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稻打开木质的房门,看到小大夫稍微有些意外的表情,不由有点骄傲:“这是我爹在的时候盖的,城主大人有法令下来,想要翻修房舍的,城中会给六成的无息款子。所以周遭的农户能翻房子的都翻了。”
外人不觉得什么,但是轩轶听在耳中却着实有点意外,他是做过行走的人,虽然时日不多,但是上位者思维还是有的,这样放贷,城中的财政压力定然会很大,但是又没有实质的收入,唯一可以指望的大概就是贷款时限到了没有还款能力的农户收取他的房产,但是这样坏名声不说,这种乡间的房舍拿在手里也不好出手。
但是对于郡内来说,像这样的农户盖房,用料用工定是大头,钱动起来,经济就能活络,百姓安居而乐业,却又是一个大好事。
以及就算说贷款本身没有收益,但是因此多出来的税收仍然算上一笔进益。
这样一看,这位兰阴城主还真是个有真本事的城主大人。
陈稻见小大夫陷入了沉思,以为是羡慕自家遇到的好时候,他又想起了早逝的父亲,神情不免黯然,然后推开了内门。
“我娘就在里面。”
门一开,轩一就感受了其中一股异样的气息飘了过来。
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3章 前因后果()
这气息有些甜丝丝的,勾起了轩轶某些不好的回忆,甚至连体内已经被收拾很惨沉寂已久的七夕紫蓂都在蠢蠢欲动,几乎那一瞬间,轩轶还没有看到屋里的病人的时候,他已经断定。
对方得的不是病,而是中的毒。
少年率先走入了内屋,其中气味陈腐,还有些许的腥臊之气,想来是陈稻一介少年,并处理不好母亲昏迷之后的擦身便溺之类的繁琐之事,能勉强喂些肉汤稀粥之类的已经殊为不易。
这屋内颇大,并不昏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半旧掉毛的整张白虎皮,看来陈稻父亲在时,应该是个颇为了得的猎户,甚至有修行基础,身手了得,这样的一张完整的白虎皮,若是完整,那么恐怕能卖得十万兰叶币轻而易举,即使现在有些陈腐掉毛,但依然能换三五万不成问题。
眼下陈稻家困顿成这般模样,可是依然没有选择变卖这张白虎皮,当然一方面是因为母亲突然患病,乃至于昏迷,家里没有主心骨,陈稻自己去变卖卖不上价钱还容易被欺瞒,而另一方面,这也可能是陈稻父亲留下来的最珍贵的遗物了,象征着他家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思及此处,轩轶才望向在床上的那个昏睡的妇人。
时下还是初春,所以她身上尚且拥着厚厚毛皮,看来陈稻唯恐母亲受凉,这位妇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毕竟这样的农猎之家一般结婚很早,十五六岁结婚都不少见,虽然听说最近兰叶帝国有规定结婚年限,那也不过是男女需满十八岁而已。
毕竟不是谁都像自家老姐,都二十五了还没有找婆家的意思。
想到姐姐,轩轶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是的,这位游医当然便是轩一,也是轩轶。
他为自己新取的名字,以寓意从头开始。
现在距离他离开冰湖重新走向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如果要从他参加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算起,那已经有接近两年的时间了。
虽然说轩轶一直不知道自己准确的生辰,但大致推算应该在上半年,也便是说,当初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今已经有十七岁了。
真真的光阴似箭。
从在冰湖脱胎换骨之后,虽然说修为几乎已经被斩完了,即使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如今的轩轶也不过是致知不惑的修为,但是,即使只是致知不惑,其实也没有谁敢小觑而今的少年,毕竟两年前的他就能以致知战洞玄。
而今的两年后的轩一比两年前当然要弱了不少,不要提当初一人攻城时候的全盛,也不说以七夕紫蓂入法相的行走生涯,他现在只能说是比当初刚入须弥山的时候要稍微强上一点。
