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捕快冷冷一哼,面色平淡道:“没错,你不让我滚出来么?现在本捕已经滚出来了,不知诸位盐帮高人,可是有何指教?”
“呃……
几个壮汉咽口唾沫,原本的气势汹汹早已不在。
这几个货望着衙役手里明晃晃的长刀,人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光头忽然搓了搓大手,裂开大嘴略带扭捏道:“孙大人您要看艳舞么?昨晚刚从杏花楼那里才学会!不要钱,免费的……”
唐峥目瞪口呆!
……
“滚……”
孙捕头陡然暴喝一声,几个壮汉想也不想抱头鼠窜。
自古民不与官斗,哪怕朝廷日渐昏聩,但是市井之人等闲还是不敢跟衙门耍横,也许他们的帮主来了能有这个资格,但是几个壮汉明显没有强横的底气。
孙捕头冷笑看着壮汉离开,慢慢将自己的长刀收回刀鞘,他打眼一扫被踹破的牛车车门,忽然探手入怀掏出一角碎银子扔下去。
“城门已到,不再乘车,汝这车夫也算倒霉,本捕头这里有些赏钱打给你,勿需摇头,拿回去吧,找个工匠好生把车门修一修,年迈如此还要奔波也不容易……”
说完也不管车夫连连致谢,直接转身重重一挥手,对几个衙役下令道:“带上唐峥,下车行走,无需去衙门报备,直接将其投入死牢。”
几个衙役应一声喏,其中两人上前一把架起唐峥,然后众人一齐跳下牛车,越过城门朝着城内行走。
唐峥被人架着胳膊越走越惊心,渐渐心头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影。
道路两旁,一排一排古色建筑。
街上走卒贩夫往来不断,衣着打扮完全和他不同。
这不是记忆力经常从广告片上看过的影视城,因为中国还没有如此逼真如此规模的影视城。
“这是哪里……?”
唐峥喃喃一声,心底生出一丝很久不曾有过的慌乱。
旁边的孙捕头面带冷笑,淡淡嘲讽道:“臭小子还想装傻充愣,此处县城你亦非没有踏足过。”
“我来过?”唐峥越发迷惑,忍不住四下打量。
那孙捕头见此情形怔了一怔,忽然仔仔细细打量唐峥半天,然后再次开口又道:“汝名唐峥,城北唐家庄人,自幼克死爹娘,多年无人管顾,你今年十五岁刚满,奈何注定是个死囚……”
“我?十五岁?”
这次轮到唐峥怔了一怔,然不住扭头去看孙捕头,刚想问一问我明明二十多了怎么还说十五岁,然而下一刻他脑中猛然一震,脱口而出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注定是死囚?”
孙捕头‘嗤’的一笑,似乎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两旁的衙役陡然用力,架着唐峥的胳膊加快速度往前走,街面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座古代县衙,看那门匾台阶恐怕已经有些年头了。
唐峥脑中嗡嗡作响,再也没有心思去观察四周,他呆呆被衙役架着前行,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架着的手。
皮肤还是自己的皮肤,但是光滑度已经有所不同,这分明竟是一双少年人的手,怎么喝醉一次醒来全变了?
可惜无人回答他的迷惑,几个衙役倒是偶尔会交流几句嘻嘻哈哈的话,似乎在说抓到死囚应该会有打赏,隐隐也有人对唐峥的牛宅裤和旅游鞋感觉惊奇。
几人就这么一路前行,街上不时有百姓怯怯躲到一边让路,不过会工夫终于到了刚才所见那个县衙,然而衙役们却没有带着唐峥进县衙。
他们绕过了眼前的建筑,一路走到了县衙的正后方。
这里有牢房,门口有看守,孙捕头似乎威望极高,带犯人前来竟然不需要报备,于是几个衙役继续架着唐峥进入牢门,然后在光线昏暗的通道里不断望里面走。
唐峥越走越胆颤心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脏差的环境!
只见通道两旁皆是一间一间的潮湿牢房,门口的巨型木柱子被人磨得黝黑发亮,昏暗之中也看不清牢里到底有多少人,只听能到许多牢房里都有叮叮当当的铁链子响。
偶尔还有人哭,听起来幽幽咽咽宛如孤魂野鬼,唐峥强打精神细听几次,心内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惊诧。
“这牢里竟然还有女囚?”
“那是犯了通奸罪的娘们,以后要拿去河边浸猪笼!”
