樱的名字。
他的报告中也没有提及钱樱最后的下场,甚至说连钱樱冰冷的尸体都没有提到。
可是这个人确实存在,她就在自己材料之中的每一处,也在这次试炼的案宗中。
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将这个人可以遗忘。
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在森林中一样。
但这些轩一还是没有说。
他只是低着头,静静回答:“我没有理由杀他,也没有办法越一个大境杀他,更重要的是,我没有能力像那样完美地杀死他。”
“我原本以为这就足够证明我的清白。”
“现在看来,远远还不够。”
轩一的理由无懈可击,但是这样的理由远远不足以打动星鹤眠,虽然如果说这样死掉的人不是星鹤渡,轩一都不会被送到这里来。
但偏偏死掉的是星鹤渡。
“是的,这些毫无疑问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在战场上的勘察中,我们也不曾找到关于你曾经活动过的痕迹。”星鹤眠点头说道:“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当你活着从那片森林出来的时候,已经犯了罪。”
“你犯了活着的罪。”
“你就不该活着出来,主人死了狗就应该卧在主人身边不吃不喝地绝食而死,而不是厚颜无耻的活着出来,而且还试图苟且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原本我来这里就已经没有打算让你继续活着,但是很遗憾,有很多大人物想让你活着,至少不要死,以至于我来到这里都要克服很多的阻碍。”
“我当然可以在这里杀你,如果我愿意付出许多代价的话。”
“但是我必须要给那些大人物必要的面子,让他们丢面子便意味着我会很没面子。”
“所以,我不能杀你。”
这样说着,星鹤眠静静站了起来,全身开始萦绕淡淡的星光。
“却不会让你这样地走出去。”
他伸出一只手,静静抬起,轩一的身体便如同他手指下的傀儡一样浮起。
少年控制自己完全不去反抗。
无法战胜是一方面,同时,反抗的后果他无法承受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星鹤眠看着整个人悬停在空中的少年,就像是一个自缢而死的吊死鬼。
然后他将那只手虚握成拳。
轩一的七窍开始流血。
然后他全身的毛孔开始往外沁血,不过须臾,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少年一声不吭,静静承受着这极致的痛苦,毕竟和七夕紫蓂毒发时相比,这要好受很多。
星鹤眠也对轩一的反应很满意,他松开手,少年整个人跌在地板上,委顿在那里再也爬不起来,他身下慢慢汇聚成一滩血泊。
“我走之后,你自己把血迹处理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的事情。”
“我知道你很在乎你的家长,所以你必须这么做,否则我会将星立华切成一片片送给你,然后让你全部吃掉。”
“还有,即使你能活着出去,我们之间的这笔账,还远远没有算完。”
星鹤眠淡漠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拉开身后的门,静静走了出去。
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那个在血泊中的少年。
轩一躺在那里,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
但即使一句话也不说,轩一也明白,自己已经废了。
他躺在血泊中许久许久,才慢慢撑着身体爬起来,全身都软绵无力就像是软踏踏的面条,但他还是慢慢走到盥洗盆前,一点一点,拼尽全力拧开水龙头。
清澈的水哗啦啦的流下来,打在少年的手上化为血红的一片。
星鹤眠说得对。
他让自己处理这里的血迹,处理到和星鹤眠没来之前那样。
所以,当然需要有水才能做到。
轩一看着自己的手在水流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慢慢的。
少年的嘴角勾出一个凄然的笑意。
第十六章 审讯(求收藏推荐!!!)()
星鹤眠离开轩一的牢房之后,并未走远。
他是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地下囚室,离开当然也是一个人离开。
正如同他对轩一所说的,不要对任何人说他来过这里的事。
只要轩一不说,那么他就不曾来过这里。
但见轩一只是此行很小的一件事情。
星鹤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他走出不远,便走进了另外一间狭小的牢房,推开门时,那个金发的少女正在里面向他举起青瓷的酒杯,酒杯里是清澈透明的烧酒。
星鹤眠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对方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好。
于是他拉开椅子坐在少女的面前,钱樱举杯饮尽杯中酒,然后将面前的两个杯子一一斟满,将其中一个青瓷酒杯推到星鹤眠面前,笑了笑道:“你居然敢来见我,不得不说很有勇气。”
星鹤眠端详了一下面前的酒和杯子,即使以他的见识,也不得不承认二者皆是在星城也很难找到的上品。
对方很明显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于是他却握住一个杯子仰头饮尽,然后看向钱樱:“你敢这样见我的勇气,更值得令人称道。”
“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们不说多余的废话。”
星鹤眠看向对方浅蓝色的眸子,银色的眼睛中带着极深的寒意:“星鹤渡是不是你杀的?”
钱樱笑着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星鹤眠不易察觉的咬了咬牙。
作为这次调查最重要的证人,这个女人本来应该成为突破一切的钥匙,但偏偏她便以无法忽视的姿态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巨大的挡路石。
无论问她任何关于这次试炼的细节,她的回答永远都是那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平平淡淡,不带丝毫感情的如是说道。
更偏偏她的身份极其特殊,暗星非但不敢对她严刑逼供,甚至连各方面的待遇都是极尽优渥,甚至有些方面不在自己之下。
这瓶酒与配套的杯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星鹤眠用了很多手段查她的来历,但最终也没查出什么分明,钱樱的出身与经历用一张白纸都能够轻松写完,甚至字都可以写的很大,如果说真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那么便只有她幼时曾经陪伴那位奥斯的月公主做过很长时间的侍读,也便是说,她与那位月公主有很深的联系。
当前的局面,唯一也是最好的解释就是,月公主亲自担保她的这位朋友,担保她的一切安全,所以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于是星鹤眠强压下心头的愤怒,继续看向她:“那么,星鹤渡的死是不是与轩一有关?”
钱樱摇摇头,继续重复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说着,钱樱往星鹤眠的杯子里再斟满一杯:“如果你没有其他要问的事情,喝完这杯酒你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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