不过强这一点也就够了。他已经不需要再招惹这个世界了,所以也不在需要总是面对那些强到超乎想象,连以性命为筹码交换都无法战胜的恐怖敌人。
这一年多来,他带着妖妖几乎走遍了半个世界,所谓游学游学,有游才有学,如今的轩轶早已经非吴下阿蒙,金钱对他来说更是探囊取物一般,正如同当初他就能够用几天的工夫做那几位行走的订单去买潜龙这样可以困住洞玄之上的灵器,现在的轩轶依然是药剂宗师,依然有了药师琉璃体,只要稍稍想办法做几个高阶药剂,找个地下或者公开的拍卖会扔上去,那就能够轻易赚上几千万。
即使再退一万步,黑铁之戒依然在他手上,他依然可以联络当初那几位行走,甚至不要脸一点,可以联络九公主叶雅,当初那件事情,他们都算是同谋,如今虽然轩轶已经不是行走之身,但是那几位都是不差钱的主,搁在他们那儿的人情也能换几亿的现金吧。
可是这终究不是轩轶想做的事情。
金钱只有当自己需要的时候,才是有意义的数字,比如说眼下的陈稻想给自己的母亲治病,比如说当初的轩一想给自己和姐姐买两个面包。
但是当你不为金钱发愁的时候,它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如果说轩轶现在关心的事情,那么最重要的当然是治好妖妖脸上的胎记,那胎记非常磨人,即使以轩轶现在的医术,也必须做水磨工夫,眼下已经去了十之七八,远不及当初那样骇人,但是依然不足以让妖妖可以摘下那个面具。
当然自己也一样。
当初甘心毁容来逗妖妖开心,一方面当然是自己那个时候真的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就算妖妖要他自断一臂才会开心他也不会犹豫多少,但是另一方面,却是躲避暗部的追杀。
是的,直到轩轶离开冰湖,然后暗中试探的时候才发现,当初他叛出星城的时候星主所下的那个通缉并没有取消!
那可是用星城行走的位子作为悬赏的最高通缉令啊,当初一心求死的轩一当然不在意,后来一心想要摧毁星城的神祇轩一也不在意。
可是他在意啊,他只是可怜弱小无助但是能吃的轩轶啊!
姐姐那个时候和星主谈判,只谈了取消暗部的家长制度,如果姐姐那个时候知道自己身上还背着那个通缉令,想必星主阁下也不会死揪着不放。
可是那个时候他和姐姐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又谈何取消。
还好轩轶作为前暗部执行司专员,有史以来最强魔崽子,只能一路游行,每到一个城市驻足不会超过三个月,通常顶多一两个月便扬长而去,踩着星城的侦查节奏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以及还好由于自己在星城城墙外的那一场大战,事实上似乎星怀药对于抓捕自己这个星城第一叛徒并不怎么热心,虽然悬赏在那里,但是并没有将这个作为硬指标来完成。
毕竟虽然他们都知道当时自己的那个状态肯定无法持久,但是这种事情一次都够心惊胆战了好不好,否则的话你究竟还想来几次。
并且眼下自己除了发色眼眸没有做彻底改变之外,整个人的形象都做了相当大的微调,又有覆盖着半张脸的密密麻麻的伤疤,能不能瞒得过奥斯椒月轩轶不敢肯定,毕竟在这方面那位公主殿下才是祖师爷般的存在,可是应该能瞒得过叶雅。
嗯,应该能瞒得过那个丫头。
轩轶有些跑神。
妖妖在旁边轻轻踢了轩轶一脚:“喂,轩轶!”
第4章 蒙古大夫!()
轩轶这才回过神来。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对于轩轶来说简直就像是大梦一场,那么的不真切,如同困兽入山坳,一朝脱锁镣,每每会想起往事,都会有些走神,只有想起那位正在冰湖中等候自己的姐姐,胸中才会涌起一股暖意。
当然,除了治好妖妖的脸,顺便给她找个婆家之外,轩轶更重要的目的,便是寻求姐姐的复活之法,对此,连轩二都说自己没有足够的经验,可以想象此中的艰险,不过眼下姐姐灵魂尚未温养完整,最起码还有十来年的时间,轩轶虽然说体内余毒未清,当然七夕紫蓂也请不掉,但是只要不刻意挑拨那毒,以轩一现在的本事,最起码可以轻轻松松活上一百岁。
没必要那么急不是吗?
虽然轩轶自己回过来神,但是妖妖不知道啊。
妖妖伸手拧了拧轩轶的腰间的软肉:“喂,轩轶!”