一个衙役嘿嘿低笑,声音里明显带着异样的味道,忽然压低声音凑到唐峥耳边,嘿嘿又道:“还要让她骑木驴,坐铁莲花,啧啧啧,臭小子你没听过吧……”
唐峥心里微微一抽,下意识看了看昏暗中的牢笼,他恍然记起曾经听过‘骑木驴’这种词汇,据说这是古代一种针对女人的残酷刑罚。
两个衙役继续架着他往前走,渐渐地终于到了昏暗通道的最尽头,奇怪的是此处竟然早有狱卒蹲守等候,见到众人前来也只是对着孙捕快点了点头。
然后他拔出腰间钥匙打开牢门,再然后唐峥便觉得屁股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他抑制不住一个趔趄,踉踉跄跄直接撞进了老房。
‘咣当!’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紧跟着又听几个衙役嘿嘿直笑,似乎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道:“唐峥,在这里等着开刀问斩吧……”
第5章 老子一个打三个()
送囚进牢,圆满结束,几个衙役收了长刀,顺着通道扬长而去。
那孙捕快同样转身离开,只不过在离开之时眼中隐约闪了两闪,似乎是大有深意看了一下唐峥,又似乎是朝着死囚牢里轻轻一瞥。
转眼之间,众人远去。
但是通道里仍旧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细听原来是几个衙役在讨论怎么领赏钱。
衙役们走了,孙捕快同样走了,唐峥心里顿时一急,他顾不得摔倒在地的疼痛,跳起来直接冲向牢门,口中急吼吼道:“几位大人,还请留步……”
可惜通道里没有脚步回转的声音,孙捕快和衙役们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倒是那个负责关牢门的狱卒没有走,他锁上牢门之后将身体靠在一旁,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就那么将身体靠在囚牢旁边,看架势竟然想站着打个盹。
“打盹?”
“在死牢门口打盹?”
这个狱卒有些奇怪……
唐峥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和对方套套近乎。
机会就像秃子头上的最后那根毛,如果抓不住很可能转眼就没了。为了自己的性命,很多人都不介意把秃子薅个精光。
唐峥现在对自己的情况茫然未知,他必须要找个人探一探口风,身陷囹圄举目无亲,唐峥必须选择自己想办法。
和这个狱卒拉关系,也许就是最后一点办法。
“大哥,狱卒大哥,借一步说话行不行?”
唐峥小心翼翼,脸上堆彻出讨好的微笑。
可惜,狱卒只是冷冷一瞥。
然后!
“你有钱吗?”
“你家里有人帮你孝敬吗?”
“县衙里面有人给你打点吗?”
“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一连四问,句句诛心!
唐峥下意识又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这四点全都不满足。
但是,他还是想努力一番。
“大哥,想听故事么,我有好故事讲给您听,这牢房昏暗无光,大哥您天天在此值守,想必身心都很疲惫无聊,何不听个故事解解闷?”
这已经是唐峥最后的努力,除了讨好他现在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幸好,对方似乎心动了。
“听故事?”
“解解闷?”
狱卒慢慢靠近过来!
唐峥心里一喜,连忙咳嗽一声开口道:“话说南瞻部洲,有一天生石猴……”
哪知才说了两句,猛听狱卒暴吼出声,怒骂道:“滚一边去,再敢叽叽歪歪剁了你!”
“大人,我说故事,解闷,逗趣,包您满意,身心俱佳!”唐峥努力解释,他不能放弃任何机会。
可惜,狱卒又是一声暴吼。
“老子不想听什么故事,老子现在只想搞钱,搞了钱才能做人上人。”
唐峥目瞪口呆!
古代的人,不应该性格敦厚么?
搞钱这种词,不应该是后世之人的术语么?
他还想再张口试试,忽然瞥见狱卒眼神有些凶狠,唐峥下意识打个哆嗦,小心翼翼退后了两步。
身为阶下之囚,而且对方手里有刀,最主要这里是暗无天日的囚牢,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努力怕是要白费。
他偷偷开始打量四周,琢磨着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既然讨好套近乎没有效果,那么试试闯出去也许能成。
兔子急了咬人,人若急了拼命,也许有人会嘲讽唐峥是个傻逼,死囚牢是那么容易闯出去的吗?
但是不闯怎么知道?
反正注定是个死囚,就算闯不出去又能如何?
砍头?
问斩?
死囚本来就是这种待遇好不好。
反正左右是个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有种砍了老子脑袋之后再砍一次,没听说砍了脑袋还要补刀的。
唐峥深吸一口气,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狱卒大哥……”
他忽然开口,心里发着狠,面上却带着笑,涎着脸继续用讨好语气道:“我要拉屎,马上要拉裤裆了,狱卒大哥行行好,千万别让小弟拉地上啊!”
