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危险程度,连让您仅仅是活着都不合适了。”
“那个倒未必!”正在轩一与星瑰年交谈的时候,有人在一旁冷冷插话道。
星瑰年下意识地向那人看去,而轩一虽然没有看,但只听声音和语气便知道那人的身份。
星淮南裹着普通的黑色长袍,在高空中衣袂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他是不应该说这句话的人,可是此刻他偏偏说了,并且打断了轩一和星瑰年的交谈。
“我们这位行走可是真的创了一个了不起的纪录,十五岁,以法相境越两个大境,击杀天市境存在。”星淮南顿了顿,虽然没有笑,但是他的语气似乎有着压抑的笑意:“而且还是星城知事级别的天市境,有些时候可以略等于紫薇境看待。”
“如果这样算的话,那就是三个大境了。”
星淮南旁若无人地继续说着,并且周围没有人有打断他的意向。
虽然说星淮南而今不过是白丁之身,没有在星城有任何挂职,但他毕竟是前暗部知事,甚至说是和星主同时代的庞然大物,以至于他出现在星轨长老会的时候,所有人默认他可以有自己的那一票。
所以现在他说话打断星瑰年的时候,也没有人中断。
星淮南环视四周,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星城的高层,除了已经身死的星鬼斧与既然最初没有出现那就不会再出现的星主阁下,以及更外围是其他势力的天境强者,他们在地绝天通之前赶到了这些,虽然现在有些家丑不可外扬的感觉,可是想就这样把他们驱逐,同样很难。
尤其是连九公主叶萱都在其中的前提下。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没有捣乱的意图,那么星城就只能听之任之,
毕竟彼此都是成年人,不会像眼前这个小孩一样意气用事。
“这样的行走,别说星城了,一千年来整个世界可曾有过?”
“就算是十五岁的永耀至尊,同样能够十五岁越境击杀天境存在的永耀至尊,她所杀死的货色,又怎能与我们的知事大人相提并论呢?”
这样说着,星淮南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看,当时投反对票的人一共有四个。”
“一个已经死了,烧成了火炬。”
“还有我们三个站在这里。”
“无论从哪方面想,我们的分量都要来的比这个小孩要重对吧。”
“可是。”
星淮南望着当初投下反对票的另外两人,星瑰年还算得上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星马牢英俊的脸上是真的有点难看了。
“行走大人之所以不能效忠于我们,只因为他认为我们是逼死他姐姐星立华的凶手。”
“那么现在,如果星主大人认为我们这位已经证明了自己价值的十五岁行走比我们三个分量更重呢?”
星马牢脸上的颜色越发难看起来。
当然,星鬼斧是几位知事中可谓是最弱的那个,可是十五岁的少年便能够以堂堂之阵最终将其彻底杀死,这样的实力即使是他也不由有点心动。
一个杰出的行走当然不足够让星主做出最后的判断,但是如果一个史无前例的杰出的行走呢?
当世之中,奥斯帝国的奥斯椒月同样是十五岁,并且天赋惊艳与世间,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可是眼前的轩一又是什么级别呢?
五百年一遇?乃至于一千年一遇?
这样的人如果能为己所用,眼下就能够有击杀天市境的战绩,未来的前途又如何可以限量。
星主之前对他所展示的宠溺,如果继续延续下来,那么如果星主真的做出对自己不利的判决,那么自己只能束手就擒吗?
自己和母亲一人为郡首,一人为刑部知事,俨然有星城第一白银家族的迹象,如果星主早有预谋想要打压家族,那么自己和母亲肯定是首当其冲的,而可以为臂助的星鬼斧已死,而这个星淮南,谁知道他究竟是哪边的,行事如此乖张又跳脱,但偏偏强得又像是怪物。
【求死不得】的名号,给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星马牢的脸色越来越沉的时候,星瑰年则平静笑道:“如果是一个健康的行走,那么星主阁下或许会做出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现在,我不相信凭您的眼光,看不出我们的行走早已经是油尽灯枯之躯,就算是圣人在世,也救不了一个把自己烧成空壳的残烛。”
“我认为星主大人救不了他。”
“您以为呢?”