轩轶这才转身看了妖妖一眼,满脸无奈。
如果这个小妮子再叫第三声,可能会跺自己脚趾,那可就是真疼了。
像当初你叫人家公子,恩人,哥哥的时候我没有珍惜,现在只能听你叫轩轶了。
都说女大不中留,可是明明才养了一年,离大还远着呢。
想归想,但是轩轶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昏迷中的陈稻他娘。
以如今轩轶的本事,不需要身体接触,只需要对方在他五米以内,就能够掌握到对方的呼吸心跳乃至于体温之类的基础数据,如果说全神贯注的话,甚至可以捕捉到对方发力的位置,以及想要攻击的部位,致知境的药师琉璃和格物境的感知强化相结合,竟然有意外相得益彰的效果,便是依靠这样的超人感知,再配合一些因“易证”而省略的心理推断,他才能在行医过程中充当神棍,把对方哄的一愣一愣的。
这一看,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位妇人的的昏迷确实是因为中毒导致,不过对方一介普通的农妇,又有谁会处心积虑去谋害她呢?况且又是慢性毒,除了这毒稍微有些古怪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更多的信息大概只能等这位妇人苏醒之后才能知道了,不过这毒不知为何,总给自己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这样想着,轩轶才又看向妖妖:“解毒丹。”
妖妖瞪大眼睛,一时间没有动作,而旁边的陈稻反而有些傻了眼。
这位小大夫进了门,先发了会愣,等发完了愣,转眼就问自己的助手要解毒丹?
闹什么闹呢?
我娘中没中毒,我们这自小从乡野长大的人还不知道?我爸打猎我妈种药的好吧,枫叶谷都有我家的药寮好不好。
就算欺负自己不懂医术,可是解毒丹三个字还是听得懂的啊。
你明明用的就是兰叶国语好吧,是不是欺负我连话都听不懂啊!
陈稻感觉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盯着轩轶,稍微没点好颜色:“大夫,您能不能先给我妈看完病!”
庸医!
大写的庸医!
管治不管埋的蒙古大夫!
要不是看对方跟着自己走了这几十里地,陈稻现在就想轰人。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把这两个引到家里来的吧!
轩轶扭头看了陈稻一眼,然后说:“我看完了,能治。”
“如果你想治的话,我收四千块钱。”
“治好之后你来付钱就可以了。”
“要治吗?”
陈稻傻眼了。
你怎么能这个样子!
我……
你一定是欺负我年纪小!
“你为什么不问我要六千八!”陈稻愤怒喊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兜里一共多少钱了吗?”
“你兜里只有六千七。”妖妖在一旁悄咪咪开口道。
陈稻扭头向着女孩怒吼:“我家里还有一百!”
妖妖吐了吐舌头:“我这倒没有发现。”
这样说着,她在屋里探头探脑,然后指了指陈稻她妈的枕头底下,努了努嘴;“那里?”
陈稻崩溃了。
而轩轶则在一旁冷冷清清开口,丝毫无视这对男孩女孩之间的闹剧:“因为你母亲的命只值四千。”
“我救这一条命,收四千,我感觉很合适。”
陈稻心情大起大落,此时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了:“那如果救不活呢?”
“我说救得活就救得活,如果治不好,我当然分文不取。”轩轶回道。
“不是应该偿命吗?”陈稻说道。
轩轶平静笑了笑,笑容清浅:“从来没有医生给病人偿命的道理,否则天下的医生早死完了。”
陈稻咬住嘴唇,痛苦地思索着。
如果说这四千能换母亲的命,那他肯定不会犹豫啊,当初他在广源堂,都愿意拿六千多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可是那个时候他知道眼前是从医数十年的老先生,而不是眼前这个只看了他娘一眼就要四千的江湖骗子!
虽然说他连订金都不收,只问他治不治。
他想治啊。
可是他真的感觉轩轶这个医生不靠谱啊!
陈稻呆在那里,然后才终于抬头,问道:“我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你收了他多少?”
那个男人愿意交钱,应该是治好了?
陈稻心中抱着侥幸想道。
至少说这个蒙古大夫还是会治病的?
“两千五百。”轩轶面无表情说道。
“看来他的命还没我娘值钱?”陈稻说道,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城里人,而且肯定比他家有钱的多。
“不是,他的命当然比你娘值钱,而且值钱多了。”轩轶说道:“但是他治病不是为了救命,所以当然便宜。”
虽然说陈稻内心中有一点不祥的预感,但是他还是想要问清楚,毕竟对他决定要不要轩轶来治他娘有帮助。
“问一下,那个男人患的是什么病。”
轩轶点了点头,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患者隐瞒信息的意思。
“不能人事的病。”
陈稻第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他想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不能人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顿时指着轩轶,支支吾吾起来:“不能人事?就是那个,那个……”
陈稻努力在自己比较匮乏的语言库中寻找合适的描述。
“就是那个不能当男人的病是不是!”
轩轶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陈稻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接药的时候那么左顾右盼,小心翼翼,果然是个男人都不想被知道自己有这个病。
可是!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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