口上这么说,浑身却在不断聚集力气,唐峥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个狱卒打开牢门,他瞬间就冲过去暴起伤人。
能不能打过是一回事,敢不敢打又是一回事。
左右是个死囚,任何办法都得试试。
自古至今有个说法,管天管地,管不到拉屎放屁,因为这是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即使是囚犯也不能禁绝这个。
刚才唐峥已经观察清楚,这间牢房似乎没有方便的地方,也就是说,犯人想要出恭必须去外面。
狱卒再次冷冷瞥了唐峥一眼,然后慢慢摸向腰间挂着的钥匙。
唐峥顿时心里一喜,双手悄悄攥成了拳头。
他浑身血脉喷张,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都在充血,明明伸出死囚牢中,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竟产生一股亢奋。
“打开牢门,快点打开牢门啊,快啊,千万不要迟疑……”唐峥心里不断催促,两眼一转不转盯着狱卒的手。
便在这时,猛听牢里深处传来一声咳嗽。
有个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竟然笑眯眯提醒道:“王朝你小心点,这个娃娃怕是没安好心,老夫见他脊背挺直两腿微颤,当是鼓足了力气要弄你……”
唐峥顿时一惊!
狱卒同样一惊!
“这谁啊?”唐峥咬牙切齿,心中怒火腾腾。
断人生路,胜过杀人父母,他猛地转身向后查看,想看看到底是谁揭穿了自己。
牢房光线昏暗,隐约地上铺着厚厚的茅草,忽见一个人影懒洋洋翻身坐起,然后笑眯眯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中年人,相貌竟然有些俊秀,按说俊秀这个词不该出现在囚犯身上,但是唐峥第一反应就是感觉对方很俊秀。
“娃娃,不用这么凶狠看着老夫!”
中年人背着手走到牢门前,脸上仍旧保持着笑眯眯的悠然,他忽然伸手指了指门外的狱卒,笑呵呵又道:“因为老夫是在救你,我解了你一场暴揍之危。”
“救我?”
“暴揍之危?”
中年人似乎看出唐峥不信,忽然摇摇头叹息再道:“临危不乱,探查四周,先用套近乎的方式试探,发现不妥立马决定来硬的。你这小娃娃不错,很有几分少年人的冲动劲头……”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失笑道:“可惜你选错了人,竟然想从王朝的手底下冲出去,而且你还打算偷袭于他,这却犯了没有探查清楚的错。”
“阁下此言何意?”
唐峥语气有些冷,他心里恨死了这个多嘴的货。
中年人呵呵一笑,似乎并不在乎唐峥的语气,反而看似好心又道:“王朝的手里不但有刀,而且还有一身好武艺,刚才错非老夫出声阻止,小娃娃你怕是逃不了一场暴揍。”
这时那个名叫王朝的狱卒也反应过来,陡然怒笑一声呸了一口,瞪着唐峥呵斥道:“好啊,原来你这小子没安好心。”
他似乎觉得有些丢人,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蒙骗了,他满脸忿忿踏前两步,一脸凶神恶煞盯着唐峥。
“你也不打听打听,你家王朝爷爷是你能偷袭的吗?当年天下武状元开考,老子在擂台上打架服过谁……”
唐峥咽了口唾沫,边退边琢磨解决之道。
但是思来想去没有好办法,最后决定顺着对方口气说话,故意带着恭维讨好道:“想不到大人竟然如此了得,刚才小子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也多谢这位大叔出言解救。”
王朝哼了一声,那位中年人却笑眯眯点了点头。
唐峥眼珠子转动两下,忽然发现事态并没有恶化下去的迹象,他心里感觉有些奇怪,按说狱卒不应该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他吧。
还有死囚牢里的这个中年人,他竟然没有惶然颓废的表现,你看看他背着手不断笑眯眯来回踱步,那架势就像是吃饱了散步消食一般。
古代死囚都是这种悠然心态么,唐峥总觉得事情很诡异。
但是他现在没精力去深思为何如此。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做。
眼下他的硬闯计划已经失败,他得赶紧想办法挽回狱卒对他的印象。
怎么让一个人愿意跟你搭话呢?
当然是瘙到对方痒处,多说说他生平最得意的某些事。
于是唐峥开口了,故作崇拜道:“刚才听狱卒大哥说起,您竟然参加过天下武状元科举,擂台上打架服过谁,这话一听就觉得威武霸气。”
王朝果然有些得意,鼻孔向天道:“那是,老子那时候纵横擂台,考武状元简直如探囊取物,连续科考十六场,老子我每一场都是一个打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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