星马牢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仔细观察轩一的身体,之前由于轩一身周的火焰可以隔绝吞噬一切的窥探,一方面又有正面斩杀星马牢的余威在,所以这里虽然都是洞玄之上的大修行者,可是并没有人试图接近这位行走,即使是离他最近的星瑰年,也足有数十米之远。
可尽管神识不能窥探,但是肉眼却可以。
星马牢执掌刑部,虽然说刑部肯定不是单纯用刑的部门,可是用刑最多的,除了暗部之外,那肯定数得着刑部,其眼力的毒辣肯定是有的,眼下的轩一,看似气势正旺,犹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是其气色的虚浮同样溢于言表,另外他一时间获得如此恐怖的力量,如果说是没有代价,那肯定是无稽之谈。
毕竟即使是号称世间最有速成安全的九公主传承,也需要十多年的缓慢打磨,才能成就一个洞玄之上,其代价更是极大地削减寿命。
而眼下轩一用了多久?
一个多月前他才是一个不能致知的格物境。
在须弥山上的时候,他一度展现了可以控制的洞玄境战力,可是真实境界呢?
不过是致知境而已。
哪怕说他是厚积薄发,毕竟如果不考虑进阶速度的话,十五岁的法相境其实大有人在,像是奥斯椒月那一种,更是十五岁洞玄的恐怖存在。
可是不过几天的功夫,他能够正面击杀一个洞玄之上吗?
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如此疯狂的先例,既然出现了,那么说明轩一自己也对自己做了极为疯狂的事情。
星马牢刚刚想说几句话,可是这个时候又有人开口了。
星怀药站在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此时他才开口道:“淮南兄,即使以您之能,也说错了一句话。”
“我们的行走并没有成功杀死一位知事。”
“哪怕极为接近。”
星怀药再用老知事的称呼。
他看向虚空,神情在不豫与疲倦之间徘徊。
“出来吧。”
“鬼斧兄。”
话音未落,黑暗中一个高大的男子从虚空中走了出来,神情稍有些委顿疲惫,但是除此之外,非但双臂完好,更没有半点伤势在身上。
正是星鬼斧。
第62章 我是第一个(第四更)()
星鬼斧的神色颇有些憔悴委顿,但是除此之外,看起来并无大碍。
当这个男子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因为方才那个死亡的星鬼斧,无论是从气息还是从力量上来看,都和真正的星鬼斧没有什么差别。
星鬼斧叹了口气,同样在虚空中站定:“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会想到,行走大人竟然真的做得到这件事情。”
轩一远望着那个死而复生的男人,方才将锈剑刺入他身体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少年有点不相信他竟然只是杀了一个冒牌货。
那一瞬间,轩一就有点不太想死了。
少年望向星怀药,声音稍微有些沙哑:“知事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怕说如今轩一做下了弑杀现任知事的大案,但是在星主没有开口之前,他依然是星城的行走,所以星怀药也没有太在意轩一的态度,当轩一问道的时候,他便平静给予了回答:“我感觉你会选择他作为第一个目标。”
“所以在今晚之前,我提前拜访了他。”
“我的权柄与万物之影有关,所谓的力量投影,化身千万之类的当然也在我的权柄之内。”星怀药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丝毫骄矜:“所以我最终说服了鬼斧,让他给我一份力量作为投射,制造了一个有他八成实力的傀儡。”
“当然因此,我和他都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
“不过现在看,这份代价的付出还算是值得的。”
轩一看着对方,眼中情绪很是平静,但那是因为少年已经生不起来气了。
他现在越来越知道。
自己正快要死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所以轩一只是发问。
明明当初您在星轨长老会上投的是反对票,现在即使您不帮助我,但至少也应该袖手旁观啊。
“因为我不允许有这样会损及星城利益的事情发生。”
“所谓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星鬼斧静静回答道:“所以哪怕当初鬼斧兄所动摇的那一票杀死了我最看好的后辈,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抉择的权力,这并不是可以用来杀人的理由。”
“至少说不是自毁长城的理由。”
“如果今天你真的杀死了鬼斧,那么星城将会在一夜之间失去一位行走和一位知事,这样的损失,在近千年的时间里都不曾发生过。”
“我身为暗部的知事,生来就是在黑暗中守护星城的一面盾牌。”
“所以无论我个人对星鬼斧的好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本身对星城的价值。”
“星海计划都在鬼斧的掌控之中,他如果死了,那么星海计划可能会推迟一年乃至更久。”
“这并不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轩一静静聆听着星怀药所说的每一句话,尽管说他们现在的立场完全不一样,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位知事大人说的都对。
他只是沙哑着喉咙,轻轻说道:“所以这就是我和你们这些大人的区别啊。”
“你们永远只看利弊。”
“但我还是想分清对错的。”
“我认为。”
“你们杀了姐姐是错的。”
“我姐姐不应该白死。”
“谁杀了她,我就要让谁付出代价。”
星怀药淡淡道:“你可以让他们,乃至于我为此付出代价,但并不是现在。”
“我们都有几十年后被您算总账的打算,不过如果害怕您秋后算账就否决了您对星城的价值,我认为这是错的。”
“你看,我也分对错不是吗?”
轩一只是摇头:“不,您关于对错的看法,还是基于利弊的。”
“我会对星城有利,所以我做行走便是对的。”
“我和姐姐只活一个,对星城有利,所以你们便杀死其中的一个。”
少年的声音很轻,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
但是他的眼中已经没有太多的迷茫。
方才确认杀死星鬼斧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人生都失去了意义,可是现在,即使发现星鬼斧还活着,轩一的内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感到愤怒。
哪怕说自己倾其所有,只杀掉了一个幻影,可是代价是自己的所有未来与前途。
他只是越来越疲惫,以及渐渐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比如说现在。”轩一看着星怀药:“如果说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像之前那样活下去并且顺利履行行走的职权,那么不要说我没有成功杀死星鬼斧,即使真的杀掉了,我也有机会以行走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对吧。”
“只要我证明自己还有价值。”
星怀药无声地点了点头。
“但是您要死了。”
轩一咧开嘴,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是啊。”
“我要死了。”
“我甚至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到。”
“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但我最少有一件事情做到了。”
“知事大人。”
“您能猜猜这件事究竟是什么吗?”
星怀药看着轩一,平静说道:“你做到了你姐姐不敢做的事情,单凭这一点,我就很欣慰。”
“但我猜不到你说的事情是什么。”
“在我看来,你什么都没有做到。”
“除了蠢事本身。”
“你和你姐姐天生一对的蠢货。”
轩一摇头微笑:“所以我是她的弟弟啊,她是我的姐姐。”
“我说自己做到的那件事情,就是证明。”
轩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蚂蚁是能够咬死苍鹰的。”
“刀砍到自己身上才会痛,不是吗?”
“你们高高在上审判我和姐姐命运的时候,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被我审判的那一天?”
“虽然我太急了,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所以拼尽全力也不过杀死了一个星鬼斧,偏偏最后还是一个假的。”
“但是对于此,我并不感到遗憾。”
“我是第一个,但永远不是最后一个。”
“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会被我这个臭小子踩在脚下的。”
“姐姐常告诉我,杀人者终将为人所杀。”
“所以姐姐也一直在等自己被杀的那一天。”
“我也杀了很多人,如果有一天有人对我复仇,我也会坦然面对。”
“但是,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我们杀人双手便沾满了血,你们杀人却滴血不沾,我不喜欢你们那种宛若神祇,高不可攀的样子。”
“所以,你们以后杀人的时候,请记住。”
“我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血亲复仇是每个人的权力,我期待别人对我的复仇,哪怕我很可能已经看不到这一天,但是。”
轩一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你们也要等待着针对自己的复仇。”
这样说着,轩一燃尽了自己最火的一缕火焰,径直从天空一头坠落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直觉。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位方才发出了最后宣言与呐喊的星城行走,没有人尝试去接住他,因为死亡是一种宿命。
对于此刻而言,更像是一种仪式。
一个原本在泥潭中的少年一步步攀登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